第29章
畫，自然是不畫了，秦若就回了封信，六個字：花挺好，不會畫。
這樣的話，宋明庭就是蠢如豬也該知道秦若在表達不滿，何況宋明庭還不蠢。
他問鄭九發生什麽事了，可鄭九不是溫平，一問三不知，宋明庭只能猜，怕是秦若知道那并蒂蓮的問題了。
他啞然失笑。
這回沒再繼續寫信，得知秦若想學點高深的功夫，宋明庭叫人去尋秘籍，又根據秦若自身的條件改良一番，半個月後，送到秦若手裏。
這回送秘籍的，卻是個生臉，叫陸二，送了秘籍順便留下教秦若習武。
拿着那本秘籍，秦若欣喜不已，沒想到果然有這種走捷徑的武林絕學，不愧是太子！
不過她才拒絕了太子，就這麽收了這樣貴重的禮物是不是不太好？可她又實在舍不得不要，糾結了半天，期期艾艾地問，“殿下可有讓你帶別的話？有沒有讓我幫他做什麽？”
陸二是個中年人，濃眉大眼國字臉，看着就極是端方厚道，他老老實實地說，“沒有。”
秦若“……”
太子這是按着她的頭要她接受他的心意啊。
明知不妥，可她實在舍不得不要。
要不，她還是給畫幅畫送過去？
并蒂蓮是不行，普通荷花還是可以的嘛。
秦若自欺欺人地安慰了自己，不那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份厚禮。
便開始習武畫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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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荷花送回京城，不多久又收到了太子的回禮，是個西洋玩意。
秦若這樣的身份，奇珍異寶見的也不少，不過宋明庭送的這個，還是讓她很驚異，一個能唱戲的八音盒。①
不止這八音盒，隔三差五宋明庭就能讓人送些稀罕玩物過來，偏偏都甚合秦若心意，根本無法拒絕。
秦若能怎麽辦，只能眼睜睜看着宋明庭拿着誘人的魚餌把自己從幽潭裏釣出來，就等着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把自己洗幹淨了炖了吃。
想想都好悲傷。
秦若痛并快樂着，轉眼已到秋天，也該回京了。
出發前一晚，宋博大手一揮，君臣同樂，就在行宮搞了個秋宴，所有女眷齊聚吳皇後這裏。
楊氏是丞相夫人，秦若是未來太子妃，縱然有不少後妃公主随行，她們母女的位置依然非常靠前，歌舞看的很盡興。
秦若吃了兩口果酒，欣賞着中庭的舞樂，恍恍惚惚地想，西北還在打仗，中原歌舞升平，這不知情的，還當這王朝已走向末路，豈不知皇上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一個尚且沒有恢複元氣的西梁，還不足以讓一個繁盛的王朝膽戰心驚。
忽然——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大小姐恕罪。”一個宮女不慎把即将呈上來的菜汁灑到秦若身上，她本就穿的輕薄，袖衫很快濕透，清雅的雪青色染成了醬色，粘在手臂上黏黏膩膩的很不舒服。
秦若皺着眉，楊氏見狀又驚又怒，忙抓着秦若的手看，“可有燙到？疼不疼，快叫太醫！”
“娘，沒事，不燙。”秦若淡淡掃了眼那宮女，擡頭望着吳皇後，不着痕跡地點點頭，“皇後娘娘，臣女衣裳髒了，此處離臣女的住處不遠，容臣女先行告退。”
吳皇後點頭，又叮囑道，“小心些。”
“臣女知道，娘娘放心。”
吳皇後浸淫深宮幾十年，什麽陰謀詭計沒見過，這點把戲一眼就能看穿，原還當心秦若着了道，不想她竟也如此通透。
的确是長大了啊。
吳皇後心中感慨，又哪知秦若也是上輩子見多了這種手段。
上一世太子去後，餘下的皇子們各個都和秦若年歲相仿，誰不把她這個深受皇寵的丞相千金當成萬金寶貝來争搶？哪怕她和宋明洲兩情相悅又如何，這不沒賜婚嗎，就算賜了婚，也要想辦法毀了這親事，總之不能便宜了別人。
她不管是進宮陪伴吳皇後，還是去報恩寺為宋明洲祈福，總有各種偶遇，也有各種英雄救美的橋段，只是吳皇後早有提點，她自己格外當心，不管去哪兒都有不少人暗中跟随保護，才沒叫那些人得逞。
沒想到，這輩子太子沒死，她也和太子定下了親事，還是有人坐不住了。
當初楓山行宮那溫泉池子的問題，也不知究竟查出幕後黑手來了沒，會不會和今日這出算計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秦若起身離開，慢騰騰地望回走，心裏思量着他們到底是什麽算計。
總不能是叫她也落水再救她吧？
那可不行，她怕水的很。
雖然回去的路上離那些湖并不近，秦若也當心的很，安然無恙的回到住處。
難不成是她想岔了？
“小姐！”就在秦若即将踏上臺階的時候，隐在暗處的陸二突然擋在她面前，防備地盯着那屋子，“屋裏有人。”
秦若眼一眯，冷冷道，“帶出來。”
陸二得令，破門而入，很快就抓着一個人出來丢在地上。
那人卻是被捆着的，嘴巴也被堵住，嗚嗚嗚了半天，殷紅的眼角已經泛着淚光。
“六皇子？”秦若看着地上那個可憐兮兮的人，忽然臉色一變，飛快地冷酷道，“丢出去！”
六皇子瞪圓了眼，可憐的任誰都會不忍，但陸二只是聽從吩咐，迅速地拎起他。
到底是顧忌着是皇子，陸二也沒真的丢，把他放到來時的路上，也沒給松綁，迅速又回來，對秦若說，“小姐先別進屋，屋裏點了異香。”
陸二說的不清不楚，秦若卻已經猜到了，冷酷地笑了，那些人，如此龌龊肮髒，也配肖想皇位！
她深吸了口氣，“雁竹，去禀報皇後。”
不止吳皇後那裏得了消息，巡邏的侍衛早在看到被綁的六皇子時就第一時間禀報給了宋博，宋博震怒，和吳皇後幾乎同時到的。
“到底怎麽回事！”宋博沉着臉問。
六皇子已經被松綁，此刻漲紅了臉，那麽個幹淨的少年，此刻又怕又急，都快哭了，“回禀父皇。兒臣方才喝多了兩口有些頭暈，便出去走走，誰知有人背後偷襲，兒臣暈了過去，醒過來時發現，”他很是緊張，說到這兒頓了頓，繼續道，“兒臣竟被綁了丢在那路上。”
秦若着意看了他會兒，六皇子性子有些膽小，也只比宋明洲多一些寵愛，這種時候還顧慮着她的閨譽，倒是讓人感激。
不過她秦若何曾怕這些肮髒的手段。
她上前道，“皇上，六皇子所言，不完全屬實，只是六皇子卻是為臣女閨名考慮，求皇上不要責怪六皇子。”
宋博盯着她，楊氏急的差點沖上去捂住她的嘴，人家六皇子都不提，你還想幹什麽！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你這裏又是怎麽回事？”宋博道。
“回皇上，臣女在席間被宮女弄髒了衣裳，準備回來換。”秦若舉起自己手臂，此時宮燈如晝，倒看的清楚，“幸得皇上庇佑，臣女得知屋裏藏了人，叫人把人帶出來，竟是被綁的六皇子，而且臣女屋裏還燃了異香。臣女怕生事端，先叫人送六皇子離開，失态緊急，顧不上為六皇子松綁，請六皇子見諒。”
六皇子“…………”
“皇上，那宮女臣妾已叫人綁起來，她還藏了毒想要自盡了事，幸好她晚了一步，現下臣妾正讓人審着呢。”吳皇後道。
宋博猛地轉頭盯着她，只看到吳皇後屈膝低頭，恭順無比，他心裏，湧起無力的煩躁，眼神陰鸷地掃過在場所有後妃皇子，吓得一衆人臉色劇變。
“皇上，有賊人膽敢公然綁架皇子，陷害大臣之女，意圖挑撥君臣關系。求皇上明察，還臣女一個清白，還六皇子一個公道。”秦若跪下叩首。
“求父皇徹查此事！”六皇子趕緊也跪下。
四天後，真相已經呈到宋博面前，幕後黑手卻是四皇子這邊的人，原因也簡單，就是為了毀了太子和秦若的婚事。
真相大白，本是好事，宋博卻抓起折子狠狠摔了下去，仍是震怒不已。
吳皇後撿起來一看，有些詫異，“四皇子？怎麽會是他？”
“是啊，怎麽會是他！”宋博冷冷盯着吳皇後。
吳皇後嘆氣，溫聲勸道，“四皇子一貫好性，此次怕是被奸人蒙蔽才如此不擇手段，他還小，好好教肯定能改好的，皇上也別太生氣——”
“朕在你眼裏就這麽蠢？”吳皇後話音才落，宋博忽然就忍不住那一股沖天的怒氣，一把抓着她的手把她拽過來，鼻尖都是對方的氣息，他咬牙切齒道，“還是皇後以為，朕也忌憚着太子，只會冷眼旁觀其他人對太子下手？”
吳皇後表情都沒變一下，淡笑道，“怎麽會，天下誰人不知皇上最疼愛太子。”
她那樣，叫宋博滿腔憤怒都像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滿心無力，松開了她，喃喃自語，“從前你會恨朕生氣的。”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皇後變得如此端莊大氣，所有喜怒哀樂都恰到好處，仿佛演練了幾十年。
“皇上在說什麽？”吳皇後好像沒聽到，詫異地問。
宋博看着她，滿心苦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娘，我去東宮了。”早上跟楊氏請了安，陪着楊氏用了早膳，歇了會兒，秦若說道。
楊氏嘴一張，滿肚子的話只變成一句，“早去早回。”
“哎。”秦若擺擺手，歡快地走了。
楊氏望着她的背影，長長地嘆氣。
“夫人您也別太憂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何況咱們小姐這樣好，太子喜歡都來不及呢，絕不會因為那些小事嫌棄小姐的。”張嬷嬷勸道。
楊氏又嘆，“若她嫁的是尋常人家，自然如此。敢嫌棄小南，敢納妾，打斷他狗腿。可那是太子啊！現在皇上皇後太子喜歡她，那點事自然算不得什麽，可将來，一旦小南失去了這份喜歡，一旦太子将來喜歡別人了，這些事就會變成最利的刃攻擊小南，到那時候，誰還能護着她。”
張嬷嬷眉心一跳，趕緊道，“不會的不會的，太子絕不會不喜歡小姐的。就算，就算真有那麽一天，以太子的為人，也肯定不會辜負小姐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
帝王翻臉變心，不過瞬息的事。
皇上曾經多愛姐姐啊，還不是為了一個寵妃，狠狠地傷了姐姐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網上查到的，光緒帝曾改過八音盒，能唱昆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