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雨前亭這的事, 自是一絲不漏地傳到了中宮,李安好坐在榻上琢磨了很久,雖覺沈修儀那一出來得意外, 但還是想親自試探後再做論斷。

“娘娘,”寶櫻進了後殿:“各宮妃嫔都到齊了。”

九娘扶起主子,前往正殿。

經了淳氏一事,剩下的幾個嫔妃戒心尤其重, 以前是見着面就算不說話, 但至少會相視一笑表表面上情。現則眼神相撞, 便似瞅着什麽可怖的東西匆匆撇過,就怕遲了會被勾了魂,從此不由己。

妝容素淡遮不住眼底青色的韓璐低垂着頭,坐在許充容的下手,掩在寬袖中的右手一次又一次地撚過折上的凹凸。稍側首看向主位,今日應是她最後一次來中宮請安了。

靖昌十年初雪時,紅梅林外長廊煮酒的情境還清晰在眼前, 哪料僅一年有餘已物是人非?眼底有着落寞,但真的夠了。宮裏走了一遭, 親眼目睹了人性之惡, 她才跳脫自我,再不敢以為所有人都該圍着她轉。

于親者是寶,可在皇上、皇後、蘇昭容、淳修媛等等的眼裏,她可有可無可是棋子。

許充容回頭, 見韓璐眼中含淚有些愕然, 關心道:“韓妹妹這是怎麽了?”

聽這話,坐于對面首位的淑妃擡起了頭,目光卻不是落在韓璐身上。

許充容面上多了一絲不自然, 雙眼不再盯着韓璐,轉看向淑妃,無力笑之:“是臣妾多事了。”

可不就是多事,沈修儀勾起嘴角,端了茶小抿一口。

站在屏風後聽了個全的李安好朝着馮大海颔首,馮大海立馬轉身朝外扯起嗓子唱報:“皇後娘娘到……”

好些天沒來中宮請安了,各妃嫔竟有些緊張,整理衣飾後深蹲行禮:“妾等請皇後娘娘安,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主位落座,李安好眉目含笑:“都起來坐吧。”

“謝皇後娘娘。”

像是無意一般看了一眼許充容,李安好打量起神色正常的沈修儀問道:“本宮聽說你懷疑自己被罪妃淳氏控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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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坐于沈氏下手的許充容就大為驚愕,身子本能地向旁傾斜,避沈氏如瘟疫。只這裏是坤寧宮,她不好跑離。

沈修儀眨了下眼睛,眼眶裏多了淚,起身來到中央跪下:“皇後娘娘,臣妾以前不是這樣的,”将清晨在雨前亭與皇上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再言一次,“臣妾不想攔皇上,可又實在是怕,”捏着帕子掩嘴低泣。

“這大清早的,你在坤寧宮哭什麽,”淑妃冷冷瞥過看向主位:“皇後娘娘懷喜,你也不怕忌諱。”

聞之,沈修儀立馬止住哭,手緊捂着嘴不讓自己漏半點抽噎聲,戚戚然地望着皇後,似在渴求皇後救她。

李安好凝眉,起身離了主位,今日她沒着寬大的鳳袍,特地讓寶櫻拿了襦裙出來,絲縧束腰,将已經微凸的腹顯露。在大殿中間來回走着,似在思慮。

分列主位兩邊的九娘和地壬緊盯皇後,而立于九娘下手的小雀兒卻在觀察在座妃嫔。

衆妃噤若寒蟬,不敢直視鳳顏。有一二低位妃嫔經不住偷偷瞄了兩眼,又似受驚的小鹿倉惶地往後挪了挪。

李安好有意挺着肚,用手撐着腰,微仰着下巴時不時來一記冷瞥,一改往日的端和顯得有些淩人。

鼓鼓的肚子在面前晃悠,跪着的沈氏不再捂着嘴了,雙手合攏緊緊摳着,隔着帕子,指甲深陷入皮肉。

“中宮嫡出沒了,你的兒子就為尊……殺了她殺了她,”腦海深處有一聲音在不斷地誘惑、驅使她,低垂着首的許充容眼神漸漸地變了,慢慢擡眼,那個肚子……那個肚子裏是争奪她兒皇位的孽種。

一直注視着衆妃神色的小雀兒沒有錯過許充容的變化,确定了後立時出聲:“娘娘,皇上交代了您不能太過操勞。”

李安好會意,回到主位,看向沈修儀:“你說自己是被淳氏控了魂,本宮也看不出什麽怪異,”無奈嘆氣,面露不得已,“後天就是太後壽誕,大意不得,本宮也無它法,只能先委屈你了。”

委屈她?沈修儀有些不明。

“來啊,”李安好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冷色,是沈氏自己說被控了魂的,那就不要怪她手辣。

馮大海領着兩個太監走出:“奴才在。”

“帶沈修儀回關雎宮,暫時關押,”李安好面上依舊帶笑。

她大概能猜出沈修儀在鬧什麽了,孔氏因為被控了魂,所以有大過卻未被治罪。沈氏也想披着被控魂的皮,來除去點什麽。

可惜了這等心智。

只是她說過寧可錯殺,不會錯放。

“什……什麽?”沈修儀瞠目,皇後怎麽能這麽對她,她生了皇子于大靖有大功勞,“娘娘,您不能關押臣妾。”

不等皇後開口,淑妃就樂了:“為何不能關押?你都說了自己被控了魂,那若不拘着你,豈不是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顧?”

這腦子裏沒貨,背後有再強的高人指點也是無用的。

馮大海上前去拉沈修儀,沈修儀受驚一把推開他,蹬腳往旁退去:“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懷疑,并沒有說我被控了魂,”朝着皇後吼道,“懷疑……懷疑懂不懂?”

李安好嗤笑:“是你不懂,”音落笑意一收,擡起右手兩指一動,地壬立時閃身過去,手刀落下。

“不要,”沈修儀驚恐地眼珠子暴凸,頸間一痛,眼白上翻,身子如爛泥一般癱軟倒地。

一個消停了,還剩下一個,李安好也不打算浪費時間,轉眼看向神色已恢複正常的許充容,吩咐地壬:“送她去禦前吧。”

許充容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異樣了,面上血色肉眼可見地退去,她還有孩子不敢掙紮,雙手撐着椅把顫抖着兩腿站起,朝着主位屈膝,只還未蹲下就支立不住跌跪在地,痛哭流涕:“妾妾就與她吃過一回茶,啊……嗚……”

她什麽也沒做過。

沈氏與許氏被帶離正殿後,韓璐一時也等不得了,走至殿中央,雙手将折子捧過頭:“自上回見着不幹淨的東西後,嫔妾常發噩夢,夜不能寐。現自請離宮修行,還請皇後娘娘疼嫔妾一回。”

有皇上的話在前,李安好也沒什可說,示意九娘接了折子:“你回去收拾細軟吧。”

韓璐含淚笑之,誠心叩首:“謝皇後娘娘。”

淑妃淚目,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回了後殿,李安好拿着韓嫔上的請離折子,閱過後不禁打趣自己:“一早上去了三個,估計很快外頭就要傳出本宮悍婦之名了。”不過她不在意。

“娘娘多慮了,”九娘捧着鳳印走出書房:“出了南蠻奸細的事,您謹慎些也是為皇上安危着想。現內憂外患,誰敢在這當口心不正傳出什麽?”

這些李安好都懂,将折子放于榻幾,取了鳳印蓋上,後吩咐寶櫻:“将折子送去鐘粹宮吧。”

“是”

雙手覆在肚上,李安好開始想沈修儀的事。

今日這身打扮就是為了試探,淳氏要她母子俱損,所以她就有意現出肚子。只叫她意外的是沈修儀人是愚了點,但心卻大得很。

誰在給她出謀劃策?

不難猜,可她們是通過什麽手段聯系的?

小雀兒摳着手:“主子,夕涼宮裏有很多野鴿子。”

李安好斂下眼睫,信鴿熬湯不知會是什麽味兒?

皇帝下早朝離了太和殿,天丁就跟了上來,将坤寧宮發生的事說了,“現許充容就跪在乾正殿外,天智已經見過她了,應該沒錯。”

“這麽說沈氏是太後的人?”皇帝回想過去,她沒有避諱地在他面前提及他長于中宮,也少有親近慈寧宮。要不是太妃已經死了,他還真不會将她和太後連在一起。

天丁不能肯定:“臣已經着人看着夕涼宮的野鴿子了。”

“沒結果的,”皇帝嗤鼻笑之:“沈氏都被皇後禁锢在關雎宮了,你以為太後還會用她”棄子一枚罷了。

走在一旁聽着的範德江覺有必要出言提醒一下:“皇上,大皇子和二皇子?”

“抱去淑妃那,讓淑妃養着,”連日來,皇帝對鐘粹宮的表現還算滿意:“着人知會韓逾一聲,明日韓嫔将會被送離。”

“是”

又瞪了一眼跟在燕茂霖身側的寧誠伯,勇毅侯氣咻咻地上了轎,沒好氣地令家丁:“趕緊走。”

燕茂霖駐足,目送勇毅侯的轎子離開:“最近你府裏和勇毅侯府還有走動嗎?”

“那怎麽能沒有?”寧誠伯手抹過唇上的胡子,小心回道:“雖然勇毅侯夫人有過不對,但勇毅侯府到底是錢氏的娘家。就這麽斷了,于彥哥兒、宏哥兒的名聲不利,”手背到後,裝作不在意,“往來不親不疏,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燕茂霖仍盯着那頂轎子。

見大舅哥沒露不快,放下心,啧吧了下嘴,提起這老岳父,寧誠伯還真有點事想請大舅哥拿拿主意,傾身湊過去小聲言道:“自安好嫁給皇上後,勇毅侯府給伯府遞了足有近百本拜帖。我總覺這裏有事,幾回見他都帶着我二弟。”

不錯,有長進。燕茂霖收回目光,側首看向李駿:“他下次再給你下拜帖,你就單獨會會他。”

勇毅侯随父在西北待過,現朝野形勢愈發緊張,他猜測應是西北有變。

“單單獨見他?”寧誠伯不願意了:“若他有事求我,我怎麽拒絕?”

“你怎麽就覺他一定有事求你?”餘光瞥見一道瘦削的身影,燕茂霖回頭看向後,是韓逾。

寧誠伯緊縮眉頭:“大哥,您不了解他。他那人咝……怎麽說呢,”畢竟是老丈人,也不能太貶薄,“就就他那性子,沒事求我,逗鳥都不會搭理我。”

這一本又一本的拜帖,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燕茂霖确實不太想再搭理李駿了,拱手向旁:“韓世子。”

“燕大人。”

剛剛禦前遞來的消息,韓璐明日離宮,韓逾這會心情正好,與燕茂霖見禮後,又朝着寧誠伯拱了拱手。

給杵着不動的李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離開,燕茂霖有話要問韓逾。

李駿想當作沒看見,但又沒那膽,不甘不願地清了清嗓子嘟囔道:“伯府還有事,我就先別過了,二位慢聊,”話是出口了,只兩條腿愣是不動。

韓逾淺笑,靜等寧誠伯離開。

燕茂霖挑眉冷眼看向礙事的人:“不送。”

“別送,”寧誠伯擡腿了,有什麽話是他不能聽的,這兩人神神秘秘的?

看着人走遠了,韓逾才笑道:“燕大人想問什麽,靜闡知道。”靜闡乃是護國寺空瞳大師賜予他的字,是娘親為他求來的。

燕茂霖拱手:“還請韓世子提點一二。”

去年崇州府牡江延河堤壩一事,明面上的三人除了幫他解脫了嫌疑,并沒查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他計較了京中世家子,不論鎮國公府那幾位,唯陳一耀與韓逾底子最厚實。

年後,皇上允了武靜侯請立世子的折子,韓逾入朝至今,他也看明了。其和唐五一般,應都是皇上的人。

韓逾什麽也沒說,只調頭神情冷峻地望向西北。

燕茂霖立時就了悟了,齊國将軍府。還真合了他心中最壞的猜想,原賢親王也只不過是個被頂在前的幌子。

怪不得皇上讓他想辦法,逼賢親王往戶部填銀子補缺口。大戰在即,軍饷必須要備足。

“多謝韓世子提點。”

韓逾越過燕茂霖,笑言:“燕大人客氣了,靜闡什麽也沒說。”

往回的勇毅侯愁眉不展,昨夜才閉眼,二十四年前他做先頭軍埋伏在河套冰層上的畫面就在腦中浮現。用力捶了捶左腿膝蓋骨,這傷便是那場戰中落下的。

轎子入了翔雲弄,才走不到百步,轎內的勇毅侯驀然睜開眼睛,頭往右一側,一枚飛镖穿過轎簾自耳邊擦過釘在轎上。

“侯爺?”

擡轎的家丁慌忙将轎停下,欲去掀轎簾。只手才碰到簾子,就被轎內人喝住,“繼續前行。”

“侯爺,您沒事吧?”

他能有什麽事?勇毅侯神色冷肅,該來的還是來了,拔下那枚攜信飛镖。取了信,未急着展開看,先細觀那枚飛镖。翻來覆去,沒找着什麽特殊印跡,便将它丢至一旁。

打開信,僅一句話,淺顯易懂。勇毅侯嗤鼻笑之,那人是吃準了他沒膽拿勇毅侯府的功勳做賭,将紙條團緊用力一握,瞬間成粉。

宮裏,淑妃拿了一萬兩銀票和返回的折子去了東側殿。韓璐已經收拾好東西,正跟當初帶進宮的兩個丫鬟盤點首飾,将花俏的都分出來,打算離宮後換成銀子傍身。

“淑妃娘娘,您來了?”

聽着聲,韓璐迎了出來,眼睛還紅腫着,但眉頭已舒展:“長姐。”

進了屋,淑妃示意煙霞将東西呈上:“這是給你的。”

見着銀票,韓璐急搖頭:“我不能要,進宮時父親和娘都有準備,我……”

“給你你就收着,”淑妃拉着她來到榻上坐下,屏退了屋裏伺候的宮人,小聲說道:“離宮折子的夾層裏有手書一封,你尋機将它交給韓逾。”

韓璐已經知道韓逾被立為武靜侯世子,雖有不高興,但長姐說得對,韓逾無論是行事還是心智都非致哥可比。由他守着武靜侯府,不會出亂子。

且他們都是一脈出,一根繩上的螞蚱。韓逾再不喜,也不會放任不管。

淑妃拍了拍小妹的手,抿了抿唇自嘲笑道:“你也別瞎想,我就是……就是求了韓逾,請他照看你。”

“長姐,”韓璐哽咽,長姐表面傲氣,實則內裏自卑得很。她不齒自己的出身,但卻莫可奈何。向正經嫡出的韓逾低頭,她大概是用盡了全身氣力才能将強裝出的傲氣丢棄。

“哭什麽?”淑妃眨了眨眼睛,撇過臉:“我和韓逾這輩子難再見了,求了,他也看不到我卑微的樣子。”

韓璐抽噎:“我可以自己求的。”反正她在韓逾那從未得過便宜,也不在乎臉面。

“我……”

“娘娘,”煙雲跑進屋裏,急急說道:“您快去看看吧,皇上令範公公将大皇子和二皇子抱來咱們鐘粹宮了,連服侍的宮人都一塊跟來了。”

什麽?淑妃頓時就感覺不好了,霍的站起沖出東側殿,千萬別是讓她養。她還想着等這陣子風頭過去,自請離宮剃度出家,打着修行的名頭揣着銀子去游歷山河呢。

“恭喜淑妃娘娘,”範德江笑嘻嘻地上前:“皇上信任您,讓您養着……”

不,她不需要這份信任,淑妃看着那兩瘦瘦弱弱的孩子,是再也壓抑不住悲情了,失聲痛哭。

驚逢大變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也跟着一塊哭嚎了起來,立時間鐘粹宮哭聲震天。

範德江只當他們是高興。

長姐不能生了,韓璐前一刻還在擔憂她老無所依,不想現一下子得了兩子,驚愣在旁,不知該說什麽好?

早上在中宮時,她還踩沈氏兩腳,淑妃都想扇自己兩巴掌。

要是沈氏來個“病逝”許充容也回不來,那她豈不是要養兩個娃娃到出宮建府才能剃度出家去逍遙……不是,是去游歷?

見長姐哭得不能自已,韓璐是品出來了,她不想養。徒然想笑但又不敢,正如範公公所言,皇上将皇子交到長姐手裏是認可了她的品性。

放下孩子,範德江領着禦前的人出了鐘粹宮,身後的哭聲還在持續。擡頭望天笑着搖首,後宮裏的妃嫔也不全是傻子。

勇毅侯回了府悶了兩個時辰,終還是一咬牙換下官服着一身便衣去了寧誠伯府。

下朝時才被大舅哥提點過,縱寧誠伯心有不願,可仍親自去迎了老丈人,帶到前院書房:“您怎麽不聲不響地就來了?”

“老夫想知會一聲的,”勇毅侯不客氣地坐到書案旁的太師椅上,接了女婿遞上的茶:“可思及寧誠伯府今時不同往日了,你這國丈面大,可能不會接老夫的拜帖,就直接上門了。”

寧誠伯扁了扁嘴:“這裏只兩人,您有正經事就說,別陰陽怪氣的。”

提到正經事,勇毅侯嘴裏犯苦,放下茶沉目看向李駿:“有人要我構陷寧誠伯府,拖皇後及燕家三兄弟下水。”

“什……什什麽?”寧誠伯被吓得手一松,裝滿茶的茶杯掉落在地,茶水飛濺。

開了頭了,勇毅侯也不覺話難說了:“我在府裏思來想去……”

“你想什麽?”寧誠伯手指老岳父,破聲大喝道:“我警告你別亂來,不然……不然我我,”書到用時方恨少,他斯文慣了,竟連句狠話都吐不出,“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勇毅侯府。”

勇毅侯嫌棄地打量起李駿:“老夫倒是想構陷你,但你看看自己這幾十年來都幹了些什麽?”

“我我規規矩矩地做人為官,沒傷害過無辜,也沒貪過別人手中物,”他心裏嫉妒誰,那都沒付諸于行,不算。

“你是什麽都沒幹,”勇毅侯也是今天才知道構陷一個人那麽難,因為李駿、李岩兩兄弟都沒大出息,上值點個卯,屁事沒有。

至于燕家,燕茂霖三兄弟是燕唯一手教出來的,個個心思缜密,賢親王都動不了燕茂霖,他又憑什撼得動?

緩了緩,寧誠伯一下子竄到勇毅侯跟前:“都到這地步了,趕緊地跟我透個底,你到底犯了什麽事?”

他能幫的就搭把手,萬一這老鬼狗急了跳牆真的弄出什麽莫須有的罪名構陷伯府就事大了。

勇毅侯故作猶豫,耷拉着眼皮問道:“幫?”

寧誠伯點了點頭:“量力而行。”

好吧,勇毅侯也不怪他,皇後懷着皇嗣,後宮裏的妃嫔又接連出事,現滿京城的眼睛都盯着寧誠伯府。一旦皇後誕下皇子,那寧誠伯府行事必然會更為克制。

“頂替軍功,欺君之罪。”

咕咚一聲,寧誠伯吞咽口水兩眼大睜,氣都不敢喘:“誰誰頂替?”可千萬別是已經去了的老侯爺,那罪就真的大了,騙爵位啊!

“我,”勇毅侯有些無臉。

吓死他了,寧誠伯挪動着僵硬的兩腿後退幾步,來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拽着衣袖摁了摁冒汗的額頭:“不是老侯爺就好。”

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勇毅侯在權衡之後才跑來了寧誠伯府,拍打着左腿:“當年北斐騎兵南下,我領命帶一萬先頭兵埋伏在河套。誰知正中敵軍下懷,河套的冰河層被做了手腳,變薄許多。還沒等來騎兵,我們就陷入了冰河。”

後騎兵來了,北斐人習慣了寒冬作戰,根本不懼冰河。他的人傷亡慘重,但為了活着,只有拼死搏殺。好在楊嵊及時趕到,兩方聯手屠盡了騎兵。

離了冰河,他才發現左腿膝蓋骨上被劃了一條三寸長的口子,傷口周邊的肉早已被凍得僵死,從此落下了病根。

“我也不知道為何上報軍功時,那裏沒有楊嵊,唯我一人?”

寧誠伯緊鎖雙眉,他好像聽明白了:“不會是齊國将軍府逼你拉下皇後吧?”

勇毅侯嘆氣靜默無言,過去二十多年裏,他不止一次懷疑當年的事有鬼。可想到楊嵊救了自己又甚得帝心,他總覺是自己不甘心因傷病離了西北才引得多疑。現終于分明了。

“要是我當年沒傷,按規矩遲早是要接替齊國将軍府鎮守鷹門山。”

“等等,你先別說,”寧誠伯還有點自知之明,這事已經不是他能拿主意的了,起身繞過書案提筆想寫什麽,筆尖抵在紙上又覺不妥,啪一聲擱下筆,看向勇毅侯,“我覺得這件事情,最好是跟安好她大舅商量。”

雖然都是開國勳貴,但寧誠伯府跟齊國将軍府差得不是一點兩點,那是一個盤山腳一個傲立山頂。

勇毅侯冷哼一聲:“我也沒指望你。”就是因為不好直接找上燕茂霖,他才來了寧誠伯府。

“你明白就好,”寧誠伯背手咬去唇上的幹皮:“我們就這麽去找安好她大舅太招眼了。”

“有一點,”勇毅侯看向李駿:“要不你回後院一趟,請親家母下帖子給燕茂霖的夫人。後天就是太後壽辰,你們兩家作為正經外戚,碰個頭商量點什麽事也在情理之中。”

現也只能這麽辦了,寧誠伯回視老岳丈:“你來伯府這一路,有發現什麽不對嗎?”

勇毅侯雙手抱臂:“我不來寧誠伯府轉轉,怎麽抓着你把柄構陷你?”

楊家也太看得起寧誠伯府了,李駿也就靠着張好皮.相娶了燕舒安,才脫了代得了個像足燕家人的李安好。真以為這府裏姓李的個個都跟皇後一般厲害?

走到門邊,寧誠伯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回頭:“你很久沒見你兩個外孫了,我帶你去書曰屋。”

“你是怕我翻你書房?”

“不是,”寧誠伯拉起他,十分坦蕩地說:“我是怕你往我書房裏塞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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