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王莙在房間了看了一圈,沒看到薩克斯,便問Kevin(凱文):“你沒把薩克斯帶來?”
“還敢不帶來?”
“在哪裏呀?”
“在隔壁closet(衣櫥,挂衣間)裏。”
她來到隔壁房間,打開closet,果然看見一個黑色的箱子,從外觀看就知道裏面裝的是彎管薩克斯。
他把箱子提出來,放在昨天新做的地板上,打開蓋子。她看見了裏面的薩克斯,黃黃的,像金子做的一樣。
紅色的地板,黑色的琴盒,黃色的薩克斯,美得像一幅畫,她急忙掏出手機,捏了幾張,然後指揮說:“來,吹一個聽聽,讓我給你捏幾張。”
“等晚上幹完活再吹吧。”
“也是,這麽美麗的音樂,應該沐浴更衣後洗耳恭聽。”
“晚上記得沐浴更衣哦。”
“一定。”
到晚上的時候,他們已經鋪完了整個樓上的地板,三個卧室,一個乒乓室,還有走道,全都鋪了,只剩下樓梯和樓下兩個房間沒鋪。
兩人坐下吃晚飯。還是他坐在樓梯上,她坐在紙箱床上。
他還是邊吃邊誇:“板栗雞翅太好吃了!”
他是真喜歡吃她做的菜,因為他一下就把一盒飯吃光了。
她問:“吃飽了沒?我給點你吧?”
“不用,不用。”
“這兩個飯盒一樣大,我吃不了這麽多。”她執意要給點他,端着飯盒來到他跟前,他兩手捧着飯盒,讓她把自己飯盒的飯菜轉到他飯盒裏,但他沒看飯盒,只仰頭看着她,說:“你都給我了,你夠不夠?”
“夠。我在減肥呢。”
“為什麽要減肥?”
“太胖了。”
“哪裏胖呀?”
“到處都胖。”
他把一只手放在她後腰上:“是這裏胖嗎?”
她的心咚咚跳起來:“你說呢?”
“我覺得正好。”他在她腰彎裏摩挲了一會兒。
她一陣沖動,但故作鎮定地說:“別騙我了。”
“沒騙你,是真的,好有曲線。”
他又把手往下移了移:“是這裏胖嗎?”
她“嗯”了一聲,感覺一股熱浪從後面蔓延到前面。
他輕輕按壓了幾下,說:“也不胖,好有彈性。”
她渾身燥熱,不敢再往下說,端着飯盒來到廚房,幾口把飯吃掉,把飯盒扔進水池,從冰箱拿出一個很大的韓國産Asian pear(亞洲梨),足有兩磅重。她削了皮,想切開一人一半,被他制止了:“梨子不能分的,分梨就是分離。”
“那,怎麽吃?”
他拿起削好的梨,咬了一口,然後把梨伸到她嘴邊讓她咬。
她想咬,但梨子圓滾滾的,她無處下嘴,也使不了勁。他攬住她的腰,把自己咬過的那面轉過來朝向她,她在缺口附近咬了一口。
他滿意地說:“這就對了,梨子應該這樣吃。”
她擔心地說:“但是我和我兒子都是……切開了吃的……”
“跟兒子分着吃沒關系。”
“那跟誰分着吃有關系呢?”
“跟我分着吃就有關系。”
“是嗎?”
“當然啦。”
吃完梨子,他放開了她。兩人都到水管去洗手,用餐巾紙擦幹。
他問:“你,很怕跟兒子分離?”
“兒子就是我的命。”
“他爸爸會來要他嗎?”
“我……不知道。”
他安慰說:“別擔心,如果他離婚的時候就沒要兒子,現在也不會來要的。”
“但願如此。”
“他,再婚了嗎?”
“誰?”
“你的Ex(前夫)。”
“沒,沒有。”
“有沒有……新歡?”
“有。”
“新歡是個什麽人?”
“是,是他的初戀,她當初為了調到城裏,就……跟了別的人……”
他憐惜地看着她:“現在他們又……破鏡重圓了?”
“嗯,那個人的丈夫,去世了……”
“那個人有孩子嗎?”
“他們倆有個孩子,我的意思是,她和我的……EX有個孩子。”
“真的?”
“嗯,他們是老鄉,回家探親的時候,經常幽會……有了孩子……”
“那他更不會來問你要兒子了。”
“但願如此。”
他握住她的手:“別難過,愛錯了人而已。知道了,發現了,心會痛一陣,但是過了這陣就好了,徹底解脫了。”
“你是這樣的?”
“嗯。我……從前是心碎,但認識你之後,就解脫了,碎了的心又複原了,比碎之前還……堅固。相信我,你也會,徹底解脫的。”
“我,早就解脫了。”
“但我覺得你還沒有。”
她一驚:“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能感覺到。”
“你感覺到什麽?”
“你還是有幾分……愛他的。說到他會踢球的時候,你眼裏滿是崇拜的神色。”
“瞎說,我眼裏哪有崇拜的神色?”
“就有!”
“你也會踢球,我崇拜你了。”
“真的?他還會什麽?都告訴我,我把他十八般武藝全學會,讓你只崇拜我。”
“呵呵,我本來就只崇拜你。他除了踢球,別的都不會了。”
“那就太好了!現在該我為你演奏了。”
她歡呼起來:“哇,太好了!”
“我們去樓上吧,你可以坐在那個bay window(窗臺)那裏,那是你的包廂。”
“好。”
兩個人上了樓,來到那個有bay window的房間,她按他的安排,乖乖地坐在兒子最喜歡的窗臺上。
那個窗臺很大,比一張單人床還大。他從盒子裏拿出薩克斯,把盒子放在窗臺上。他試了幾個音,問:“你最喜歡聽什麽?”
“昨天是我選的,今天你選吧,選你最拿手的。”
“你讓我選?那我就選《Don't Make Me Wait for Love(別再讓我等待愛)》。”
“我也挺喜歡這首。”
“你也喜歡?那我就選這首。”
他開始演奏,優美的樂聲,潇灑的臺風,又很像她在網上看到過的Kenny G(肯尼基)演奏錄像。
她記得那個錄像裏的Kenny G很年輕,是她最喜歡的一段錄像,有幾個鏡頭,俊美羞澀得像女孩子一樣,另幾個鏡頭,露着胳膊和胸前的肌肉,又健壯得像男運動員。她想到Kenny G 56年出生,86年成名,正是他現在這個年紀。以他的才華和長相,如果不是為了那個老板娘偷渡到美國來,也許他也像Kenny G一樣,三十歲的時候,一舉成名天下知。
而現在,他只能在這間尚未裝修完畢的房子裏,為她一個不懂音樂的奔四孩他媽演奏,真是暴殄天物,太屈才了!
她挖空心思,謀劃如何才能讓他的才華得以施展。回國似乎不是最好的方法,因為國內真的不是藝術的殿堂,只有搞小品的玩魔術的演電影的有點可能走紅,像他這樣搞純藝術的,回了國要是不改行,可能連混碗飯吃都難,更別說成名了。
他要能在美國發展就好了!畢竟美國是Kenny G的故鄉,而Kenny G是全世界發行量最大的器樂演奏家,如果他有機會跟Kenny G見面,一定會得到大師的欣賞和提攜。也許有一天,他錄制的CD也會在全世界發行。
她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加入美國籍了,如果她能跟他結婚,就可以給他辦身份,讓他在美國開始他的藝術生涯。也許到了那時,他會有大把的年輕粉絲,而他會離開她,但她一定會為他高興,因為是她讓他有了成名的機會,造就了一顆閃亮的星。
愛情就是讓所愛的人幸福,并從中感受到幸福,這是她在艾園學到的愛情觀。
一曲奏罷,屋子裏顯得特別安靜,兩個人似乎都不想打破這神聖的靜谧,只互相凝望。
良久,他說:“我喜歡這首歌,是因為它的歌詞。你知道歌詞嗎?”
她不好意思地說:“只知道一句。”
“哈哈,你唱歌都只唱一句的?”
“就這一句反複的次數多,所以我聽明白了。我英語聽力不行,聽別人說話還可以,但是聽英語的歌詞,就聽不大明白。你唱給我聽吧,你唱的我都能聽明白。”
“我唱你聽可以,但我要在你耳邊唱。”他不等她回答,就跳到窗臺上,坐在她身後,兩腿從她兩邊伸到前面,兩手輕輕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唱道:
Sitting here just staring(我坐在這裏凝視你的照片)
At your picture,waiting for your call(等待你的召喚)
So unclear,I'm hanging on a notion(前程未蔔,但我堅守信念)
We could have it all(相信我們的愛情之花會無比燦爛)
Time and time again(你一次又一次對我說)
You tell me to be patient(耐心等待我)
But we can't let love slip away(但我們可別讓愛情錯過)
Baby,don't make me wait for love this time(寶貝,這次別再讓我等待)
Darlin',a love like this is hard to find(這是千載難逢的愛)
Don't make me wait for love(請別再讓我等待)
I close the blinds and try to hide(我關閉門窗,躲進黑暗)
The darkness,fall asleep alone(獨自入眠)
Give me a sign,a man ain't supposed(給我一個信號吧)
To face life,standing on his own(男人不該孤獨生活,無人陪伴)
When you'er near me(當你在我身邊)
I can't help but see forever(我才能看到幸福的永遠)
 e and rescue me tonight(快來拯救我吧,就在今晚)
Don't make me wait for love this time(這次別再讓我等待)
A love like this is hard to find(這是千載難逢的愛)
Don't make me wait for love(別再讓我等待)
Baby,darlin'(寶貝,親愛的)
Baby,darlin'(寶貝,親愛的)
太美了!
她聽他在耳邊輕唱,就像聽他訴說衷腸一樣,每一句都聽懂了,每一句都像是他為她的“即席創作”,因為每一句都那麽切合他們的實際。她想對他說:來吧,我不再讓你等待了,你也別再讓我等待。這樣的愛情,千載難逢,時不我待。
但他突然放開了她,向後倒下,兩只手肘撐在窗臺上。
她回過頭去,發現他正在看她,嘴角咬得緊緊的。
她急忙轉過頭去,喃喃地說:“這歌——太美了,Don't make me wait for love this time……”
靜場片刻。
他用兩腿夾住她,一挺身坐了起來,兩條手臂從她手臂下伸到前面,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說:“You drove me crazy when I saw you the first time(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把我搞瘋了。)”
“是嗎?”
“嗯。”
“為什麽?我們那天,沒說幾句話呀。”
“是沒說幾句,但是你穿着那件長T恤,裏面沒穿bra(乳罩)……下面露着光光的腿,頭上還戴了個……很潮的帽子,好可愛……”
她臉紅了:“你……你怎麽知道我那天沒穿……bra?”
“看得出來麽。”
“你都……看見了?”
“你把門一拉開,我就看到你了,胸前像藏着兩個小兔子……”
“我記得你那天,離得……好遠的……”
“那是你跟Jimmy(吉米)說話的時候,我才走遠的嘛。”
“那你每次還叫我別換衣服,別換衣服?”
“呵呵,我就喜歡那種被你搞瘋的感覺。”
她不說話了,心咚咚跳。
他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她搖搖頭。
“只怪你長得太性感,太迷人了……”
“從來沒人說過我性感迷人。”
“是嗎?那太好了。”
“為什麽好?”
“說明沒人看見過你性感迷人的樣子啊。”
“Ji……Jimmy呢?”
他很懊惱地說:“嗯,他也看見了。以後不許你穿成那樣見人。”
“我後來沒穿成那樣見人了。”
“我知道。不過你也沒穿成那樣見我了,只有一次,那天我差點……”
他把兩手往上移了移,欣喜地說:“今天終于被我逮住了!”
她癱軟在他懷裏,這兩只手果然是那麽帶電。
他耳語般地唱道:“Baby,don't make me wait for love this time.Darlin',a love like this is hard to find……(寶貝,別再讓我等待,親愛的,這是千載難逢的愛)”
“我……我……”
“我們到樓下去吧,那裏有個床。”
“我……”
“別告訴我你今天不方便……”
“不是,是我……”
他跳下窗臺,把她抱了起來。
她夢呓般地說:“Kevin,Kevin,你聽我說……”
“什麽也不用說。”
“Kevin,我……”
他把她抱下樓,放在那個紙箱床上,抱歉說:“這床太硬了點,等我再拿幾塊地毯來。”
他去車庫拿地毯了,她坐在紙箱床上簌簌發抖,很多很多的顧慮,她的身材,不知他會不會覺得蒼老臃腫,還有她的身體,幹了一天活,又沒洗澡,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氣味。最重要的是,她的已婚身份,他完全不知道,她不能這樣瞞着他。
她決定把一切都告訴他,如果他說“我不在乎你的已婚身份,我照樣愛你”,那她就勇敢地接受他的愛,并把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獻給他。
但如果他在乎,她……就只有心碎一條路了。
Kevin從車庫拿來兩塊地毯,王莙從紙箱床上站起,讓到一邊。他彎下腰去鋪地毯,她輕聲說:“Kevin,對不起,我沒有對你說實話。”
他鋪好了地毯,直起腰:“什麽實話?”
“我是……我不是……”
他笑起來:“你是什麽,不是什麽?自己都搞糊塗了吧?”
她鼓起勇氣說:“我不是單親媽媽,我是……有夫之婦。”
他愣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是嗎?但是Jimmy說你……”
“他搞錯了,他問我誰在這個房子住,我說我和兒子,他就以為我沒丈夫……”
“但是……”
“我知道,那天你說我是單親媽媽,我沒有聲明,沒有澄清。今天你還問到我的EX(前夫),我也沒澄清。這都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禮道歉……”
他傻站了一會兒,說:“對不起,對不起,應該是我向你賠禮道歉,我把這地毯……抱回車庫裏去……”
他抱着地毯到車庫去了,連以前放在客廳的那一塊也抱走了。
她站在客廳,屏息凝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她追到車庫去,看見他站在那裏發呆。
她心疼地叫:“Kevin,你怎麽了?”
他回過頭,一笑:“我在想是不是應該把這幾塊地毯扔掉……”
“為什麽扔掉?”
“用不着了呀。”
她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有所指,只機械地問:“為什麽?”
“現在有了那麽多拆開的紙箱子,應該用不着這幾塊地毯了,你搬家的時候,把紙箱子墊在地板上就行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一下就丢下“單親媽媽”,想到紙箱子上去了?
他走到車庫門邊,打開右邊的車庫門,抱着地毯走到他的白色皮卡跟前,把地毯扔進車廂,然後拍拍手,說:“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她的心都碎了,想追過去把他拉進來,叫他不要走,告訴他,她愛他,她願意跟他做愛,她願意跟他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但她知道他現在已經不稀罕跟她做愛了,嫌她是有夫之婦。
他又說了一次:“早點回家吧!”
“好的。”
他從外面關上車庫門,她看不見他了。
等她回過神來,跑到大門那裏去看他的時候,他的白色皮卡已經不在門前。
她不知道那一夜是怎麽過來的,只知道完全沒睡着,一直在回想這些天和他交往的全過程,也想今後沒有了他的黑暗生活,眼淚一直在往下淌,不管是回想起那些快樂的場景,還是預見那些冰冷的未來,眼淚都沒斷過線。
第二天早上,她用冰袋和熱毛巾敷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敢去單位上班。但她不敢做任何實驗,或者任何需要注意力集中的事情,因為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頭,而在她的新房子裏,想她的Kevin,現在是不是在那裏鋪地板,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可別跟她一樣,一晚沒睡,讓那個鋸子傷着了哪裏。
她折騰了一陣,實在忍耐不住了,就對實驗室的人打了個招呼,說頭很疼,要去看醫生,然後就開車來到新房子那邊,看見那輛白色皮卡停在她門前,她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
她在車裏坐了一會兒,讓自己平靜了,才從車裏出來,走進屋子裏去。
她聽見薩克斯音樂聲從樓下那間卧室裏飄出來,知道他在鋪那間屋的地板。但她不敢走過去,就站在過道裏,閉着眼睛聽音樂。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腳步聲,知道他出來了,趕緊抹去眼淚,往客廳方向走。
他從卧室出來,看見了她,從後面很熱情地叫道:“June,你來了?今天不上班啊?”
她頭也不回地說:“上啊,過來拿點東西。”
“哦,什麽東西忘這邊了?”
“飯盒。”
“都怪我,昨天扔在水池裏忘了洗了。”
“不是,是我自己忘了。”
“好,你拿東西,我去車庫鋸板子了。”
很快,她就聽見響亮的鋸聲。
她把飯盒洗淨擦幹,裝在一個塑料袋子裏,提着來到車庫門邊,見他戴着護目鏡和消音器,正聚精會神地鋸木板。她就呆呆地站那裏看他。
他鋸了一會兒,擡起頭,看見了她,沖她笑了笑,說:“快別站這裏了,聲音太響了,對耳朵不好。”
她往後退了幾步,他又低下頭去鋸木板。
他鋸完了那批木板,摞在一起,抱着走過來。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又沖她一笑,然後把木板抱進主卧裏。
她還呆站在那裏。
他放下木板,從卧室出來,看了她一會兒,問:“今天不上班?”
“上。”
“病了?”
“嗯。”
“哪不舒服?”
“頭疼。”
“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
“那趕快回去休息吧。”
“嗯。”
他到處望了一下,抱歉地說:“今天這邊連紙箱床都拆了,你沒地方休息了……”
“為什麽拆了?”
他一笑:“我要用裏面的板子鋪地啊。”
“哦,是這樣。那我走了,一會兒給你送午飯來。”
“不用,不用。”
“中午要吃好。”
“真的不用,我,帶了午飯的。”
“是嗎?在哪裏?”
“放在你冰箱裏。”
她不相信,跑到冰箱去查看,他果真帶了午飯,兩個三明治,裝在透明的食品袋裏。他解釋說:“今天要幹到很晚,所以帶了午飯。”
她只好說:“那我,就不送飯過來了。”
“不用送,不用送。你忙去吧。”
她回到A所,在實驗室呆坐,什麽也幹不下去,只想跑到新房子那邊去,跟他在一起。但她知道他現在已經不想見到她了,嫌她是有夫之婦,還撒謊。
吃午飯的時候,魏老師給她打電話:“小王,怎麽沒出來吃午飯?”
“哦,正忙着呢。”
“忙什麽呀?先出來吃飯吧,我有事情找你。”
她無奈地拿起午餐盒,到休息室去吃飯。
張老師和田彬也在,從幾個人的表情看,剛才肯定又在談論她。她無精打采地坐下,問:“魏老師,你找我有什麽事?”
“你飯還沒熱呢,快拿到微波爐去熱一下。”
她醒悟過來,把飯盒拿到微波爐去熱,沒留神打了個30分鐘,還是田彬發現了,提醒她說:“王老師,你熱飯的時間太長了吧?”
她看半天沒看出問題來,田彬幫她按停了,解釋說:“你把3分鐘打成30分鐘了。”
她在飯盒下墊了幾張紙,端到餐桌前,但毫無胃口。
魏老師說:“小王,我前天去‘福臨門’吃飯,那裏的老板娘向我問起你呢。”
她一驚:“是嗎?她問我什麽?”
“她沒說,只問我認識不認識什麽華人,女的,三四十歲的樣子,最近正在裝修房屋的,我就想起你來。你最近是在裝修房屋吧?”
“是啊,她問這幹什麽?”
“不知道,可能是在幫哪個裝修公司拉生意吧。”
田彬提醒說:“但你不是說她還問王老師丈夫在哪裏工作嗎?”
魏老師不滿意地看了田彬一眼,田彬不吭聲了。
張老師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別去‘福臨門’吃飯嗎?盡是剩飯剩菜哄人,我那次是接待我的德國親家,人家那麽遠跑來看我,我是信任‘福臨門’才帶他們去那裏吃,哪知道他們給我們吃的全是剩菜,搞得我在親家面前擡不起頭來。”
魏老師解釋說:“我是不肯去‘福臨門’,但是我們家老陳喜歡吃他們家的水煮魚,一定要去,我也沒辦法,就去了……”
張老師說:“你們可能還不知道,‘福臨門’的老板是國內叛逃到美國的……”
幾個人異口同聲:“真的?”
張老師帶着權威人士的驕傲說:“當然是真的。他在國內貪了不少錢,出來考察的時候,就叛逃了……”
“那他現在……拿到身份了?”
“早就拿到了,這樣的民族敗類,我是不會去支持他們的生意的。”
小田說:“‘福臨門’的老板應該有五十多歲了吧?但老板娘還那麽年輕,長得也不錯,聽說在國內是搞舞蹈的。”
張老師鄙夷地說:“那是我們A市最大的……破鞋。”
“真的?”
“不知道給她老公戴了多少綠帽子了,她的那個兒子,都不是她老公的,是她和情人的私生子。”
“她老公知道嗎?”
“知道又能怎麽樣?他全靠老板娘給他的店裏拉生意。那個女人神通可大呢,A市的頭面人物都被她收服了,都去她店裏吃飯,還跟她合影,給她的店做宣傳。還有A大管學生夥食的,她也把別人收在她的石榴裙下了,人家專門在學生活動中心給她一個攤位,讓她在那裏賣中餐,賺學生的錢。”
“但現在她店裏的生意好像也不行。”
“哼,他們不把菜做好,就想靠這些關系招徕生意,那怎麽能持久呢?這個老板娘最要不得的就是特愛勾引男人,不管用不用得着,她都要勾引,聽說叫什麽‘集郵’。你們和老公去那裏吃飯,都得小心點,只要是她看上了的,都會想方設法弄到手。”
魏老師半開玩笑地說:“我們老陳老了,她看不上了。小田,你得當心點,別帶你老公去那裏吃飯。張老師,你也當心點,你們家嚴大夫是PI(科研項目負責人),手裏大把的科研基金,很多人都看得上的。”
張老師說:“我們根本就不去她家!”
她吃了個午飯,差點吃出心髒病來,回到實驗室,幹脆請假跑掉了,一口氣來到新房子那邊,跑進屋子裏,找到Kevin,氣喘籲籲地說:“‘福臨門’的老板娘在向人打聽我。”
“是嗎?”
她把魏老師與老板娘之間的對話轉述了一番。
他說:“別怕,美國這邊不興抓這些個人私事。”
“但是,中國人興抓這些啊。”
“我們又沒做什麽。”
“是沒做,但是人家怎麽知道呢?”
“誰?你丈夫?”
她沒吭聲。
他問:“你丈夫對這種事,是個什麽态度?”
“還能是什麽态度?”
“他,很容易輕信嗎?”
“反正是個沒腦子的人。”
“如果他相信了謠言,會怎麽樣?”
“他……以前說過,如果我出軌的話,他會……破我的相,殺……別人的人。”
“殺哪個別人?”
她急了:“哎呀,你怎麽連這都不明白呢?就是,比如說如果他相信了‘福臨門’老板娘的話,那他就會殺你的人。”
他聳聳肩:“還不知道誰殺誰呢。”
“但是他,可以向FBI(美國聯邦調查局)報告你呀。”
“報告了就遣送我回去啰,還省我一張回程機票。”
“你,想回去?”
“不回去呆在這裏幹嘛?”
“你不是為了愛情,連爹媽都不顧了的嗎?”
“我是為了愛情連爹媽都不顧了,但是現在,我在美國沒愛情了嘛。”
她呆呆地望着他。
他說:“別擔心,可能還沒等你丈夫告發我,我自己就買機票回國去了。”
“你,回去幹嘛?”
“回去照顧我父母,他們都老了,需要人照顧。我現在呆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了,錢也攢了一些了,可以回去侍奉父母了……”
“你……什麽時候走?”
“我把Eric(埃裏克)家的地板做完了就走。”
她的心像要炸裂開了一樣,只想撲進他懷裏,求他別走。但她知道這沒用,就算他願意接受她的哀求不回國,她也不能這樣,就算王世偉永遠不知道這事,那個老板娘也不會放過他,除非他又回到老板娘手掌心裏去。
他擔心地說:“我只怕你丈夫聽信了謠言,破你的相,不知道怎樣才能保護你。”
“我沒事,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我沒事的。”
“我想找‘福臨門’的老板娘談談。”
“談什麽?”
她也不知道和“福臨門”老板娘那樣的人能談什麽,沒把握地說:“就告訴她我和你,啥事沒有?”
“她不會相信的。”
“那怎麽辦?”
“別怕,她這邊我有辦法。”
下午,王莙還是忍不住去了“福臨門”,裝着去那裏吃飯,看能不能找到機會跟老板娘談談。
門口還是上次那個女招待接待她,把她領到一個火車座,她随便點了個菜,坐那裏等。
時間還早,才五點多鐘,餐館裏沒別的客人,就她一個。
她看見一個小男孩坐在靠廚房的一個桌子邊看電視,大概是老板娘的兒子。她裝着去上洗手間,從那孩子跟前走過,看了他幾眼,長得很沒特點,既不像老板,又不像老板娘,也不像Kevin,但肯定不是混血,而是純種華人。
她上完洗手間,回到自己的座位。
女招待到廚房叫餐的時候,肯定向老板娘彙報了她的到來,因為她的餐還沒上來,老板娘已經坐在了她對面:“你是叫王莙吧?”
“你調查出來了?”
“我還用調查?A市總共就這麽大一塊地方……”
她沒吭聲,在心裏尋找一個切入點。
老板娘單刀直入:“今天就你一個人?他怎麽沒來?”
她裝糊塗:“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哦,你是說那個幫我做地板的Kevin?”
“是啊,不是說他還能是說誰?”
她看了下手表:“他在我家做地板啊,還沒下班呢。”
“怎麽不陪你來吃飯?”
她一笑:“他陪我幹嘛?上次是碰巧……”
“你別打我馬虎眼了,我在這些事情上是火眼金睛,你瞞不過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他是偷渡來美國的,還有案底,證據都在我手裏,我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她痛心地說:“他那麽愛你,為了你連父母都不顧了,偷渡到這裏來跟你在一起,而你卻……你……你對得起他嗎?”
老板娘斜睨着她說:“這都是他告訴你的?你也太好騙了!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麽……多情的人。他在國內混不下去了,懇求我辦他來美國,我沒別的辦法,只好掏錢幫他辦偷渡。”
“是你替他掏的錢?”
“不是我還能是誰?難道他爹媽那樣的窮光蛋還掏得出那麽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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