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快樂的日子,過得像風一樣快。

自從Kevin在這裏住下之後,王莙就再沒用手機上的鬧鐘了,怕把他吵醒。但她基本都能按時醒來,好像她體內有個生物鬧鐘一樣。

每天清晨,她醒來後,總會呆呆地看一陣身邊仍在熟睡的他,看他那帥氣的臉龐,年輕的軀體,不敢相信幸福就這樣降臨到她的頭上。

然後她蹑手蹑腳地下床,到廚房去準備早點,把東方店買來的饅頭包子放在蒸籠裏蒸上,再用微波爐熱兩碗稀粥,或者用面包機烤幾塊面包,再配上兩杯牛奶,煎兩個蛋。

午飯是昨晚就裝好了放在冰箱裏的,她一盒,他一盒。

然後她到樓上的衛生間去漱洗打扮,怕吵醒他。

等她穿好衣裙,吃完早餐之後,她才到卧室去跟他說bye-bye(再見)。

他往往還才半醒,像個跟路的小孩子一樣抓住她不放。

她格格笑着,說:“快放開呀,我要遲到了。”

“你騙我,你又不用打卡,什麽時候去上班都行,哪有什麽遲到?”

“但是我有活要幹呀。”

有時他會放她去幹活,但有時就不講理地把她抓上床去。

他要到九點左右才去上班,下午五點多就回來了。她也盡量把工作都安排在白天完成,晚上就不用加班,可以跟他待在一起。

有時他們到餐館去吃飯,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家裏吃。他也能做點菜,但做得不好,她怕他把自己切傷了燙傷了,不讓他做。

他就做些小裝修小整理的活,整理花壇啊,打理草坪啊,清掃游泳池啊,給車庫和前門刷新漆啊,等等,鄰居都以為他們是兩口子。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單位同事都看出苗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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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師說:“小王啊,你這段時間臉色真好!肯定是抹了那什麽BB霜。”

張老師膚色暗沉,一直都想怎麽給改變一下,很感興趣地問:“什麽BB霜?”

田彬猜測說:“可能是baby(嬰兒)用的護膚品吧?”

“你們連BB霜都不知道啊?網上可是鬧吼了,那些護膚達人都在誇這玩意呢。”

她順着說:“是啊,是啊,是抹了BB霜。”

那三個都決定要買BB霜來抹。

現在她只擔心一點,就是怕王世偉知道了這事會大鬧天宮。而Kevin比她多一層擔心:“如果你兒子不接受我怎麽辦?”

她安慰他說:“我兒子現在正是‘英雄崇拜’的年齡,你的薩克斯吹得那麽好,他崇拜你都來不及呢,怎麽會不接受你?”

“他即使崇拜我,也是當一個薩克斯老師來崇拜,而不是當做……”他聲明說,“我不是要他叫我‘爸爸’,我只是怕他不願意看到我住在這裏……”

“不會的……”

“等他回來了,我就……搬出去吧……”

她急了:“為什麽?我不許你搬出去!”

“我只是從這個房子裏搬出去,但我不會從你生活裏搬出去的。”

“從這個房子裏搬出去也不行!我保證他會喜歡你。”

她雖然這樣保證,但其實心裏也沒底。兒子不小了,快十歲了,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和立場,也知道一些“人事”,如果看見Kevin住在這裏,肯定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許會有抵觸情緒,也許會覺得媽媽不正派,也許會……離家出走。

她知道兒子班上就有這麽一個同學,是從墨西哥來的,也在學校的band(管樂隊)裏,所以和兒子比較熟,上家裏來玩過,是個很聰明很可愛的孩子。

但突然有一天,那孩子就離家出走了,家長急死,到處尋找,學校師生也幫着尋找打聽,尋人啓事都貼到wal-mart(沃爾瑪)的牆上去了,但一直沒找到。那孩子的父親抛棄了他們母子倆,母親有了新男朋友,那孩子就離家出走了。

她不知道如果兒子不接受Kevin,她該怎麽辦。她沒理由要求Kevin順着她兒子,哄着她兒子,在兒子面前忍氣吞聲。她也不能強迫兒子為了媽媽就喜歡Kevin,接受Kevin。

她只能祈禱上蒼,讓這兩人彼此喜歡上對方。

很快就到了接兒子回美國的時間了,Kevin買了很多東西,請她帶給兩邊的父母,交代說:“我爸媽那份,你寄給他們就行了。”

“怎麽,怕我去問他們你到底是哪年生的?”

“我怕啥?絕對經得起打聽。”

“那我就去打聽了。”

“行。沒問題。”

“我去對他們說,我是你們兒子的女朋友。”

“就怕你不敢說。”

“我還真不敢說呢,怕他們會嫌我老。”

“你哪裏老?”

“還不老?”

“那我對他們說你二十五歲?”

她擂他一拳:“你那樣說,你爸媽看到我不把眼珠子都驚得掉出來了?”

他打量她一番:“嗯,說二十五是有點問題,但說二十八一點問題都沒有。”

她心裏喜滋滋的:“又在糊弄我!”

“一點都不糊弄。”他擔心地說,“我就怕你丈夫會……”

她安慰他:“我根本不去他那裏。”

“但是你和兒子的機票,不是買到D市的嗎?”

“是啊,但我們可以從E市直接去機場,我哥哥有車,他可以接送我們。”

“那你丈夫不會懷疑?”

“我還怕他懷疑不成?”

“如果他起了疑心……搶你兒子怎麽辦?”

“他不會的。”

他懊惱地說:“如果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就好了。”

“別這樣,你在這裏乖乖的,別跟女客戶……有一腿就行了。”

他送她去機場的時候,一直在念叨:“但願這事不會讓我後悔一輩子……”

“為什麽後悔一輩子?”

“如果你這一去……”

“不會的,別瞎擔心了。”

兩人在機場吻別,纏纏綿綿,他舍不得放開她。

她說:“別這樣,再這樣我都……上不了飛機了。”

他又念叨:“也許這是個征兆,說明你不應該回去……”

“但是不回去怎麽能把我兒子接回來呢?”

“能不能請人帶過來?”

“請人帶我不放心。”

“那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她的機票是到D市的,但她叫她哥哥開車到機場去接,她一下飛機就乘哥哥的車去了E市。

她終于見到了兒子!長高了,曬黑了,還滿口的E市話,她差點認不出來。

兒子看見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我不回美國可以不可以?”

“你要開學了啊,怎麽能不回去呢?”

“但是我可以在這裏上學啊!”

“但是……我都給你找好薩克斯老師和足球教練了……”

“那我要小斌哥哥也到美國去。”

舅媽說:“那不行的,我舍不得我兒子,要去也要等到讀大學的時候才能去。”

小斌用他那變了聲的嗓子說:“小龍,跟你媽媽回美國去吧,我開了學就沒時間跟你玩了。”

“我要你也到美國去,那裏沒這麽多作業,開了學還是可以一起玩!”

“我沒護照簽證,怎麽去?”

兒子沮喪極了。

她開導了半天,兒子還是不開心。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舅舅帶着兩個男孩子出去踢球了,兒子才算暫時忘了回美國的事。

第三天,她對家人說,她得到外地去一趟,一個朋友托她帶東西過來給父母,她得幫忙送過去。

她飛到H市,按Kevin給的地址找到了他父母家。

他爸媽都比她想象的要老,可能這些年見不到兒子,心情不暢快。

他家不是很富裕,但也不寒酸,很可能他這些年寄了不少錢回家。

他一定給他父母打過預防針了,因為他們一口咬定Kevin是70後,算起來只比她的真實年齡小五歲,比她的虛假年齡自然是大多了。

他也一定把他們的關系告訴他父母了,但一定沒說她的已婚身份,因為他父母都把她當兒媳看待,很感謝她照顧他們孤孤單單在海外漂泊的兒子,還一直叮囑他們早點生孩子,說二十八了,又讀完博士了,該生孩子了,生了就送回國給爺爺奶奶帶。

她向他們許諾:“等我們有了孩子,一定接你們去美國幫忙帶孩子。”

兩個老人都很高興:“我們可得好好鍛煉身體,可別到時候連孫子都抱不動,成了你們的負擔。”

她在Kevin家看到了很多他小時候的照片,從小就是一個帥哥。她看着那些照片,想象當他這麽大的時候,她多大,在哪裏,就感到生活真奇妙。當他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已經上中學了,如果在路上碰見他,肯定覺得他是小屁孩,根本不會拿正眼瞧他。那時肯定不會想到,十多年後,她會跟他睡在一個床上。

幾本影集,她看了幾個小時,看得笑眯眯的,舍不得放下。他父母見她這麽喜歡這幾本影集,就大方地說:“你都帶去吧,給我們留幾張就行了。”

她不好意思都帶走,就跑去買了個掃描機,把照片都掃描了,存在了軟盤上。

夜晚,他又打電話回來,這次主要是跟她說話:“今天一天過得怎麽樣?”

“醜媳婦見公婆,你說會怎麽樣?”

“我媽說你好漂亮呢。”

“我不相信。”

“真的,不信你問她。”

“那是你給他們打了預防針的。”

“呵呵,難怪他們都沒得小兒麻痹症。”

“你是不是讓他們對你的年齡撒謊?”

“沒有啊,我真的是70後。”

“但你是70後裏的尾巴!”

“我是70後的XX。”

她笑了:“到哪都忘不了那話兒。”

“你忘得了?”

“我也……忘不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話,才戀戀不舍地挂掉。

她回到E市,家裏人說小龍爸打過電話來,她心一沉:“他說沒說什麽事?”

“他只問你回來了沒有。”

他什麽時候這麽關心過她?可別是在轉什麽壞主意。

她馬上打了個電話給丈夫。

他說:“你回來了?”

“回來了,有點不舒服,就沒去你那裏,直接坐我哥哥的車到E市來了。”

他好像沒什麽意見,只問:“那你們什麽時候來D市?”

“我們想直接從E市去D市機場。”

“不到我這裏來了?”

“不來了吧,太麻煩,還得你找車去機場接我們,然後又得找車送我們去機場……”

“好吧,随你便。”

她媽媽覺得這個決定不大好:“你回來一趟,都不到世偉那裏去?”

她撒謊說:“不是我不到那裏去,是他不想我去。”

“為什麽?”

“因為他現在有……小三。”

媽媽吃了一驚:“怎麽會這樣?你當初還是應該跟他一起海歸的……”

“這些事,我防得住?他要找小三,我天天守在身邊他還是會找。”

嫂嫂說:“那不能這麽說,守着和不守着還是不一樣的。像我們王斌吧,我守得緊,他就沒機會找小三。”

哥哥說:“哪裏是你守得緊呢?根本就是我不找小三。”

媽媽擔心地問女兒:“那你……怎麽辦?”

“沒什麽,離婚啰。”

“孩子呢?”

“孩子當然是跟我。”

“但是孩子沒爸爸……”

“孩子怎麽會沒爸爸呢?只是離婚,又不是死人,他爸爸不是還在嗎?”

“但是離了……就生分了嘛。”

“難道現在不離,小龍和他爸爸就不生分?”

哥哥說:“我覺得世偉不像有……小三的樣子,上次來看小龍,還蠻貼心的,陪小龍踢球啊,還給了一千塊錢小龍零花……”

“這就說明他沒小三了?越是有小三的人,越是把這些面子工程做得天衣無縫。”

嫂嫂關心地問:“他到底找了個什麽樣的小三?”

她照着小冉小宓的混合體編造說:“是他一個系裏的,家裏很有錢,他現在負責系裏的創收,得弄到錢才行,開始可能是為了工作,後來就……搞到一塊去了……”

嫂嫂問:“那你是怎麽發現的呢?”

她又照着宗家瑛的情況編造說:“我從那個女人的微博裏發現的。”

家裏人聽說王世偉有了小三,都很受打擊,但都咬着牙裝不在乎,還安慰王莙。

媽媽說:“他這是一時的沖動,等過了這陣,新鮮勁下去了,他會回到你和孩子身邊來的。”

爸爸生氣地說:“都是現在這種社會風氣!世偉挺老實的孩子,也學壞了。”

哥哥還是堅持認為王世偉沒小三:“別疑神疑鬼的了,微博裏寫的東西,那能當真的?要是有人恨上他,跑網上去胡寫一通,你也相信?”

嫂嫂有點借古諷今:“對這種男人堅決不能手軟,離婚!孩子帶走!存折拿走!讓他淨身出戶!”

她不吭聲,随他們去說,只擔心王世偉知道她去過H市,會順藤摸瓜,翻出Kevin的事來,不由得責怪說:“他打電話來的時候,你們幹嘛說我去H市了呢?”

“那我們說你去了哪裏?”

“随便哪裏都行……”

“你又沒交待我們一句……”

她無語了,只怪自己沒有事先囑咐一下,但她哪裏想到王世偉會把電話打到家裏來呢?

她正在絞盡腦汁地猜想王世偉要順着什麽樣的藤才能摸出Kevin這個瓜來,一個與“瓜”毫無關系的“果”找上門來了:“老同學啊,我真沒想到你會偷偷摸摸跑回來看我!”

她聽出是許濤的聲音,驚得話都說不通順了:“你……你……在說……說些什麽呀?”

“呵呵,生氣了?別怪我哈,你上次又沒說你會回來參加同學會……”

她隐約想起那幾天跟許濤套近乎的時候,他是提起過同學會,但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參加,連時間地點都沒注意,沒想到剛好是這個時候。她支吾說:“哦,那個……你們那個……同學會……搞得很熱鬧吧?”

“怎麽是我們的同學會呢?難道你不是D大XX系XX屆的畢業生?”

“呃……我以為就……你們一個班呢……”

“呵呵,難怪你去H市找我,是想讓我帶你去?”

“你怎麽知道我去H市……”

“切,你那個海龜老公差點為這揍我的人,我還不知道?”

“你們……在同學會上……遇到了?”

“那還能不遇到?他要不是為了找我興師問罪,哪裏會去參加同學會?說實話,我們那一屆混成他那樣的,還不多……”

她好奇地問:“他算是混得……好的還是……混得不好的?”

“他當然算混得不好的啦!教授都沒混上,說起來當了個主任,但還是個副的,手裏既沒權又沒錢,誰拿正眼瞧他呀?呵呵,這次就他一個是天馬行空獨往獨來,連個情人都沒鬧上一個……”

“那你們都鬧上情人了?”

那邊好像發覺說漏了嘴,趕快補救:“都是鬧着玩的……”

“王世偉沒……找你的麻煩吧?”

“說不上找麻煩,不過他問我為什麽沒在H市等你,說你到H市找我去了。我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挖老同學的牆角的。呵呵,他就相信了,真拿我當老同學,推心置腹起來。他叫我別給你在H市找工作,說你不能海歸,因為國內的學校學習負擔太重,你們兒子得在美國念書……”

她本來就沒準備回中國了,所以也不在乎王世偉在背後壞她的事,只要他不知道Kevin的事就行,哪怕他把許濤當她情人給殺了,也不關她的事。

許濤熱切地說:“真的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你會去H市找我,我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會在那邊等你。要不你到D市來,我們找個高級賓館見個面,敘敘舊?”

她慌忙說:“不了,不了,我……馬上就回美國了。”

“今天的飛機?”

“呃,今天的飛機。”

“什麽時候的?”

“下午的……”

“你一個人?”

“還有我兒子。”

那邊盤算了一下,大概發現無利可圖,沒再力邀:“哎,這次真是……錯過機會了,下次吧。下次回國一定記得事先通知我,我派車去接你。”

“好的,好的,太謝謝你了。”

她媽媽在旁邊全程陪聽,貌似聽出了一點眉目,擔心地說:“你去H市的時候,也不給我們透點口風,害得我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世偉……”

她輕松地說:“沒事,一個老同學,在談同學會的事……”

“你大概還沒聽說過國內是怎麽說同學會的……”

“怎麽說?”

“同學會,同學會,搞散一對是一對……現在的人都不老實,說是去參加同學會,其實都是去……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她呵呵笑着說:“你擔什麽心啊?我又沒去參加同學會。”

幾天後,她帶着兒子啓程回美國。兒子的情緒很低落,一直望着窗外,背對着她,大概在流淚。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了,兒子才把視線從窗口移開,但馬上就低頭玩起iPAD來,好像在躲避她的視線,也躲避和她說話。

她心急如焚,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兒子高興起來,如果兒子就以這幅面孔見Kevin,他一定會很傷心,說不定會真的從家裏搬出去。

她一路上都在想辦法讓兒子開心起來,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賺得兒子一個笑臉。

她忍不住了,直接問:“小龍,是不是很舍不得……小斌哥哥他們呀?”

“嗯。”

“那我們寒假又回中國玩,好不好?”

“還有幾個月才寒假啊?”

“呃,三四個月?”

“那麽久啊?我現在就想去中國……”

“你在中國待了那麽久,一點也不……想媽媽?”

“想啊。”

“那怎麽不願意跟媽媽回美國呢?”

“我又沒說不願意……”

她不想逼着兒子承認不願意跟媽媽回美國,只對兒子描述Kevin多麽像Kenny G,薩克斯吹得多麽好。但兒子淡淡地說:“我都不喜歡吹薩克斯了……”

“那你喜歡什麽呢?”

“我喜歡踢球。”

“Kevin也會踢球啊!”

“有沒有舅舅和爸爸踢得好?”

“有!肯定有!”

但兒子說:“他踢那麽好,肯定不願意跟我一起踢了。”

她感覺兒子對回美國有抵觸情緒,連帶對Kevin也有抵觸情緒了,心裏越發着急。

飛機就在她越來越重的擔心中飛到了A市,Kevin在機場接他們母子倆。遠遠的,她就看見了他,悄悄指給兒子看:“那就是Kevin,是不是很像KennyG?”

兒子看到了,悄聲對媽媽說:“媽媽,他真的很像Kenny G!”

她得意地說:“我沒騙你吧?等你聽到他演奏薩克斯,你就會覺得他更像了。”

Kevin也看見了他們,大步迎上來,跟兒子打招呼:“Hi,young man,wee back!(嗨,小夥子,歡迎歸來!)”

兒子又悄聲對她說:“媽媽,他叫我young man!”

“你是young man麽,幾十天沒見,你長高了很多,再過幾天,都要長胡子了。”

兒子很興奮,跟媽媽坐在後座上,一路上都在悄聲談論Kevin:“媽媽,他是我的薩克斯tutor(家教)?”

她也以Kevin肯定聽得見的耳語說:“嗯,他是音樂學院畢業的,專門學薩克斯的。”

“他還能教我踢足球?”

“嗯,好不好?”

兒子不吭聲,但情緒明顯的比在飛機上時好多了。

三個人回到家,Kevin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馬上擺桌子吃飯。

兒子小聲問:“媽媽,你說他是我的tutor(家教),為什麽他還給我們做飯啊?”

Kevin說:“媽媽沒告訴你?我還是你的maid(女仆)。”

三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吃完飯,Kevin洗碗,她帶兒子上樓看自己的卧室。兒子好開心:“媽媽,我一個人在這裏睡呀?”

“是啊,你敢不敢?”

“當然敢!我是young man了嘛。”

“快來看,我們還買了個臺球桌子。本來是想買乒乓球桌的,但這個房間有點小,還有一面只半截牆,打乒乓球不方便,跑不開,又容易把球打到樓下去,所以就買了臺球桌……”

兒子歡呼起來:“我喜歡打臺球!媽媽,現在我們在家裏就能打臺球了!”

兩人又來到樓下,她介紹說:“這是音樂室,Kevin和你的薩克斯都放在這裏……”

兒子沖到Kevin的薩克斯跟前:“媽媽,他的是彎管的!我可不可以看看?”

“當然可以啊,等我去叫他來。”她走到音樂室外,對着廚房叫道,“Kevin,把碗放那裏我來洗,你來教小龍吹薩克斯……”

“現在就教?讓他休息一下嘛……”

“先拜個師嘛……”

他用紙巾擦着手走過來。

她拉着他的胳膊走進音樂室,對兒子說:“來,小龍,叫老師。”

小龍羞赧地看着Kevin,不好意思叫。

Kevin說:“不用叫老師,就叫我Kevin。我先演奏一曲,你看我夠不夠格做你的tutor(導師,家教)……”

她特意避開了,到廚房去洗碗,聽見Kevin在演奏《Going Home(回家)》,曲調很簡單,但卻把她的眼淚都聽出來了,仿佛看到兒子在曠野裏行走,四處張望,找尋着自己的家,而Kevin站在前面的山頂上,吹奏着這支曲子。兒子尋找着樂聲的來源,找啊找啊,終于找到了,然後就追蹤着音樂聲,向家走去。

Kevin演奏完了,對兒子說:“Now it's your turn(現在該你了)!”

兒子扭捏了一陣,也開始演奏,也是《Going Home》,雖然連她這個外行都能聽出其中的生澀,但仍然贏得了Kevin的喝彩。

晚上,兒子在樓上卧室睡熟了,她和Kevin才敢關上門親熱,纏綿了好一陣,才覺得把一個多星期的損失補回來了。

她問:“我兒子……可愛嗎?”

“嗯,難怪你愛他像愛你的命一樣。”

“他很喜歡你。”

“還才剛見面呢……”

“他真的很喜歡你”

“但願如此。”

“他已經開始崇拜你了。”

“但是血緣的力量也是很強大的。”

這正是她擔心的地方。

第二天是周末,Kevin上班去了,就剩她和兒子在家,她問:“小龍,Kevin的薩克斯吹得好嗎?”

“太好了,他怎麽可以吹那麽好啊?我也想吹那麽好!”

她高興極了:“你有他教你,肯定能吹那麽好的!”

“我還想要他那樣的頭發,太cool(酷)了!”

“可以呀,你把頭發留起來,等長長了,就讓他給你燙,好不好?”

“可以嗎?”

“當然可以。”

兒子小心翼翼地問:“爸爸他……什麽時候回來?”

她心一緊:“怎麽了?你想爸爸了?”

“不是,我怕他看見我燙了頭發會……罵我。”

“他一時不會回來的。”

“那他回來的時候怎麽辦呢?他不是就看見我的頭發了嗎?”

她試探地問:“那媽媽跟爸爸離婚,好不好?”

“離了婚他就……不回來了?”

“嗯。”

兒子躊躇一下,說:“我随便你。”

晚上,她把白天和小龍的對話告訴了Kevin,他沉思着說:“現在他想燙頭發,所以怕爸爸反對。但真到了離婚的時候,他還是會舍不得爸爸的……”

“不會的,他爸爸從來不關心他,就會吼人罵人……”

“但他爸爸球踢得好啊!”

“你肯定比他爸爸踢得好。”

她住的那個小區,有個足球場,但沒什麽人用。旁邊的網球場棒球場都經常爆滿,但足球場卻經常空在那裏。

Kevin特地休假一天,帶小龍去球場踢球。她也跟去觀戰,以她足球外行+外貌協會會長的眼光來看,Kevin比王世偉踢得好。

她私下問兒子:“Kevin的球踢得好不好?”

“好!”

“他和爸爸誰踢得好?”

“都好!”

“誰踢得更好呢?”

“都更好!”

她笑了,不逼迫兒子做比較了,只要兒子不再殷殷地想回中國就行。

過了幾天,Kevin買了個籃球架回來,豎在她家門前,兩個男人就不再去踢足球了,而是在門前打籃球。兒子打得歡天喜地,還和Kevin一起看電視上的NBA球賽,很快就把足球忘到了腦後。

她對Kevin感嘆說:“小孩子的注意力真是太容易轉移了!”

“他還在摸索階段嘛,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什麽,等他摸索出來了,他就會認定一門,那時你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就很難了。”

“你是不是這樣的?”

“是啊。”

“那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你最喜歡……薩克斯的?”

“上中學了吧。我不愛讀書,只愛玩,成績不好。我爸媽沒辦法,只好給我找歪門邪道進大學,他們給我請過很多家教,我什麽都學了一下,但最終認定了薩克斯。”

小龍很快就成了Kevin(凱文)的應聲蟲和跟屁蟲,滿口都是“Kevin說”,一會兒不見就到處找:“媽媽,Kevin呢?”

“他在後院割草呢。”

小龍馬上跑到後院去了。

過了一會兒,兩個男人汗流浃背地回到屋子裏,她問:“小龍,你也割草了?”

“嗯,我割了好大一片呢!”

Kevin誇獎說:“不簡單,一下就學會了,以後可以給人割草賺錢了。”

小龍躍躍欲試:“我去問我們的neighbor(鄰居)要不要我幫他們割草。”

兩個大人同聲說:“算了吧,多熱啊!”

“不熱,我想賺錢。”

兩個大人又同聲說:“賺錢幹什麽呀?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給你買就行了。”

“那不行的,我要像Kevin一樣,自己養活自己!”

“他是大人啊。”

“他是young man(年輕人,小夥子),我也是。是不是啊,Kevin?”

他左右為難:“嗯……你是一個小young man。”

她出來解圍:“你剛才不是幫我們家割草了嗎?我應該付你工錢。割一次草是$25美元,你割了五分之一,我付給你五塊錢。”

兒子得了錢,開心地對Kevin說:“下次不許你割了,全都讓我割!”

“好啊,只要你有那麽大力氣。”

“我有!我只要你幫我start mower(啓動割草機)就行了。”

兩個男人各伸出一只手,啪地一拍,表示成交。

小龍從中國回來後不久,Kevin周末就不再上班了,因為小龍想跟他有quality time(高質量時光,好時光)。到了周末,兩個young men(小夥子)一起練薩克斯,打籃球,割草,清理游泳池。到了晚上,三個人一起游泳,打臺球,玩得很開心。

令她寬慰的是,兒子從來沒問過“Kevin為什麽在我們家住”之類的問題,好像天經地義地把他當成自家的一員,到後來,連下午放學都是Kevin去接,因為她下班時間沒個定數,實驗沒做完,就不能離開,而Kevin下班時間掌握在自己手裏,比較靈活。

很快就到了小龍的mid-term concert(期中音樂會),她和Kevin都前往捧場。她第一次看見他穿西服,覺得他真是帥得驚動黨中央,生怕自己配不上他,換了好多套衣服,都不合意。

音樂會七點鐘開始,但band(管樂隊)的成員六點半就要到校,Kevin只好先把小龍送到學校,再回來接她,而她還沒打扮好,正光着上身,沮喪地坐在一堆衣裙裏發愁。

他樂了:“怎麽了?跳脫衣舞啊?”

“你這麽年輕,這麽帥,我穿什麽都配不上你。”

“那就不穿吧。走,就這樣去concert,肯定吸引大把眼球。”

她眼看快到音樂會開始的時間了,急得直叫:“幹什麽呀,幹什麽呀!concert快開始了,我們要遲到了!”

“你反正也沒準備去麽。”

“誰說我沒準備去?”

“那就快穿衣服啊!”

他站起身,讓她穿衣服。她胡亂找了一件,穿上了,跟他一起去兒子的音樂會,咕嚕說:“我這麽老,你這麽年輕,別人肯定以為你是我兒子。”

“瞎說!別人肯定認為我們是夫妻。”

“別人才不會這麽沒眼光呢!”

“要不要打個賭?”

“賭就賭。”

“賭什麽?”

“如果我輸了……就給你當性奴……”

他大笑起來:“好,就這麽說定了!”

“如果你輸了呢?”

“我給你當性奴。”

那個賭,她輸掉了,因為音樂會結束後,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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