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都城內逢劫難(1)

江都城的一處破屋裏,雜草叢生,木頭頂上也已經在蟻蟲的噬咬下穿了洞,即便是一陣清風,也會立馬倒下的感覺。微雨飄搖,時不時便有幾粒碎瓦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從這處破屋中走出個穿着破爛的小子,貓着腰從裏頭走了出來,渾身凍的僵硬,只能拼命的抖摟着四肢,方能感覺到一點溫暖。

目下的大隋朝風雨飄搖,隋帝楊廣遠征高麗,內修運河,以至于民不聊生,四方揭竿而起。只有這眼下江都,因沒有受到戰火牽連,尚算安寧。

這小子漫無目的的走到街上,店鋪鱗次栉比,處處都是叫賣聲。将近年關,人潮川流不息,準備置辦年貨,甚是熱鬧。

“相中了,就那個小子了!”雲霜從街角探出頭來,看着不遠處站在某金光閃閃的商鋪門口的公子哥。這人即便是在張袂成陰的人群裏,也十分引人注目,一笑就露出口白牙,看着委實良善。

打定決心,雲霜朝着那好看的男子撲了過去。

“爹--”

時間仿若靜止了一般,僵停在這刻。

侯銘宣很尴尬。

他的頭頂有幾道黑線,隐隐約約,絡繹不絕。

當是時,正是正午時分,江都城最熱鬧的時候。不論是酒館飯館、茶樓點心鋪子,都探來了無數道視線,落在侯銘宣的左右腿上,這感覺就跟當街脫褲子一樣難堪。

侯銘宣克制住心中的驚異,十分耐心的道:“這位小兄弟……是否認錯了,在下的年紀,也堪堪只能做你的哥哥。”

雲霜頓時又大哭起來,甚是凄慘。

侯銘宣面紅耳赤。

說到底他也是正道門派弟子,最是不善應付民間的這等心機詭道。

“爹啊……你怎麽能不認我呢。”雲霜哭的十分辛苦,抽抽鼻子,裂開小嘴将鼻涕抹在侯銘宣的褲子上,“爹不記得了麽,你離家多時,常年不歸,居然将我可憐的娘親一人留在家中,直到前幾年家中變故,一貧如洗,娘親死前特特畫了您的畫像,教我們沿路尋找,好容易看見你哇……”

雲霜越說越傷悲,戳到了陳年舊事,漸漸松開了手,爆.發出“哇“的一聲特別真摯的哭喊。

兩旁的人對正中手忙腳亂的五好青年侯銘宣指指點點,都認為眼下侯銘宣好聲好氣,不外乎做賊心虛。年紀輕輕就惹風流帳,當真可以刮目相看。

“麻煩……将畫像拿出來與我瞧瞧可好?”腦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他,侯銘宣耳根子都在發熱,冤孽啊!他不過是下山替恩師辦點事情而已啊!想他自小就上了天華山聖子先堂修道,何曾有過娶妻生子的經歷!難不成……侯銘宣見那機靈小子真的在懷中摸來摸去,背後一陣汗毛倒豎。

難不成!他真的是有過這樣一段經歷!

比如曾經娶妻生子,而後背井離鄉。途中遭遇不測,被恩師救上山。失憶之後……

仿若天打雷劈,侯銘宣呆呆的看着雲霜的動作。

雲霜慢慢的從懷裏掏畫,邊流眼淚,順手将鼻涕抹在侯銘宣的腿上,心道,此人真是她混世以來遇見的最大的呆子。

“噌“的一下,雲霜咬牙掏出畫,睨了睨侯銘宣,呆子渾身不适,顯然是緊張至極。

江都的冬季濕寒,微雨過後便是片雪。

不知是誰在嘀咕了句:“這爹爹可真夠狠心的,居然讓他跪了那麽久。你看他膝蓋都紅了。”

雲霜穿的太過破爛,褲子因為常年沒得換,從膝蓋處撕開,兩條光禿禿的小腿肚子露在外頭,凍得又紅又腫。

侯銘宣薄面一紅,彎腰說道:“要不,我們別在這街心說,換個地方……敘話。”

正說時,忽然一陣陰風掠過,朝着侯銘宣的腿處襲去。

呆子說那時、那時快的一手拎着一個,向後急退。

雲霜哪裏曉得會有這等變故,吓得像八爪魚一樣,一下緊緊抱着侯銘宣的腰部,毫不示弱的上手就撈在侯銘宣的胸口處,待其站定之後,姿勢非常風騷,行動亦是極為不便。

“修行之人,怎可在鬧市襲人?何門何派妖孽竟然如此肆意妄為?”侯銘宣心裏叫苦,但維持着面上的冷靜,義正言辭的怒斥對方。

那陰風并未停止,見侯銘宣被雲霜捆住手腳,更是毫不忌憚的徑直卷向站立在街心當中的侯銘宣,其心極為歹毒。

侯銘宣眸光一沉,心說總不能讓這小子絆住手腳,但又不能傷及無辜,當機立斷掏出師尊給的金符,朝天上一送,頓時憑空閃現三道光芒,衆人眼前只一花。

陰風滑過,街心處的父子二人卻沒了蹤影。

侯銘宣提着雲霜落在江都城郊外,因挂着這個小東西有些不穩當的趔趄了下。

雲霜剛剛經歷一場暈頭轉向的穿梭,險些昏厥過去,手微微一抖,所謂的父親畫像輕飄飄的落了地,在地上打個滾,展開空白的身姿,美妙的在風裏旋轉着。

侯銘宣的臉頓時黑了。居然、居然将他當猴耍!這竟是空白的畫!

雲霜打了個寒顫,慢慢從侯銘宣的身上爬下,一步步的後退。

“站住!”一柄寶劍铮铮發亮,暖陽之下劃出道弧線,瞬間截住了她的去向。

這下麻煩大了。

她讪笑着擺手,“英雄!神仙哥哥!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切莫當真!青山綠水,祝大哥您長命百歲!”

侯銘宣眸光深沉,“你是何家細作?居然敢替邪門綁住我的行動!”

“呆……哦不英雄,我想您弄錯了,一切都只是巧合。”雲霜默默的朝後退了兩步。

那劍始終對着雲霜的脖子,就像是聽話的動物一樣,晃悠悠的在她們鼻尖前繞來繞去。

這飄着雪花的寒冷天氣,卻讓雲霜凝出了一頭的汗。

她喊了句:“呆子你要殺就殺,說了我們跟勞什子邪門沒關系,像我這種小混混吃頓飯都難,要有人願意雇我就好了。”

乘着呆子失神剎那,雲霜一躍而起,整個身子撲到候銘宣身上,死死的抓着他的脖子扭打起來。

“大膽狂徒!”

話剛出口,候銘宣的臉就徹底紅了。

他呆呆的看着掌中那圓潤的物體,顯然不是自己所擁有的,這是個女娃?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幾乎是在瞬間就将雲霜給掀翻在地,雲霜哀嚎了聲,鼻子一抽,淚水就順勢滾了下來。

候銘宣張口結舌,他不知道雲霜是個姑娘,現在再低頭仔細看,那秀氣的小臉上挂着些許灰燼,尤其是身上破破爛爛的,掩蓋了其作為姑娘所有的特征。

“……你別哭……”身為正道弟子的羞愧感讓候銘宣開始感到不安,方才扭打的剎那他也能感覺到這姑娘身上一點修為也沒有,見她哭的實在可憐,便搜了下包袱,從裏面拿出一錠銀子遞過去,“你拿着。”

“誰要你的臭銀子,你個登徒子,死呆子。”

遠方傳來家家戶戶燃放的煙花炮竹,縷縷飯香升騰而起,侯銘宣終于聽見了一串如擂鼓般的聲音從她的肚子裏傳出,雖然被喊登徒子的時候他微微面熱了下,但還是耐着性子溫和的道:“我并非不想幫你,而是不能。在下此次出山,有要緊事要辦,恐會牽累別人。你看方才那邪門,就并非你所能抵擋的了。”

見雲霜依舊虎着臉,呆子補充了句:“拿上吧,至少買件蔽體的衣裳穿,才不致有辱斯文。”

雲霜忽然面紅耳赤的低頭看了看彼此間的差距,狠狠的瞪着侯銘宣說:“呆子,恨死你了!”

“……”侯銘宣無語的看着手掌心處的一片黑土,待他擡頭,雲霜已經扭頭跑了。

雲霜走了一路,左手攥着剛才這呆子給她的銀兩,右手則摸了半天懷裏,沒找到剛才的那幅畫,對于她這種窮人來說,但凡是點東西都值點錢,所以更加不可能放任這白紙的丢失,結果觸碰到懷中一個圓溜溜的東西,頓時奇怪的挑眉,拿了出來。

剛才和呆子扭打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滑到了她的衣服裏,這圓珠非但看起來很漂亮,甚至因為她手輕輕一握,居然散發出了一股暖意。

雲霜咧嘴笑了笑,“有這東西在,呆子估計還得回來找我。到時候再敲他一竹竿!”

把小圓珠向上輕輕一抛,擡頭就迎上了一個黑色鬼影,這味道似乎就是方才襲擊候銘宣的那股子邪風的味道,這個東西怎麽不追候銘宣,居然朝着她招呼?

雲霜感覺到了危機感,眼看着這似人似鬼的東西朝着她越來越近,陡然間大喊一聲“鬼啊”埋頭就跑,哪裏知道,那如影随行的鬼魅黑影,又再度貼身而随,還沒來得及呼救,腰就被狠狠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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