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都城內逢劫難(2)
“你……你是什麽東西?”雲霜額上滴下大顆的汗珠,很是緊張的吞了下口水。
“凡人都喊我血魔。”
血魔?雲霜打了個激靈,一聽這名字就渾身血腥的感覺,何況此人提着她走的時候還順便聞了聞她的脖子,“你太臭了。”
雲霜心說自己已經好些日子沒洗澡,能不臭麽?可到底幹笑了聲:“我一個小混混又沒幾兩肉,吃了還不夠您老人家塞牙縫的,我看算了吧?你還是追剛才那位兄臺如何?”
別怪她不厚道,明顯候銘宣是能克制眼前這怪物的,誰料想血魔只是提着她一路疾行,眼瞧着一片青山離她越來越近,雲霜心裏頭卻也越來越害怕,她不能就死在今日了吧?
一座座古寺樓殿參差,紅牆高聳,懸崖上危樓對峙,山與廟俨然一體。而同一時間,佛寺之中的禪鐘緩緩響起,此人毫無感覺,徑直的就入了密林之中,朝着懸崖之上的寺廟而去。
觀音山。這等邪魔妖道,居然能随意出入如此聖地,也是十分奇怪。
這座山曲折幽深,從山前道路上山,曲折逶迤,攀登到頂,磚鋪山道,蜿蜒而陡峭,樓閣高下,軒窗掩映,千門萬戶,上下金碧。一般人拜山都不敢胡亂行走,就怕在裏面迷了路。
雲霜被扔在了地上,而血魔說:“東西在哪裏。”
“什麽東西?”雲霜莫名。
她注意到這個血魔整個身體都掩藏在黑色的袍子裏,縱然是臉都沒有露出來,兜帽下方完全看不見人影,只有一團霧氣仿佛浮在面前,唯有那身量,顯然極為高大。
血魔的目光掃在她的胸前,雲霜瞬間想起候銘宣那呆子的唐突行止,頓時捂住胸,緊張的說:“你別亂來!”
轉而雲霜便改了口,一臉谄媚的笑着:“大人如果實在想收拾了我,我看不如讓我吃的飽飽的,洗的幹幹淨淨的,也能讓您瞧着舒服些是不?”
血魔抱胸而立,此人的手尚算白淨修長,與那陰郁不見面目的感覺相比,卻是突兀的很。不過雲霜根本不敢再胡思亂想,現在她命懸一線,就希望着候銘宣能盡快發現自己丢了東西,找到她這裏才好。否則她何苦笑嘻嘻的與這血魔磨蹭時間。
“也可。否則你這一身臭味,即便五丈遠,亦是能聞見。”
雲霜心下一喜,這說明還是有一丁點的機會,才不在乎又被擠兌。
血魔信手又要提她,雲霜拒絕,“大人不是嫌棄我臭麽,還是留些距離的好,以免污了您那衣裳。”
“你朝前走,在那懸崖邊停下。”
雲霜又是一愣,懸崖邊?這家夥難道是想要自己跳崖不成?只是她哪裏敢反抗,只好硬着頭皮朝前走。
至此,就有些閑庭漫步的意味。
只是雲霜的心情不佳的很,畢竟命懸一線,不會有血魔這等好心态。她惡狠狠的低聲罵道:“呆子居然還不來。”
血魔笑了笑,“這迷樓重重,佛寺重地,便是有飛天遁地之能也要小心為上,更何況我們所在的這處深山,般般人根本尋不到此。”
他自然不會告訴她,他有一身出入無礙的能耐,更是要借這佛寺聖地掩去她懷中“璇玑”與自身血氣,令來人無法追蹤探查,便能肆意行事。對于活的這般年歲的血魔而言,在他眼中的雲霜也不過是個蝼蟻,随手便可捏死,若非的确在暗處觀察到她有能吸收璇玑靈氣的元精,早就不耐與其周旋。
雲霜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呆子原本就那麽呆,就算有通天的本領,看來也救不了她了。
數重樓苑,萬頃江田,一灣湖水,白塔淩空。站在懸崖之上,受着寒風侵蝕,雲霜縮成一團,眼睛亦是睜不開的背轉過身去。
正好目光所視中,便是這血魔,雲霜莫名的歪頭看了他一眼,懷中那圓珠也跟着跳動了下,她心口驟然刺痛了下,就見那血魔忽然踏前兩步,只手推着她,朝着崖下墜去。
雲霜整個身體忽然淩空而下,吓的尖叫連連。
一潭水池,煙霧缭繞。
雲霜的身子整個倒栽下去,濺起一團水花。
“好燙啊!好燙啊!”雲霜在水裏翻滾了下,燙的哇哇大叫,手忙腳亂的往岸上爬,卻又被血魔一腳踩回水裏。
“好好洗洗,我等着幹淨的。”
雲霜喝了好幾口燙水,嗆到嗓子眼裏,流了滿臉的眼淚,“松開腳,我洗就是了。”
她恨恨的看了眼血魔,這家夥負手而立,依舊十分神氣的模樣,如果不是這厮實在看不清長相,光看背影也還是挺拔養眼的緊。
瞧他對此地十足了解,還真是奇怪的緊。方才她一度以為真要跳崖,吓的魂飛魄散,哪裏曉得只這麽一縱躍間,就将她扔進了一處溫泉水中。
雲霜雖然一直都挺混小子,此刻居然也有了些羞恥心,“呸“了一聲抹去臉上的水後說道:“你走開、走遠點。”
血魔站着不動,雲霜滿臉通紅。
他說:“你速度點。”
雲霜沒入水中,窸窸窣窣的寬了衣裳,将那堆破爛扔在外頭,手臂甫一出水尚感覺寒意十足,連忙縮進水裏,手中緊緊的攥着那圓珠不放,希望它能夠替自己引來候銘宣。
溫泉水霧氣騰騰,多少還是能顯露出她的身段。但見水下隐隐約約的白皙身形除了到處都是傷,倒也當得上是凹凸有致。
血魔笑了一聲,“你多大了?”
雲霜面紅耳赤,問話這般溫和,險些讓她以為這是個好人,她倔強的回答:“不記得了。在外頭流浪了好些年,大概已經及笄了吧。”
她摘掉了頭上的布包,把幾欲打結的長發也晃到水中清洗着,觸及到血魔那目不轉睛的眼神後頓時面色一紅,趕緊背過身去。
“咦。你還會害羞?”血魔顯然莫名的很,笑意盎然的轉頭看着水裏轉悠的雲霜,“莫不是一會我若要吃你,你還讓我閉着眼睛享用?”
雲霜想像了下自己被大快朵頤的場景,打了個寒顫,悶聲說:“對,就是這樣沒錯。”
雖然不知道下一刻會怎麽樣,這等尊嚴她還需維持一刻。
血魔冷哼了下,他也不擔心她能逃開自己的手掌心,轉身走的遠了些,尋個地緩緩坐下。
雲霜在江都流浪的日子裏,若是夏日,尚能随意尋個水塘,但到了冬日,還是越髒越好,沒有什麽避寒的辦法,只能靠自己的身體硬抗。
這還是這個冬季第一次泡個熱水澡,委實可悲。
雲霜苦着臉,搓着胳膊上、身上、腿上各處的泥垢,平時已經髒到麻木,此刻才感到洗下一層皮的感覺是有多火辣。
熱氣蒸騰,真想溺在其中……永遠不起啊……
白煙袅袅之中,兩山相迎,靈草環生,寒風作伴,雀鳥低鳴。唯有此處,尤勝仙境。雲霜忽然有一刻,十分想睡覺。
候銘宣為什麽還不來?
這觀音山雖則十分複雜,但那人怎麽看也不是無能之輩,莫說他不肯救自己,就是她手裏頭的圓珠,他應也是要拿回去的吧?
血魔見她似乎一直在磨蹭,便起身問:“好了沒有?”
“沒有!”雲霜緊張的朝後退了一步,口中忙不疊的說着,手裏頭緊緊攥着那會發光的寶貝,“你別過來。”
第一次感覺到死亡或許離自己那麽近,雲霜很清楚她已經挑戰了這個血魔的底線,他不介意陪她玩一會,但一定不會再給她繼續耗下去的時間。
連她都知道候銘宣或許正在找她,何況是這個很厲害的血魔。
血魔的身子猛然前縱,如鷹翔一般向她掠去,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
手中的圓珠豁然間頻頻發出光華,一抹朱雀火瞬間釋放而出,朝着那血魔的方向撲去。
雲霜愣了愣,再不顧什麽廉恥,轉身爬出溫泉,朝着密林深處跑去。
朱雀火的噴出也讓血魔有些意外,他幾乎是立刻就停在原處,盯着面前展翅騰空的朱雀。曾經真仙所有的本命法寶中的朱雀火居然會聽令于這個丫頭。
血魔的手中放出一道弧光,與這朱雀火昂然對峙。若是真仙在此,恐怕今日血魔已經斃命,可到底不過是雲霜手中轉瞬即逝的東西,只足夠留出她逃跑的時間,卻并沒有和血魔抗衡的能力。
朱雀發出一聲震天長鳴,便自消弭在溫泉之上。黑影消失在原處,再出現時候便已是密林之中。
雲霜跑的氣喘籲籲的,妄圖能找到有人煙的地方好歹求個救,心裏面真是把候銘宣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全,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把這寶貝丢到她手裏頭,她怎麽會差點斃命!
現在衣服也沒有,冬日的江都密林簡直要将她凍死,何況還有背後的血魔肯定很快就要趕到。
雲霜站在林中,四處環顧了下,眼中所見都是亂糟糟的大樹,光腳踩在泥土上,幾度被石子劃破了腳心,越往裏走便越是疼痛。
身上被數個亂枝劃的滿身是傷,稍走幾步很有可能還會挂到一頭長發。
雲霜快要瘋了,她哪怕是在江都流浪的時候都不曾遇到這種千裏追命的情況,卻因為相中候銘宣做這個冤大頭倒是把自己給坑害了。
驀然,一條蛇從眼前滑過,雲霜怒目而視,更是驚惶的喊出了聲。
劍光碾過蛇身,雲霜被迎面而來的勁風掃過,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一片黑讓她頓時絕望的閉上眼睛,真是如何跑都跑不出此人的手掌心。
一滴眼淚在眼眶中轉着,終于還是流了出來。熱度滑過血魔的指尖,令他停頓了好久。
雲霜抽泣着說:“那你溫柔些,我怕痛。”
見血魔沒說話,雲霜掙紮了下,到底力量不夠,便也只好哭喪着臉,看着對方。
血魔挨着她很近,甚至維持着很暧昧的姿勢,而他的兜帽隐隐的快要落下,雲霜似乎看見了張有點好看的臉,但轉瞬即逝她就被蒙住了眼睛,旋即肩頭一疼,竟是被咬破了皮。
“你是誰?”血魔問。
她居然可以操縱朱雀火,幸好能耐不夠,血魔險些差點着了她的道。
雲霜疼的淚水縱橫,那利牙似乎可以吸出自己的鮮血,她哭着說:“我不知道,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流浪,跟着這家過過,那家過過。收留我的爺爺給我取名叫雲霜。”
“雲霜……”血魔的手停在她的額上,試圖讀出她的記憶。
雖然眼睛被蓋住了,可雲霜卻非常清楚,此刻的動作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這往後,可要她如何顏面面對江東父老!淚流滿面的同時,雲霜試圖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來保住節操。
血魔拍開她的手,眼睛卻停在她身體上沒有離開。
果然,這丫頭沒有騙他,記憶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流浪時光,還真是什麽苦都吃過。雲霜見有機可乘,立刻拿掉了自己的眼罩,縱身而起,卻迎頭撞到了一雙冰涼而又柔軟的唇瓣。
雲霜傻了。
方才眼睛被蓋住的時候,額頭又被按住的時候,她以為他已經直起了腰,哪裏想到借着他拿開手的當口想要跳起,卻居然……清白盡毀。
雲霜嘴唇瞬間白了,她一直沒看清這個男人的臉,她甚至以為血魔整個人都藏在黑袍裏,要麽就是不能見人,要麽他根本就是一團霧氣,事實證明她剛才的确親到了男人的嘴巴,還帶着自己肩頭的血腥味。
眼前的人忽然間輕輕顫抖起來,似乎有個聲音響起在了雲霜的耳畔,“快走。”
她猶豫了下,見這聲音居然是從血魔的口中傳出,頓時愣住。
但她沒有機會多想,索性立刻推開血魔朝前面跑,跑了幾步後便聽見血魔似乎發出了呻吟聲,自是非常難受。
雲霜心中疑窦頓生,他是怎麽了,方才還好好的,為何現在卻又似是極為痛苦。如今她已經耗去這般多時間,可候銘宣還是不出現,雲霜已經基本打消了念頭,便是那呆子可以找到自己。
索性賭他一賭,她決定返回去摘了這神志不清的血魔的衣服,好走出密林。
雲霜鼓起勇氣,剛一轉身,便是眼前一花,那只修長白淨的手憑空在眼前一抓,巨大的沖力自背後升騰而起,将她帶的朝着血魔的方向撲去。
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