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葉情自說完那句話後又陷入了沉默,也不知是在想什麽,雲霜無法轉身去探查他的情況,只聽見他忽然痛苦的輕喘了一聲。
婀娜夫人目光狐疑的挪向雲霜身後的葉情,問:“你這是怎麽了?”
生怕被這歹毒女人發現天元丹的端倪,雲霜接過話頭,冷靜的解釋:“方才我用凡間針灸之法,替葉情公子疏導五脈,進行到一半,您就來了。”
“原來如此。”婀娜夫人嬌笑一聲,也就不再去管葉情,“我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雲霜姑娘應該很明白你如今是絕對打不過我們的。何苦掙紮。不如來的爽快一些,你歡喜,我也歡喜。”
雲霜試圖用自己聰明的才智及超強的口舌進行狡辯,“以夫人這般智慧,自然曉得,若連随身法寶也沒有了,我要如何為葉情公子施救?”
婀娜夫人冷笑着說:“你以為呢?”
她使了個眼色,守在窗口邊的女子忽然如煙似霧的飄了進來,前後左右将雲霜圍在了中間。
危機感瞬間襲來。
葉情正處于自身難保的狀态,她一面後退一面不斷送出心念,“師傅,這族的女人忒狠毒,觊觎我身上法寶,恐怕這是最後一次和你聯系,不過你……”
心念一斷,其中一人出手将她壓制住,而另一個人束住她的胳膊,靜候着婀娜夫人的指令。
婀娜夫人緩緩踏進屋中,眉宇之間妖冶萬分,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紅玉镯在腕間滑動,白的如雪,紅的如火,懾人目的鮮豔。
“你們……”她慢條斯理的說,毫不顧忌葉情是否在場,又或者說在她眼裏,葉情就是廢物,“給我脫了她這件衣裳,另外周身搜查,有寶物便全數留下。”
“是!”
手中一股氣勁流轉,那封塵劍豁然搖動,朝着雲霜手上沖去。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個旋身,,耳聽兩聲凄厲的慘叫,頓時鮮血飛濺。
“放肆!”婀娜夫人大喊一聲,披在腕處的紅紗瞬間朝着雲霜湧去。
相接不過瞬間。雲霜便覺着鼻息間一股煙霧襲來,頓時癱軟在地。
婀娜夫人滿面得意的一手捧着鳳羽火浣裳,一手把玩着尋珠,一步一風情的走到雲霜面前,伸手托起了她的臉。
“乖,我們說好了。你治我兒,我定會對你不薄。”婀娜夫人的每一個字都咬牙切齒,顯然非常不滿,“這兩件寶貝,我替你收着,你師傅何時出現,我便何時将它歸還你。還有八天,不要忘記當初我們說好的。”
雲霜剛要說話,忽然感覺肩部一陣刺痛。她倒吸一口涼氣,抑制不住的發出一聲哀鳴。
原來婀娜夫人不但奪去了她的寶貝,甚至還封住了她體內的修為,瞬間,将她打回到凡人境界,再沒有任何助力。
她湊到雲霜耳畔,輕聲說了句:“這樣,我也可以把看守撤了,看你還有什麽花樣,能治好我的乖兒子……”
雲霜痛呼一聲,被推倒在地。
她兩手扣在地上,餘光之處,婀娜夫人帶着餘人開始慢慢退出房間,她倒是沒有太傷心,更慶幸這些人還給她留了件裏衣不至于在葉情面前被剝光,當然,更要慶幸他們沒有未曾褪了她的裏衣,所以蘇臨水給的丹藥還留在自己手上。
只是沒有了尋珠,便無法和墨離聯絡。一時之間,雲霜也有些慌亂,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尚有幾日光景,可葉情的腿沒有康複,自己卻失去了兩件法寶,這趟修羅道之行,非但波折,還頗有點得不償失。
葉情久病蒼白的面色,居然緩緩襲上淡淡的紅。眸光微斂,卻有一絲憐憫滑過。
雲霜跌坐在地上,往日那堅強之色褪的幹淨,只留着那脆弱與不甘,甚至還有不堪。她雖常常像男孩一般,那是因着性情之中的堅強大氣作準,并不是外表也如男孩。而剝去這些後的雲霜,居然如此讓人心生憐愛。
那散落的長發及一個淡淡的愁眸都顯出了許多女子風情,長發随着身子微微一動,露出了光潔如玉的鵝頸。讓葉情又不自在的挪過眼去,那顆經久不動的心,跳的比哪一日都要沸騰。
旖旎而又蕩漾。翩漣深墜其心。
他何曾有過這般的感覺,是宿命,又是機緣,甚至是巧合。
幸而方才婀娜夫人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寶物身上,而并未發覺他的狀态有異,如今他的體內陰氣已除,假以時日,便可還複原狀。好在有她……卻害苦了她。
愧疚之心再起,又見雲霜一直不言不語的落着眼淚,葉情無奈安慰道:“老骥伏枥,卧薪嘗膽,皆是歷練。面對婀娜此人,更要學會隐忍。求得一線生機,才是脫困的大途。”
雲霜身子微微一震,緩緩擡起頭來。
四眸相對,葉情還未反應,只見那小女子已然掉轉過頭毫不猶豫的沖着他撲來,頓時溫香滿懷,滿室之間氣氛再度微微變化。
葉情僵硬在原處,腦中一片空白。
雲霜卻咬牙切齒的說:“這該死的婀娜夫人,我定要讓她後悔幹了今日此事!”
雙眸含淚,粉面含怒,何等的嬌俏可愛。
“是、是、是!”葉情一面享受着飛來豔福,一面拖延時間讓她多待在自己懷裏片刻,“我覺着,靠人不如靠自己,等待解決不了問題。”
雲霜直起身子,狠狠的一掌拍下,怒道:“如今我修為全無,你則是半身不展,又何來靠自己?”
葉情忽然悶哼了一聲,額上豆大的汗珠開始緩緩滾下。此刻的他正處在冰火兩重天之中,一面是懷抱美人的快意,一面是被壓到傷處的痛感。那痛感終于在一掌之下戰勝了快意,讓他無能享受此刻暧昧情境,露出糾結萬分的表情。
雲霜這才奇怪的低頭看下,旋即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尖叫,翻身下地,直直的竄上葉情那張大床,順勢用棉被蓋住自己。這往日脫線的腦子終于找對了路線,萬般思緒開始翻騰。
她方才居然僅着着裏衣跑到葉情的懷裏去了,若是被墨離知道,她又要死十次也不足解釋方才那下意識的行為。
将那思緒再度翻騰一遍,雲霜很是懊惱的呻吟了一聲,又将自己埋在了被子當中,遲遲不肯露頭,想她往日那般性情,哪裏會曉得自己還會有今日。
葉情不得不嘆了口氣,柔聲對着那鑽了地洞的鴕鳥說:“雲霜,眼下是不是拔出此簪更為要緊?于我面前,不需有何羞恥之心。”
雲霜不得不面對此刻事實,她默默的探出頭來,葉情無辜的攤開寬袖,露出血跡斑斑的右腿,清俊的面上亦是有幾分苦悶,“如今只有這麽一截簪尾,恐我一人之力無法拔出。”
美景何需遮掩,自要多加欣賞。他向來擅長以退為進,幸好雲霜最是有同情心的人,沒有去深究這些人居然不給她剝光點讓他欣賞的更加徹底。
果不其然,那一邊床上的雲霜遲疑開來。她十分明白,這定是自己方才幹的好事,一壓再一拍,才讓葉情腿部的傷勢更重。解鈴還需系鈴人,她不出馬誰出馬?連番深呼吸幾回,雲霜壓抑下對遙遙的墨離與蘇臨水的不安感,裹着被子挪到葉情身旁,厚着臉皮說:“吶,先忍着,伸手讓我瞧瞧你體內的情形。”
葉情伸出手來,卻并未立刻送到雲霜面前。而是在她發鬓間輕輕一攏,露出小巧的耳朵,見其眸色收斂,已是發怒征兆,他才乖順的做回正經動作,平攤掌心。
雲霜冷哼一聲,把住脈門細細探查。這才微微放下心來,按照呆子的方法,原先繞體不散的陰氣果然在天元丹強大的功效下消弭不見。只要加以調養,便可還回正常。
但她卻十分認真的擡眼看向對方,“似乎……不太妙……陰氣雖然離體,但丹珠略有問題,我得仔細瞧瞧。”
明光照窗。葉情的面色被映襯的愈加蒼白。
就在他恍神剎那,雲霜手起掌落,揪住簪尾,一咬牙給拔了出來,葉情不可置信的看着行動迅速毫不“憐香惜玉“的雲霜。而就在他張口的瞬間,一顆散發着香氣的丹藥竄入口中,順喉而下,直入丹田,頓感精神一振,通體溫暖。
雲霜即便是此刻修為全無,也十分欣賞方才自己的系列舉動,堪稱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毫無阻滞。當然,包括演技非常,能夠以牙還牙,心情頓時舒暢的很。
葉情摸着在丹藥入喉之後迅速合攏的腿部傷口,狐疑的問:“你從何處來的如此多的靈丹妙藥……?”
雲霜将被子收緊,洋洋得意,“諒你也猜不到!”
葉情的目光在她周身打轉,雲霜被盯的有些發毛,狠狠的道:“不、不準看……”
她随意挽了個髻,将簪子插上,又用力抱住被子,忽然葉情一把扶住她的肩,将她迅速後帶,倉皇間,雲霜一個趔趄便被對方抱個滿懷。
一張小臉瞬間染紅,她支支吾吾的問:“你做什麽?”
葉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輕聲道:“雲霜,若此事結束,不論成功與否,你都嫁與我可好?”
雲霜瞪大了眼,又上手摸了摸葉情的頭,“我沒喂錯藥,你在說些什麽胡話?”
“不說胡話。”葉情有些氣惱,一把揪住她亂動的手,“與你正在說正經之事。”
雲霜的腦中立刻一團亂麻。
瞧對方那模樣,又不似是在說笑。可是她與葉情不過相識幾日,他卻為何這般快的傾心相許。
若現在,她也沒有救出他,更落得如今不能自保的田地,難道……
她最後歸為一個結論:葉情在這阿修羅界受盡鄙視,做慣醜男,也只有她将其當美人看了。可那又不對啊,他這般說,難道就不怕受到打擊麽?
“怎樣?你應是不應?”葉情抓住她的肩頭,那挂着眼淚的大眼睛,當真是越看越可愛。
雲霜垂首低語:“我……我又為何要應你。才認識三日……我說什麽以身相許,其實是玩笑話,葉情公子切莫當真。”
她還這般年輕,又矢志修仙,更只覺自己的心裏,裝着的人必然不是葉情公子,可讓她嚴詞拒絕,又不忍做到。眼前這苦悶多年的葉情,說不定真是将自己當做根救命稻草,她也不敢立刻棄之不顧,若此刻不應下,說不定又會将他推回泥潭。斟酌來去,也只能說的如此委婉。
葉情笑道:“你想,若我此刻,雖然受制于婀娜夫人,卻終歸她因對父親許下的誓言,始終不敢輕舉妄動,在人外,我終歸還是非天族族長之子。”
雲霜微微舒了口氣,又展開了幾絲笑意,“我就說嘛。你別說的太過突然,吓壞我了。”
葉情的心裏算計如何能讓她曉得。事出突然不過是順勢而為,在她忽生無助的時候不說出這等暧昧情話,還能尋什麽機緣。
葉情含笑點頭,不再逼迫,“若當真一輩子都留在這裏,你便嫁與我,至少不會被婀娜那女人一直折磨。”
真要是嫁了才倒黴呢。沒看婀娜夫人簡直是将葉情當做眼中釘肉中刺,若她與葉情一起,不過是兩根明晃晃的刺。當然,一想起那些面目可憎的阿修羅男人們,雲霜打了個寒顫。
雖然求婚之事唐突的讓雲霜有了些許戒心,但至少看起來--葉情還是個正人君子。尤其是她如今修為盡失,在此地孤苦無依,葉情腿好之後,确實只能靠其蔭蔽。
她連番點頭說:“好,這便說定,但始終還需試它一試,我絕對不可能就這般認輸。”
葉情點了點頭,順手拉了下手旁鈴铛,“叮——”的一聲長響之後,桑羅忽然出現在窗外,她方要提腳進門,卻看着眼前一幕,張大了嘴:“你、你們……”
雲霜原本已經還歸平靜的面色忽然又染上了紅霞,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捂着臉靠在葉情肩上,呢喃了一句:“桑羅你別誤會……”
雖然她明知此刻情況,別人不誤會也不太可能。所以她也不打算解釋太多,而是怎麽都不敢擡頭瞧人。
葉情的聲音還複冷漠平靜,“你去替雲霜姑娘取一件衣裳,就去找夫人要便好。”
“找夫人麽?”桑羅顯然還不知方才發生的事情,驚訝萬分的問。
“對,她會答應你的,去吧。”葉情淡淡的交代了句,桑羅這才驚疑不定的瞥了一眼猶靠在葉情肩頭羞于見人的雲霜,匆匆而去。
幸好這裏是阿修羅界,而不是在原來的地方。若換了以往,雲霜甚至覺着自己不嫁給對方都不可能了。幸好她向來心思比別人粗糙,為人比她人豁達,沒過一會就又開始深沉的考慮起,如何反撲婀娜夫人,狠狠踩對方一腳。
葉情的手臂微微一動,一股清風卷起雲霜的身子,将她緩緩送回原先的大床上。
雲霜輕呼:“你做什麽?”
葉情浮唇微笑,眸中有微光掠過,他伸指在自己額上輕點,“只有離你遠些,我才能還複清明。”
見其面露苦悶,順着自己的話語嘆了口氣,顯然是對未來十分沒有把握。他安慰着說了句:“明日我帶你外出。”
“喔對了,明天是珍寶奇會。”
葉情點頭,“既然她剝了你的寶物,又廢了修為,倒也是個契機,至少她絕對會放松對你我的警惕。明日外出,看是否有機會尋到我在蓮火族中的暗伏,順便去打聽一下九霄辟神丹。”
雲霜精神一振,剛要說話,卻見葉情微微擡手,她會意的住了嘴,桑羅捧着衣服走了過來。
這之後,桑羅又被葉情打發回去,雲霜扶着葉情開始在房中緩緩行着。他畢竟已有數年未曾下地行走,若想全面恢複,卻是有些難。
好在葉情有足夠的毅力,一遍一遍的在院子中緩步行走着。一樹海棠之下,陽光炙熱,照在二人身上也是暖融融的。大約是腿将痊愈,葉情的心情也是好了許多,談話間大多說笑,桑羅一直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着這幕十分融洽的場景。
大約行了一個多時辰,桑羅又見葉情雲霜回轉身子,朝着房內走去。她很是好奇,跟在後頭探頭探腦,說實話,桑羅服侍葉情如此長的時間,可謂是最貼心的侍婢,卻從未見過公子這般如釋重負的表情。
真是不知這雲霜姑娘為何有如此魔力,竟能影響公子如此深。當然,桑羅私心是覺着恐怕這阿修羅界的女子,沒有幾人能瞧得上葉情公子。
等到二人再出現的時候,雲霜居然是推着葉情的輪椅走出房門,葉情手中拿着個黑紗兜帽,随手罩在頭上。這等異常讓桑羅連走幾步,滿面狐疑的問:“公子,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葉情溫緩一笑,“雲霜姑娘來此數日,還未曾領略過我阿修羅界的風光,這便帶她出去逛逛。”
“可是……夫人所言……”
葉情聲音微微一沉,雖看不清內中面色如何,卻感覺有些不快,“夫人已經将四周守衛撤除,已是對雲霜姑娘十分放心。更何況她尚需要雲霜替她尋其師傅入界,若始終閉塞一處,又何來生機?桑羅莫管,退下吧。”
雲霜擡眉,只覺葉情話中有話。她屏氣凝神,小心謹慎的望了桑羅一眼。
桑羅甚覺委屈,後退一步,讷讷的說:“公子若無桑羅,恐怕一路不便,讓桑羅跟随可好?”
葉情緩緩搖頭,順勢之中,黑紗浮動,露出清俊眉眸間的森然冷意,“不用。”
他轉而對雲霜說:“雲霜,我們走吧。”
桑羅在後甚是負氣,顯然還要說些什麽,幾步跟上卻被葉情喝止:“你大可去與婀娜報信,不過此時她正沉浸在新得寶物當中,應是無時間理會我們的。”
這句話說完,雲霜與桑羅皆是周身一震,頗是不可思議的望着坐在輪椅上的葉情。
果然,其實他早就知道,這個貼身侍婢,哪裏會心甘情願的為其服侍。作為婀娜夫人的眼線,若不是她,誰能知曉雲霜正在為葉情治病之事;若不是她,葉情喝的藥又為何遲遲不見其效。
他早已通透,只是壓抑不說而已。如今說出,不過是一個時機。因為他必須給出警示,讓桑羅有所防備,卻不敢輕易去與婀娜通風報信。
桑羅後退一步,眸光凝淚的抽泣着:“公子……你誤會桑羅了……”
“那是最好。”葉情依舊言語不顯波瀾,“你便在這裏候着吧。”
“是。桑羅知道了。”
桑羅躬身,眼瞧着葉情雲霜二人慢慢步出原先的森羅門院,此刻守衛盡除,果然無人阻攔。她的眸中浮出一絲怨恨,海棠花樹之下,蒼白院牆之中,白青色軟紗在風中翻卷不斷,她輕喃了句:夫人答允我的,過了今年,便讓我離開。可是,他怎麽還不死?怎麽還不死?!
葉情所指方向,便是非天族與蓮火族的中間地帶--森若道。在這個地方,更是兩族天大的仇恨之人相遇,亦是不許開戰的奇妙地界。只因為森若道中,擁有着一座神秘閣樓,它掌控了兩族之間的貨物流通,保持着兩族微妙的平衡。而最缺失的元丹藥材,也是由這森若道盡頭的神秘樓閣掌控着。
沒有人知道森若道是由誰劃出,也沒有人知道這座閣樓的主人是誰。正因如此,在阿修羅界中,其享有的地位更加超凡,也愈加神秘。
雲霜曾于院牆之上得窺非天族的諸多景象,如今推着葉情走在這異國他鄉,甚感新奇。非天族主街中,樓宇院牆之上皆以朱紅琉璃鑲嵌,一眼看去,寶相萬千。街面上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看的雲霜眼饞不已。
若非此刻境地不妙,她已是産生了觀光旅游的心情。奈何囊中羞澀,心下急迫,就算見着合眼緣的,也只能遺憾的瞧上一眼,便黯然的離開。
葉情安慰她說:“別急,這裏只是凡品,若想見識上品,自然得去上天樓。”
“上天樓?”
“上天樓便是森若道的那座神秘樓閣,兼且當初我娘親葉槿所求紅蓮修羅杖便是非天族從上天樓中以高價求得。所以若說這阿修羅界,自然是上天樓最值得一去。”
葉情的簡單解釋立刻吸引了雲霜極大的興趣,然而一旦想到此行目的,又忍耐不住的問:“你我今日不是……?”
葉情舉手攔住,輕聲回道:“今日便是帶你開開眼界,見識我阿修羅界的繁華景象,用心去看,不需多言。再走幾步,便會到達上天樓。”
雲霜不解,卻還是依照葉情所言行事。
只不過般般當她将眼睛移到街上人群的時候,便又立刻膽戰心驚起來。這阿修羅界的喜好,果真口味特殊。即便是時間過了好些天,她依然是不能接受:大凡一個賞心悅目的大美人身旁,一定跟着個類似野獸形如鬼魈般的男人;而若這男人長的頗為平凡但好歹入了雲霜的眼,卻又面有卑色,做的也是極為低等的工作。
沒有天理啊……
在她驚嘆連連的時候,未料卻已然到達一座用紅木修建的古樸樓閣前,葉情忽然說:“到了,這便是上天樓。”
面前是一座紅木築成的樓閣,古色古香,與非天族、蓮火族的風格大相徑庭,若非葉情也不知其來歷,雲霜甚至懷疑,這是否是他的娘親葉槿的功德。但是這樓閣之中,又透着一種大巧不工的穩重大氣,與葉情故事之中形容若水的葉槿有些不像。
不過此刻,卻是葉情輕輕嘆了口氣,“我倒是在這裏,聞到了些許娘親的感覺。”
那是自然,這完全是凡間古樓。但葉情終歸沒入過凡塵,如何能有雲霜的感觸多。
葉情見雲霜也在發怔,拍了下她的腰部,頗為無奈的說道:“或許只是更早以前與你們相仿的人,誤降此地而已。”
雲霜慨嘆,“也是。只是豈能如此巧合。”
“不管是不是,進去吧,但切莫提自己是來自人間之事,以免打草驚蛇引發不必要的麻煩。”葉情暗自交代了句,兩人踏入上天樓中。
上天樓,樓在天上,上天是樓。
進入其中,仿若入了九重雲霄,頗有一種仙氣騰騰的感覺。內中蓮池幽幽,碧波蕩漾,幾個阿修羅界的美女身着薄衫于其中蕩舟采蓮。紅蓮入手,則一朵朵的憑空升起,于二人身周旋轉。
盞盞琉璃宮燈吊于頂上,散發着寶光朱色,而兩旁雕龍畫鳳的大柱,更是以華貴的明珠鑲嵌,襯托着天上上天之感。
正與此時,一旁有兩人踏入,邊走邊說:“今日這上天樓舉辦珍奇寶會,不知能否換得幾樣頤養天年的好寶貝。”
“是啊。我們阿修羅雖此生無憂,但誰不想死後得脫升天,不在此界中腐朽遺臭。就不知道那百年不得一見的青隋丹,能否在今年碰上。”
葉情心念一動,低聲問雲霜:“你那還有天元丹沒有?”
雲霜莫名點頭,“自然還有。”
不僅僅是天元丹,各類丹藥,應有盡有啊。但雲霜不敢托大,還是依言取出一瓶天元丹,遞到葉情手中。
葉情正要開口說話,迎面走來上天樓的掌事,當頭便說:“二位貴客,今日上天樓舉辦珍奇寶會,恐怕不能開門迎客,二位請便。”
這架勢,明顯是逐客令。而葉情只是問道:“參加珍奇寶會,有何等要求?”
掌事朗聲笑道:“非天、蓮火二族中貴客皆都發過邀請,若二位沒有拜帖,還是……”
他做了個恭送的姿勢,态度也算十分良好。這時葉情還是低聲問了句:“有天元丹者,可否參加?”
掌事的餘話終于吞了回去,驚異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二人。只見葉情面罩黑紗看不見面相,雲霜更是一副無動于衷的冷漠表情,雖然參加珍寶奇會總有些奇怪人等,但也是第一回,有人說出了個如此貴重的丹藥。
掌事謹慎的斟酌片刻,才說道:“二位請随我來。”
他将兩人帶到一側偏僻處,由葉情取出藥瓶,供其觀聞确認,結果慢慢的,掌事臉上也顯出了幾分訝異,他總算是恭敬萬分的說:“二位貴客不知何方人士。”
葉情淡然的道:“不敢當,不過上天樓不一向是不問來處不問去處,所以這位掌事也最好莫問我二人來歷,否則我們還是速速回去的好。”
雲霜立刻推着輪椅準備離開,她雖不說話,但一舉一動都與葉情配合良好,像極了葉情身旁的一個小侍女。
這時候掌事伸手攔住,慌忙道:“抱歉抱歉,二位莫急,在下還有一問,請問,是否還有別的丹藥?”
葉情遲疑了下,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珍寶奇會上,十有八九會遇見他設在蓮火族中的暗子,這也是他腿都沒完全好,也務必于今日來到這裏的緣故,所以他必須進去。
他對雲霜示意了下,雲霜也自己思量了下,取出了一瓶火靈丹。
她之前聽葉情說,非天族、蓮火族常年為了争奪業火之源挑起戰端,想來正是因為這業火源,是他們體內元火生生不息,延年益壽的緣故。一瓶火靈丹,便抵一處火源,應是珍貴至極的。
果不其然,這掌事的面色是越來越驚,驚中有喜。他越來越揣測不出這二人來路。以上天樓的消息來源以及丹藥的管控措施,居然沒有發現這二人的存在,顯然是意外之外。
他第三次再問是否還有丹藥的時候,甚至問道:“那不知二位可有青隋丹?”
葉情搖頭說道:“沒有了,這兩瓶還是家母亡故時候留下給我的,今日取出,正是要參加珍寶奇會,會會其他珍寶,求幾件稱手寶物而已。”
掌事的面色稍霁,鄭重的說:“二位的火靈丹、天元丹,的确能夠參加這珍寶大會,請随我來。”
穿過蓮池,跨過後門,便是上天樓的中庭。此處已是人頭擠擠,中央搭起了半人高的臺子,當中一位老先生正在點香叩頭,而案桌之上赫然是尊神像。
雲霜眸光一收,這神像簡直太熟悉了,手持玉如意,腳踏祥雲,分明就是財神爺趙公明。果然,這座上天樓,定是來自人間的某個人修建的。她無法揣測其中緣由,卻莫名的開始惴惴不安,好在葉情見其面色有異,将她的右手握于掌心,紗帽之下的唇形分明是告訴她別怕,一切有我。
雲霜心下微微感動,不覺颔首應下,看向前方。
坐在臺子前的諸人,便是此次珍寶大會的參加者們,左右分列泾渭分明,應該是非天族在左面列座;而蓮火族坐在右面。相互之間無人交談,都死死的盯着臺子兩側早已捧着各路珠寶的侍婢們。
而有很多長相奇葩的男人,牢牢盯着居于左邊第一排的美人——婀娜夫人。雲霜心下一驚,終于知道自己為何而怕,想不到婀娜夫人也在這裏,這才是她不安的來源。
難怪方才她總覺着哪裏不對。珍奇寶會如此重要的場合,這讨厭的婀娜夫人怎麽可能不來,而她霸占着第一排的位置,暫時還未發現葉情雲霜二人。
她正穿着雲霜的鳳羽火浣裳,顯然是心情良好,與坐與一旁的圖扇連連低語。
雲霜壓抑住心下的憤怒,想要找塊面紗遮臉,卻被葉情攔住,他拂開面紗,貼近雲霜的耳朵輕聲道:“該來的躲不掉,衆目睽睽之下,她尚不敢怎樣。別擔心。”
這時,鑼鼓聲響,珍奇寶會已然開始。
場中呈上第一件寶貝,由個體态曼妙的修羅小女給送了上去,老先生揭開覆在上頭的軟巾,這寶貝就像一個待嫁的姑娘,羞澀容顏露在世人面前。
老先生朗聲道:“世間之大,有位隐士,名曰上陽君子。上陽君子近千年歲數,死後十年其體不散,猶有餘香。而其手中,便是這把妙香扇的功用。”
即便老去容顏也不會蒼老,而死後十年,屍體不散,尚有餘香。居然有這種好東西。雲霜都聽的出了神,牢牢的看着那支神奇的毛筆。自這老先生說完後,衆人皆嘩。沒想到上天樓今年又是下了大力氣,一出手便是如此寶貝,雖然對于雲霜而言,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但阿修羅衆,卻騷動不安。
為何阿修羅界的人都那般在意這種類別的寶貝。正是因為阿修羅道,非人非天。不是身在苦境中的人類,他們可得享與天人一般的生命與樂趣;但卻也不是身在天界之中的天人,應算是被放逐出來死後不能善終。
據說,每一個阿修羅死去之時,方圓十裏都會有惡臭覆蓋,鮮花枯萎,可謂是難看至極。所以他們追求不老容顏的同時,更追求能洗去體內污穢換得死後清淨安樂的青隋丹。
雖還沒有青隋丹的消息,這妙香扇至少也算是此類翹楚。一時間無數人蠢蠢欲動,顯然是都想要得到這個寶貝。
幸好雲霜也只是有些感興趣,卻不敢太過張揚,以免吸引婀娜夫人的注意。
葉情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你想要麽?”
雲霜倒是坦然的很,“若修仙不得,終究不過是一場夢境。有它無它便都是一樣,所以我倒是毫無所謂。”
葉情頗為贊嘆的說:“我原本說,你要是想要,我便與婀娜夫人争争價格,總歸都是非天族的錢。”
“你今天倒是好大的膽子啊。”雲霜擠兌了一句。
葉情笑了下,卻并未回答緣由,轉頭朝着場中看去。
果不其然,婀娜夫人簡直是不遺餘力的下大價錢,但讓雲霜十分好奇的,卻是蓮火族的一個不斷的與婀娜夫人争搶的醜男?
一個如圖扇一般的大漢,光是背影已經着實讓她惡寒了一下。
她十分想将葉情的面紗揭開洗洗眼睛,奈何她手微微一動,葉情的頭便轉開,面紗在她手中滑過,沒讓得逞。
葉情壓住她肆意亂動的手,低聲喝止,“別鬧,此時還不宜露出真面目。”
胡說,有雲霜在的話,十有八九都能猜到葉情的身份了吧。他這明顯是對自己的容貌自卑有餘自信不足啊。
“都敢說讓我嫁你,還怕這等場面,忒地膽小。”雲霜譏笑了句,葉情隐怒,不忍發作,扭頭別開不理對方。
雲霜無聊,調戲不得法門,只好轉頭去看毒蠍心腸母老虎與醜男大漢之間的争奪拉鋸戰。
毒蠍心腸母老虎說:“喂,我說蓮火的犢子,這把扇就孝敬你的姐姐又如何?”
毒蠍心腸母老虎眉眼之間含情脈脈,姿态婀娜萬千,在場的所有男人們莫不是眼睛發直的看着這個大美人--若不是她搶了雲霜的法寶,并且正穿在自己的身上,或許雲霜沒那麽恨她,還會稱贊她此刻的美豔動人。
“婀娜的媚術!”葉情立刻收斂神識,不讓自己也與其他人一般被迷了心竅。
醜男大漢卻似乎不為其所動,立刻回答:“不,我爹特意交代過,萬不能被您占了便宜去,但凡是您想要的,就必須和您搶。”
毒蠍心腸母老虎怒道:“你!……很好,我出三千顆火雲珍珠!”
那醜男大漢見勢就收,扭頭對那老先生說:“三千火雲珍珠,當真是大手筆,不愧是非天族代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