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擁而眠

下班前,方已撥通吳師傅的電話,借口要用車,吳師傅要接女兒放學,送女兒回家再趕到歐海集團,時間剛剛好,方已搓着手等在集團門口,見吳師傅的出租車停下來,上前說:“吳師傅,你可來了。”

吳師傅說:“是不是等了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接女兒放學耽誤了一點兒時間,凍壞了是不是,我給你打暖空調。”

方已擺手:“不用不用,這點冷算什麽,早上我還是坐敞篷車來上班的。”

“敞篷車?”吳師傅笑說,“以前你們年輕人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現在居然流行大冷天坐敞篷車,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炫富的意思。”

吳師傅大笑,又說:“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穿裙子,現在都凍得不能在室外多呆,時間可過得真快。”

方已系上安全帶,雙手終于暖和一些,她和吳師傅寒暄片刻,開口說:“對了,我今天和我們公司的司機蔡師傅聊天,才知道原來吳師傅你以前也在歐海工作。”

“老蔡?”吳師傅驚訝,“沒想到你還認識老蔡,我剛結婚那會兒,就在歐海給大老板開車,老蔡還喝過我的喜酒,一眨眼,我女兒都快小學畢業了。”

方已笑道:“我本來是跟蔡師傅提到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他當初也在歐海集團工作,但我想不起來他在哪個部門,蔡師傅對我那個親戚的名字居然有點印象,他說問你的話,你一定知道。”

吳師傅說:“老蔡有印象,那我一定也有印象,你親戚哪一年在這裏工作,我差不多是八年前從那兒辭職的。”

方已欣喜,說:“具體哪一年我也記不清,對了,他叫方志钊,不知道吳師傅有沒有印象。”

吳師傅一聽到這個名字,驚訝地看一眼方已:“方志钊?老方?他居然是你親戚?他就是我同事,當年跟我一塊兒開車,他辭職之後老蔡才被招進來頂替他的位置!”

方已緊張:“他在這裏工作幾年?”

吳師傅回憶說:“應該有幾年,具體我也記不清,他大概在十年前辭職,那時候大家給那些領導開車,表面過得不錯,其實賺得很少,所以我後來才會出來單幹,老方那會兒說想把女兒從老家接出來住,所以辭了職,想做點小生意,多賺點錢,後來我也沒了他的消息。哎,他怎麽是你親戚,老方現在在哪裏?”

父親想把她接出來住?方已愣了愣,好半天才回過神,說:“哦,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說出這句話,她嘴中苦澀,她知道父親如今身在何方,但她并未想過去見他,一只骨灰盒有多大,在那方寸之地,他無名無姓。此刻方已莫名低落,這種情緒鮮少有,靜默片刻,她又說:“對了,他太太,就是我嬸嬸,這些年我們也一直沒有聯絡,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麽樣。”

吳師傅說:“噢,你說嫂子啊,哎,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見過嫂子沒幾次,嫂子不太跟老方一起出來。不過嫂子人不錯,老方窮她也跟着受窮,老方說這輩子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女兒和他老婆,老方辭職以後搬了家,他老婆當然也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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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已問:“這麽多年,你沒再見過他老婆嗎?知不知道他老婆可能在哪裏?”

吳師傅笑道:“你這話問的,我怎麽可能知道他老婆人在哪兒,我還真沒見到過她,不過即使見到,估計我也認不出她,統共才見過幾次而已。”

到達家門口,方已付錢下車,心情低落,走路都低頭,直到看見前面地上有一雙腳,她才緩慢擡頭。

佟立冬甩着手中的車鑰匙,打量方已,主動開口:“這副表情……失業了?”

方已“呸”一聲:“烏鴉嘴,我剛剛通過試用期!”

剛才還精神萎靡,轉眼徒然高昂,佟立冬後悔主動同方已說話,此刻方已跟在他身後,麻雀似地叽叽喳喳:“你來這裏幹什麽,整天找周逍,警局下班了?你又玩忽職守?你沒有女朋友嗎,每天都這麽悠閑?”

佟立冬說:“天下太平,所以沒我什麽事,女朋友?你好奇我女朋友幹什麽?”

方已澄清:“我絕對沒有好奇,我只是不喜歡你打擾我跟周逍二人世界。”

“我跟你的二人世界?”周逍突然開門,抵着門框朝方已笑,“晚上有的是時間過二人世界,你別猴急。”

方已瞪他,周逍又對佟立冬說:“來,很快就能吃晚飯,嘗嘗我那支紅酒,給點意見。”

方已跟進周逍家,見周逍系起圍裙親自下廚,拿着平底鍋熟練的煎牛排做料理,說:“你要意見,我也能給。”

周逍一愣,轉頭瞄一眼客廳,見佟立冬并未注意這裏,好笑地親方已一口:“那待會兒你好好給我意見。”親一下不解饞,他摟住方已腰,又将她吻一遍,吻完時間剛好,他把牛排盛出鍋,方已抹了抹嘴:“時間算得挺準,你很有經驗。”

周逍似笑非笑:“給你也漲漲經驗?”

方已不屑地偏過頭,周逍又去親她:“來,我們多親幾次,熟能生巧,下次舌頭要這樣……”

方已面紅耳赤走出廚房,唇色嬌豔卻不自知,奔到餐桌邊立刻舉起刀叉,臉上紅潮還沒退去,她已經手起刀落切下一塊牛排。佟立冬不忍心看,提醒周逍:“把你的寶貝紅酒藏好,別暴殄天物。”

周逍拍拍佟立冬的肩膀,走到方已身邊,替她倒出一小杯紅酒,寵溺說:“慢點吃,別噎着,來,喝酒。”

方已拿過酒杯灌一口,皺起臉說:“不好喝,好怪的味道,有果汁嗎?”

“有,我去給你拿。”說着走向廚房,經過佟立冬身邊時,不動聲色地說,“我在她的杯子裏抹了點苦瓜汁。”

佟立冬看看大快朵頤的方已,再看看壞到五髒六腑卻一臉正經的周逍,突然覺得自己也該小心,品酒前特意聞了聞自己的杯子,方已快要吃完半份牛排,笑看他說:“你這動作太明顯,放心,你這杯絕對沒有做手腳。”

佟立冬一愣,揚起嘴角瞟向廚房:“你知道?”

方已嚼着牛排說:“當然知道,我逗他玩兒呢,你多喝點,這支紅酒今晚命運堪憂。”

佟立冬哭笑不得,紅酒喝進嘴中,味道都與以往不同。

品完酒,佟立冬給出意見,方已聽得似懂非懂,問周逍:“你還賣紅酒?”

周逍晃着紅酒杯,說:“是投資,不是賣。”

方已恍悟:“原來是倒賣。”

“你能說好聽點嗎?”周逍指着客廳,“去那裏呆着嗑瓜子,我給你買了綠茶口味。”

“好棒!”方已奔過去,乖乖地窩進沙發磕起瓜子。

佟立冬看向方已背影,說:“帶孩子辛苦嗎?”

周逍笑道:“苦中作樂,樂在其中。”

“老牛吃嫩草,你倒吃得心安理得。”

“我才三十,離‘老’這個字還早。”

佟立冬走後,周逍照舊坐在原位,一邊品酒一邊喊方已:“你洗碗。”

“不。”

“你擦桌子。”

“也不。”

“那你來喝酒。”

“好!”方已跑過來,拿起紅酒就跑,周逍抓住她:“拿杯子去。”

“不,我要豪飲!”

周逍用力抽出紅酒:“櫥櫃裏有老白幹,豪飲喝那個!”

“小氣!”

周逍洗幹淨碗出來,沒見到方已,也沒見到自己的寶貝紅酒,他找到後院,正見方已躺在藤椅上,仰頭看着璀璨星光,手邊的紅酒杯裏,紅酒已經見底,他走近一瞧,方已臉頰微紅,狀似發呆,“醉了?”

“哪有這麽容易醉。”方已晃了晃腿,小聲說,“借酒消愁愁更愁。”

“有心事?”

方已說:“我想我爸媽了。”

周逍把方已拎起來,自己坐到藤椅上,再把方已抱上腿,摟着她說:“怎麽突然想你爸媽?”

“你不是問我,歐維妙不是我的目的,什麽是我的目的嗎?”方已握住腹部的大手,說,“我查到我爸曾經在歐海集團工作過。”

大手似乎動了一下,方已低下頭,掰起周逍的手指頭把玩:“我爸走時我懵懵懂懂,我媽走時我無知無覺,我沒能見到他們兩人最後一面,其實他們很疼我,今天有人告訴我,我爸當初想回老家把我接出來,可為什麽最後沒有接成?周逍,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周逍貼着她臉:“什麽?”

方已在他臉上蹭了蹭:“我明明有爸媽,至少五年前,他們全都在,他們曾經很疼我,可是我爸離開十六年,我媽離開十四年,我從丁點小的孩子長到這麽大,他們沒有機會見到,又或許他們曾經偷偷來看過我,只是我毫不知情。十歲後方律師接我走,我其實過得很幸福,從來沒吃過苦,你看我連菜也不會做,就該知道。但我羨慕大方,她至少有一個‘爸爸’可以叫,但我什麽都沒有。大方問我是不是在那裏受了委屈,我騙她說沒有。”

怎麽可能沒有,方已與方律師根本沒有半點關系,方家親戚當面不說,背地裏卻從不給方已好臉色,時常指桑罵槐說沈昭華的是非,方已再年幼,也懂得她們話中的含義,沒心沒肺只是表面,她記着所有對她不好的人,但她卻沒有立場去指責或報複那些人。

周逍問:“你現在還管大方的爸爸叫方律師?”

“我不知道該怎麽叫他。”

周逍笑着摸摸她的頭:“從我有記憶開始,我每年只能見到自己的爸爸一兩次,每次他會呆一個月,那一個月是我最開心的日子。也許是相處時間太少,所以他對我特別疼愛和愧疚,從不打罵,給我大堆玩具和零花錢,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他每年只給我三十天到六十天,這些時間加起來,最多不過兩年,我跟我爸只相處過兩年,這樣一比較,你是不是幸福很多?”

方已第一次聽到周逍提起自己的父親,側身問他:“為什麽只有兩年,你爸爸現在……”

“他不在了。”周逍說,“他離開後,我媽帶着我外公外婆移民,我繼續留在國內。我們都會長大成人,有自己的生活工作和家庭,後半生會和另一半度過,父母遲早會離開我們,只是時間早晚問題。你想他們,是因為你還有遺憾,你這麽執着的要找你母親,也是因為遺憾。”

“遺憾”這東西太折磨人,求而不得,盼而不得,日思夜想,夜夜難眠,于是只能改變自己原有的人生軌跡,努力去追逐去企及,不得到不罷休,不得到會抱憾終身,可是過程荊棘密布,翻山越嶺,也許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最後仍舊孑然一身走回頭路,按部就班踏回自己原本的軌跡,經年後再回想,只能恥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和徒勞無功。

周逍牽起方已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着:“有時候,‘遺憾’也不是全壞,至少因為它,你來南江市,遇見我,就算最後你沒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也并沒吃虧,時間和精力都沒浪費,是不是?”

方已說:“你好看得起自己。”

“我向來如此。”周逍揚唇,“我這瓶紅酒兩萬八,你喝了多少?”

方已說:“在這麽有氣氛的時候,提錢傷感情。”

“那到底傷了我們多少感情?”

方已擰擰眉:“大概兩萬?”

周逍不敢置信地拎一下酒瓶,說:“你真拿這個豪飲?”咬牙切齒,“敗家!”說完倒出一杯紅酒,把酒瓶遞給方已,同她碰了一下杯,豪氣道,“喝光!”

方已笑嘻嘻:“周逍,你真像暴發戶!”

周逍用兩萬八的紅酒成功安慰方已,方已暈乎乎入睡,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周逍懷裏,沒有一驚一乍,沒有尖叫哭嚎,她眨眨眼,打了一個哈欠,周逍睡眼惺忪,逗貓似得撓撓她下巴:“醒了?再睡一會兒,今天周六。”

方已揉着眼睛說:“尿急。”

周逍繼續撓她下巴:“那起來。”

“我走不動。”

“我給你把尿?”

方已嫌棄:“你拉我起來。”

周逍癱倒,垂眸瞄向她,方已整個人都趴在他懷裏,而他則躺在藤椅上,束手束腳,渾身僵硬又酸痛,周逍說:“應該是你拉我起來。”

“哦。”方已再揉一下眼睛,坐直後拉住周逍的胳膊,“一二三,起!哎喲,你起來啊!”

周逍面無表情:“把你屁股挪開!”

方已指責:“平常健那麽多身有什麽用,被我壓一晚就渾身無力。”

周逍覺得方已用詞詭異,被她壓?周逍騰地站起來,方已差點被掀翻在地。腰間一緊,方已被周逍打橫抱起,周逍大聲道:“幫你把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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