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拉燈時間
下山的路不難走,不過佟立冬腿受傷,必須要人攙扶,方已說:“我先下山找人怎麽樣?”
佟立冬滿頭大汗,一半重量卸在方已身上,說:“這個時間不一定能找到人,沒事,你扶着我。”
羽絨服已經物歸原主,方已披上身,攙着佟立冬小心翼翼下山。佟立冬搭住方已肩膀,第一次發現方已骨架很小,他垂下眸,能看到她側臉,鼻梁高挺,嘴角緊抿,人雖小,力氣卻不小,能承受他的重量。她的病還沒有痊愈,時不時地咳嗽幾聲,聽來脆生生的。
終于走回水庫,方已長舒一口氣,咬咬牙又攙着佟立冬走過一段小路,才看見佟立冬的車。上車後,方已立刻打開暖氣,脫下羽絨服往佟立冬身上一扔,佟立冬早已被寒風吹得手腳冰涼,因此也不客氣,轉頭正要跟方已說話,突然注意到她身上那件乳白色的薄線衫上全是泥巴和灰塵,尤其是胸口一塊,黑色的泥占據了大半面積,應該是她趴在地上,把他拉上來時沾上的。
方已握住方向盤,雙眼閃亮亮說:“我開車了,系安全帶!”
佟立冬一笑,系好安全帶,蓋上方已的羽絨服,安安心心做起乘客。
方已擔心佟立冬的傷勢,就近找到一家醫院,醫生要求佟立冬去拍片,方已替他辦完手續,問佟立冬:“你記不記得周逍的手機號?”
佟立冬說:“不記得。”
“公司的呢?”
佟立冬搖頭,號碼全在手機裏,如今手機不能用,他們無法聯絡周逍,方已垂頭喪氣:“算了,我先陪你看完醫生,等會兒再回去。”
佟立冬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聽見身邊沒有動靜,偏過頭看了一眼,只見方已低着頭,雙臂環胸,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想了想,佟立冬拿起羽絨衣,蓋到方已身上,方已回過神,說:“不用。”
佟立冬不理會,問她:“你怎麽一個人跑那麽遠?跟周逍吵架了?”
方已一本正經回答:“我乘了兩塊錢公交車,随便找了一個地方下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水庫那邊,這邊是哪個城區,是不是離寶興路很遠?”
“遠得很。”佟立冬說,“不認識路你還瞎跑?”
“你的腿還痛不痛?”
“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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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逍讓你來找我?”
佟立冬閉眼不答,方已說:“要不我先回去一趟,通知周逍一聲?”
佟立冬不耐:“走吧走吧。”
方已起身準備走,佟立冬喝道:“站住!”
他見過沒良心的人,卻沒見過像方已這麽沒良心的人:“我待會兒瘸着腿怎麽走出醫院?”
方已給出建議:“找護士。”
佟立冬氣急:“走走走!”
方已走了,佟立冬孤零零坐在椅子上,越想越來氣,打算找個電話打去局裏找人,剛準備起身,就見身邊落下一道陰影,頭頂傳來聲音:“算了,已經等了那麽久,我陪你等片子出來再走。”
佟立冬靠回椅子,擡頭看着方已,輕描淡寫說:“嗯。”
那頭周逍已經把寶興路一帶掘地三尺,開車沿路找半天,始終不見方已蹤影,火箭跑過來說:“那邊我也問過了,沒人見過方已。老板,方已才失蹤了幾個小時,沒必要這麽興師動衆吧,她自己能回來。”
周逍看一眼時間,九點沒還到,也許方已已經回家,家中必須有人守着,他正打算返回,突然見到前方停下一輛車,有人從車中下來,走到便利店買了一瓶水,出來後一邊喝水一邊打電話:“她沒聯絡過你?沒什麽事,對,我也在南江市,好,下次抽時間回去開同學會,對了,方已有沒有聯絡過另外幾個人?她跟你們最要好。哦,沒事沒事,放心,嗯,有空再聊。”
蔣予非挂斷電話,正要上車,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擡頭望過去,正見周逍倚着跑車朝他笑,蔣予非一怔,随即笑說:“這麽巧?”
周逍笑着走近:“我說巧才對,蔣經理怎麽會在這裏?”頓了頓,“找方已?”
蔣予非尴尬,沉默半晌問:“方已回來了嗎?”
“蔣經理似乎過于關心。”
蔣予非欲言又止,說:“我跟方已是朋友,所以……”
“蔣經理費心了,我會照顧好她,時間也不早了,蔣經理開車回去也要一個小時,早點回吧。”
蔣予非坐回車中,隔着玻璃窗,盯住一動不動擋在路前的周逍,他捏了捏方向盤,倒着車,調轉方向,睨向後視鏡,周逍還站在原地,不知在打誰的電話。車子一路返回,蔣予非留心路兩邊,油量快耗盡,他只能去先拐去加油站,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聽見方已的聲音。
方已說:“加完油我先送你回去,再打車回來,還是我先直接開回家,讓周逍送你回去?這裏離我家比較近。”
佟立冬想也不想就答:“先送我回去。”
“你真的不考慮考慮後者?從時間效率來看,後者比較劃算。”
“我今晚的時間全因為你浪費了,你跟我講時間效率?”
方已閉上嘴,醞釀完反駁的話,正準備開口,突然聽見有人敲車窗,她定睛一看,驚喜道:“蔣予非!”
蔣予非神色一松:“總算看到你了。”
方已送佟立冬回家,佟立冬看向後視鏡,說:“他跟着我們,待會兒他再送你回去?”
方已說:“跟他說不用,他不聽。”
到達佟立冬家,方已把他送到電梯口,急急忙忙就跑了。蔣予非把她拉到自己車裏,方已擺手說:“真的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
“我送你回家,很快。”
方已拗不過他,只好說:“那你別停在我家門口,停遠一點。”
蔣予非笑說:“不讓周逍看見我?”
方已讪讪:“他要是看見你,我們又要吵架。”
有時老天偏要與你作對,不想來什麽,偏偏就給你什麽,這種情況往往發生在最危險最關鍵的時刻。
方已特意讓蔣予非把車停在馬路對面的小區,誰知剛下車,就聽見一夥人大喊:“方已!”
“方已你在這裏!”
“方已,我們找你半天了!”
方已掃視四周,小貸公司的全體男員工基本全都聚集在這裏。他們找人找累,準備去小區那頭的街道吃宵夜,誰知竟有意外收獲,方已竟然同別的男人在一起。
周逍很快從馬路對面趕來,對蔣予非視而不見,他面無表情把方已拎出人群,方已扭着腦袋無聲地對蔣予非說“拜拜”,踉踉跄跄被周逍拖一路。
回到周逍家,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周逍一言不發來回踱步,方已說:“我先上樓。”
“站住!”周逍厲聲道,“一聲不吭失蹤半天,你什麽都不想解釋?”
方已說:“我是成年人,出門逛街也算失蹤?”
“電話不拿錢包不帶,逛到十點鐘才回來,沒有任何交代,你難帶不會打個電話回來?”
“我不記得你號碼,佟立冬手機摔壞了,也沒法打。”方已煩躁,“我現在不想說話,太累了,我想休息。”
她轉身想走,周逍猛地拽住她,正要發怒,卻聽方已倒抽口氣:“疼疼疼!”
周逍一驚,立刻松開手,這才發現方已兩只手傷痕累累,他強行脫下方已的羽絨衣,見到她一身髒兮兮的污漬,怒道:“你跑去泥裏打滾?”
“你才去泥裏打滾,我這全是為了救佟立冬!”
救人救到滿身傷,她也不知道喊疼,衣服褲子脫掉後,方已才發現腿和胳膊有幾處皮已經擦破,一碰水就火辣辣的疼。
周逍隔着浴室門說:“現在知道疼了?當時怎麽不喊?”
“喊疼有用?喊了要是馬上能不疼,我馬上喊。”
周逍語塞,又說:“小心洗幹淨,出來我給你上藥。”
方已說:“不上藥,我睡一覺就好。”
“別倔!”頓了頓,周逍語氣放緩,“我怕你生氣,才讓阿姨撒謊。”
浴室內沒有回應,周逍又說:“養活禽畢竟有得禽流感的危險,那兩只雞鴨,當初買來就是給你吃的。”
方已突然說:“不是朋友送的嗎?”
周逍說:“別明知故問。”
方已說:“原來你這麽早就喜歡上我了?”
“方已,女生矜持點,臉皮別太厚。”
方已垂頭喪氣:“周逍,你要是一早告訴我,我一定不讓你殺,我舍不得。”
“我知道。”
“你不知道。”方已輕聲說,“你不懂那種感覺,那種滿足感,我從來沒有過。”
“以後這種滿足感,你可以從我身上得到。”
方已問:“你能下蛋?”
周逍語塞,忍了忍說:“你還沒洗好?”
方已自怨自艾:“再讓我泡一會兒。周逍,我把老母雞吃了,胃有點難受。”
“家裏有胃藥。”
“今天歐維妙來醫院看我,我發燒那晚你見過她?”
周逍把那晚的情景大致講了一遍,講完又催促:“你還沒洗好?”
方已說:“我加點熱水,再泡一會兒。周逍,我還在生氣,想到老母雞就生氣。”
洗手間外突然無聲,方已捧着一堆泡泡,喊:“周逍,周逍?”門在這時毫無預兆的打開,方已驚愕轉頭,目瞪口呆。
周逍松開鑰匙,徑自走到浴缸邊,探手過來撈方已,方已終于回神,尖叫:“啊——你出去出去!”
水面震動,“嘩啦啦”一聲,周逍把方已打橫撈了出來,說:“誰讓你這樣泡澡,傷口會發炎!”說着将她抱去淋浴底下。
方已燒成一只紅蝦,遮住胸口使勁撲騰:“混蛋,你出去,聽到沒有!”
“這裏是我家,你要我出去哪裏?”周逍面不改色,拿起噴頭替方已沖淨泡沫,方已急得快要哭出來,周逍扣住她,草草将她沖幹淨後,再用浴巾将她裹住,抱起她走向卧室,把她扔上床。
方已吓哭,眼淚憋出兩三滴,滾了一圈想要逃,周逍将她四肢扣住,沉着臉,滿身都是戾氣:“方已,你聽着,出門給我帶手機,走遠了必須給我電話,以後記得動腦,不記得我的號碼,你總記得自己的號碼,你難道猜不到你手機會落我手裏?還有,離蔣予非遠一點兒,別為了救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把自己弄傷!”
方已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你松開我。”
周逍冷笑:“不,你不知道!”他把方已撈進懷,強行吻住她,方已起先還哭,後來見周逍沒有其他舉動,她才鎮定下來。
浴巾搖搖欲墜,方已被周逍扣在懷中動彈不得,周逍輕啄她的臉,低聲警告:“再有下次,不會那麽簡單。”說罷拿起藥箱,開始替方已上藥。
方已一聲不吭,眼眶泛紅,過了一會兒她朝周逍踹了一腳,周逍不為所動,繼續替她上藥,她又踹一腳,周逍仍是不理會,方已怒不可遏,又連踹數腳,周逍猛地将她壓在身下,她再也動不了。
(關燈了,別問我發生了什麽,關燈了我怎麽知道╮(╯▽╰)╭)
第二天方已睡眼惺忪醒來,渾身都是藥水味,又困又累不想動,隐約聽見客廳裏有對話傳來,她猛地睜大眼,驚覺自己竟然睡在周逍卧室,對話聲變得清晰,她聽見鐘點工說:“周先生,我知道錯了,我是怕浪費。”
客廳裏,鐘點工迫切解釋,周逍問:“鴨子呢?”
鐘點工說:“我帶回了家。”
周逍笑:“鴨子自己吃,老母雞給方已,菜錢你照拿,算盤打得不錯,我平時虧待了你?害你要這樣想方設法撈油水?”
鐘點工平日已撈到不少油水,周逍出手大方,從不計較菜錢,這次本來也是小事,鐘點工沒想到周逍會如此在意,鐘點工推卸責任:“是那位小姐說……”
周逍打斷她:“她給你開工資?那位小姐說,嗬,你去找那位小姐吧,下午去公司結賬,明天你不用來了。”
方已騰地從床上坐起來,腰酸背痛,害她倒抽一口氣,客廳裏周逍聽見動靜,喊:“醒了出來,有早飯!”
方已披上羽絨服出來時,已不見鐘點工的身影,她說:“其實沒必要,宰都宰了……”
周逍把她撈到腿上,笑說:“我的工人不聽我的話,留着有什麽用。睡得好不好?”
方已正要回到,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她自己的手機,她趕緊接起來,挂斷後她對周逍說:“坤叔說他兒子出獄了,過兩天會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