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着保安亭,兩個六十出頭的老人正在小桌子上下着象棋,白佳走進去的時候,那兩個保安連頭都沒有擡,只是專注地看着棋盤。

白佳知道像這樣的小區,保安經常調換,因此,六年前的事情,他們不一定知道,因此并沒有去問他們。

許是因為小區地處城市的邊界,雖然樓房的樣式有些醜,可是綠化卻是做的不錯,樓與樓之間的間隔很遠,水泥路的兩邊梧桐樹枝繁葉茂,将中午刺目的陽光遮擋在外,微風徐徐吹過,樹葉嘩嘩作響,走在這樣的林蔭小路上,就連人的心情都覺得舒服了許多。

此時正是午飯時間,小區內并沒有多少人,白佳在小區的涼亭內坐了下來,微眯着眼睛,看着遠處的人工修建的池塘。

李賢從樓道中走了出來,褲子口袋裏的手機滴滴響了幾聲,他掏出了一看,發現原來是手機的電量不足。

該充電了,李賢想着,将手機重新裝入了口袋,他擡起頭,視線從不遠處的涼亭掃過,他突然頓住了,視線移了回去,女人寧靜美好的側影深深地映入了他的眼底。

是飛機上的那個女人!

李賢莫名地激動了起來,不假思索地便朝涼亭那兒走去,剛剛邁了幾步,李賢又猛地停頓住了,他的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在飛機上她已經拒絕了他,現在他在這麽貿貿然地走上去,會不會讓人家覺得他輕浮了?

這邊兒李賢正在糾結着,而那邊的孫暢已經看見了他。

孫暢拍了拍白佳的肩膀,說道:“白佳,是飛機上的那個男人。”

白佳回頭,便看見李賢那一臉糾結的模樣,她愣了一下,随即想到,這個人在這裏,或許他知道六年前的那件事情也說不定。

白佳起身,朝着李賢走了過去。

李賢還在糾結着到底要不要過去,一擡頭,卻看見白佳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他頓時慌了神,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好。

白佳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柔聲說道:“請問,我能和你打聽一件事情麽?”

女人清亮悅耳的聲音傳入李賢耳中,他覺得自己的身子都酥了大半,腦海裏早将母親讓他買醬油的吩咐丢到十萬八千裏,像是小媳婦兒一樣,紅着臉跟在白佳身後,朝着涼亭走去。

白佳也沒有繞彎,确定了李賢從小便住在這個小區之後,便直接将她想要知道的東西問了出來。

“請問,你認識宋程北麽?”

李賢愣住了,臉上的紅暈迅速地退了下去,宋程北,他怎麽可能不認得這個男人,他的大姐,李穎便是被這個男人害死的。

白佳根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竟然如此小,她在飛機上遇到的這個人,是宋程北曾經的小舅子。

白佳從來都有想到,宋程北原來是結過婚的。他和前妻是大學同學,剛剛進入學校,便開始戀愛,那時候宋程北還是個非常老實的男人,他和前妻的感情很好,一畢業就結了婚。

大概老實的人總會遇到極品,比如說曾經的宋程北,比如說現在的白佳。

宋程北的前妻李穎是個貨真價實的作女,家境不怎麽樣,卻還養了一身公主病,和宋程北結婚之後,她什麽事兒都不願意去做,整天就在家裏上網逛論壇,宋程北除了賺錢養家,累了回來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不說,還要把被李穎糟蹋得一塌糊塗的房間收拾整齊。

宋程北和李穎談了無數次,可是無論宋程北怎麽說,李穎都是那樣子,被宋程北念得狠了,李穎便發了毛,站在窗口上不下來,鬧着要跳樓。

這麽幾次三番折騰下來,整個小區沒有人不知道宋程北的老婆是個什麽貨色,宋程北覺得自己的面子裏子都被李穎折騰得幹淨了,因此對李穎越發的不滿了起來。

婚姻是需要雙方共同經營的,男人曾經深愛你,不代表他會一直愛着你,當你把他的那些愛戀都消磨掉之後,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會做出什麽事來。

半年之後,在一次争執之後,李穎又故伎重施,裝作跳樓的樣子威脅宋程北,誰曾想到,這一次,李穎卻生生将自己作死掉了,她從十樓摔下來,腦漿迸裂,整個人都摔得慘不忍睹。

那天宋程北在家,李穎的家人懷疑過是宋程北推李穎下去的,因為李穎曾經得意地和家人炫耀過,她做這一切只是為了吓唬宋程北,根本不會自殺。

他們找宋程北去鬧,可是宋程北卻不承認是他做的,他一口咬定,李穎因為腳滑才摔落下去的,因為李穎經常用跳樓威脅人,所以小區內的人都知道她的德行,警察也來勘察過現場,最後确定了确實是自殺。

這件事兒對宋程北造成的影響很大,李穎的家人在宋程北的家裏鬧還不算,甚至鬧到了他的單位,宋程北不堪其擾,最後将房子賣掉,離開了那座城市。

再後來,他便被郝佳美介紹給了白佳,兩人組成了新的家庭,而死去的李穎,和這座城市一樣,被宋程北遺忘在腦後。

李賢說:“我姐姐雖然人嬌氣了些,可是她是不會尋死的。”

“我姐姐人再不好,離婚了就是了,為什麽要害死我的姐姐?那是一條人命啊,他怎麽能這麽狠心?”

李賢說着說着便紅了眼眶,聲音也有些哽咽,他和姐姐之間差了六歲,姐姐人雖然嬌氣了些,可是對他确是極好的,姐姐去世之後,父母大病了一場,身體大不如從前,而他那時候因為姐姐的事情,高考發揮不利,考上了一個三流的大學。

宋程北,他毀了他們一家人。

白佳聽完李賢的訴說,整個人如堕冰窖,刺骨的寒氣從心底湧出,密密麻麻的将她纏繞。

李賢口中的宋程北,和她認得的那一個完全是兩個人,她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宋程北,他真的就是一個狠毒如斯的男人。

他的妻子剛剛過世不久,他便開始追求她,那時候的宋程北,真的是愛着她的麽?

李賢的情緒慢慢平息了下去,姐姐已經去世六年了,時間足以撫平過去受到的傷害,即使那時候痛不欲生,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心底的傷痕也已經結了疤。

李賢擡頭,便看見白佳的情緒有些不對,她的臉色極其蒼白,嘴唇隐隐泛着青色,像是經受了重大的打擊一般,他有些擔憂地詢問道:“你還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謝謝,不用了。”白佳虛弱的說道,即使已經做了心理準備,可是這件事帶給她的打擊依舊非常大,她現在只覺得腦子裏亂得厲害,像是有無數尖利的刀子在腦子裏戳來刺去,痛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孫暢沒有什麽感覺,大約是因為受傷受騙的不是她,她沒有感同身受,所以不知道,被自己所愛的人欺騙傷害,會是怎麽樣的疼痛,她想起郝佳美書房地毯上的那張報紙,腦海中靈光一閃,開口道:“你再問問他,認不認識郝佳美。”

白佳一愣,突然想起來,郝佳美也是這個城市的人。

是郝佳美将宋程北介紹給她的,他們來自同一座城市,郝佳美知道宋程北曾經的事情。

所有的線索串聯在一起,勾勒出一個可怕的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宋程北前妻的故事來自網絡新聞,其實吧,個人認為用自己生命威脅男人的女人都很傻,男人若是在乎你,即使你不用生命威脅,他依然會對你好,他不在乎你,你做的一切也都變成了笑話,就像書中寫的那樣,男人的耐心到達了頂峰,在女人作的時候,只要輕輕推一下,你的生命便徹底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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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閨蜜

白佳回到賓館,合身躺在了床上,她用賓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裹了起來,卻仍然感覺寒氣從她的毛孔侵入四肢百骸,她終于忍不住哀嚎出聲,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一般,傷心絕望。

李賢說,郝佳美原先是住在宋程北家的隔壁,她站在樓底,擡頭看着那兩座挨在一起的房子,那層籠罩在真相上的迷霧終于被揭開,她想她終于知道了郝佳美手中掌握着什麽樣的證據。

那個面容幹淨的少年還想和她說些什麽,白佳一句話卻将他的所有語言全都堵在了喉嚨中。

“我是宋程北的妻子。”

她這樣說,然後看着那個少年紅潤的臉龐瞬間變得慘白一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雙清澈的大眼中倒映出她冷酷的面孔,那一瞬間,她似乎聽見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李賢沒有再說話,轉身大步離開。

他對她有好感,可是這好感卻抵不上知道他是仇□□子的憎恨。

一段錯誤的感情還沒開始,便已經無疾而終,等到許多年後,李賢娶妻生子,依舊會想起那年夏末他遇到的的那個美麗的女人。

白佳在這個城市呆了七天時間,那一晚哭過之後,她像是放下了背負在身上的所有包袱,在這座北方的城市裏四處游蕩。

她品嘗着北方城市特有的小吃,在步行街買下各種各樣的漂亮的裝飾物,在嘗到好吃的東西時,她會拍下□□的照片,放在微博上面,寫下兩三句心情,然後等待着朋友的回複。

孫暢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夜晚繁星閃爍,霓虹燈依次亮起,白天的喧鬧慢慢褪去,換上夜晚特有的寧靜,白佳穿着白色的及裸長裙漫步在公園的小湖畔。

湖水波光粼粼,不遠處高樓上的燈光落在水面上,像是破碎的鏡子一般,随着水波蕩漾。

白佳深吸了一口略微有些潮濕的空氣,幽幽地開口:“明天就要回去了。”

孫暢站在她的旁邊,白瓷般的臉上似乎散發着盈盈的光芒,将她的冷漠的神情映照得柔和了幾分。

“你準備好了麽?”

“當然。”

白佳突然笑了,她說:“我覺得現在這一切都像是夢一樣,也許等到明天醒來,這些傷害背叛都不存在,宋程北還是那個溫潤善良的老公,郝佳美還是那個貼心豪爽的閨蜜,而我也不曾遇見你,依舊過着幸福無比的日子。”

孫暢回頭看她,她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只有那一雙眼睛,似有水波瑩潤,孫暢開口,說:“可惜,這一切不是夢。”

人們在受到傷害的時候總希望着是一場夢境,等到夢醒了一切傷害都不存在了,其實他們心底比誰都要清楚,如此幻想,不過是為了逃避而已,可惜那些傷害不會因為他們逃避而消失,反而會越加變本加厲,直到将他們徹底打入地獄,永不超生。

***

彼時,在遠隔千裏外的城市,就在白佳親手布置的家中,那張她精挑細選的床上面,她的丈夫,和她最好的閨蜜在那張床上颠鸾倒鳳,好不快活。

待到一切都平息下來,郝佳美慵懶地躺在宋程北的懷中,塗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宋程北光潔的胸膛上畫着圈圈,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宋程北厭煩地推開了她的手指,從床上坐了起來,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重新穿上。

郝佳美也不惱,緩緩地做了起來,大紅色的絲絨被從她随着她的動作而滑落,露出她姣美的身材。

宋程北看都不看她,悶聲說道:“她出差了,我還沒有準備好,萬一被人察覺了......”

郝佳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斷了他的話:“這事兒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反正不過是一條人命,對于你來說有什麽差別麽?”

宋程北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他轉身,惡狠狠地看着郝佳美,郝佳美只是笑着看着她,眼中一片濃濃地諷刺之意,那諷刺的表情點燃了宋程北心中的陰暗,他猛地上前,大掌掐住了郝佳美纖細的脖子。

大掌漸漸收緊,郝佳美臉上流露出恐懼之色,拼命地掙紮着,可是她的動作就像是蜉蚍撼樹,根本動搖不了宋程北的動作,無邊無際的恐懼浮上郝佳美的心頭,在面臨絕境的時候,她終于知道了害怕。

眼看着郝佳美清秀的面孔變成青紫之色,她掙紮的力氣也弱了下來,宋程北眼中的瘋狂之色慢慢褪去,他像是扔垃圾一般,将郝佳美扔了出去,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癱軟在那裏不住咳嗽的郝佳美,陰沉地說道:“不要逼我對你下手,郝佳美,你該知道我的手段...不差你一個。”

“現在,給我滾。”

郝佳美只覺得自己的尊嚴被宋程北撕扯成碎片,她屈辱地瞪着宋程北,最終将這口惡氣忍了下來,胡亂地穿着衣服,離開了這裏。

宋程北,你給我等着。

郝佳美離開之後,宋程北看着那張被□□得不成樣子的大床,将床單被罩全都拆下來,扔進了全自動洗衣機內。

重新換了一床床單,宋程北躺在床上,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到底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他曾經所希望的不過是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賢惠的妻子,懂事的孩子,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如果當初,他沒有做錯那件事,一切是不是都會變得不同?

***

白佳下飛機後,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之前的那個賓館。

打開電腦,看着針孔攝像機傳回來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白佳忍不住跑到衛生間嘔吐起來。

她的房子,她的床,被那麽一惡心透頂的女人進去了,想起她曾經睡過的床被那兩個人糟蹋過,白佳便覺得惡心不已。

視頻繼續播放着,再看見宋程北用針管将毒藥注入她常喝的果汁裏面時,白佳終于忍不住,露出冷笑。

終于要動手了麽?

為了确定那瓶果汁裏注入的是不是毒藥,孫暢特意走了一趟,帶回來一些樣品。

白佳将那點果汁拿去化驗,發現裏面有超量的氰化鈉。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白佳沒有回家,而是将視頻內容分成兩份,一份寄給包養郝佳美的金主,而另一份,被她帶着到了公安局。

她不會再去面對那個男人,在看見視頻中她掐着郝佳美的脖子時那猙獰的面孔,白佳便已經知道了,這個男人徹底瘋了,她沒有必要去賭,因為她知道,在她不願意喝下毒藥的時候,宋程北也許會毫不猶豫地掐死她。

“我要報警,我的丈夫意圖謀殺我。”

警察接受了報案,看過那些視頻之後,白佳帶着警察前往她的住所。

警察将冰箱裏的果汁全都帶了回去,經過化驗之後,發現其中一瓶含有過量的氰化鈉,人一旦喝下加了料的果汁,便會當場死亡。

鐵證如山,警察将正在上班的宋程北逮捕歸案,以涉嫌謀殺的罪名指控他。

白佳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帶着手铐垂頭喪氣地男人,緩緩地說道:“這個人,在六年前親手将自己的前妻推下了樓。”

那場巧妙的謀殺案,郝佳美目睹了一切,在知道宋程北已經被警察逮捕的時候,郝佳美幹脆地交代了一切,并且将她六年前派下來的照片交給了警察。

照片上清楚地顯示着,宋程北的手推了那個蹲在窗臺上的女人一把。

數罪并罰,宋程北被判了死刑,白佳将房子賣了,辭去工作,離開了那座城市。

在她離開之前,她聽說郝佳美被人潑了硫酸,徹底地毀了容,拿錢包養她的男人并不是傻子,郝佳美妄圖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間,就該知道,事情暴露後會遭受怎樣的下場,沒有男人可以忍受女人給他帶綠帽子,尤其這個女人還是被他包養的。

即使郝佳美心機深沉,沒了那張勾人的臉和身材,她這一輩子只能痛苦地生活下去。

白佳去看了郝佳美,隔着玻璃窗,她看着那個慘不忍睹的女人躺在病床之上,痛苦地哀鳴着,她臉上露出笑容,輕聲說了一句:“祝你好運。”

***

這場婚姻耗盡了白佳對愛情的所有美好幻想,背叛欺騙傷害,隐藏在美好表象的這些肮髒龌龊的東西擊潰了她曾經堅定的美好。

她不否認,這個世界上還有忠貞的愛情,可是她,卻已經再也也不敢去相信了。

白佳唯一慶幸的便是,她和宋程北沒有孩子,她無法去想象,如果他們之間共同孕育了一個生命,等到孩子懂事的時候,她怎麽告訴他們的孩子,他的爸爸是一個如何龌龊不堪的男人。

那個叫做孫暢的死神在她和宋程北離婚,并将他送入監獄的時候就已經離開,她走得時候只給她留了一句話,她說:“一切都将會過去。”

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孫暢,随着時間的流逝,她越來越覺得那個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度過生命中最灰暗時光的少女,就像是她在絕望之中幻想出來的幻影一般。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将我從地獄裏拉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故事結束~~~~~下一卷開啓,高嫁女→_→論夢當戶對的重要性

☆、高嫁女(改錯)

昨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小區門口的窪地上積着一汪髒污的泥水,車緩緩駛過,即使速度放得很慢,依舊濺起一灘污濁的水花。

大雨洗去了空氣中的灰塵,城市裏的空氣難得變得清新了起來。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堵在銀灰色的寶馬車前面,她臉上滿是淚痕,原本清亮的聲音因為叫嚷的時間久了,而變得有些嘶啞。

兩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哭叫着想要撲過來,卻被一個胖乎乎的女人拉扯着,胖女人厭惡地看着那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

在小區門口鬧了這麽一通,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坐在車裏的男人覺得自己的臉面被丢得一幹二淨,而那個瘋女人卻依然在叫嚣着要出去就從她身上壓過去。

不知怎麽的,一股邪火從心底生了起來,男人眼中透出些許兇光,一腳踩在油門上面,直接将擋在車前的女人撞飛了出去。

女人重重地摔在小區門前的水窪之中,銀灰色的寶馬從她的身邊呼嘯而過,濺起的水花将她枯黃的頭發徹底浸透。

周圍的人們發出一聲驚呼聲,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将水窪裏的女人扶起來,那個胖乎乎的女人将那兩個哭鬧得喊着媽媽的孩子粗暴地拉走。

小區門口很快便恢複了寂靜,只留下那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水窪之中,像是死去了一般。

一縷殷紅的鮮血順着女人的臉頰流了下來,沒入黑色的泥水之中,很快便看不見了。

孫暢還沒有睜開眼,便覺得一波一波的疼痛從額頭傳來,她皺了皺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此時已經華燈初上,昏黃的路燈将周圍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孫暢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污濁的泥水之中,身上的薄薄的毛衣已經被泥水浸透了,半長不短的長發濕漉漉地垂在臉頰旁,一縷縷的污水順着臉頰滑落,沒入了衣襟之中。

冷風吹過,孫暢激靈靈地打了寒顫,她吃力地從水坑裏爬起來,剛剛撐起半個身子,手一軟,重新又摔了回去。

黑色的泥水濺到了孫暢的臉上,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冰冷的泥水濺到臉上,她伸出手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泥水。

周圍傳來喧鬧的人聲,孫暢睜開眼睛,然後看見一群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子們叽叽喳喳地走了過來。

她們看見了躺在水坑了的孫暢,尖叫了一聲,年輕的臉上浮現出嫌惡的神色。

“看那,那是個瘋子?”

“我們小區門口怎麽會有瘋子在這裏?保安呢?”

“哎算了算了,我們趕快走吧,瘋子殺人可是不犯法的。”

女孩拉着手匆匆地從她的身邊跑了過去,孫暢看着她們遠去的背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狼狽的模樣,慢吞吞地從水坑了爬了起來。

身上酸痛的厲害,就像是有十幾輛大卡車從她身上碾過去一般,左腳好像扭傷了,此時已經腫了起來,走一步便覺得鑽心地疼。

孫暢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步一步地朝着不願去的小區挪去。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孫暢卻足足走了十幾分鐘,那些屬于原主程梅的記憶湧入了孫暢的腦海中。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程梅落到今天的這種下場,何嘗沒有她自己的原因。

很顯然,程梅是這個小區內的名人,一路走來,孫暢遇到了許多熟人,他們看見狼狽不堪的孫暢,裝作一副驚訝地樣子,說道:“哎呀,程梅啊,付偉又打你了啊?哎,兩口子過日子,磕磕絆絆正常的,你也別太犟了,嘴上少說兩句,付偉也不會這麽對你。”

住在二十一棟的成大媽大驚小怪地叫道,尖利的大嗓門傳遍了半個小區:“哎呀呀,程梅吶,你看看你,下午我也看見了,付偉要出去就出去呗,你攔着做什麽,得虧付偉心眼兒好,要是換了旁人,早就将你撞出個好歹來了。”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扶狼狽不堪的孫暢一把。

程梅的記憶當中,下午圍觀看熱鬧的人裏有他們的身影,他們明明看到程梅被撞進了水池裏,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将她扶起來,任由她在冰冷的水窪裏躺了五六個小時,如果不是孫暢到來,等到第二天,程梅的屍體早就硬了。

孫暢也不答話,只是一步一步的朝着程梅的家挪去。

圍觀的大媽們見程梅不回話,頓時沒了興致,悻悻的離開了,孫暢聽見她們的‘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個程眉也是自己作怪,付家那麽大的家業,她還想着折騰,等到付家老兩口去了,這些房子車子還不都是她的?”

“唉,你們知道個啥啊,都是付偉要出去找女人,程梅才攔着他的......”

“你們說哪個貓兒不偷腥,男人不都是那麽一回事兒,付偉還算好的,至少顧家,還知道回來......”

她們的聲音漸漸遠了,聽不清楚,孫暢回頭看了一眼她們離去的方向,眼底似有暗沉的光芒閃過。

付家住在是八棟第十八層,孫暢站在樓底下,按了足足兩個小時的門鈴,此時正值初秋,夜間的空氣寒氣逼人,孫暢渾身已經濕透,被冷風一吹,纖細的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那扇厚重的防盜門一直沒有開,直到跳廣場舞的大媽回來打開門,孫暢才得以走了進去。

走進電梯之中,孫暢哆哆嗦嗦地按下了第十八層的按鈕。

她擡頭看着那行不斷跳動的紅字,不知何時那些紅字變成了重影,她搖了搖頭,眼微微眯了起來,紅色的數字變成了十八,電梯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地打開,孫暢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了電梯。

十八層的房子面積很大,是複式樓層,因此整個樓層只有兩戶人家,樓道內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孫暢粗重的呼吸聲,她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付家門口,擡手按響了門鈴。

門鈴一遍一遍地響起,裏面的人卻像是睡死過去一般,沒有絲毫回應,孫暢再也支撐不住,靠着門緩緩地滑坐下來。

身上的衣服還在滴着水,不一會兒身下已經積了一灘水。

一波一波的寒氣傳了過來,孫暢只覺得頭越發的昏沉了起來,她背靠着門,慢慢地阖上了雙眼。

孫暢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之中,夢中她看見十八歲的少女,撕碎了大學錄取通知書,背着行囊加跟着同村的小姐妹走進了城市之中。

只有高中學歷的女孩找不到好的工作,只能在飯店幫人洗洗盤子,每個月累得要死,工資卻少得可憐。

父親的病越來越重,腿腳不便的母親在家裏照顧着父親,年幼的弟弟剛剛上了初中,正是需要花錢的時候,家裏的土地已經荒廢掉了,糧食蔬菜處處都要花錢,一家人只靠着女孩寄回去的工資緊巴巴的生活着。

後來,女孩辭去的飯店的工作,去給人做保姆。

她人長得漂亮,嘴巴甜,手腳又勤快,因此雇主家十分喜歡她,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便給她漲了幾次工資。

女孩一直對雇主家心懷感激之情,可是後來,男主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有一次甚至在女主人不在的時候對她動手動腳。

女孩哪裏經過這種事情,她不敢聲張,只能躲避着男主人,男主人看她不敢聲張,越發變本加厲,在她洗澡的時候闖進了她的房間。

那一次,男主人差一點就得手了,如果不是女主人突然回來的話,她的清白便徹底毀掉了。

女孩終于崩潰了,将一切都告訴了女主人,可是男主人一口咬定是她勾引,女主人相信了男人的話,将她趕了出去,甚至連着兩個月的工資都沒有結給女孩。

女孩迷茫了,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然後遇到了同村的小姐妹。

小姐妹已經不是那副村姑的打扮,她衣着時尚,就像是城市裏的時髦女郎一般。

小姐妹請女孩吃了一頓飯,然後極力邀請女孩去和她一起工作。

女孩很聰明,她從小姐妹的言談舉止中隐隐猜到了她所從事的職業。

雖然貧窮,女孩卻堅守了自己的底線,沒有跟着小姐妹去做可以賺大錢的買賣。

女孩又做回了保姆,然後,她遇到了自己這一生中最大的劫難。

身後抵着的門突然打開,孫暢的身子一歪,倒了進去,肥胖的女人下了一跳,一腳便踢在了孫暢的頭上。

“你這個喪門星,作死呢!早知道你這樣子,就該叫阿偉給你撞死掉,我們付家是做了什麽孽才娶了你這麽一個東西!”

那一腳結結實實地踢在孫暢的頭上,她只覺得頭嗡得一聲,排山倒海的疼痛傳來,孫暢只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像是要炸開一般。

女人的咒罵聲漸漸變得飄渺,像是來自極遠的地方,下一秒,孫暢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高嫁女

孫暢從程梅的身體中脫離出來,她看見那個胖女人,程梅的婆婆,惡狠狠地地踹了程梅幾腳,見她一動不動地癱在那裏,臉上的表情卻越發的嫌惡起來。

她像是拖死狗一樣,拽着程梅的一只胳膊,粗暴地将她拖進了屋子,一道濕漉漉的痕跡在棗紅色的木地板上分外地醒目。

胡翠紅朝着臉色煞白的程梅臉色吐了許多口水,即使這樣,她猶不解氣,又朝着程梅的肚子上踹了幾腳,這才将她拖進了衛生間中。

胡翠紅從來都不喜歡程梅,她覺得自己将程梅拖進來已經仁至義盡,她絲毫不覺得自己将被付偉撞倒的程梅扔在那裏有什麽錯,也不覺得自己故意晾着她在門外有什麽不對,這個女人的命雖然賤,但是卻很硬,即使怎麽折騰也不會死。

程梅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張臉已經變成青白之色,她的呼吸漸漸弱了下去,生命的氣息越發的微弱起來,孫暢看了一眼緊閉的浴室門,然後附了上去。

孫暢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身上的疼痛排山倒海地傳來,她痛得眉微微皺起,眼底卻依舊是一片漠然之色。

這樣的事情,每隔幾天,程梅都要經歷一次,她似乎已經習慣,并且麻木,孫暢可以感受到蜷縮在身體深處那屬于程梅的靈魂,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氣。

将浴缸裏放滿了熱水,孫暢脫去了身上濕漉漉的衣衫,跨進浴缸之中。

若是程梅,即使現在的身體急需要回暖,她也會死忍着,不敢用浴缸來洗澡,這個巨大的白色浴缸,和這個家裏的許多東西,都是程梅沒有資格去觸碰的。

泡在熱氣騰騰的水中,孫暢舒服的嘆了口氣,合上眼睛,開始查看着屬于程梅的那些記憶。

那些不堪的記憶湧入腦海,孫暢的臉色當時便變了,她倏地睜開眼睛,目光冰冷,這場樣生不如死的五年光陰,她是如何熬過來的?

付家并不是什麽有權勢的人家,他們是傳說中的拆遷戶,一夜暴富之後,付家人在S城買了房子,全家從縣城上來到了城市裏。

一夜暴富,讓付家人變得看不清自己,覺得自己已經跻身于富豪的行列,付德強還算有些理智,他原本便是做包工頭的,現在有了錢,便注冊了公司,拎着手底下的一批工人接一些活計,他為人活絡,也舍得花錢,因此生意也還過得去,每年也有一兩百萬的收益。

付德強在外打拼着,原本只有小學文化的胡翠紅忙着過富太太的生活,忽略了一雙兒女,原本在叛逆期的少年少女極容易走歪路,沒有了人管教,他們迅速的長歪了,等到付德強察覺到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

兩個孩子只有初中畢業便辍學了,整天拉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付偉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曾經在一夜之間便賭輸了十幾萬。

付德強想要教訓付偉,可是胡翠紅別的本事沒有,只是會胡攪蠻纏,只說自己家不差錢,孩子還小,不懂事兒,等到大了就知道了。

幾次三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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