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沿着山海棧道走了兩個來小時，頭頂的日頭愈來愈烈，下半山腰時，終于在一塊平坦的空地上見到了服務站。
服務站不大，隐在樹蔭一角，類似學校的小賣部賣點零食和飲料。導游昨天已經和店老板預定了便當，等班裏同學一到，就在門口的陰涼處分發。
女生們到得晚，一個個都被正午的烈日曬得生無可戀，這會兒見着陰涼地，忙叽叽喳喳撲騰過去。
寧翹也被曬得蔫了吧唧的，跟在孟夢和施瑩瑩後面，選了塊空石頭坐下。
大樹蔭底下，班長和導游在前面給女生們分發便當，寧翹沒什麽精神地把帽子摘下放腿上，摸摸劉海，也全是汗。
她擡起頭，正想問問孟夢要不要去洗手間時，餘光出現了周亦博的臉，她一激靈，下意識側過眼眸。
周亦博坐在寧翹斜對面的石椅上，微彎着身，旁邊是林靜微和許栀。
他們到得早一些，已經分到便當，周亦博和許栀正端手上吃着，唯獨林靜微姿态優雅地坐在中間，小口抿着手上的一塊巧克力。
“真不吃點嗎？”周亦博又側頭問了一遍。
林靜微視線放在手機屏幕上，在看書，聽到問話，只微微搖了搖頭。
周亦博知道林靜微凡事講求儀态，也沒再強求，放下筷子，拿起椅子邊的冰鎮汽水準備喝時，視線正好和對面的寧翹碰上了。
“诶？寧翹。“他微彎下眼，親切地和寧翹打着招呼。
寧翹偷看人被逮個正着，瞬間有些不好意思，但還算淡定，笑着擡手回應了一聲。
林靜微就在這時擡了下眼，往寧翹這邊側睨過來。
寧翹這會兒臉頰泛着薄紅，青藍的短發有些淩亂，她臉小小的，眼睛卻很透亮，林靜微盡管對她有股莫名的敵意，但依舊不否認她笑起來很甜。
她略微瞥了一眼，打算收回目光時，注意到寧翹手上戴着的手環。
她看着，目光不自覺沉了沉。
隔對面坐的兩個人，仍在對話。
周亦博昨天就注意到寧翹的頭發了，這會兒隔得近，順口問道：“你這發型挺特別的，是這幾天剛弄的嗎？”
寧翹想着肯定是因為摘了漁夫帽，頭發太亂了，周亦博才會注意到。
“嗯，高考完剛弄的。”她擡手順了下頭發，心裏不由嘆道，真不是個搭話的好時機呀！
“顏色也特別，”周亦博喝了一口汽水，像是想起什麽，又笑笑，“和我頭像顏色蠻像的。”
寧翹內心撲通撲通……
這時，孟夢把班長發的便當傳給寧翹，順便搭了一句，“是不是很可愛啊，寧翹說這個像花椰菜。”
“……？”
空地上有風吹來，寧翹托着便當，表情有點石化。
周亦博果然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嗯，這麽一說是有點像。”
“……”
寧翹欲哭無淚。
加上這會兒頭發亂七八糟，寧翹覺得肯定不能給周亦博留下好印象了，以至于都開始埋怨“花椰菜”始作俑者——梁斯言時，又聽周亦博補充道，“确實很可愛。”
—
從服務站過去就是海岸線，聽導游介紹，前面有個近幾年流行起來的網紅打卡點，可以過去拍照留念，所以相較早上，女生們下午的徒步熱情明顯高漲了許多。
寧翹也不例外，只不過她的熱情勁是來自于周亦博中午那句，确實很可愛。
毫無防備地被暗戀的人誇，這種感覺實在太過美妙。
就像半年前，毫無防備遇見周亦博一樣。
寧翹一直覺得她和周亦博的相遇很有小說感。
那天有陽光、有白襯衫，還有少年天使般的笑容。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
正值周末，學校的籃球賽正在體育館如火如荼地舉行。
寧翹對籃球沒什麽興趣，窩在家裏看漫畫，本來不打算過去，但接到了梁斯言的電話。
“過來給我送件球衣。”聽筒裏散漫的聲音傳來。
寧翹趴在床上，兩條腿在空中蕩來蕩去，瞥一眼窗外熾熱的陽光，“我才不去，這麽熱。”
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漫畫書舉在眼前，又聽那頭催促，“趕緊的。”
“好吧，那你就欠我一件事了，”寧翹懶得和他多廢話，把漫畫書放下，盤着腿坐起來，“之後我拜托你做什麽，你也不可以拒絕！”
等梁斯言應下，寧翹挂掉電話，下床取了球衣吭哧吭哧往學校趕過去。
這次比賽各年級段都參加，中午一點多體育館還在清場，門口堵得水洩不通。
寧翹一路小跑，給梁斯言打電話也沒接，左右張望找尋身影，一不留神，肩膀就撞着人了。
重重的一下，寧翹感覺自己是用肩膀撞過去的，忙彎身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對方是個男生，謙遜有禮，直說沒關系。
其實就可以擦身而過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的聲音過于溫和好聽，寧翹在錯身的時候，還是轉了下頭。
那天陽光亮得晃眼，灑在身上卻和煦舒适，男生迎着陽光站在寬闊的空地上，視線往場館那頭望去，也像是在找人。
明媚的陽光裏，寧翹直直盯着人，有一瞬間覺得這場景和她新追的連載很像——陽光，少年，白襯衫。
男生大概注意到了視線，微轉過眼眸，沖眼前的人笑了一下。
寧翹迅速轉回腦袋，快步走向場館，但心髒卻沒由來的，撲通撲通快跳了起來。
……
網紅打卡點設在石灘邊，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座紅白色瞭望燈塔和一些白色小房子，中間有棧橋相連。男生們早早到了，但因為班長在群裏發了要在這裏拍集體照留念，所以沒再往前走，停在石灘邊玩水。
“衣架子就是這點好，光看背影都覺得養眼啊。”孟夢舉着手機在錄小視頻，鏡頭掃到梁斯言時，沉醉地小錄了一段，然後遞給寧翹和施瑩瑩觀賞。
梁斯言今天穿了塗鴉襯衫，下身是黑色工裝短褲，他身材挺拔修長，這會兒背對着鏡頭站在石灘邊，手随意往上揚，在打水漂玩。
夏日的陽光斜斜地落下，泛着金光的海水配着恣意明亮的少年，猶如一幅活動的夏日畫卷。
施瑩瑩和孟夢都繞有興致地低頭欣賞帥哥，寧翹也配合着看了一會兒，而後想着她是不是也可以錄一下周亦博？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寧翹的心就有些蠢蠢欲動了，握着手機的手開始緊張，和女生們下了棧道，走到石灘邊，她的注意力還黏在不遠處的周亦博身上。
“寧翹，來這拍。”孟夢在前面喊了。
“哦……”寧翹慢騰騰過去。
和孟夢施瑩瑩在燈塔前拍了幾張，寧翹心不在焉的，又往石灘另一頭瞥去，錄一下應該也沒怎麽吧。
這麽想着，寧翹用力握了握手機，像是做好決定似的，和孟夢她們說了一句，就往棧橋悄悄挪過去。
她假裝漫不經心地舉起手機，邊走邊錄風景，好半天才敢往石灘那頭掃，可惜這會兒周亦博正蹲着給面前的兩個女生拍照，身影被擋住了。
寧翹只好又把鏡頭轉回來。
海風徐徐吹着，蔚藍的海面被陽光襯得波光粼粼，她站在棧橋一側，怕帽子被風吹走，摘下抱懷裏，貓着身裝作在錄海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周亦博的身影在餘光裏出現了，她忙把鏡頭掃回去。
但沒錄着人，鏡頭被一只突然橫過來的手擋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