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梁斯言老遠就見着寧翹從女生堆裏出來，貓着身，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從小到大她但凡有個什麽“壞”心思，都這種姿勢，自以為淡定不已，實則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心虛。

梁斯言微眯眼，從石灘慢慢過去，快到棧橋的時候，在海邊撩了一把水，等走近，居高臨下往寧翹臉上灑了一下。

鏡頭被擋，臉還被弄濕了，寧翹登時跳腳，“你幹什麽！”

棧橋上，寧翹青藍色的頭發在海風中軟塌塌的，梁斯言淡淡掃了一眼，才往她拍的方向望去，語氣閑閑，“你幹什麽，偷拍人啊。”

話音一落，寧翹耳廓霎時紅了起來。

努力維持淡定，用手背輕抹了一下臉頰，“誰偷拍了，我在錄風景。”

梁斯言回過眼，目光掠過她泛紅的耳廓，氣定神閑地劃開屏幕，“那我給你拍一下，是誰耳朵紅了。”

寧翹反射性地捂住耳朵，知道越狡辯梁斯言會越來勁，索性攤牌了，伸出食指比了個一，小聲道，“我就錄一下。”

梁斯言揚眉，表情嫌棄，寧翹立馬找了借口。

“你剛才在那傻不拉幾地打水漂，她們都說很帥，”寧翹在心裏對孟夢說了句抱歉，“但我覺得一般，就想錄一下周亦博和她們的比對一下，你不要打擾我。”

說着，她神态自若地擡起鏡頭，想往石灘那頭轉去，又被擋住了。

寧翹憤憤擡頭，梁斯言伸出手，沒輕沒重地掐她臉頰，“誰傻不拉幾。”

“我，”小女子能屈能伸，寧翹識相改口，“我傻不拉幾。”

拍掉掐人的手，再次擡起鏡頭，“別打擾我。”

視線轉回去，但周亦博的身影已經沒了。

“嗯？”寧翹郁悶，迅速往旁邊瞟了兩眼，發現周亦博和另外兩位女生已經坐到另一側石頭上了。

估計也往他們這裏望過來，在寧翹看過去時，周亦博擡手示意了一下。

尴尬。

寧翹迅速放下手機。

“跟你打招呼呢，回應一下。”梁斯言觑着她，陰陽怪氣的。

寧翹回瞪了他一眼。

沒錄到相，寧翹在棧橋心不在焉地錄了會兒海水，就往燈塔過去了，這時，班長喊了一聲，“過來拍集體照了——”

寧翹悶着頭，本來還無精打彩的，聽到這聲喊，腦中忽地亮起一個燈泡。

對哦，拍集體照！

……

今天的徒步之行也算小有收獲。

不僅得到了誇獎，還拍到了周亦博的照片。

晚上洗好澡坐床上，寧翹臉上敷着面膜，兩根手指點在手機屏幕上。她努力放大下午拍的那張集體照，想截一張周亦博的單人照發給林萌璇，給她看看自己的戰果。

但不管怎麽放大，框裏還是有其他人的身影，如果再截個圖就只剩頭了……哎，這樣太沒有美感了，寧翹放棄了截單人照的想法，把幾個男生搭着肩站一起的截圖發了過去。

寧翹：【怎麽樣？】

再配一個得瑟轉圈的表情。

林萌璇：【嗯，不錯，梁斯言特別帥。】

照片裏和周亦博并排站着的是梁斯言。

寧翹垂下眼皮，丢了一個錘頭的表情：【讓你看周亦博，沒讓看梁斯言。】

林萌璇：【攤手.jpg 】

林萌璇：【我還是不能理解。】

寧翹：【不能理解什麽？】

林萌璇：【要我身邊有一個這麽帥的竹馬，我絕對嚴防死守，哪還有空喜歡別人啊。】

寧翹：【 ……】

寧翹：【你不懂。】

林萌璇：【你最懂了。】

寧翹：【誇獎？ 】

林萌璇：【不是。】

寧翹：【鄙視.jpg 】

林萌璇：【跟我說說，到底喜歡周亦博什麽？】

寧翹是藝考生，高三這年早早定了廣播電視編導專業。她平時不怎麽去學校，即使過去也只是補補文化課，并不經常提起周亦博，如果不是這次高考完去染頭發，林萌璇其實都快忘了她暗戀的事了。

浴室裏孟夢在洗澡，寧翹臉上的面膜紙幹了，她把紙揭下丢垃圾桶裏，拿紙巾擦了擦手，再拿起手機回複：【不覺得我和他的相遇很有小說感嗎？】

林萌璇回憶了一下：【陽光，少年，天使般的笑容？】

寧翹：【羞澀點頭.jpg 】

林萌璇：【寫的倒是挺有小說感的。】

寧翹：【不是寫的小說感，是我那天遇到就是這種氛圍。】

林萌璇：【那怎麽見你高三都沒什麽舉動，我還以為你就是說說而已。】

寧翹：【當然不是說說，我是因為周亦博說高中不談戀愛，要以學業為重，才沒有舉動的。】

林萌璇挑重點：【周亦博跟你說的？】

寧翹：【不是。】

林萌璇：【那哪打聽來的？】

寧翹：【梁斯言說的。】

那天在操場相遇後，寧翹進了體育館，把球衣給了梁斯言。

也沒着急回去，坐觀衆臺上，想着男生身上也穿着球衣，興許一會兒還能再見到。

後面開始打比賽，還真見着了人。

聽後排女生讨論，得知男生名字叫周亦博，和梁斯言同在理科重點班。

為此，寧翹默默興奮了好幾天。

了解到周亦博和梁斯言關系不錯後，她就找梁斯言旁敲側擊打聽這個人。

想加一下微信，但梁斯言說他不加陌生人。

問梁斯言可不可以找他告白，梁斯言說周亦博高中不談戀愛，要以學業為重。

寧翹表示理解，于是決定等高考後再第一時間表白。

林萌璇：【原來是這麽回事。】

寧翹：【現在明白了吧。】

林萌璇：【嗯嗯。】

林萌璇：【我說呢，梁斯言怎麽沒阻止。】

林萌璇：【原來早阻止了。】

寧翹：【阻止什麽啊？】

這時，房間的浴室門開了，孟夢裹着頭巾從裏面出來。

寧翹剛剛敷完面膜，臉頰黏糊糊的，見林萌璇沒馬上回複，準備先去浴室沖把臉。

她把被子一掀，踩着腳下的一雙拖鞋，跑去浴室。

等出來時，孟夢在電視機旁吹頭發，寧翹拿面巾紙擦着手，坐回床上。

往後夠了被子上的手機，一按，發現界面來了兩條消息，都四分鐘前剛發的。

上面一條是梁斯言：【炸串吃嗎？】

下面一條是林萌璇：【真的不覺得梁斯言喜歡你嗎？】

握着手機的寧翹：……

—

下午徒步回來，寧翹沒什麽胃口，簡單吃了幾口團餐，就回房間了。

梁斯言被班裏男生拉去游泳，這會兒去了美食街，準備打包夜宵回酒店，順帶發來消息問寧翹。

“你們要吃炸串嗎？”寧翹盤腿坐床上，轉頭問孟夢和施瑩瑩，“梁斯言在美食街，說可以打包。”

孟夢和施瑩瑩晚上吃的也不多，這會兒肚子都扁了，于是異口同聲地應道，“好呀。”

寧翹給梁斯言回了消息，然後才重新點開林萌璇的對話框。

【真的不覺得梁斯言喜歡你嗎？】

林萌璇之所以用“真的不覺得”，是因為她已經和寧翹提過很多次了。每次給的理由都是梁斯言對其他女生冷淡疏離，唯獨喜歡逗寧翹玩，絕對是動心思了！

高一時，寧翹還就着這話問過梁斯言，梁斯言則是滿臉不屑，“我對你動心思？”

寧翹小雞點頭。

梁斯言：“你覺得可能嗎？”

寧翹搖頭，“可她們都說，你喜歡逗着我玩？”

梁斯言不以為意，“我還喜歡逗阿黃呢。”

阿黃是小區門衛叔叔養的愛犬。

“也是，”寧翹想了想，沒為梁斯言拿她和阿黃做類比急眼，而是故作姿态地嘆了口氣，“我剛還擔心你喜歡我，而我只能狠心拒絕讓你難過呢。”

梁斯言抄起手邊的書敲她腦袋，“不自戀會死啊。”

……

寧翹給林萌璇回：【還真不覺得。】

林萌璇不氣餒，照例搬出了“梁斯言喜歡逗寧翹，但對其他人冷淡”的理由。

寧翹淡定回複：【哪裏就對其他人冷淡了。】

想到早上徒步時孟夢說的話，又補充道：【他很快就要被美□□倒啦。】

這話激起了林萌璇的興趣：【具體說說。】

寧翹：【不說，晚上的重點是周亦博！！！】

林萌璇：【哦。】

林萌璇：【周亦博很帥，很陽光，笑容很迷人，你還想聽什麽類型的彩虹屁，我都可以吹給你聽。】

寧翹：【好了，你還是閉嘴吧。】

林萌璇回了一個揮手絹扭腰的表情。

随後癡漢臉道：【所以我們能聊聊梁斯言了嗎？】

—

梁斯言打包好夜宵和幾個男生從酒店電梯上來，快到十三層時，他給寧翹發了消息，讓她過來電梯口。

電梯距離房間沒幾步路，寧翹穿着身上的睡裙就出去了，她今天被薄衫捂了一天，手臂和後背都起了紅疹，沒敢套外套。

走廊長長一道，兩側牆壁亮着淺色的照明燈，梁斯言把手裏的袋子遞過去。

視線觑了一眼寧翹的穿着，“你穿的倒是随意。”

寧翹聞着烤串的香味，随口回怼，“不然呢，我還要盛裝出席嗎。”

梁斯言輕哼一聲，注意到她手臂和肩膀那塊泛着一層薄紅，又問，“手臂怎麽了？”

寧翹側身看了一眼，不以為然，“哦，沒事，起了一點紅疹。”

“有藥膏嗎？”

“沒，塗了一點清涼油。”

走廊裏有人開門出來了，寧翹拎好袋子準備撤，“那我走啦。”

“嗯。”

梁斯言站在原地，等寧翹進了門，腦袋探出來，沖他揮一揮手，梁斯言才轉身往電梯過去。

回到房間時，周亦博正站窗口和人打電話。

他關上門，把手裏的塑料袋子擱到茶幾上，站在沙發前，掏出手機給班長發消息。

本來想讓班長問問導游，看附近有沒有藥店，但班長回了說他那就有塗紅疹的藥膏，梁斯言于是又拿着手機出去了。

給寧翹送完藥膏回來時，接近十點。

周亦博剛打完電話，轉身見梁斯言回來，問，“怎麽了？”

“找班長拿了點藥膏。”房間溫度高，梁斯言拿了遙控器往下調溫度，走到茶幾旁，叫周亦博過來吃。

兩人挨着茶幾坐下，周亦博往他手裏瞄一眼，藥膏不在手上，随口問，“藥膏給寧翹的？”

“嗯。”梁斯言從袋子裏拎了兩罐汽水，一罐遞給周亦博，另一罐自己開了，仰頭灌了一口。

梁斯言平時哪有對女生這麽體貼的時候，周亦博覺得稀奇，忍不住八卦，“你這又是送驅蚊手環又是送藥膏的，是不是喜歡人家啊。”

周亦博話裏調侃的意思明顯，梁斯言顧自抽了一根烤面筋遞過去，揚一下眉骨，“吃東西，別廢話。”

周亦博笑了，伸手接過面筋串。吃了一會兒，他不知想到什麽又開口，“那靜微的事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

“她喜歡你。”

梁斯言握着手邊的汽水，眼神透着不耐，“你少做點紅娘的事。”

“沒做紅娘，她喜歡你，我看的出來。”

梁斯言、周亦博還有林靜微三個人經常一起參加競賽，關系還算可以，林靜微喜歡梁斯言的事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平時在班裏，集體活動林靜微從來不主動參加，但如果梁斯言要去，她都會默默應下。

“你看的出來，”梁斯言微側過頭，“然後呢？”

“你喜不喜歡靜微？”

“不喜歡。”

“那幹嘛不跟她說清楚，讓她一直放心上。”

梁斯言有時候真的對周亦博無言，他放下汽水，冷臉對着周亦博，“那是不是每一個有意向喜歡我的，我都挨個找她們說一遍？”

“這又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梁斯言沒有周亦博那種愛操心的勁，“林靜微說什麽了？我就要去和她說清楚。”

“我……”周亦博張張嘴，一時被他這話給語塞住了。

“所以讓你少做點紅娘的事。”

梁斯言起身，走去床邊拿換洗的衣物。

“那下回靜微再找我問你的事，我就說你心有所屬了。”

“随你。”

梁斯言圾垃着拖鞋，往浴室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什麽，他轉頭看了周亦博一眼。

忽然問：“你對一見鐘情什麽想法？”

周亦博正收拾着桌上的殘渣，擡頭，臉上表情莫名，“幹嘛。”

“如果有人跟你告白，說一見鐘情喜歡你，你會怎麽樣？”梁斯言倚在門框問他。

“什麽意思？”

“就字面意思，你會怎麽樣？”

“拒絕吧。”周亦博邊說着邊将手裏的袋子打了結，起身丢進垃圾桶。

“這麽幹脆？”

周亦博轉過身，就見梁斯言一臉打量的眼神。

“不是，”他瞅着梁斯言，半天才憋出句，“你問這個幹嘛？”

梁斯言揚一揚眉，像是更加确定什麽，沒再多說。

“随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