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外面暮色徹底落下。
梁斯言被寧翹挽着手從長廊離開。
往外走出幾步, 梁斯言偏頭朝長廊又看了眼，冷不丁問，“你讓學長加油什麽？”
沒了樹叢遮蔽, 廣場上妖風肆虐, 寧翹嘶嘶縮着脖子, 拿梁斯言手臂擋風，“學長想約人看路演，但沒什麽信心, 我就鼓勵一下他。”
“約人？”梁斯言眼尾瞥着她, “約誰啊？”
“不知道，人還沒來呢。”
剛才從樹叢穿過時，寧翹和學長的對話梁斯言隐約聽到了兩句。
學長問她喜歡溫和的人嗎？
寧翹說喜歡。
學長這麽明顯的暗示，也就寧翹這心思簡單的, 聽不出來。
他不爽地努努嘴, 盯着寧翹腦後松松的丸子頭, 忽地交待，“你以後少跟學長一起, 聽到沒。”
“嗯？為什麽呀？”
“學長都有喜歡的人了，你還老跟人一起, 不怕被人誤會啊。”
“哦, ”有道理，寧翹乖乖點頭，“行。”
從廣場出來，寧翹想吃漢堡，和梁斯言進了北門新開的一家漢堡店。
店內裝修簡約, 北歐風的雙人桌椅，放着一首英文歌。正是就餐高峰, 點單的隊伍老長，梁斯言過去排隊，寧翹去占座，選了窗邊的兩人位。
等了一會兒，梁斯言端着托盤回來了。
他拉開椅子在寧翹對面坐下，托盤上滿滿一盤吃的，寧翹喜歡蘸番茄醬，挑了蝦堡和一袋番茄醬包。
梁斯言取了可樂放桌前，手上拆着包裝紙，看寧翹在撕番茄醬包，眉頭都皺了起來……也沒撕開口子，他伸手沖她招了下，“給我吧。”
寧翹立馬停下動作，把口子超小的番茄醬包遞過去。
正要捧起手邊的可樂喝一口時，餘光注意到梁斯言身後有人沖她招手。
她歪了下頭，看到斜前方走來的是祝曉丹和倪筝。
—
祝曉丹和倪筝老遠就注意到，店角落坐着位衣品很好的男生，這會兒點完單走近一瞧，發現坐男生對面的居然是小學妹。
“真是你啊小學妹。”她們笑眯眯地過來打招呼。
“好巧。”寧翹笑眼彎彎。
在三人寒暄的聲音裏，梁斯言低眸撕着醬包，指尖沾了點番茄醬，他往旁邊抽了張紙撚了撚。
伸手取過寧翹放前面的蝦堡，往裏給她擠番茄醬。
祝曉丹和林筝在寧翹旁邊的雙人位坐下，兩人視線都默默掃着坐寧翹對面的男生，充滿好奇。
尤其倪筝，屁股一挨着椅面，就擠眉弄眼問寧翹，“小學妹，這你誰呀？”
寧翹接過梁斯言給她遞的蝦堡，笑着介紹：“我男朋友。”
“男朋友？”倪筝帶着驚訝的口吻重複一遍，目光忍不住打量起來。
“小學妹速度噢，”祝曉丹比倪筝淡定一些，取了面前的手扒雞笑嘻嘻調侃，“倪筝之前問你要不要去輪滑社物色帥哥學長，你還說沒男朋友，現在都已經交上啦？”
物色帥哥學長這幾個字，飄進了梁斯言耳朵裏，他眼皮輕擡，掃了寧翹一眼。
寧翹倒沒什麽異樣，眉眼彎着，依舊笑得很甜，“那時候真沒有。”
“那男朋友是哪個系的？”倪筝作為輪滑社副社長，對維護社團多年高顏值帥哥的聲譽，一直有着義不容辭的責任，殷勤地插話道，“怎麽不叫上他一起來學輪滑呢？”
“他不是傳媒的。”寧翹搖搖頭。
“不是傳媒？”倪筝又瞄一眼梁斯言，“那是哪個學校？”
“宿大。”
“今年新生？”
寧翹點點頭。
“宿大今年新生的顏值這麽高的嗎？！”倪筝顯然意外了。
祝曉丹在一旁戴好手套，扒拉了兩下手扒雞，見怪不怪地說，“我之前就跟你提過啊，今年宿大新生顏值特別高，你還不信。”
“那我也沒想到會這麽高啊！”
倪筝又朝梁斯言身上投去視線，繼而對小學妹招招手。寧翹嚼着面包片把頭湊過去。
“我下午看你那麽認真給林嘉錄視頻，還以為你對林嘉有意思呢。”
倪筝是個大嗓門，自以為音量放得很小，實際邊上的人都聽清了。
寧翹囧。
“人男朋友在這呢，”祝曉丹咬着雞腿，聽着倪筝沒輕沒重的音量，手肘頂了頂她腰側，“提什麽林嘉。”
“哦哦，”倪筝也有點意識到不妥，笑着挽回，“男朋友比林嘉更帥。”
“……”
寧翹笑笑，捧着蝦堡轉回身子，發現梁斯言臉上表情玩味，正在看她。
“物色帥哥學長。”他用口型一字一句地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寧翹皺着小臉，小聲說，
梁斯言則是一副“你看我會不會信你”的模樣。
解決完晚餐，寧翹和梁斯言先學姐一步離開漢堡店。
從店裏一前一後出去，寧翹看梁斯言不說話，率先出聲，“你不會真的想多了吧？”
梁斯言往後微偏過頭，居高臨下和她對視，話應得散漫，“你說呢。”
“可我去社團不是物色帥哥學長，我只是去交朋友，就我上次跟你提的那兩個女生。”
寧翹圓圓的眼睛直盯着，這種認真，怕他想多的神情，梁斯言已經很久沒看到了，以至于不願意放棄這個能借題發揮的機會。
“不是給學長拍視頻了嗎？”他故意較真地說。
“這個是我幫其中一位女生拍的。”寧翹和他解釋。
梁斯言短促地“啊”了聲，重複，“幫別人拍的。”
寧翹瞅他，“你不信我？”
“學長輪滑滑得好，人長得溫和又有耐心，還是你的理想型，”梁斯言臉色臭得很，“我不信你不動心。”
“可現在你才是我男朋友，理不理想型的已經不重要了。”看他真不信，寧翹語氣有點着急了。
梁斯言點點頭，薄唇在寧翹的視線裏，輕扯了一下，“學長果然是理想型。”
“……”
寧翹正想反駁，臺階身後的門忽然打開了，有顧客從裏面出來。
話題中斷，兩人一前一後往臺階下去。
回去的路上氣氛有些沉默。
寧翹晚上有晚修，從街口繞出來沒按原路返回，沿着傳媒外圍的林蔭道往西大門走。梁斯言不牽人也不說話，寧翹兩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小嘴巴撅着，有點不高興。
一直等快走到西區教學樓前，兩人才停了腳步。
平時要是鬧別扭，梁斯言很快就好了，但今天卻一直沒有好的征兆，寧翹忍不住伸手晃了晃他手臂。
梁斯言微轉過眼眸。
“別不高興啦。”寧翹先求和。
梁斯言抿着唇，過了有一會兒，才低着嗓音出了個聲，“沒不高興。”
明明還臭着臉。
就在寧翹準備拆穿他的口是心非時，又聽到一句，“只是有點沒安全感。”
“……”
寧翹眼睛眨了眨。
大概沒安全感這個詞和梁斯言太過不搭，寧翹愣了好半晌，才和他确認，“你沒安全感？”
她可從沒見過梁斯言有這樣脆弱的一面。
“嗯。”梁斯言低低應着。
路口的燈光打在他眉眼上，單單看着，确實有幾分低落，但前幾天因為周亦博告白那事，寧翹的警惕心重了許多，她多瞅了兩眼，才半信半疑地小聲試探，“你不會……是在裝吧？”
“……”
梁斯言搖搖頭，低嗓反問，“你不信？”
寧翹誠實地點點頭。
梁斯言垂着眼皮沉默。
“好嘛，你沒裝，”寧翹見他好像是認真的，立馬乖巧地去晃他手臂，“我只是沒見過你這樣，而且你怎麽會沒有安全感呢？”
她語調軟下來，視線專注地盯着人。
梁斯言知道機會來了。
“我不是你的理想型，”他低沉的嗓音落下，黯然神傷的感覺一下就出來了，“畢竟我們只是試試，萬一你哪天遇到心動的人，說不定又把我甩了。”
有一個周亦博，梁斯言難保不會有第二個，如果開學初不是他當機立斷表白，說不定現在寧翹已經跟所謂的學長在一起了。
寧翹瞅着眼前這人，知道他剛剛說的又，是指她以前退訂娃娃親的事。如果是平時她肯定就不客氣地吐槽他心眼小，畢竟娃娃親的事都過去多久了。
可這會兒，寧翹看着梁斯言耷拉的眼皮，聽着他明顯失落的語氣，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是梁斯言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寧翹有些小動容。
她抿了抿唇，小臉略略低下，“你怎麽會這麽想呢？”
她秀氣的眉毛皺起來，一副明顯自責的樣子，梁斯言看着終是有些不忍心，正打算見好就收時，又聽她開口：
“我喜歡你，肯定不會甩了你的。”
聲音小小的，卻真摯無比。
梁斯言一時不知道怎麽回話了。
主要還是喜歡你三個字太過悅耳，他第一次從寧翹口中聽到。
盡管知道這話純粹是因為寧翹心軟，但梁斯言抿直的唇線還是有些繃不住。
他往右別過臉，打算見好就收的心早抛九霄雲外了，“是嗎，感受不到。”
寧翹覺得他怎麽可憐兮兮的，兩只手很快伸到他腰後側，摟住了他，想要給他一點安全感。
但梁斯言裝模作樣：“沒用。”
寧翹扁了扁嘴。
她慢騰騰松開手，又盯了會兒梁斯言，詢問，“那我要怎麽做，你才有安全感啊？”
“不知道。”梁斯言聲線仍舊低落着。
寧翹瞅着他側臉，腦中忽地閃過上周在銀杏大道，梁斯言親她沒成功的畫面。她眨了眨眼，手很快搭着梁斯言肩膀踮起腳尖，在梁斯言微轉過眼眸時，往他唇上青澀地碰了一下。
“這樣呢，”蜻蜓點水的吻一觸即離，寧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有好一點嗎？”
四周靜谧得可以聽到心跳聲，路燈光透過密密麻麻的葉子，細碎地落到兩人臉上。
梁斯言抿着唇，用力将上揚的嘴角勉強壓下，別過臉，裝作閑閑的模樣回答：
“暫時好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