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君香
蕭儀努力回想書中的劇情,周瑛孤女進宮,先是被衆人隐隐孤立,後又被蕭钺欺負,而裴煜,能在前期能成為周瑛心中白月光的存在,是因為他非但沒有和學堂其他人一樣孤立她,并且,在其他人捉弄她時,還出手幫過她幾次,自此,裴煜便成了周瑛放在心底,默默仰望的男神。
後來,雖然周瑛與蕭钺進一步糾纏,裴煜仍是周瑛心中那個不可碰觸的存在,等周帝察覺兒子與養女間的醜事,想要分開他們時,曾旁敲側擊周瑛有無喜歡的人,為了斬斷與蕭钺間的這段孽緣,周瑛忍下心中酸澀,咬牙說出了裴煜的名字,并請求周帝為她二人賜婚,原本周帝尚且處于猶豫當中,但當蕭钺聽說此事後,也不知出于什麽樣的詭異心理,竟然親自求到了周帝面前,于是,周瑛搖身一變,由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成為了大周朝最年輕的狀元夫人。
不過,這對于男主角和女主角來說,卻遠遠不是結局,周瑛嫁給裴煜後,蕭钺依舊沒有放手,只是将一腔傾訴深深藏在了心底,周瑛婚後并不幸福,因為沒有娘家,無論是婆婆,還是同輩的妯娌,對她都有種隐隐的排斥,裴煜對她卻依舊是從前淡淡的模樣,他們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因為成親變得更加親密起來,愛情與生活的雙重壓抑,徹底摧毀了周瑛的內心,她開始懷疑,當初嫁給裴煜就是個錯誤,在崩潰時,周瑛甚至對着裴煜大喊‘你根本就不愛我’。
恰在此時,蕭钺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生活中,一次次的糾結與痛苦,開始讓周瑛認清了自己的內心,原來,自己心底真正愛的那個人,并非是高高在上,如同月光一般不可觸及的裴煜,而是那個偏執霸道,占有欲極強,可在她面前又很幼稚的蕭钺。
接下來,周帝病重,蕭钺越發毫無顧忌,等到周帝駕崩之後,更是名目張膽的将周瑛接入宮裏,封為貴妃,一時間寵愛非常,到了這一步,就是周瑛人生崛起的開始,在此後的歲月裏,她基本都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存在,就連阿娘和她對上,都沒落得什麽好下場。
想到這,蕭儀微抿唇角,美麗的眸子中流露出絲絲困惑,她終于發現不對的地方了,為什麽,她一開始會毫不猶豫的認為裴煜深情男二呢?是了,因為,好像除開當事人外,其他人全都認為裴煜對周皇後一往情深,因為,最直接的例子就是,盡管裴煜後來位極人臣,但身邊始終再沒有任何女人存在,甚至于,到了後來,連周瑛都開始相信,裴煜對自己情根深種,從前造成的種種誤會,只是由于裴煜這個人過于‘直男’,并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愛意而已。
也正因有了周瑛的這份矛盾的愧疚,三番五次替他擋下了來自蕭钺的刁難,才成就了裴煜一代癡情名相的美名。
眼前的迷霧盡數散去,蕭儀整個人忽然茅塞頓開,從表面上來看,在三個人的感情世界中,裴煜是那個可憐的輸家,可若換種角度來看呢?從頭到尾,裴煜都在順勢而為利用周瑛,達到與蕭钺周旋的目的呢,她大腦飛快的轉動,細細數來,所有愛慕或是和周瑛有關系的男人中,其他人的下場皆是無比凄慘,除了裴煜。
到底是人控制着風筝,還是風筝帶着人走,難說的很。
裴煜,蕭儀看着少年人挺拔消瘦的背影,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蕭儀正在走神之際,眼前一只手掌晃了晃,下一刻,一個堆滿笑容的放大俊臉就出現在眼前。
“阿昭,我聽阿姐說你身子已經沒大礙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這幾天,我是天天都擔心你,吃不飽睡不好的。”許文軒滿臉真誠道。
眼前這貨是如穎表姐的堂弟,她舅家的表哥,亦是在崇文館讀書的伴讀之一,而且,也喜歡周瑛。
聽了這話,蕭儀身子微微前傾,一雙清澈美目微微蹙起,近距離欣賞着這樣的美顏暴擊,許文軒輕咳一聲,忙收斂心神嘿嘿笑道:“阿昭,阿昭——”
蕭儀皺了皺鼻子,道:“表哥,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想求我幫你時,就會露出這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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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軒:……
“說罷,想讓我幫你做什麽事?”說着,蕭儀狐疑的打量她,遲疑道:“還是,你又闖什麽禍了?”
“沒,當然沒,”許文軒連連擺手,想了想道:“那個,阿昭,我聽說因你的事,姑母派了尚儀局的姑姑去教導周姑娘禮儀,可你如今也沒事了,你看你能不能——”
“不能!”一聽許文軒說的是周瑛,蕭儀的臉色當即就難看起來,氣道:“許文軒你個棒槌,你還分的清裏外遠近麽?我是你的誰,周瑛又是你的誰?我受了傷,受了驚吓,你問都不問一下,開口就要給周瑛求情,你、你簡直快氣死我了!”
“阿昭,阿昭我錯了,”一看蕭儀真生氣了,許文軒趕緊哄道:“我可冤枉死了,我怎麽不關心你了,你不信問問我阿姐,我哪天都會問她你的情況,還有,你不在這幾天,你落下的功課筆記,我可都給你寫好了,”見蕭儀面色稍霁,才有些委屈的繼續道:“你這幾日都在坤寧宮修養,如今又不是小時候了,我一個外男,怎麽能随便探望,你也得體諒我不是?”
聽了他的解釋,蕭儀冷哼一聲,沒再說話,許文軒繼續道:“對了,過幾日我打算在家辦個文會,到時裴煜他們幾個都會去,你要不要來?到時叫我阿姐陪着你,姑母肯定會同意的。”
許文軒身為伴讀,大部分時間都在宮裏學習,雖說和皇族的關系親近了,可相應的,與宮外同齡人間的交際就單薄許多,因此,只要有時間,他都會借着些由頭,将外祖父或是舅舅們同僚家中的同齡子弟叫來家中小聚,從而來鋪墊自己的人脈交際。
從前,像是這種類的聚會,蕭儀向來沒什麽興趣,她又不是皇子,她有阿兄,有父皇和母後在,她的起點,就注定會遠超許多女子的終點,出去交際,也無非是被一群姑娘千方百計的讨好抱大腿而已,既然如此,還不如索性舒舒服服待在宮裏,反正她是公主,天生就有任性的權利。
只是,恢複前世記憶後,蕭儀表面雖看似不甚在意,可內心深處,總有一種緊迫感,既然發現了裴煜此人的不同尋常,她就不會什麽都不做,可是,他們兩人素無交集,貿貿然迎上去,損了她的顏面事小,萬一叫裴煜有所警覺,弄巧成拙就糟了,想到這,蕭儀點點頭,道:“好,我去和母後說,到時叫如穎表姐陪我一起去。”
許文軒愣了一下,而後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太好了,知道你去,祖母還不知道有多高興,你一向喜歡清靜,放心,屆時不會有外人,都是自家姐妹在一起,你若想和我們一起玩就一起,不想的話,就陪祖母說話。”
兩人又說了些話,看蕭儀神情舒展,許文軒這才又試着旁敲側擊的開口問道;“阿昭,你從來都是舒朗大氣的性子,連蕭音那種刻薄的炮仗,你都很少和她計較,怎麽……你這次這麽氣周姑娘啊?”
經過方才沖許文軒的一頓發洩,蕭儀的心情已平靜下來,她心中清楚,她縱然能憑着公主的身份像方才那樣不管不顧的任性,但同時,她也會失去了解敵人,靠近敵人的機會,許文軒是她嫡親表哥,對她尚且如此小心翼翼,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久而久之這樣下去,她就會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而這,絕非她所願。
想通這些後,蕭儀努力壓下心中的酸澀與氣憤,不動聲色的道:“我也不是氣,表哥你應該知道有句話,叫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換到我這裏就是,按理說周瑛是沒有得罪我,可你能說我這次受傷,這裏面沒有她丁點的原因嗎?”
許文軒怔愣住,有些錯愕的望着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蕭儀也沒打算讓他開口,繼續道:“表哥,雖說喊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口號,不過你心裏應該清楚,這種話不過是皇族內部一種政治傾軋手段而已,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一說,為君者,與為臣者,兩者之間本就隔着天塹,表哥,如今你還覺得,周瑛是無辜的嗎?”
許文軒心頭震動,瞳孔微縮,額頭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蕭儀坦蕩的與他對視,片刻之後,他終于苦笑一聲,敗下陣來。
蕭儀的話,就如一柄利斧,劈開了在他心目中周瑛的完美濾鏡,直指最核心的一個問題:周瑛雖然進了宮,可她卻仍然沒放下從前作為所謂天之驕女的架子。
像裴煜、許文軒之流等,能進宮作為皇子伴讀,哪個不是家世才學樣樣出挑,屬于精彩絕豔的天才人物,可盡管如此,進宮之後,也皆是斂去一身鋒芒,為人處世處處謙讓,叫人挑不出半絲錯處,甚至有時,還會給皇子們擡擡轎。
可周瑛呢?她的确是功臣遺珠,周将軍也的确勞苦功高,可她若是覺得能憑借這些,就可以和公主分庭抗禮,甚至為此心生不滿,那就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