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許如穎見她這樣, 問道;“這枚玉佛很珍貴嗎?”
蕭儀點點頭:“珍貴,”像是這話不夠分量一般,她又補充了一句:“非常珍貴。”
許如穎;“難道這枚小玉佛, 還有什麽了不得來歷不成?”
“恩,”蕭儀點頭:“我曾聽弘一師兄提起過, 師父在世時, 與翰林院學士,也是當時的一代玉雕大師林澤林大大師的得意之作, 聽說林大人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塊極品羊脂白玉, 他親自雕了一尊白玉佛像,為太皇太後壽誕獻禮, 而剩餘一塊整料, 和幾塊碎料, 則被雕成了小件, 至于這一枚, ”她看着在靜靜躺着的小玉佛道:“應當是裴相從林大人手中讨到,又經師父之手開光過的,師兄是偶然之下說起的, 等我再細問時, 他卻不肯再說, 只推脫是位故友為家中子孫求來當鎮物, 壓一壓命數,沒想到, 這個人竟然是裴煜。”
許如穎雖進宮幾年, 對這些宮闱密事卻不大清楚,當即有些興奮道:“既然林大人将白玉佛像獻給了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做壽誕賀禮,那在宮裏應當還能見到吧?”
看着表姐有些蠢蠢欲動的雙眼, 蕭儀給她潑了盆冷水:“聽聞,高祖母她老人家十分喜愛這枚玉佛,于是,她老人家駕崩後,這尊玉佛便随她老人家陪葬皇陵了。”
許如穎:…………“哦,那就有些遺憾了。”
“不過……”蕭儀看着掌心的玉佛,毫不猶豫的将之仍會錦盒中,道:“這個你拿去歸檔吧,我有些累了,想睡會兒。”
說罷,也不理許如穎,徑自扯被躺到了床上。
許如穎:……她還什麽都沒說呢,不過,知道這小祖宗近來心情不好,許如穎也不為這些許小事跟她對着來,左不過還有幾日就回宮了,想到這,許如穎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對于這次的事,兄妹倆都默契又詭異的保持了同頻,自那日那場痛哭後,兩人沒有再見對方,也沒有再提起那日之事,好似他們兄妹之間,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周帝雖又讓人送來幾品溫順又漂亮的小母馬,蕭儀卻再也沒碰過它們,她平日裏大多窩在屋內,無聊時有時也出來對着山間美景放放風。
只不過……蕭儀皺眉看向‘湊巧’出現的裴煜,心情莫名的不爽:“裴公子,好巧啊,竟然又見到你了。”
裴煜微笑,整個人如沐春風一般:“是啊,果然是巧,想不到公主也愛賞這山間美景嗎?”
看見這副虛僞的面孔,蕭儀只覺倒盡胃口,冷哼一聲,轉身就往回走,裴煜背手而立,就那樣靜靜的站着,仿佛與周遭古寂清幽的風景融為一體,等那抹身影徹消失在眼前後,他才悠然的開始觀賞山間美景。
“這兒的風景,果然很美,”說着,他嘴角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來。
蕭儀十分有氣節,以防再偶然碰到那個僞君子,她硬是在房裏憋了好幾日沒出去,許如穎來問,都被她以想休息的借口擋了回去,終于,到了回程的日子,蕭儀不由悄悄松了口氣,再憋下去,她估計就真的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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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又是一番折騰不提,不過,因着有前番走丢的事,八公主想要騎馬回宮的打算,不得不再次落空,就……就再颠一路吧。
一月未見,許皇後的肚子已明顯大了一圈,蕭儀和阿娘簡單用過晚膳後,便自去休息了,她以為她已經将阿娘搞定,殊不知到底是她嫩了點,第二日,天蒙蒙亮時,許皇後就挺着大肚子出現在她床前,神色不善的盯着她看。
蕭儀:……“阿娘,你怎麽來了?”那聲音,有着說不出的心虛,說完,她想許皇後身後望去,像是找什麽人一樣。
許皇後沉聲道:“你不用找阿穎,是我讓她必須對你的事要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許有半點隐瞞的,阿昭,小金牌丢了的事,為什麽要瞞着阿娘!”
聽阿娘是因為這個着急,蕭儀懸着的心稍微放了下來,解釋道:“阿娘,我已經去問過弘一師兄了,他說無礙,再者,你還懷着弟弟呢,丢都已經丢了,我不想你再跟着着急。”
聞言,許皇後這才神色稍霁,就在蕭儀認為這件事已經過去時,阿娘便換了一張笑吟吟的面孔,然後拿出了一個熟悉的錦盒來:“阿昭,切記日後不可再如此任性了,裴家大郎既然送了你玉佛,你為什麽不戴呢?”說着,許皇後便強勢而溫柔的将小玉佛親自給她帶到了脖頸上,給她戴完之後,打量着漂亮嬌美的女兒,愈發滿意起來。
“阿娘我——”蕭儀的話還未出口,許皇後便一個眼風掃過來:“阿昭,不許任性。”
蕭儀不敢再頂嘴,喪喪的耷拉下了頭,像只被遺棄的小奶狗一樣。
許皇後這才摸摸她的頭,輕聲哄道:“阿昭,阿娘如今是再禁不得半點事了,你小金牌才丢,就出了意外走失的事,就算弘一法師說沒事,可你叫阿娘如何能放心,你年紀小,還不知這玉佛的珍貴,既然裴家大郎有這份心,你的小金牌又恰好丢了,這不正說明天意如此嗎?日後,這枚小玉佛你必須時時戴着,若叫我知道你敢偷偷摘下來,看我饒的了你!”
蕭儀心裏現在恨不得一口咬死那僞君子,可面對身懷六甲的阿娘,她只得默默認慫聽話:“阿娘我知道了,我肯定不會再摘下來的,你就放心吧。”
見女兒如此乖巧聽話,許皇後這才滿意點點頭,又囑咐了宮人幾句,這才扶着扶着肚子回坤寧宮,一路上,許皇後的面上都帶着笑容,回宮後,她便将許如穎喚來,開口便問道:“阿穎,你覺得裴家大郎如何?”
許如穎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姑母問的是什麽,她不禁吃驚道:“姑母,你怎麽會這麽想?!”她經常伴在阿昭身邊,雖不知緣由,但她卻是知道阿昭對這位裴公子頗有成見的,而且,就單說這兩人吧,怎麽看也不相配啊,姑母怎麽會突然生出這種念頭來。
許皇後看她一眼,道:“裴家大郎家世、人品和才學樣樣出挑,這次阿昭丢了小金牌,他又恰好送來一枚小玉佛,說不定這就是他們二人的緣分呢,再說,阿昭快十四了,也快到了指婚的年紀,漪瀾殿那賤人虎視眈眈,我不替阿昭籌謀,哪裏挑的到好夫婿。”當然,未說出口的是,她原先看好的娘家侄兒明顯已經廢了,她是不可能讓阿昭嫁給許文軒的,阿昭孩子脾氣,不知道着急,她這當娘的,可不就得幫着挑選一二嗎。
“再說了,”許如穎小聲道:“七公主不是喜歡裴公子嗎……”
許皇後鳳眼一眯,身上徒然出現了一種睥睨的氣勢來:“裴家大郎如此人才,也難怪漪瀾殿那邊會惦記,不過嘛,”話鋒一轉,許皇後道:“我看中的人,難道還怕漪瀾殿那賤人從中作梗。”
阿呸,許如穎在心中小小的唾棄了自己一下,叫你提漪瀾殿,兩邊的不合由來已久,不提還好,一提姑母指不定會更上心了。
瑩白的指尖捏着頸間玉佛,眼睛死死盯着銅鏡,她有些恨恨的想,戴就戴,誰怕誰,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她占了便宜,将裴賤人的寶貝據為己有,哼,多爽!将玉佛仍進衣襟內,對鏡深呼吸幾次,将情緒調節好,她這才去學堂。
誰知,到了學堂後,蕭儀才發現,不知何故,這姓裴的賤人竟坐在了她的後面,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一下崇文館的座位次序了,大周民風開放,在崇文館也并不講男女分席這種規矩,一直以來,來崇文館的學生,都是男女混坐,至于排位,也都是只按個頭不按身份,譬如蕭儀年紀小,個頭矮,一直以來都是坐前排的,但後來她發現在先生眼皮子底下,實在太沒安全感,遂調到前排靠近角落處,一直和先生相安無事。
但——,誰來告訴他,原本坐在後排的裴煜,怎麽會出現在她身後!
蕭儀回頭,冷眼看着他:“你怎麽會在這?”
裴煜溫和一笑道:“八公主有所不知,裴某近來雙眼視物有些模糊不清,所以才和先生商量了下,能不能将座位調的靠前一些,煜考慮到會對其他人造成影響,所以,我便來這了。”
蕭儀剛要開口,就聽這貨又道:“不過,公主殿下無需擔心,煜定不會打擾八公主的。”
蕭儀低頭看了一眼,而後面無表情的用力一跺,看見裴賤人臉都變了顏色,她心裏這口氣這才順了點,她假笑道:“诶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沒看見,竟踩到了裴公子,不過,裴公子應當不會在意的吧?”說罷,她呵呵假笑兩聲,回身不再理他。
對此事,蕭儀本想冷處理,采取無視對策,誰知,下學後,蕭音竟主動找上門來。
蕭儀挑眉,有些玩味的看着蕭音:“你要和我換位,怎麽,你難不成還沒死心?”
她是真的好奇,蕭音一身麻煩,比她還慘,都這種地步了,還有心情追男人?
蕭音沉着一張臉,對于蕭儀的目光視而不見,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我之道和裴煜是再不可能的了,可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想就這麽白白便宜別人,反正,你對他也沒多大意思,對嗎?”
聽到這,蕭儀總算明白對方的來意,蕭音這人自小就這麽虛僞矯情,她的東西,可以讨厭扔掉,別人卻連撿都不能,被她丢棄的東西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她求而不得的人了,裴煜若像從前那樣獨行俠到沒問題,如今裴煜坐到她的身後,以她對蕭音的了解,別看臉上一派正經,估計心裏這會兒已經快被氣瘋了。
想到這,蕭儀唇角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七姐,诶呀你知道我的,人家喜歡安靜的嘛,當初,為了這個位置,我可是和先生纏了許久呢……”
蕭音嘴角抽了抽,直接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說人話,你想要什麽?”
“一口價,我要你那套黑白玉棋子。”蕭儀笑咪咪道:“就是不知七姐肯不肯割愛了。”
蕭音咬牙切齒的看着她,心都仿佛在滴血,那套黑白玉棋子,是她十歲生辰那年從父皇那裏要來的,分別取自一整塊的墨玉和羊脂玉,棋子顆顆大小一致,觸手溫潤,一向是她的心頭寶,不過話都說到這,再開口拒絕,指不定蕭儀日後又會怎麽嘲笑她,想到這,她深吸一口氣,忍着心痛道:“好,我答應了。”
蕭儀立即眉眼彎彎,笑得和只小松鼠一樣:“那我就等着七姐的棋子了,我什麽時候收到棋子,什麽時候就與七姐換位。”
蕭音心裏氣的咬牙,但面上還是扯出個笑容來:“好。”
一路上,蕭儀都是美滋滋的,哎呀呀,飛來橫財,就是這麽讓人開心呢,看蕭音肉疼的表情,她今天都能多吃半碗飯了,這樣一想,裴賤人這次還算做了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