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裴煜出來後,整個湯泉宮都燈火通明,士兵們整齊列隊,牽着獵犬,馬上就要出發,他随意攔下一人,這才知道,原來太子和陛下早就走了,現在集結的已是第二批人。

裴煜臉上一片陰沉之色,他并未多言,只是翻身上馬,一起朝林中出發而去。

山間林中到處都有火光閃現,連續而嘹亮的叫喊聲,回蕩在林中,将夜間出來覓食小動物驚的四散逃離,裴煜冷眼看着這些,提着的心非但沒有放下,眉間反而蹙的更深,忽然,有士兵大喊:公主找到了!公主找到了!

那一瞬間,裴煜眼中迸發出明亮至極的光來,他跳下馬,一把扯住那小兵,道:“公主在哪?”

“裴、裴公子,公主就在前面,是太子殿下找到的!”說着,手臂朝着遠處遙遙一指,裴煜順着他手臂的方向看去,發現前面火光明亮,聽罷,他松開小兵,翻身上馬,向着火光處奔去。

最初,在裴煜的印象中,蕭儀這個人,性格怪異孤僻,平日高高在上,總是喜歡拿眼縫瞧人,任性刁蠻,有時還會犯蠢,除她這個嫡公主的身份外,其他的一切實在乏善可陳,即便,那次他自己都不知出于什麽心裏拿了她的小金牌,他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最初,他只是看她頸間紅繩磨損的厲害,心知這定是她常年佩戴之物,再加上那雙異常璀璨漂亮的眸子,他才鬼使神差的将其據為己有。

之後,蕭儀親自跑來試探他,他也只是有些吃驚,原來這個橫沖直撞的八公主,竟也有細心的一面,不過,就算細心又如何,他只是稍加挑逗,她渾身的毛就立刻炸了起來,其實,有時連他都弄不懂自己的詭異想法,換做其他人,哪怕是太子,若敢打罵羞辱于他,他來日都回報複回去,可那日蕭儀打他,他非但沒覺得被羞辱,反覺分外有趣,有趣到他都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有一天,會用示弱的辦法來騙小姑娘的同情心。

也許那日的她實在太過可愛,從弘一和尚處得知小金牌對她的意義後,他的心底竟然漸漸滋生了一種名為愧疚的複雜情感,只不過,那一點微末的愧疚,并不能支撐讓他将金牌還回去,她那顆心就像是一面鏡子,照出了他的龌龊與肮髒,同時,也叫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他駕馬趕到時,就見那個平日不可一世的小公主正在太子懷裏哭,她的哭,不是平日間女子梨花帶雨的那種哭,她哭聲震天響,鼻涕眼淚一起落下,可萦繞在她周身,濃重的好似看的見的哀傷,卻叫人為之動容,周圍的人無一人說話,都靜靜的聽着她哭,好似只有這樣,就可以将心底的委屈一塊哭出來一樣,可是,裴煜仰頭看着滿天星鬥,嘴角緩緩扯出一道諷刺的弧度,蕭儀啊蕭儀,怪就怪你明明長在皇室,這天地下最肮髒龌龊的地方,卻生就一顆追求愛與被愛的赤誠之心。

你如此聰慧,應當明白,這世上最叫人無奈又心痛之事,不是至親之人厭惡于你,而是他們明明也很愛你你,可當有另一個人出現時,最愛的那個人,卻永遠都不是你,不是不愛,是還不夠愛,你舍不得放手,卻也受不得那催人心肝的心酸和委屈,所以,如今也唯有眼淚,才是你能宣洩的渠道了吧。

裴煜撥轉馬頭,消失在夜色之中,在場中人的注意力,皆被哭嚎的公主殿下吸引了過去,沒人注意到他的離去。

這一場痛哭,幾乎耗盡了蕭儀的精神,其實,在阿兄頂着一臉鞭痕,仍是尋到自己後,她就已然明白,她于阿兄而言很重要,但她更明白,只要周瑛還在,只要她和周瑛繼續不和,那麽,阿兄就仍會一如既往的選擇站到周瑛那邊,這世上,最叫人難堪不願意承認的一種情緒,便是自作多情,我以為我在你心裏占據分量,可事實卻一遍遍告訴我,你錯了,在他的心裏,你遠沒有你認為的那麽重要。

她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和周瑛對上,一遍又一遍對阿兄容忍,無非就是不願承認這個有些殘忍的事實而已,她的心裏,一直都還存着一種幻想,而今,這種美夢,終于被阿兄親手打破,以一種最為不堪的方式。

蕭儀只覺得很累,無論身體還是內心,都非常疲累,她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正午,醒來時,周圍一片寂靜,她覺得喉間幹澀,撐着身子剛坐起身,許如穎便遞到她手便一盞溫水,柔聲道;“你睡時間不短了,現在餓不餓?廚下一直熱着竈,我叫她們給你熬些粥來如何?對了,陛下已經派人來了好幾趟了,可惜你一直都在睡着,便沒有打擾你,如今醒了,我便叫人和陛下說一下,也省的陛下一直擔心你。”

蕭儀喝完水,将杯盞重新放到許如穎手裏,這才問道:“父皇他,被氣壞了吧?”

許如穎給她将散落的額發撫到耳後,笑道:“我看陛下是被你吓壞了才是,”說着話鋒一轉,問道:“阿昭,你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你從來不是不知輕重之人,怎麽會獨自駕馬跑進林子裏去,還有,太子的臉上是怎麽一回事?我聽說,昨日太子來找過你,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許如穎看着她,目露懷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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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儀心中一嘆,親近之人就是這點不好,什麽都瞞不過他們,她垂眸,纖長的睫毛壓住了眼底湧動的情緒,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麽啦,阿兄來找我也沒什麽要緊事,後來阿兄走後,我覺得林子裏風景實在是美,想着自己也練了這許多時日,只逛一逛應當是無妨,”說着,她委屈的癟癟嘴:“若是雪雁沒身孕,定然不會出這種事情了,誰叫我對那匹馬還不夠熟,這不一來二去的,就、就越走越遠了嗎……”

至于關于蕭钺的事,她卻是故意模糊了過去,她想,就這樣了吧,她實在累了,不說那是她阿兄,就算她真的說出來又能如何呢?阿娘還沒生産,白白讓她生氣擔憂,阿娘本來就屬于高齡産婦行列了,若因此帶累了她的身子,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至于日後的事,她有些鴕鳥的想,那便日後再說吧,現在的她,實在沒那份心情和精力去操心了。

知道寶貝閨女終于醒來,周帝直接撇下一甘老臣子,趕緊來了蕭儀這,知道她竟是因為貪玩而迷了路,周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點着她的腦門恨恨道:“你這死丫頭,真是不叫人省心,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湯泉山深山腹地危險重重,平日看着乖乖巧巧的,怎麽就這麽大的膽子!”

蕭儀聽了,既不反駁也不解釋,只像條小狗那樣,乖乖低頭挨訓,最後,周帝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只能無奈嘆氣道:“行了,那匹馬你就別騎了,父皇再為你挑幾匹溫順的小母馬,還有,記住日後身邊不許再離了人,知道了嗎?”

蕭儀乖巧應是:“父皇,阿昭知道了。”

将父皇送走後,蕭儀又重新開始了自己的鹹魚躺屍生涯,許如穎每日都來陪她說話,她興致來了,就會和她說會兒話,若是興致不高,就徑自睡覺,然後許如穎就在一旁或看書,或是做些針線。

蕭儀這次遇險,除開周帝的如流水般的賞賜外,此次同行的人,也多是送了禮物來看望,只是蕭儀沒見客的心思,遂許如穎便只代她将禮物收下,人一律都沒見。

這日,蕭儀終于睡夠了,忽然心血來潮,想要數一數禮物,便拉着許如穎一起,見她情緒稍稍好轉,許如穎這才試着和她說起李順之事。

“李順?”蕭儀皺眉:“這不是阿兄身邊的貼身內侍嗎?他又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只聽說他惹了太子殿下厭煩,被殿下抽花了臉,如今,他是不能再貼身服侍了,他平日裏得罪了人也不少,如今處境艱難,就托人求到了我這,”說道這,許如穎頗有些感嘆:“說起來,他人其實不錯,走到這一步實在有些可惜了,我就想着,若能能幫,就幫他一把也好。”

蕭儀對此沒什麽意見,對許如穎道:“阿姐你決定就好,等咱們回宮,你随便給他安排個差事便好。”

得了蕭儀的準話,許如穎也不再提這些掃興的事,兩人開始興致勃勃的看起禮單來,反倒裴煜是禮單,許如穎十分驚喜道:“這位裴公子的禮到真是送到了心坎上,竟是一尊由曾由玄機法師開過光的小玉佛。”

聽到竟是師父曾親自開過光的,蕭儀不由來了興致,忙道:“快,找出來我看看!”

許如穎指揮人一通翻找,終于将小玉佛從禮物丢裏扒了出來,蕭儀将掌心的小玉佛對着陽光,發現此玉質地柔膩,瑩潤透亮,再仔細看,果然在底座部位發現了一個小印記。

蕭儀将之放回掌心,一時竟感慨的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喃喃道:“裴煜可真是大方,竟然将這寶貝送給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哎,被我自己蠢哭了,周末編輯不上班,今天沒法v了,再贈送一章免費章給大家,明日中午入v,我争取掉落萬字更新,麽麽噠~感謝在2020-08-01 11:28:05~2020-08-02 11:16: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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