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因為, 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時,周瑛才恍然間發現,王貴妃在宮裏已經徹底失了勢, 至于她身邊的心腹,最親近的紅姑死了, 紅姑自盡前還解決了大部分, 至于剩下的,也紛紛改投主子, 給自己尋一條新的出路。

而她, 最初醒來時,因為過分的恐懼而選擇了逃避, 也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她身邊所有知道與蕭承之事的人也都死了個幹淨, 她看似是安全了, 可周瑛忍不住的開始想, 許皇後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當初,她被王貴妃派來的人暗殺,緊急時刻恰好被夜游的許皇後救下, 事情敗露之後, 王貴妃心虛之下殺人滅口, 将所有的知情人都鏟除幹淨, 可是,就算為了保護蕭承, 王貴妃将知情人都鏟除了個幹淨, 可是綠珠呢?綠珠又是誰殺的呢,這所有的一切,就好像背後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樣, 幫她抹掉所有的一切,周瑛甚至有一種感覺,她被救一事根本不是意外。

只是,只是若真的不是意外的話……,周瑛忍不住渾身顫抖,忽然有些不敢再想下去,所以,在許皇後徹底掌控宮闱後,她再不敢揚起那高傲的頭顱,而是乖順的來和許皇後請安。

這是一種類似小動物的直覺,可周瑛不敢再賭許皇後這個婆婆對自己的容忍度了,因為,她直到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這個婆母十分的不好惹。

“給母後請安。”周瑛默默的給許皇後請安,神情有股說不出來的讨好之意。

許皇後神情淡淡的,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周瑛聽話的起身,然後,她開始學着所有兒媳婦讨好婆母的套路,準備讨好許皇後,只是——等到真得輪到自己時,她才愕然發現,她根本不會主動挑起話題,不了解許皇後喜歡什麽,甚至,她連這位婆母的脾性都把握不好,她根本看不懂對方什麽時候是高興,什麽時候是厭煩。

甚至于,許多時候她連一句話都插不上,只能像個呆愣愣的傻子一樣,看着別人相談甚歡。

與之相反的是,柳側妃與許皇後稱得上相談甚歡,風趣的話語,時不時将許許皇後逗得會心一笑,甚至就連一向眼高于頂帶人冷待的八公主,都會展顏一笑,随之附和兩句。

生平第一次,周瑛嘗到了坐立難安的滋味,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多餘的人,她盡力的陪着笑,感覺到自己的臉越來越僵硬,到了最後,她只能努力機械的彎起嘴角,甚至分不清自己的表情是哭還是笑。

在坤寧宮的每一刻,都像窒息一般的難受,四面八方好像有看不見的潮水,齊齊朝自己逼壓而來,好像要将自己整個人都碾碎。

終于,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氛圍,随便扯了個借口,狼狽的離去。

見周瑛走了,柳側妃臉上的笑容不自覺更大了些,言語之間對許皇後也更加恭敬柔順,只是,許皇後卻像是累了般擺擺手道:“我身子有些乏了,都回去吧。”

柳側妃聞言神色略僵了僵,但很快便恢複過來道:“母後是哪裏不舒服,我自幼跟着祖母長大,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我便學了一手推拿的本事,平日裏都會給祖母按摩一二,母後若是身子不虞,不如叫妾來試試?”

許皇後掃了一眼,而後淡淡道:“你有這份孝心就行了,我只是有些傷神,養一養便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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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側妃立即笑着道:“那母後您就安心将養,我們平姐姐這就回去了。”

等閑雜人等都走的一幹二淨,許如穎才道:“真是,該聰明起來的太蠢,不該聰明起來的又過分精明了。”

蕭儀向來不是什麽大度性子,聞言嗤笑道:“太子妃終于肯放下她那無處安放的自尊了,還真是太陽打西面出來了。”

許如穎明白她與周瑛的舊怨,因此只是搖頭笑笑也不再多言。

蕭儀卻是心道,這位柳側妃到是周瑛的克星,當然,對于這位柳側妃她也不怎麽喜歡,将欲望擺在臉上的人,只會叫人感到厭煩。

之後,蕭儀陪着阿娘開始敲定瑾哥兒伴讀的人選,許家及與許家交好的家族內,如今并未有适齡子弟,許皇後的挑選範圍開始擴大,但選伴讀一事,對于瑾哥兒十分重要,許皇後不敢大意,因此,如今只是大體确定了範圍,尚未将人選确定下來。

聽說心愛的小女兒進宮,周帝原想着到坤寧宮去瞧女兒的,可直到正午,周帝也并未現身,就在蕭儀準備自己去找父皇時,乾清宮的總管李德順求見。

李德順先是拜見許皇後和蕭儀,這才道:“萬歲爺有緊急的政務要處理,今日沒辦法陪七公主用膳了,特命奴才來告訴皇後娘娘和七公主一聲,好叫兩位主子別等着了。”

許皇後眼底隐有憂色:“到底是多緊急的政事,怎麽連飯都顧不上用了。”

李德順的嘴跟蚌殼也沒什麽區別了,聞言只是嘿嘿一笑,許皇後擺手道:“行了,你快回去侍候陛下,可別叫着餓着忙政務。”

李德順躬身應是:“奴才遵命。”

等李德順離開之後,許皇後的神色才變得鄭重起來,她眉目間有些凜冽,将許如穎喚來吩咐道:“你親自去乾清宮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探聽出些消息來,李德順的嘴一樣緊,任誰也別想從他最終知道乾清宮的消息。”

許如穎聞言神色一凜,然後立即去打探消息去了。

蕭儀問道:“阿娘,你這是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許皇後搖搖頭:“無事,就是有些累了而已,能叫你父皇廢寝忘食的,想必應當是交趾的戰報,就是不知交趾的情況如何了,我這心裏一直有些忐忑,但願可別節外生枝才好。”

蕭儀看着許皇後的臉色難看,安慰道:“阿娘,你別擔心,大不了就是四皇兄大勝歸來,想必以阿兄的本事,也定然不會将之放到心裏的。”

許皇後對女兒笑了笑,神色還是有些淡淡的:“但願如此吧。”

蕭儀本想服侍阿娘去休息,但許皇後執意要等消息,母女倆便一同等消息,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左右,許如穎終于回來了。

許如穎趕回來,臉上十分難看,蕭儀忍不住問道:“阿姐,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怎麽你的臉色這麽難看?”

許如穎點點頭,看着許皇後道:“姑母,是交趾,交趾傳來消息了。”

許皇後一掃方才的疲态,整個人的眼神銳利如刀,冷靜的看着許如穎道:“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許如穎深吸一口氣,道:“陛下正在震怒之中,因為,四殿下從交趾傳來一封戰報,而跟着戰報一起的,則是一樁軍中糧草貪污案。”

許皇後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貪污案……”

許是周帝做皇子時就帶兵打過仗的緣故,對于軍隊,他總有一種特殊的情節,而最為無法忍受的,就是軍中的貪污案,更何況,是在這麽個檔口,二十萬大軍遭遇失利敗于交趾,此時牽扯出一樁貪污案,若與大軍失利沒有關系便罷,若貪污案與此次大軍失利有關,她都不敢想象此次陛下的怒火。

許皇後有些無奈的閉上了雙眼,心募得沉了下去,這次經手出征大軍糧草後勤的人,是太子,這件案子由蕭承捅開,還不知會發展成什麽模樣。

許皇後的不詳預感最終還是成了真。

到了下午,消息便開始傳出來,皇四子蕭承此次暫代元帥一職,不但順利将交趾擊敗,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而且更是陳勝追擊,親自揪出了軍中蛀蟲,從而牽扯出一樁糧草貪污案。

一開始,還有許多人談論此事的真假,但,很快就沒人再糾結于此了,因為周帝下旨将吏部柳侍郎下獄,命大理寺審理糧草貪污一案。

聽到消息的柳侍郎,卻是被吓的三魂七魄險些移了位,趕緊回家,然後飛奔進來自家夫人的院內,急切道:“你趕快進宮,叫女兒去求太子,快去,若這次太子不援手,我命必然休矣!”

柳太太也被吓了個夠嗆,聲音當即就帶了哭腔:“這、這到底怎麽回事啊,你可別吓我……”

柳侍郎此刻也來不及多說,只能匆匆交代道:“四皇子到了交趾後,查出了一樁糧草貪污案,”說到這,他苦笑道:“衆所周知,此次交趾大戰的軍需皆是由太子殿下所經手,而我恰是負責糧草的官員,對方這次來着不善,現在唯有緊緊跟着太子殿下走,方能保住我一條命,你現在別管這多了,你只管進宮,去跟女兒說,叫她心裏有個數,我這次能否脫困,全賴太子殿下了。”

連柳侍郎都能收到消息,東宮得到消息自然只有更早,此刻,蕭承的臉色簡直陰沉的可怕:“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看見蕭钺發怒,曹何兩位長史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這時,門外忽然有小內侍的聲音響起:“殿下,柳側妃娘娘來了,說是要見您。”

蕭钺臉頓時黑如鍋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怒聲道:“讓她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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