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6.16更新
尤貞兒比黃敬文想象中的要從容, 她甚至笑着讓丫鬟上茶招待黃妙雲他們。
黃妙雲與敬文敬言二人并未喝尤貞兒屋子裏的茶。
尤貞兒面色柔和地問他們:“今兒怎麽想起到我這裏來了?”
黃敬言不比從前那般歡悅,他抿着嘴角不說話,黃敬文想說, 卻發現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想質問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
還是黃妙雲開的口, 她說:“從前言哥兒養兔子的事, 貞兒表姐還記得吧?香草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一會子她就要過來了。”
尤貞兒嘴邊浮着淺笑, 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這般從容, 倒是讓敬文敬言兄弟二人很是納悶。
黃妙雲卻也是泰然處之,她并不意外尤貞兒的鎮定。
黃家經由張素華打理多年, 黃府上上下下, 早安插滿了她們的眼線, 香草無緣無故進內院, 又去了團月居, 尤貞兒肯定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且此事不像莊子上投壺的事那般事發突然,讓人措手不及,尤貞兒自然從容不迫。
香草很快就來了, 她低着頭進來後, 見到幾位年紀不大的主子, 畏畏縮縮地請了安, 并且很主動地将事情陳述了一遍。
她兩年前所做的一切,從接近木香到吩咐廚房的人紅.燒了兔子, 送木香吃兔子肉, 再到支開木香去挖竹筍的每一步,都是尤貞兒授意。
香草還詳細地解釋說:“是奴婢吩咐廚房王瑞家的媳婦燒的兔子,兔子燒好之後, 她還偷吃了兔頭,她肯定還記得這件事。”
廚房裏上值的有十幾個人,除了王瑞家的媳婦,還有其他人也能證明,這件事是香草吩咐的,和團月居毫無關系。
留香也站出來說:“大少爺,三少爺,咱們姑娘一貫口味挑剔,團月居若要廚房另外加菜,從用料輕重到蒸煮時間長短,奴婢都會親自去交代,絕不假以人手,奴婢更不會找不熟識的香草替奴婢去廚房下令。”
所以,黃妙雲一定是被冤枉的。
尤貞兒聽着香草的指控,留香的辯解,依舊臉色不變。
黃敬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攥着拳頭閉上眼,搶先問道:“表妹,香草說的,可都是真的?”
尤貞兒不答,她反問香草:“既然你說都是我授意的,我問你,當初我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你身為黃家下人,憑什麽聽我的話?難道你不知道,言哥兒才是你正經主子?”
香草自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若傷不了尤貞兒,自損的可就不止八百了,她連忙道:“當初我生身父母因我哥哥賭.博欠債而糾纏,是姑娘你用二十兩銀子收買了奴婢,奴婢才做下這等大逆之事。奴婢記得,嶄新的四錠銀子,一錠銀子五兩重,奴婢長這麽大第一次拿這麽多銀子,絕對不會記錯!”
她噗通一聲跪下來,望向黃妙雲和黃敬言,哭着哀求地道:“二姑娘,三少爺,奴婢當初也是走投無路,又被表姑娘誘惑才會糊塗,往後奴婢肯定洗心革面,不再犯錯。”
尤貞兒冷笑了一下,說:“我給你銀子?我可立了字據?”
香草語塞,這種事怎麽可能立字據,豈不是留把柄讓人抓?
尤貞兒斂起笑容,餘光瞟向黃妙雲,同香草說:“也就是說,你任何憑證都沒有,平白就想污蔑我?況且你既然說你兩年前收了我的好處,是不是代表,現在的你也有可能收旁人的好處?什麽話都叫你說盡了,我怎麽知道,你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她語氣微頓,轉眸看向黃敬文和黃敬言,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咬着唇,紅着眼圈道:“我做過的事,我自然就認,我沒做過的事,便是抽筋扒皮我也不認——妙雲,我知道你素日不喜我,妒恨我與大哥和言哥兒走得太近,但是你總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吧!”
黃妙雲笑了笑,驟然道:“誰說沒有‘字據’?表姐,你自己立的‘字據’,你莫不是忘記了?”
衆人愣住了,尤貞兒尤甚,她不解地道:“我立了什麽字據?你拿出來我瞧瞧。”
黃妙雲說:“言哥兒養兔子的那年,是德順二十一年,我記得那時候官府錯印了幾萬兩新銀子,随後便停印了。我父親就是那時候,得了一百兩,其中五十兩入了銀庫房,還有五十兩做了咱們的月錢和一季度衣裳錢。當時我的手上拿有十兩銀子,我記得你和表姑母手裏各有十兩。香草說的嶄新的銀子,應該就是這二十兩吧。我的銀子如今還在,表姐,你和表姑母的銀子呢?”
尤貞兒怔住了,她當時存下來的都是零散的銀子居多,若要拿出二十兩出來,稱重麻煩,所以她才拿了新銀子給香草,整整二十兩,分毫不少。
黃妙雲繼續道:“五兩一錠的銀子可不是碎銀子,分量并不少,錯印的銀子也十分好認,不管這筆錢是用在府裏,還是你與表姑母讓買辦們用在日常開支上,賬冊上都很好查證,表姐,你的銀子,是在你手上呢,還是用出去了?我恐怕是已經花出去了吧?請問表姐花到何處呢?”
尤貞兒面色一白,半晌答不出話來……銀子當然是給了香草!
她額上冒着冷汗,好半天才僵僵地轉過頭,說:“銀子我的确花出去了,二十兩銀子是不少,但也不是每一筆錢私錢都會上賬。這筆錢我似乎沒讓丫鬟上賬。兩年之久,我也不大記得二十兩都花在了哪裏,但是我記得其中有一錠銀子,是在元宵節的出去游玩的時候,在街邊買首飾用掉了,那支簪子就在我匣子裏,妙雲你若要看,我這就讓丫鬟拿出來。”
黃妙雲淡淡地笑着,黃敬文和黃敬言都面無表情地看着尤貞兒——她的話太沒有說服力了。
尤貞兒轉臉就吩咐秋桂說:“去把我的簪子拿……”
黃敬文打斷了她:“表妹,不用了。”
尤貞兒後背泛着一陣涼意,她皺了皺眉頭,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她輕嘆了口氣,無奈地道:“我就知道我與母親在府裏容易得罪人,但是我沒想到,下人的龌龊心思,竟然能挑唆我們兄弟姐妹之間的情誼。”
黃妙雲眉毛一挑,問道:“表姐,你究竟想說什麽?”
尤貞兒讓秋桂去拿了賬冊過來,她将今年的賬冊翻開,攤開放在黃妙雲和黃敬文跟前,指着裏面的筆墨紙硯的支出,道:“前一月我和母親核賬的時候,發現香草的丈夫買回來的東西所花費銀子數額不對,我特意着人去玉墨齋尋了掌櫃的查問價格,證實香草的丈夫的确中飽私囊。因我心軟,又念在她丈夫初犯,只是讓母親去敲打他一下,沒想到他們夫妻二人竟記恨上了,竟想用這種法子将我和母親趕出黃家!”
黃敬文拿過賬冊一看,筆墨紙硯的價格,果然比平常他們自己去買的時候,要貴出許多!他怒視香草,黃家竟然有這種狗奴婢!
香草懵了,尤貞兒還藏着這一手!她忙不疊解釋道:“表姑娘胡說!這花的每一筆銀子,都是表姑奶奶過目了的!奴婢丈夫怎麽敢胡來!”
尤貞兒道:“黃家家大業大,一天十幾件大小事,母親怎麽處理得過來?讓你們渾水摸魚糊弄過去的也有,這筆賬,就是最好的證明。本來念你丈夫初犯饒過他算了,沒想到你們記恨上了,這就開始反咬一口污蔑于我,真是怪我該對你們心慈手軟。想一想也是……兩年前妙雲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你了,致使你離間妙雲和言哥兒的姐弟情,如今我又得罪你了,你便又來挑撥,你哪裏是初犯,你簡直是慣犯!”
香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筆賬裏的門道,她還不能說出來,但絕對不是尤貞兒說的那樣!
她語無倫次地道:“奴婢丈夫沒有貪污,沒有!沒有!二姑娘,你信奴婢,奴婢丈夫絕對不敢做這種事!您救救奴婢啊!”
黃敬言徹底暈了,但他最終還是悄悄牽起了黃妙雲的手,不論事實到底是什麽,因為姜心慈,因為血緣,所以他只會站在黃妙雲這邊。
黃敬文腦子也亂得很,黃妙雲是肯定沒說謊的,但是賬冊是死的,且不止一本賬冊,絕不會有錯,尤貞和香草之間……到底誰在說謊!
尤貞兒朝黃妙雲他們道:“這種奴婢的話,一個字都不可信。依我看,還是把這一對夫妻趕出去黃家得好!”
黃妙雲才沒有趕人走的打算,只是趕走,太便宜尤貞兒,也太便宜香草了,她問道:“表姐,家奴貪污,從前家裏都是怎麽處理的?”
尤貞兒說:“杖責二十,交由官府。”
黃妙雲點着頭笑道:“倒是個好法子。”
她眸光一轉,問香草:“聽見了?你丈夫買辦東西的賬要是捋不清楚,打二十板子,還要交去官府。一筆賬裏貪污的或許不多,但仔細查一查,貪污的賬肯定不止一筆吧?零零散散加起來,若能有五兩銀子,便足以要你丈夫的命!”
事情的發展,從銀子到人命,有些超出他們的預料之外。
不光香草驚了,尤貞兒也驚了。
尤貞兒漸漸明白過來,黃妙雲醉翁之意不在酒,黃妙雲不止是想說清楚黃敬文兔子的事,亦是想動搖母女倆在黃家的地位!
等尤貞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香草吓得崩潰,開始口不擇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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