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兩人沒聊幾分鐘,就挂了電話。

老爺子簡單和她寒暄幾句後,就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說,他在貴城這邊認識的一些朋友們,三天後要舉辦一個晚宴,他去不了,就讓夏疏桐代他去。

第二件則是晚宴過後的第二天,讓夏疏桐趕回海城去,一大家人一起吃頓飯。順便提醒她,讓她去把天駿的一個項目給談好,別一直蹲在梧桐的劇組裏就把天駿給忘了。

夏疏桐答應下來,挂斷電話,給錢伶伶發了條消息,這才關燈睡覺。

翌日清晨,《追光》的拍攝正式開始。

第一幕拍的是電影結尾的劇情,女主杜芫坐在窗邊專注地寫作,也就是試鏡的那一幕。

清晨八點,陽光正好,工作人員在一旁搭景,雲非霧則一邊看劇本,一邊和戴肅聊上面的內容。

夏疏桐遠遠看着。

雲非霧和別人聊天時,話很少,神色也很淡,可對她卻笑得那麽美。

甚至昨天雲非霧和她見面不到五分鐘,說的話卻比在別人面前一整天都要多。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害人不淺。

夏疏桐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良心痛。

很快,景搭好了,戴肅走到攝像機面前喊開始。

雲非霧幾乎是瞬間進入狀态,感染力比試鏡那天還要強上許多。

一鏡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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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肅一喊“卡”,就拍手走上前去,不停地誇雲非霧演得好。

夏疏桐卻心虛地移開眼,她感覺,戴肅喊停的那一刻,雲非霧又望了她一眼。

就像在試鏡時那樣,每次雲非霧出戲的前一秒,都會望向夏疏桐。

夏疏桐低頭看手機,裝作沒有看見。

上午的拍攝都很順利,雲非霧的單人鏡頭都是一鏡過,有其他人的鏡頭,最多演員之間磨合一兩遍,也就過了。

然而到了下午,邊欣的第一個鏡頭就出了問題。

邊欣飾演的角色周淩雪是女主杜芫的閨蜜,從高中開始就陪在杜芫身邊,她為人活潑開朗,和女主陰沉自閉的性格完全不同,但她一直能夠理解女主,并且用她自己的方法陪伴着女主。

而下午拍的這個鏡頭,是女主杜芫被寝室同學霸淩後,一個人躲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哭。周淩雪看到後,默默走到她身邊,陪她蹲在牆角落淚。

這個鏡頭看似簡單,一句臺詞也沒有,角色之間的情緒卻異常複雜。

比如女主杜芫,她因為被霸淩而委屈、害怕、無措,又無法将心裏的想法吐露出來,她知道自己的閨蜜周淩雪理解不了她,周淩雪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周淩雪陽光向上,而她杜芫只是一個內心陰暗的渣滓。

可她也知道,周淩雪是真心關心她,希望她往好的方面發展,所以她很內疚自責。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就這樣在她心裏埋下想要改變自己的種子。

而周淩雪,她的确不能理解杜芫,可同時,周淩雪作為杜芫最好的朋友,她雖然不理解,卻願意接受杜芫的一切。她不會站着說話不腰疼地用自己舉例安慰杜芫,也不會指責她、要求她變得開朗陽光。周淩雪只是安靜站在杜芫身邊,陪她承受着一切。

拍攝開始後,雲非霧仍然是瞬間就進入了狀态,可邊欣卻怎麽也找不到感覺。

明明試鏡的時候,邊欣這段演得還不差,但真到了片場裏,該有的情緒就是出不來。

戴肅剛開始還耐心地拉着邊欣講解分析:

“小邊,你仔細想想,周淩雪是杜芫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能夠接納杜芫的人,你剛才的情緒是不是太平了?你得跟着杜芫哭,但不能光哭啊,像個木偶一樣,觀衆看着多糟心啊。你得一邊哭,一邊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表現在臉上,你想想,你為什麽哭,是因為杜芫……”

戴肅叭叭叭說了一堆,然而再開拍時,還是沒差。

“小邊啊!說了情緒,情緒再濃一點!現在不夠!”

“你有沒有過閨蜜啊?你要是不能代入周淩雪,那就把小雲想象成你的閨蜜,這總行吧?要不我示範給你看?”戴肅還真就站在場中,表演了一個當場落淚。

戴肅演完了,又讓雲非霧帶着邊欣演了一遍。

然而正式開拍時,邊欣還是進入不了情緒。

幾次下來,氣得戴肅破口大罵:“小邊你怎麽回事兒啊?!試鏡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麽現在就不行了?你……”

罵完邊欣,還順帶誇了誇雲非霧:“你看看人家小雲,哭了多少次了?眼睛都哭腫了,還不是一下就能進入狀态,你和她一個劇組出來的,又都演了這麽多年戲,怎麽就差這麽遠呢?”

這句話不知道觸到邊欣什麽地方了,她之前還只是低頭挨訓,現在突然就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助理急忙趕上去安慰她。

戴肅一臉讪讪。

這……他不就說了幾句大實話嗎?怎麽就哭了呢?而且拍了一下午都沒拍好,他才想哭呢,邊欣哭個屁啊!

最後戴肅只能恨恨道:“算了算了,小邊你休息兩天,跟着劇組找找狀态。小雲今天一下午也辛苦了,明天就先拍其他人的戲份,散了散了。”

拍了一下午,ng幾十次,每次ng,雲非霧都會看夏疏桐一眼。

到最後,夏疏桐已經不是心虛了,幾乎是拍攝一結束,就拉着錢伶伶逃回酒店。

但想到雲非霧哭得紅腫的眼睛,夏疏桐又有些放心不下,最後一定要錢伶伶煮雞蛋去給雲非霧敷眼睛。

錢伶伶剛開始還覺得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小夏總關心自家藝人,又礙于身份不好意思自己出面,讓她去很正常。

……

接下來一天,雲非霧上午在酒店休息,直到下午才去片場參觀。而邊欣幾乎一整天都搬着小板凳坐在戴肅身邊,接受戴肅的“耐心”指導。

第三天,雲非霧拍完上午的戲份後,下午,又和邊欣一塊磨哭戲。

兩天過去,邊欣的狀态仍然很糟糕,其實她演技不差,但就是到達不了戴肅要求的那種微妙狀态,于是惹得戴肅全程都異常暴躁。

眼看就要天黑了,戴肅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讓雲非霧先休息會兒,拉着邊欣就是一頓訓。

夏疏桐趕着要去參加晚宴,不得不先從片場離開,走的時候邊欣還在挨訓。

晚宴的地址就在貴城城郊,參加者大多都是一些中老年企業家,夏疏桐這個年齡的,也就只有她一個。

她本身就氣質出衆,長相也是長輩們喜歡的類型,才趕到宴會廳沒多久,就稀裏糊塗地成了宴會上的焦點人物。

再加上參加宴會的大多是夏老爺子的朋友,夏疏桐也就拿出對待老爺子的恭敬态度,倨傲而不過于自負,反而讨到了不少長輩的歡心,一晚上下來,結識的人脈也不少。

夏疏桐在自家劇組聚餐時可以不喝酒,在這種晚宴上則不得不喝,不過有錢伶伶一直在身邊看着,也沒有出什麽問題。

……

磨了大半天,邊欣終于在天黑前找到狀态,勉強過了這一鏡。

雲非霧回房時,首先往旁邊的房間看了一眼。

門縫裏沒有光,夏疏桐還沒回來。

之前好像聽到說,夏疏桐和錢伶伶去參加什麽晚宴了。

雲非霧沉下眸子,回房,洗澡,換好衣服,又走到陽臺上看了一眼。

九點半了,夏疏桐的房間還是漆黑一片。

雖然知道夏疏桐不可能出事,就算出事了,她也什麽都做不了……但雲非霧還是忍不住擔心。

最後她走下樓,在酒店大廳的樓梯邊坐下。

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進出酒店的人,又不會被別人注意到。

……

錢伶伶扶着醉得爛泥一般的夏疏桐回酒店時,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醉酒後的夏疏桐意外地乖巧,像個小孩似的,乖乖搭在錢伶伶身上。

宴會上也沒有說錯什麽話,反而讨得好幾位長輩歡心。

錢伶伶之所以不怎麽怕夏疏桐,也是因為她以前經常陪她應酬,小夏總每次喝醉,話都會變得很少很少,雖然在外人面前還是兇兇的,但只有她們兩個人時,就會變得有些軟。

甚至會顯得很可愛,像個乖乖巧巧的小學生。

……當然,這種話,錢伶伶是絕對不敢在小夏總酒醒後對她說的。

夏疏桐明顯已經在努力站穩身子了,但錢伶伶本身就嬌小,對她來說,扶着夏疏桐從車上走進酒店實在是有些吃力。

才幾步路的時間,錢伶伶額頭上就出了一層汗。

“錢小姐?小夏總她……?”

沒走幾步,錢伶伶卻聽見一道清冷熟悉的聲音,一回頭,果然看見雲非霧站在身後,目光略帶探究地看着她們。

“雲小姐,你們才拍完呢?”錢伶伶說,“夏總她有點喝醉了。”

雲非霧輕輕點頭,算是應了錢伶伶的問句,又迅速走上前來,扶住夏疏桐的肩膀:“我幫你扶着小夏總吧。”

“不……”

錢伶伶本來還想拒絕,然而夏疏桐卻突然從她身上撤開,雙臂軟軟地還上雲非霧的肩頭。

錢伶伶咋舌:“那就麻煩雲小姐了。”

小夏總雖然喝醉了,但其實心裏面還是清醒的,她既然要讓雲小姐扶,那自己也沒有道理替她拒絕吧?

而且之前錢伶伶也被雲非霧扶過,她隐約記得,雲非霧力氣很大,小夏總體重又很輕,應該不會累着她的。

“嗯,沒關系。”

在夏疏桐雙手搭上她脖頸的一瞬,雲非霧眸光呆滞了一瞬,手上的動作也随之僵硬起來,不過她随即調整過來,唇角笑容淡然。

很快,一行三人進了電梯。

夏疏桐一直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乖乖地将腦袋窩在雲非霧頸窩中,不時小幅度地蹭蹭。

雲非霧脖頸到耳尖都麻癢得厲害,耳廓更是染上一層粉紅,面上卻仍然沒有任何反應,灰眸平淡如無邊夜色下清淺湖水。

到了夏疏桐房門口時,錢伶伶幫着刷開門,猶豫道:“雲小姐,今天謝謝你了,現在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就行。”

雲非霧扶着夏疏桐往房間裏走了一步,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沒關系,我待會兒從陽臺回去……我和小夏總的房間是套房,陽臺是相通的。”雲非霧一只手攬住夏疏桐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撫摸,眸子卻平靜地看向錢伶伶。

意思很明顯,她來照顧小夏總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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