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是……”
錢伶伶本來還有些猶豫, 夏疏桐卻在這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身, 明顯往雲非霧身上靠得緊了些。
是同意雲非霧的意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麻煩雲小姐。”錢伶伶這才退出房間, 順帶替她們關上門。
走回自己的房間後, 錢伶伶才疑惑地皺起了眉頭——小夏總和雲影後什麽時間關系這麽好了?沒看她們有過交集啊?難道說, 因為她們的房間是套房的緣故, 所以私下有過很多來往?
錢伶伶也沒多想,畢竟如果是公事,小夏總該告訴她的自然會告訴她,如果是私事,她也沒有權力過問。
……
房間的門一關上, 夏疏桐幾乎就黏在雲非霧身上了, 腦袋不斷在雲非霧下巴邊蹭着,最後還擡頭露出一個軟綿綿的笑:
“貓貓。”
夏疏桐的聲音很軟,還帶着些撒嬌似的嗔味,像是甜絲絲的棉花糖。
雲非霧倏地感覺, 像是有一股電流突然從耳尖竄流而過, 順着血液流遍整具身體, 她的手指、雙臂、喉嚨、下颚、舌尖, 都開始不住地戰栗起來。
貓貓……
從夏疏桐往她懷裏鑽的時候, 她就隐隐感覺到了,但直到現在,親耳聽到夏疏桐喊她的小名,雲非霧才真的敢确定。
夏疏桐記起她了。
雖然很可能只是因為酒精作用, 短暫地記起了她,但她還是……好開心。
“嗯。”雲非霧艱難地發出一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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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貓貓,說話。”夏疏桐卻不滿意地嘟囔起嘴,八爪魚一樣往雲非霧身上靠。
雲非霧舔了舔唇角,嘴裏一時澀得厲害,什麽都說不出來。
夏疏桐卻因為酒精的緣故,越來越沒有力氣,從剛開始挂在雲非霧身上,開始一點點往下縮。
雲非霧急忙摟住她的腰,順勢将她打橫抱起,一步步往床上走。
夏疏桐顯然已經經歷過很多次公主抱,不僅一點兒也不慌,還滿意地哼哼兩聲,又往雲非霧身上倚去。
“貓貓?”夏疏桐被抱到床上,乖乖地歪着頭,略帶疑惑地低聲說,“睡覺?”
“……先不睡。”
雲非霧深吸一口氣,神情終于平淡下來,喉嚨中的苦澀也淡了下去:“軟軟,你喝了酒,要先洗澡,好嗎?”
夏疏桐身上酒氣很重,可雲非霧卻并不覺得難聞,相反,她反而很喜歡。
喜歡在微醺酒氣下,這麽可愛迷糊的夏軟。
“哦,好。”夏疏桐聽話地點頭,又晃了晃腳,“我沒力氣,貓貓,你幫我脫衣服。”
“……嗯。”雲非霧手指抖了一下,她随即不動聲色地在夏疏桐面前蹲下,輕柔地扣住她的腳腕。
“啪嗒”兩聲,高跟鞋掉在了地上。
夏疏桐軟軟地倒在床上,毫不在意地晃了晃小腿。
雲非霧一起身,就看見躺倒在床上的夏疏桐眼神無辜清亮,絲毫沒有防備的意思,她的頭發披散在身後,被壓得有些亂,臉色也是微紅的。
這樣的姿勢和表情,格外引人犯罪。
“軟軟……你先坐起來,我們換衣服。”雲非霧不敢再看她的臉,伸手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臂,卻還是忍不住,克制地問道,“軟軟,你真的……還記得我是誰嗎?”
夏疏桐順着雲非霧手臂的力量緩緩坐起身,雙手攬住雲非霧的腦袋,下意識輕輕撫摸她的長發。
“當然記得啊……你是貓貓嘛。”
夏疏桐聲音天真甜軟,可雲非霧卻敏銳地從中聽出了一絲……迷茫。
雲非霧心裏無聲地長嘆一口氣,不再多問,小心翼翼地坐到夏疏桐身邊,幫她一點點将裙子的拉鏈解下。
白皙的身體一下裸丨露在空氣中,夏疏桐很瘦,腰部線條清晰可見,在酒店暖黃的燈光下,又染上一層暧丨昧的光輝。尤其是腰窩處若隐若現的陰影,仿佛是在引人探究撫丨摸。
然後……是腿。
醉酒的夏疏桐毫不介意,但雲非霧的臉頰卻逐漸變得緋紅。
說起來,她們長大後的這幾年,一年見面的次數不到兩位數,所以每次見面時,幾乎都是在做一些……嗯,成年人該做的事情。
而且剛開始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夏疏桐總是害羞,于是雲非霧把她灌醉後再做的這種事也沒少發生。而且記憶中,醉酒後的夏疏桐總是格外熱情。
所以現在,雲非霧難免多想。
夏疏桐感受到雲非霧的停頓,不解地轉過頭,手指戳上她的側臉:“诶……貓貓,你怎麽臉紅了,你也喝酒了嗎?”
說完,還湊到雲非霧面前嗅了嗅。
輕軟的鼻息灑在雲非霧下巴上,癢癢的。
“我沒有喝。”雲非霧随手抓過床上的浴巾将她裹住,又攬住她的肩膀,柔聲道,“軟軟,我們去洗澡?”
以前的夏疏桐喝醉後,雖然也像現在這樣,乖乖的,雲非霧說什麽她就做什麽。但雲非霧感覺得出來,此時的夏疏桐雖然記起了她,卻還差了點什麽。
或許夏疏桐根本沒記起雲非霧,只是醉酒後,潛意識裏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也說不定。
比起失憶前醉酒的樣子,現在的夏疏桐更像個小孩,潛意識裏親近誰,她就聽誰的話。
所以如果現在和夏疏桐發生些什麽……未免太趁人之危了。
雲非霧壓抑住心中想要再親近一點的渴望,哄着夏疏桐走進浴室,放好水,讓夏疏桐先坐進浴缸中。自己脫好衣服後再走進去。
浴室的水霧缭繞下,雲非霧隐約看見,夏疏桐偏着頭,眼神空洞地望着她,乍一看像個天真的孩子,可仔細看,又能從中看出無盡的迷茫。
雲非霧心髒咯噔一下,她差點兒就以為,夏疏桐的酒已經醒了,夏疏桐已經又不記得她是誰了。
還好,她一跨進水裏,夏疏桐就牽住她的手,乖乖往她身邊靠了靠。
“軟軟,你坐好,不要動,我幫你洗頭發。”
雲非霧坐到夏疏桐身後,擠了些洗發露往她頭上抹。
看着夏疏桐乖乖的樣子,雲非霧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彎彎,灰眸中笑意如星空閃爍。
誰能想到,在外那麽兇的夏疏桐,能有軟得不像話的這麽一面呢?
誰也不知道,除了她。
這時候的雲非霧,臉上終于有了一絲二十出頭少女該有的生動活潑,而非別人眼中那匹孤傲清冷的狼。
兩人洗完澡吹好頭發,已經淩晨了,夏疏桐困得不行,軟綿綿地趴在雲非霧背上,被她背出了浴室。
可是到床上後,夏疏桐又來了精神,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自言自語:“還得給小錢發消息……明天早起回海城……”
都醉成這樣了,還記得錢伶伶?
雲非霧心裏酸澀起來,不由自主地握住夏疏桐的手:“軟軟,你明天要回海城?”
“對呀,爺爺喊我回去談生意。”夏疏桐回握住雲非霧的手,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兩只手握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
夏疏桐的手很暖,那股暖意仿佛順着手指緩緩流入雲非霧的指尖,又往她心裏竄。
雲非霧一點點向夏疏桐靠近過去,眸中難以抑制地透出幾分緊張。
“軟軟……錢伶伶和你,是什麽關系?”雲非霧頓了頓,輕聲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對你而言,她是你的什麽人?”
“诶?”夏疏桐迷茫地想了想,最後堅定地點頭:“女鵝!”
雲非霧:“嗯?”
醉酒的夏疏桐像個小孩一樣,說出的話也顯然是潛意識裏最真實的想法。
不過,再怎麽說,把自己的貼身秘書看做是女兒什麽的也太奇怪了吧?
再仔細一想,錢伶伶雖然年紀不算太小,但長得的确嬌小可愛,會勾起夏疏桐的母愛大概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吧。
……好吧,還是很奇怪。
雲非霧又問:“那我呢?對你而言,我是什麽?”
“貓貓……”這回,夏疏桐更迷茫了。
良久,她才喃喃道:“……妹妹。”
雲非霧心裏驀地一痛,和夏疏桐十指相扣的手,也不自覺捏緊了些。
妹妹?
一起上床一起睡覺領證結婚的妹妹?
“夏軟,你……”雲非霧自己都沒注意到,身體就朝夏疏桐傾了過去,手也一下子松開,一點點移到夏疏桐脖頸邊。
一下子将夏疏桐壓在身下。
随即她挑了挑眉,聲音随之輕佻起來:“姐,姐?”
分明是很有壓迫力的姿勢,夏疏桐卻一點兒也沒有害怕,她眼中仍然有些迷惑,似乎是在認真回想着什麽。
雲非霧:“……”
夏疏桐不配合,雲非霧的氣勢也就跟着散去,神色轉眼變得可憐起來。
她的手指握成拳頭,身體也慢慢向後退開。
可這時,夏疏桐卻忽然摟住她的脖子,一下子将她又帶了回來。
“軟軟?”雲非霧迷茫地歪了歪腦袋。
“貓貓,我想起來了。”夏疏桐眉眼逐漸彎了起來,她迅速起身在雲非霧唇上輕啄了一下,聲音輕快,“是老婆呀。”
夏疏桐的眼神仍然天真無辜。
如果不是唇上柔軟的觸感,雲非霧都懷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雲非霧心裏倏地柔軟下來,軟得快要化掉一樣。
她剛想說什麽,卻感覺夏疏桐柔軟溫暖的手掌撫到她的後脖頸處,安撫似的來回移動。
有些癢,有點麻,但又讓她感覺格外地安心舒适。
雲非霧閉上眼,像只溫馴的大狗一般,緩緩将腦袋埋在夏疏桐胸口,呼吸也由急促變得平緩。
“軟軟……”雲非霧幾乎是呢喃道。
“只要你明早醒來,不要又把我忘了就好……”
夏疏桐沒有說話。
雲非霧又輕輕蹭了蹭:“……好不好?”
仍然沒有回答。
她擡頭,卻發現夏疏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
雲非霧淺淺嘆了口氣,往後退了些,将夏疏桐摟進懷裏,也跟着閉上眼。
睡夢中,雲非霧的臉頰上始終帶着一絲笑。
她們今晚用的是一樣的沐浴液,就連身上的氣息都是一樣的。
她夢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去夏疏桐家住的時候,她們也是像今天一樣,一起洗了澡,又一起躺在床上,說了很久的悄悄話,最後抱在一起睡着。
雲非霧睡夢裏隐約記得,那時她讀五年級,十一歲,暑假,她爸爸出差,只剩後媽和弟弟在家,她幹脆就逃了出去,到夏疏桐那兒住了好幾天。
當時的夏疏桐還叫夏軟,雲非霧也不是現在這個名字。
房子也是雲城破舊陰森的小屋,房間裏有股淡淡的黴味,床是吱嘎響的木床,牆邊挂着蜘蛛網,遠遠比不上雲家的小豪宅。
可那時候的雲非霧好喜歡夏疏桐的家,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好想、好想一輩子都和夏疏桐住在一起,這樣她們每晚都能一起洗澡,身上的氣味都和對方一模一樣,就像是親姐妹。睡前,她們可以牽着手在床上說話,擡頭從窗簾的縫隙望出去,就是爛漫星河。
……
清晨,夏疏桐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發現了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頭頂癢癢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自己頭上蹭啊蹭,呼吸之間的氣息,似乎也比平時甜軟了一些,還有點暖,就好像……裹着一床草莓味的軟糯被單。
而額頭觸及到的地方軟得不像樣,而且還暖暖的,根本就不像正常枕頭的感覺。
夏疏桐閉着眼,不自覺地伸手捏了捏。
好軟……
然後下一秒,她猛地睜開眼,眼睛裏滿是驚恐——
她她她在在在捏什麽啊!!!
看見明顯睡得香甜的雲非霧後,夏疏桐幾乎從床上彈起來,她抱着被子後退到床腳,眼中的恐慌才稍稍消散一點。
怎麽回事?雲非霧為什麽會和她一起睡覺?她記得昨晚出門前鎖了陽臺的啊!
等等,昨晚出門前……
夏疏桐立刻回憶起來,她昨晚出門後,先是在片場呆了一會兒,然後就和錢伶伶去參加晚宴,晚宴上的事兒她還能記得起來,可晚宴後,就完全斷片了。
所以這之後,發生了什麽?
夏疏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睡裙。又瞟了一眼熟睡的雲非霧,她也穿着睡裙,還是夏疏桐多帶的那一套。
而周圍,兩人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在一旁,床單也十分整齊,沒有一絲的淩亂。
也就是說……她們昨晚,應該沒有發生什麽?夏疏桐松了一口氣。
夏疏桐又小心翼翼地靠近雲非霧,輕輕嗅了嗅。
她們倆身上的味道是相同的,都是她浴室中沐浴液的香味。
夏疏桐零散地回憶起幾個片段,昨晚在浴室裏,她喝醉了,雲非霧就幫她洗了澡換了衣服……
就算只是這樣,也足夠夏疏桐臉紅了。
夏疏桐又看了眼熟睡的雲非霧,迅速抱起自己的一疊衣服,做賊似的往浴室裏面跑去。
輕聲換好衣服,洗漱完後,夏疏桐走出浴室,正準備開門離開時,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也說不清為什麽……她想再看一眼雲非霧。
等夏疏桐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蹲在了床邊,一只手也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摸了摸雲非霧的腦袋。
“唔……”睡夢中的雲非霧本能地蹭了一下,喉嚨中發出一絲微弱的呻丨吟。
夏疏桐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她立即把手縮回來,蹑手蹑腳地走出房間。
……
幾乎是聽到關門聲的那一刻,雲非霧就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頰微紅,眼神還有些呆滞,可又帶着笑意。呆呆在床上坐了會兒後,雲非霧緩慢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在剛才夏疏桐觸碰過的地方。
以前每次都是這樣,一夜溫存過後,夏疏桐忙着趕去工作,走之前,都會蹲在床邊揉揉她的頭。
而現在,夏疏桐失憶了,身體卻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
“小錢,昨晚晚宴時有發生什麽嗎?”餐桌上,夏疏桐揉着眉心,“我頭有些痛,記不大清了。”
“夏總,我準備了藥,待會兒您在飛機上好好休息會兒。”說完,錢伶伶翻出備忘錄,一條一條地念。
“您結識了張氏的董事長張盛,答應他去參加兩個月後的慈善晚宴,然後……”
夏疏桐耐心地聽完了晚宴上發生的事兒,佯裝不經意道:“後面呢?”
“回酒店後,就沒什麽事兒了。”錢伶伶想了想,“哦!對了,我們在酒店樓下遇見了雲影後,是她把您扶上樓,又留在您房裏照顧您,怎麽了嗎?”
“沒什麽。”夏疏桐搖搖頭。
她總不能将自己一早起來和雲非霧抱一起的事兒告訴錢伶伶。
按理說,正常情況下,錢伶伶是不會讓陌生人單獨照顧夏疏桐的,除非是夏疏桐授意的。
那麽……夏疏桐不由得猜測,昨晚自己為什麽會讓雲非霧照顧自己呢?
難道喝醉後的自己,短暫地找回了記憶,然後又開始利用雲非霧的感情?
回想起雲非霧乖乖躺在自己床上睡覺的模樣,夏疏桐心裏一陣酸澀。如果不是錢伶伶就在面前,她真想抽自己兩巴掌。
失憶前的自己……未免也太人渣了吧。
所以這趟從海城回來後,還是盡量和雲非霧拉開距離,以免影響她拍戲的狀态。等《追光》拍攝結束後,再認真向人家小姑娘道歉,争取讓她早日放下。
“小錢,我記得貴城那套房子,離劇組不是很遠吧?”夏疏桐思考道。
“嗯,只有半小時車程。您要搬過去住嗎?”錢伶伶問。
“對……”夏疏桐移開目光,垂眸道,“在酒店睡得不大習慣,等這趟從海城回來後,就搬去住一段時間吧。”
可說出來之後,夏疏桐又有些後悔。
以前的自己……真的對雲非霧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可為什麽她到現在,身體還在眷念清晨醒來時那個溫暖的懷抱?
就像是一種本能。
……
邊欣昨天那一條雖然勉強過了,但她的狀态實在算不上好,戴肅衡量之下,決定再讓邊欣找找感覺,今天先拍邊欣和其他配角的鏡頭,明天再繼續拍邊欣、雲非霧的另一場對手戲。
于是雲非霧又在床上睡了會兒,直到十點左右才趕去劇組。
“小雲,你來看看這條拍的怎麽樣?”一看到雲非霧,戴肅就激動地揮了揮手,将她喊到監視器面前。
這條是邊欣的鏡頭,畫面中,邊欣飾演的周淩雪正在和杜家父母聊天。
雲非霧仔細地看了會兒,很快發現,邊欣的每個動作、細微的表情都不差,比起和她對手戲時的狀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為什麽邊欣和她一塊兒演戲就入不了戲呢?
雲非霧眼眸微沉,唇角輕微地勾起一個弧度。
因為邊欣讨厭自己?所以就連入戲都做不到?那可真是太幼稚了些。
除了小時候在《暗》的劇組裏有過合作,這麽多年她們根本沒見過幾面,也不知道邊欣為什麽會這麽嫉恨她。
雲非霧正思考時,邊欣也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小邊今天演得不錯,繼續保持!”戴肅大咧咧拍了拍邊欣肩膀,笑道,“還是要記得向小雲學習啊,你看你們明明一樣大,小雲的演技就很穩定……”
雲非霧:“……”
邊欣的聲音也明顯陰陽怪氣起來:“哎呀,戴導,雲雲可是影後,我怎麽能和她比呢。不過戴導放心,我會努力的,絕不會給我們組丢臉。”
邊欣環視一圈,忽然小聲問:“對了戴導,今天夏總不在嗎?”
前幾天每次她拍攝失誤,夏疏桐都會用眼刀狠狠刮她一眼,弄得她好幾天都膽戰心驚的。今天卻意外地沒在片場看見夏疏桐。
“對啊,夏總回海城有事兒,估計得過幾天才回來吧。”戴肅順口應道。
“這樣啊……”邊欣又說了幾句,見戴肅沒空和她閑聊,才慢慢走到別處休息。
邊欣一走,雲非霧就輕嘆一口氣,淡淡的語氣中難得透着些無奈:“戴導,以後您不要拿我和邊欣比較。”
“啊?為什麽?”戴肅不明所以地撓撓頭,“小雲你就別謙虛了,你演技好,誇你是應該的。小邊還不夠味兒,也該好好鞭策鞭策她。”
雲非霧:“……”
雲非霧:“戴導,我的意思是,邊欣她會不開心的。”
戴肅一臉懵地愣了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地拍手道:“哦哦我懂了!小雲,你就是和小邊關系好,不舍得她不開心是吧?我懂我懂,這就是姐妹情深嘛,我也在網上看過你們的cp,我懂的!”
不,你根本什麽也不懂。
雲非霧艱難地忍住想要暴打戴肅的沖動,轉頭繼續看監視器上的畫面,表情仍然波瀾不驚。
戴肅疑惑地皺了皺眉,他感覺雲非霧剛才好像是瞪了他一眼,但她平時的眼神就冰冷冰冷的,他也判斷不出來,最後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一天的拍攝終于結束了。
夜晚,邊欣穿着一件蕾絲睡裙,又在外面套了件寬大的風衣,對着鏡子再三确定妝容沒出錯後,才從自己的房間門踏出去。
為了避開人,邊欣走的是樓梯。
戴肅的房間在三樓,離她只有一層樓的距離。
走到戴肅房門口後,邊欣咬着下唇,将風衣領口拉開了些,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這才敲響戴肅的房門。
“誰啊?”裏邊很快傳來回應。
“戴導,是我……邊欣。”邊欣将嗓音壓了下去,嬌媚中帶着一絲沙啞。
她靠着這樣的聲音,不知道勾到了多少資方和導演,想必戴肅這個二愣子也沒法幸免。
果然,戴肅很快開門,看見門口的邊欣後,他的表情明顯呆滞起來。
“小、小邊……你這是?”
“戴導……”邊欣微微低頭,眸中含淚,楚楚可憐,“我今天不是表現得還不錯嗎?可是我怕明天和雲雲對戲,我又被壓戲,你知道的,雲雲演技太好了。”
三兩句話,就把自己演不好的原因推到雲非霧身上。
再加上那泫然欲泣的模樣,邊欣相信,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
可戴肅卻狐疑地看着她:“小邊,不是我說,你自己演技不夠,怎麽能怪別人呢?”
邊欣深吸一口氣,穩住臉上的表情,惶然地往戴肅身上撲:“所以戴導,我今晚就來找您,看您能不能單獨和我講講劇本……?”
“哦,這樣啊,你等等。”戴肅卻一下抓住邊欣的肩膀,沒讓她撲進懷裏,随即又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門,房門也砰一聲關上了。
邊欣:“???”
邊欣孤零零站在酒店走廊中,一陣冷風吹過,她裸露在外的小腿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着緊閉的房門,邊欣忍了又忍,用盡了最大努力,才穩住臉上可憐的神情。
五分鐘後,房門又打開了。
戴肅搬出兩張凳子,上邊還放着劇本、紙筆、筆記本電腦。
“小邊,難得你有心進步,我們今晚就好好聊聊吧。”戴肅把一根凳子放在房門口處,自己坐了上去,又把另一根凳子往走廊上一放,示意邊欣坐上去。
“戴,導?”邊欣終于控制不住,不僅嘴角抽搐,牙齒都開始打顫。
戴肅卻不解地瞥她一眼:“怎麽了?小邊,你不是要學習嗎?快坐啊!”
邊欣一咬牙,坐了下去。
……
與此同時,海城。
夏疏桐白天和天駿的合作方周旋一天,終于在晚上趕回了夏家老宅。
轎車停在了別墅莊園外,錢伶伶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走下車。夏家家宴,她一個外人去,不合适。
“夏總,我明早來接您去公司。您一個人……可以嗎?”
夏疏桐手心出了些汗,面上卻一片風輕雲淡,習慣性帶着淺淡的愉悅笑容:“沒問題的,小錢,你回家休息吧。”
這幾天她早已做好了功課,夏家和她碰過面的一共有兩人,父親夏鴻濤和弟弟夏元思,這兩人都是蠢貨,不用怎麽在意。
而姐姐夏紅葉據說也好不到哪兒去,後媽柴蘭就更不用說了,聽說柴蘭以前每次看見夏疏桐,是得低頭繞路走的。
需要在意的……就只有爺爺夏察。
回想起前幾天電話裏,夏察柔和的聲音,夏疏桐深呼吸幾次,腳步平穩地走進別墅中。
她回來得晚,飯菜早已擺桌上了,全家就等着她回家開飯。
夏疏桐掃了一眼長桌,徑直坐到夏察左邊的空位上,和夏鴻濤相對而坐。
“爺爺,不好意思,今天工作有些忙,才回家。”
“沒關系、沒關系的。”夏察年近七十,臉上鋪着層層皺紋,蒼白的頭發也沒剩多少,卻十分有精神,“辛苦我們桐桐了。”
夏疏桐輕言細語和夏察寒暄幾句,再看向餐桌上別的人時,臉色又變得倨傲起來。
她仔細觀察着每個人的神色。
夏元思、夏鴻濤、柴蘭一家三口明顯很緊張,一副有賊心沒賊膽的樣子,擡頭看她一眼都不敢,只在夏老爺子說話時讷讷附和一兩句。
夏紅葉看向夏疏桐時,則是一臉不屑,但一旦看向主位的夏老爺子,又乖巧地收起鋒芒。
總之,有夏老爺子壓着,這頓飯雖然吃得尴尬,但也沒出什麽幺蛾子。
吃完飯,夏察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和藹地看向夏疏桐:“桐桐,陪爺爺出去散散步消消食怎麽樣?”
“好。”夏疏桐點頭應道。
“爸,不如讓元思他扶你……”夏鴻濤卻在這時站起身,底氣不足道。
夏察瞥了他一眼,完全沒有面對夏疏桐時的和藹,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們一家我一周要見上四五次,膩不膩吶?桐桐一兩個月就回來這麽一次,元思能和她比?”
夏鴻濤臉色黑沉下來,卻不敢多說什麽,只尴尬地笑了笑:“爸說的是。”
夏疏桐唇角上揚,毫不掩飾地白了他們一眼。
跟着夏察走到莊園裏後,夏疏桐立刻收起不可一世的傲意,恭敬道:“爺爺,我扶您?”
“扶什麽扶!你還真以為我老到路都走不了了?”夏察輕嗤一聲,又慈愛笑道,“桐桐,好久沒和爺爺見面了,還是按老規矩,先介紹介紹公司的近況吧。”
夏疏桐稍微回憶一下,立刻将她背得滾瓜爛熟的那些內容一并說了出來。
夏察聽後,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麽。
夏疏桐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
前面就是莊園中的人工湖,夜色缭繞下,湖水上映着斑駁闌珊的燈光,如同一幅不真切的油畫。
夏察忽然笑了笑。
“桐桐,我還記得你剛回家的時候,那時你才十九歲,什麽都不懂,臉上總是怯怯的,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現在一轉眼過了這麽多年,什麽都不一樣咯……”
自己果然是十九歲才回到夏家的嗎?
夏疏桐壓抑住心中的驚訝,不動聲色地附和道:“是啊,爺爺,一晃這麽多年。”
夏察卻毫無征兆地轉身,笑着看向她:“桐桐,在爺爺面前就不用裝了,爺爺什麽都知道。”
夏察的笑容和之前無異,和藹溫柔,像個普普通通疼愛孫女的老人。
可他說出的話,卻讓夏疏桐感到一陣冰冷。
夏疏桐側在身邊的手指倏地握緊,額頭上也滲出絲絲汗珠。
他這是什麽意思?!
夏疏桐柔柔地笑了笑,佯裝沒有聽懂:“爺爺這是什麽意思?”
“桐桐,”夏察的聲音低沉下來,“你車禍撞到了腦子,失憶了吧。”
他伸手,在夏疏桐肩膀上拍了拍,又緩緩搖搖頭:“如果是你親自安排的話,說不定還能騙過爺爺我,但錢伶伶那個小丫頭,還不行。”
夏疏桐背後滲出一身冷汗,她下意識想要後退,身體卻仿佛被抽幹了力氣似的,動不了一絲一毫。
夏老爺子又笑了笑,這回,他眸中竟然帶上了幾分揶揄:“爺爺我也好幾年沒看見你這麽怕我的樣子了。小桐桐啊,別怕,爺爺就和你聊聊天。”
夏疏桐咬住下唇,僵硬地點了點頭。
面前的這個老人明明笑得那麽溫暖,卻給她帶來一種本能的危險感覺,就好像他的笑顏背後,藏着一條巨大的毒蛇。
仿佛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微不足道的謊言,都會被他看穿。
“桐桐,你告訴爺爺,你還記得多少以前的事兒?”夏察淡淡問道。
夏疏桐手指微微動了下,最終誠實道:“幾乎全都不記得了,只有童年時零星一點記憶,但也記不清楚。”
“哦?”夏察挑眉,“什麽都不記得?可這段時間,爺爺看你把公司管理得不錯啊。”
夏疏桐:“我……不記得發生過的事,也記不清認識的人。但是能想起一些基礎的常識,識字、使用手機、開車都沒有問題,公司管理這方面也慢慢想起來了。”
“這倒是有趣。”夏察背着手,又往前走了幾步。
他不懷疑夏疏桐說的真實性,就算是以前的夏疏桐,在他面前說謊的次數都少之又少,更別說現在了。而且這段時間,天駿和梧桐運作的确沒有差錯,光憑錢伶伶那個小丫頭,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夏疏桐動了動發麻的雙腿,跟上夏察的步伐。
又沉默一會兒後,夏察再度開口,淡淡問道:“桐桐,你說你零星記得小時候的一些記憶,那麽你應該知道,你以前不住在夏家吧?”
“……是。”夏疏桐努力抑制住聲音中的顫抖。
她本能地害怕眼前的老人,但這時,她心底卻不可抑制地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夏察一定知道她的過去,那麽……她能不能從他口中問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