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坐在一旁的沈淮周放在鍵盤上的指骨一頓，微微擡起眼看向她，漆黑的瞳仁裏無波無瀾，仿佛沒有因為她那句話起絲毫起伏。
司純跟他對視了兩秒，又有些難堪地低下頭，似乎從他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取笑。
沈淮周剛巧打完了那局就退出了。
坐在旁邊的賀堯瞧見沈淮周關了游戲，偏頭大聲叫他：“你不玩了啊？！”
沈淮周撇一眼，利落起身撂下一句：“沒聽到有人問我題麽。”
賀堯被他忽然的話給震了一下，捏着鼠标的手指都一抖。
你他媽會題？？
司純剛擡起頭，眼前光線被沈淮周高大的身影籠罩，少年個頭高挑，網吧的燈光也朦胧昏黃，他站在一旁，幾乎把她全部擋住，像是被他整個人護住一般。
沈淮周低眸瞥了她一眼，指了指桌面上的卷子。
頭頂的嗓音撩在耳畔穿行而過，震着耳鼓，磁性到令人發麻。
“這道？”
司純沒敢擡頭看他，也沒想到他真的會過來，心髒砰砰地跳，捏着筆點了點頭。
抱着期待等了幾十秒，沒聽到他吭聲，才狐疑地擡起頭看他。
這個角度，只能用力仰着脖子跟他對視，沈淮周弓着肩站在旁邊，陰影之下的漆瞳更顯五官深邃，脊背微微往後靠就仿佛貼在他懷裏這個事實讓司純耳廓悄悄爬上熱意。
沈淮周手肘撐着桌面，指尖在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敲了幾下，盯着那道題從頭看到尾，看完，視線落在正仰頭看着他的小女孩上。
碰到她疑惑又乖巧等待着解答的表情，拳頭抵着唇沒忍住笑了聲。
Advertisement
沈淮周語調裏的笑意都止不住：“你還真以為我會啊？”
司純身子下意識繃緊了，重新低着頭，手指還摁着那道題，也不吭聲了。
她椅子後面放着書包，裏面裝了厚厚的一沓書，卷子前方的鍵盤上也放着好幾本資料跟卷子，還有一個錯題本，僅有幾天，便密密麻麻記着各類易考題型。
書皮上寫了一個人名兒。
跟想象中的清秀字體不太一樣，她的字體渾圓，一筆一劃都像是出自小孩子的手，倒是工整規範，略顯稚嫩跟可愛。
沈淮周微微動了動眉骨，瞧見小女孩不吭聲了，屈起手指用骨節點了點那道題，随意問了句：“沒答案？”
司純埋着腦袋甕聲甕氣的：“沒。”
“沒人會？”
司純轉頭把視線看向餘甜，餘甜還沒反應過來，随後飛快偏頭看了一眼，又迅速搖頭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也不會。”
沈淮周捏着兜裏的手機給對面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了兩分鐘，一個男生清脆的聲音襲來，帶着抑制不住的暴躁。
“我日，你沒事吧大半夜給我打視頻？？”男生暴躁着，“裸.聊要給錢的啊！”
“別廢話。”
沈淮周把手機遞給司純，語氣懶散又不容置喙：“剛給你發的那道題，教教她。”
男生罵了一句，又盯着視頻對面烏漆嘛黑的東西：“誰啊！誰這麽大架子請的動我們淮爺找人幫講題啊。”
“草，你還給我開後置，這麽寶貝看都不能看？？”
說完這句話司純才反應過來，只有她這邊可以看到對面，對面看不到她。
司純偏頭看了一眼沈淮周，他沒走，松松垮垮地站在倚着一旁電腦桌，手裏玩着打火機，注意力很散。
男生的思路清晰，幾乎讀完題就知道這道題怎麽寫了，給她講時細致又耐心，五分鐘之後她恍然大悟。
剛寫下運算出來的答案，司純才仰起頭看一旁的沈淮周，問：“你會了嗎？”
眼睛根本沒放在卷子上一秒的沈淮周頓了一秒，還是硬着頭皮說：“會了。”
司純想繼續追問“那你說是怎麽寫出來的”，又覺得這樣只會讓自己更狼狽，他根本不喜歡學習了。
她低着頭結束了視頻，視線沒敢在他手機上停留，迅速把手機遞給了他。
沈淮周看她的樣子，正要說什麽，外面有人叫了他一聲，他偏過頭看了一眼。
張樾走他旁邊低聲說了什麽，沈淮周的眼神驟然變得有些陰沉，嘴角的笑意收斂的幹幹淨淨，下巴繃緊，捏緊手機徑直從旁邊大步出了網吧的門。
等人走了之後，餘甜放緩了敲擊鍵盤的速度，低着頭壓低聲音問司純：“你……喜歡沈淮周啊？”
司純低着頭，又偏頭看了她一眼，被直白地戳破還是有些經不住：“很明顯嗎？”
“廢話，你沒事問他題不很明顯嗎。”
司純皺了下鼻子：“那他是不是看得出來？”
“那我就不知道了，畢竟跟他旁邊玩的女生那麽多。”餘甜抿了下唇，沉了口氣忍不住提醒，“司純，最好別喜歡他這樣的人。”
她又說：“得不到你期待的回應的。”
司純悶頭沒吭聲。
餘甜也就沒再說什麽了。
這種事，她自己不就深知結果還往上撞嗎。
張樾又走過來往賀堯桌子上扔了一盒煙。
賀堯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袖問了一句：“他幹嘛去了？沒事吧？”
張樾搖了搖頭：“沒事，淮爺回家了一趟，要是明天沒去我幫他請個假。”
賀堯點了點頭說行。
司純順着看過去，也意識到剛才沈淮周情緒不太好。
一旁餘甜忙不疊地叫他：“哎！老板，有泡面嗎？”
張樾說有。
餘甜立馬站起身朗聲：“我要兩盒。”
司純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了。
她忙不疊叫住餘甜：“你不走嗎？”
餘甜停住腳步，抵着她旁邊的電腦桌眨着眼睛：“要不我們今天包夜？敢不敢？”
司純微微皺了下眉：“可是……”
倒沒什麽不敢的，但司純還沒幹過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夜不歸宿，從未有過。
餘甜笑了聲：“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回去嗎？”
餘甜垂眸：“我大概今天回不去了，你回去吧。”
兩人走到前臺拿了個泡面跟飲料，司純往沈淮周的位置看了一眼，回過頭說：“那我也不回去了，我跟我媽說一聲。”
餘甜盯着司純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鼻尖都被感動酸了：“真的啊？純妹你也太好了吧。”
司純聽到這個稱呼，面無表情問：“……你幾月生日。”
“你幾月？”她語氣頗為張揚。
司純張了張唇：“十二月……”
餘甜笑着：“那你還問！誰不比你大啊！”
司純鼓了下臉，跟着餘甜一起去泡面了。
等泡面好的過程中給淩則豫打個了個電話，說了這件事時童妍清還有些不贊同她夜不歸宿。
在她眼裏司純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情，大概是顧忌着她朋友可能在旁邊，只能聽從淩則豫的勸阻同意了。
還讓她第二天一早就給她打個電話，到學校了也要發條信息。
司純挂掉電話，餘甜才小心翼翼地問：“你家教這麽嚴格嗎？”
“以前沒人管我。”司純說，“現在……可能想要享受一下家長的權力吧。”
吃完泡面司純就有些困了，她平常在家裏也睡得很早，玩了一會兒掃雷，又枕着胳膊看餘甜興致勃勃地打游戲，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網吧的包夜還算寂靜，也有人嫌賓館太貴在這裏臨時留宿的，因此睡覺的人挺多。
等餘甜打了個盡興，偏頭一看司純已經睡着了。
網吧空調熱氣不足，晚上溫度低，餘甜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問張樾有沒有毛毯。
張樾搖了搖頭：“沒。”
坐在一旁看電視嗑瓜子的賀堯聽言，把手邊的皮衣夾克撈了起來。
“這個要嗎？穿了半天吧。”
餘甜猶豫了一秒就點了點頭，總比要人花那麽大代價陪着她還把人弄感冒了好。
走過去給人披上，司純也只是縮了縮胳膊顫了下眼睫，睡的很熟。
餘甜不太困，一直到淩晨兩三點才趴着睡着。
寂靜的網吧裏，時鐘一秒一秒流過。
窗外的月亮移動，黑夜濃重。
淩晨五點，天空翻起魚肚白，網吧又有了些很輕的動靜。
司純是聽到了耳畔不遠的熟悉聲響才醒來的，那聲音不遠不近，聲線像是裹了清冽的霧凇，緩緩襲來繞着耳畔，聽的不是很清晰，司純動了動眼，看到自己趴在桌子上還有些茫然。
“沃日，那個不是我外套啊。”賀堯大驚，抱着自己的外套傻眼了，“我的在這兒呢。”
“淮爺的吧，我還奇怪你把他外套給人幹嘛。”
賀堯抓耳撓腮：“靠，我以為是我的。”
“你這件什麽時候買的？”
“我不是覺得……挺好看的嗎。”賀堯摸了摸鼻尖，“就買了個同款。”
張樾：“……”
賀堯：“結果他媽的，跟老子帥逼的氣質不搭。”
張樾無情開口：“我看你不是缺衣服，缺臉跟身材。”
“那我是比不上。”賀堯說話的底氣還是莫名的足。
沈淮周剛好走過來，裹了一層的寒氣，步調平穩不疾不徐，老遠聽到他們幾個字眼，餘光落在桌子上趴着的司純身上。
賀堯微微挑了挑眉，假模假樣地開口：“這早上還挺冷的，該不是要過冬了吧？哎現在也沒辦法回家拿外套了。”
張樾睨了他一眼，把沈淮周上下巡了一圈，問：“你沒事吧？”
沈淮周重重坐在椅子上，老板椅發出“唧呀”的一聲，他臉色不大好，甚至可以說是差到了極點，盡力克制着情緒。
“能有什麽事兒。”
他捏着根煙咬着，手指流暢地摁了下打火機，左手指骨收攏擋着風，點煙抽着。
司純趴着身子都要僵硬了，她又實在做不出已經醒了還要裝睡裝作聽不見這種事情。
況且蓋他的衣服本來就不是他授意。
她縮了縮脊骨，慢吞吞坐起身，剛睡醒眼前還有些恍然，過了幾秒呆呆地偏過頭，隔着層煙霧，就跟沈淮周對視上了。
沈淮周還捏着那根煙，手機響了一下，他習慣性眯眼看，等回過頭，跟司純那張懵懂又茫然的小臉對上。
女孩的頭發被壓的翹起來，眼尾墜着些水洇，腦袋大概還是遲鈍的，跟他對視了好一會兒都沒其他動作。
沈淮周不自覺勾唇，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也不吭聲，也不提醒，一直到司純回過神來，慌忙地眨了眨眼睛低下頭，手指無措地想把外套拿開，沈淮周才站起身大步走過去，手指很輕地滞壓住她的動作。
熟悉的嗓音透過空氣撞着耳膜，沙啞的聲音多少有些漫不經心：“穿着吧。”
司純又偏過頭揚眸看他，燈光正巧打在他的面容上，漆眸挺鼻，五官有棱有角，下颌線條流暢，神色收斂了剛才的戾氣，繞着一股落拓浪蕩的随性。
沈淮周撩起眉峰睨她，語氣帶着點兒不正經的慵懶：“發什麽呆？”
他很随意地從她旁邊放着的本子上抽出來一個，目光落在上面工工整整的三個字上，目光驟然一止。
“上課不好好聽課——”
他停頓了一秒，又繼續輕浮混不吝地含笑開口：“寫我的名兒？”
作者有話說：
以後改為晚八點更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