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與君別離

一番話說得若雪如五雷轟頂,心口止不住地痛了起來,若雪強撐着扶住桌子道:“先生所言極是,小女子知道該如何自處,多謝先生提醒,不送。”說着,若雪打開房門,将身子背過去面向窗戶。

糜竺暗自點了點頭,出門去了。若雪将門狠狠一關,趴到床上,将頭埋在被子裏一頓痛哭:我當如何是好?若是我留下,便會連累子龍,衆人勢必不容;可我與他好不容易才傾心相愛……唉!雖心有不甘,到底要為他着想,顧全大局才是。只是今日一別,豈能再見?便是再見,亦為陌路。得而複失,更是痛苦難當啊!

若雪萬念俱灰,站在窗下呆立,窗外一片秋色,處處都是斷枝殘葉。若雪摸出胸前貼身帶着的玉佩,一遍一遍地撫摸着那溫熱的白玉,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從此以後天各一方,再不相見,那如冰雪之潔的眉宇、那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那深情溫暖的微笑,再也不屬于自己。心口含着撕裂般的劇痛,若雪只覺得天昏地暗,連窗前那一輪皓月,也剎那間黯然失色。

這一次的分離,讓她痛入骨髓。可是她心甘情願。為了保他平安,自己只有離開。若雪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自己也許天生就是個禍水,就連父母都離她而去,現今又因為自己,使他陷入危難,不趁早離開,還等什麽?

若雪留下玉佩,放在桌上,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輕輕關上房門。她悄悄來到軍營,遠遠看見趙雲坐在石上擦着手中那杆亮銀槍,一雙星眸泛着柔和的神采,一縷微笑挂在嘴角上。若雪鼻子一酸,覺得眼淚就要湧出來,不舍的情絲牢牢地纏着她,讓她幾乎想沖上去撲進他懷裏,這一輩子也不放開。

硬生生地逼着自己轉身跑開,若雪再也忍不住地捂住臉,淚水從指縫裏流了出來。夜色裏,她踉踉跄跄地上了馬,絕然地縱馬出了汝南城,一路往官渡而去,她要找到父親;父親只有見到她,就不會派兵來攻打汝南。

她不敢再回頭,怕自己留戀不去,也怕自己狠不下心,只得奮力一拍馬,絕塵而去。若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秋風更加蕭瑟,幾片枯敗的落葉蕭蕭而下。

趙雲此時正在營中巡哨。近日軍務繁重,要訓練軍兵,還要招兵買馬,忙得團團轉,等回來想見她的時候,見她房中燈火已滅,想是睡下。不忍打擾她安睡,便強忍下思念之情,想等到次日清晨悄悄去瞧她一眼。

他從懷中摸出絹帕包成的小包,珍重地打開,一對月白色的珠子閃着瑩澤的光,照亮了四周的夜色。趙雲眸中蕩漾着柔情,腦海裏閃過若雪向自己表白愛意時的嬌羞神色,不覺唇角勾起一絲笑意。突然好想将她摟在懷裏疼愛,那嬌小的身子,總是能讓他的心化成柔柔的春水。

淩晨的時候,趙雲趁着衆人散開的時候,匆匆來到若雪所住的小院落。可是那房門緊閉,趙雲怎麽敲也沒有動靜,他不由得有些急了,若雪每日晨起練功,此時也該起了。他心頭頓起陰雲,顧不得多想,一腳踢開房門直奔向床帏而去,掀開床帏,床上空蕩蕩的無人,就連枕頭被子也整整齊齊的沒有睡過的痕跡!趙雲大驚失色,用手一探床褥,居然是涼的!環顧四周,她的兵刃、用具全不見了。趙雲的心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窟,他愣愣地站在床前,好半天也回不過神來。怔了半晌,趙雲失了魂似的屋裏屋外地亂找起來,他平日裏睿智清明,如今卻失去了冷靜,口中不斷地道:“小雪!你在哪裏?你出來啊!莫躲藏了……”

這時,關羽匆匆地從外邊走了進來,喚趙雲道:“子龍!你怎在這裏?為何不去查哨?”趙雲雙眼目光有些渙散,上前一把拉住關羽:“雲長!你可見到若雪?!”關羽一愣:“子龍,你莫非還不知麽?”趙雲驚道:“怎麽了?!”關羽拉趙雲坐下,道:“子龍,潘姑娘已經走了。”趙雲聞聽,頓時腦中轟鳴作響,怔怔地道:“她為何要走?”關羽嘆了口氣道:“曹兵正在四處找她,一旦知道她在此處,豈不發兵來攻打汝南麽?我們總共才四五千兵馬,如何能敵?潘姑娘深明大義,為了不牽連我們,昨夜便已離去了。”趙雲只聽得心如刀割,一拳将桌上的茶杯擊碎,碎片嘩啦啦撒了一地,趙雲閉上眼,癱坐在椅子上。

關羽嘆了口氣,猛然看見桌上放着一塊瑩白的玉佩,忙道:“這是……?”趙雲睜開眼看見那塊玉佩,微顫着将玉佩攥在掌心,痛聲道:“她與我恩斷情絕……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說着說着,趙雲雙眉一皺,低頭捂住胸口,嘴角滲出一道血紅。關羽大驚,知他是悲傷過度,傷了心脈,急忙喚人去找郎中,一面勸他休要悲傷,趙雲猛地張嘴噴出一口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趙雲悠悠醒轉,劉備衆人都在床前守候,都勸他節哀。郎中給開了藥,囑咐了幾句便走了。劉備譴退衆人,拉着趙雲的手勸道:“子龍,你莫要自責,潘姑娘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不要辜負她一片苦心。”趙雲低聲道:“主公放心,子龍沒事。”劉備點頭:“子龍好生歇息。”又幫趙雲蓋好被子,才轉身出去了。

趙雲攤開手心,甚至在昏迷中他也攥着這塊玉佩,他盯着它,雙眸禁不住濕潤起來,她也離開他了。爹娘、兄長都離他而去了,如今連她也離開他……當初她是那樣喜愛自己,完全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向他表白了愛意。他本是不在意的,但她的癡情打動了他。她為了他,丢棄錦衣玉食的生活,趕來易京解圍;她為了他,自己情願陷入險境,只為陪伴在他身邊;她為了他,黯然神傷地病倒在床,卻沒有對他的無情埋怨一句,反而巧笑倩兮地随他流浪天涯。種種浮上心頭,趙雲只覺心如刀割,她如此為他,他又為她做了什麽?當他漸漸愛得她入骨的時候,她卻離開了他,這叫他情何以堪呢?他的心一片冰冷,一串晶瑩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日,游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懷着刻骨的相思,若雪回了官渡曹操大營。守門軍兵不認得若雪,上前攔阻道:“哪裏來的小女子?竟敢擅闖曹營!”若雪平靜地道:“我乃曹丞相之女,讓路。”軍兵喝道:“可有令牌?!”若雪的令牌丢在了卧牛山了,她無精打采地搖頭道:“丢了。”軍兵大喝道:“豈有此理!定是袁軍奸細!”說着上前要來擒若雪,若雪将秋水眼一瞪:“大膽!”這時,一隊人馬從營中而出,為首的正是大将許褚。許褚一見若雪,急忙高聲喝道:“這不是小姐麽?”一面沖守門軍兵吼道:“快去禀報主公,小姐回來了!”軍兵慌忙去了。若雪微笑着沖許褚一抱拳:“許大哥,別來無恙?”許褚憨憨地一笑:“無恙、無恙!小姐回來就好,主公很是思念于你,末将帶小姐見主公去吧!”若雪一擺手,笑道:“先不忙,我趕了幾天的路,得先沐浴更衣,再去見父親。許大哥,前方戰事如何?”許褚哈哈大笑:“那袁紹屢屢戰敗,如今已敗退至黎陽,主公正命我等整裝待發,乘勝追擊呢!小姐如晚回來幾日,必定撲個空啊!”若雪不由得笑道:“我軍大勝,許大哥一定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吧?”許褚憨笑道:“小姐莫誇贊了,許褚乃一武夫,只道上陣沖殺!”說着說着臉有些紅了。若雪笑了一笑:“我有些勞累了,可否請許大哥為小妹找個地方休息?”許褚急忙引着若雪到一個寝帳,若雪疲累不堪,不但身子酸軟疲乏,心也累得無力,一頭趴在床榻再也起不來了。

不多時,有兩個女侍進來服侍若雪沐浴更衣。若雪坐在木桶中,長長的濕發披在雪白的肩上,任由女侍給她擦背澆水。溫熱的水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一閉眼,淚水靜靜地落在水中,了無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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