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錢與權
尉和玉不同于宗文成,最明顯的一點便是——
他的姨太太仍是他的姨太太,他的女人仍是他的女人,并不生活于推杯換盞裏的規則之下。
只是,這對逢蕭玉來說。
是下策,又或是說,下下策也不一定。
她先前的一行作為,已經險些将她的路堵死了,誰會喜歡一個威脅過自己的女人呢?尤其是那些養尊處優的王孫貴胄,不亞于赤裸裸的打他們的臉。
但逢蕭玉沒辦法了,是實在沒辦法了。
沈嘉實于她的好,是她尚不知名的身世有利用價值,是對玩物的占有欲;而宗???文成的好,是她身上還有利可圖,亦是她這副身軀還能送客。
逢蕭玉心思千倚百轉,紅蔻丹疊放腕骨之上,盈盈笑着。
尉和玉身側的大家閨秀猝然退了一步,松了手,問:“尉三先生,要不然你先和這位小姐處理好感情的事,我們再聊?”
文绉绉的話落在耳側,溫柔的能掐出水來。
不夠妩媚輕佻,但勝在大方婉約,讓人舒服,态度也是進退有禮,無可挑剔。
可是尉和玉不想和逢蕭玉聊,更不想摻和一堆爛攤子裏去,他向來是個精明的獵人,只會在局面到了尾聲的時間,才會出手。
只是——
有時候他們這種人也需要補充足夠的情報來源,來判斷是否應該提早出手,又或是,攪渾這盤局。
尉和玉側過身,目光嫌憎看了眼逢蕭玉,随即轉頭低聲附在了身旁女子的耳側。
逢蕭玉不知他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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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會。
大家閨秀便松了柳眉,款款朝後退了一步,讓小二領着她看服飾。
只是在這步之前,她沖着逢蕭玉一笑:“逢小姐,過會見。”
逢蕭玉想,這是尉和玉應了要和她談話。
于是,她撚着團扇,大方回了一個笑。
步履沉着的男人步步上了二樓,逢蕭玉緊跟其後,上了二樓。
她着目着他的背影,帽檐下一寸頭,整體卻是寬厚挺拔。目光轉下,即便是一身绀藍制服下,仍能看出來他身形流暢、肌肉矯健,是一頭積蓄力量,預備随時爆發的野豹。
尉和玉冷不丁地開了口:“看夠了嗎?”
逢蕭玉:“……”
她目光繞開了尉和玉,又往旁處看去,芝芝從隔壁茶館買來的茶盞、茶壺和茶葉都靜靜置于那張靠窗小桌上。
逢蕭玉上前,沏了一壺茶,手指微蜷,端到尉和玉的面前。
她說:“尉提督,請喝茶。”
男人五指并合,撇開她的茶盞,“無功不受祿,請說吧,逢小姐。”
種種溫存,在他這都算不了數。
唇鋒一點笑,尉和玉桀骜又散漫的撐着頭,看眼前人乖順低下頭,道着歉:“上回威脅尉提督是一時情急,并不是有意為之,蕭玉在這以茶代酒,希望尉提督能原諒蕭玉……”
尉和玉淡道:“這是道歉?”
逢蕭玉點頭。
尉和玉沒動,輕輕垂下眼皮,他肩頭的徽章閃爍着銀質的光,兀然的,又帶了幾分肅殺的意味。
“我平生最讨厭兩種人。”尉和玉說:“自作聰明的人,和威脅我的人。”
眼睫微微顫抖間,逢蕭玉說:“我并未想過糊弄尉提督,我只想尉提督給個機會——”
尉和玉斜斜睨了她一眼,“什麽機會?”
逢蕭玉吞咽下緊張,溫吞說着:“我想入尉家,做尉提督的第八房姨太太。”
佳人懸而未決的淚珠,盈盈可握的腰肢,豔紅又秾麗的唇尖,都在朝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求饒。
真心、鬼話,皆在這一刻都做了園內戲。
荒謬到了極點。
尉和玉不上當、不受蠱。
只是輕飄飄抛了一句:“憑什麽?”
尉家的門是有門檻的,即便是身份最低賤的丫鬟,也得是個家世清白的人,而入了風月場的逢蕭玉,連家世清白都算不上,又怎麽配進尉家的門?
逢蕭玉臉色難堪,卻繼續剖析着自己的真心:“因為我對尉提督忠貞不二,最适合做——提督明面上的情人,暗裏的刀。”
她又說:“現下時事動蕩,各大軍閥都各自為營,可唯有西北勢力和南方勢力是同盟,也最為要好,尉提督是為了什麽?”
尉和玉不置置否的挑唇一笑:“繼續說。”
“是因為尉提督想吞并南方的勢力……”逢蕭玉喉頭滾了一下,又說:“或是,除掉宗文成。”
這是逢蕭玉想了大半宿才想出來的。
為此,她還惡補了最近的時事,以及過往尉和玉和宗文成的事情,越看,越覺得是個挑撥的好時機。
長長嘆息自座椅上方傳來。
緊跟着,是比劃在臉上的冰涼刀刃,像是在比劃從哪下手。
他說:“你太聰明了,逢蕭玉。”
逢蕭玉眼睫抖動得厲害,她沒有閉眼,倔強地抿着唇道:“我能幫你,尉提督。”
男人眸色寡冷,冷厲出聲:“你想怎麽幫我?”
與虎謀皮,怎能不揣摩虎的心思。
她穩住了喉頭的聲音,把鬼話撰說成了真話,又道給了尉和玉聽。
尉和玉緘默不語。
一炷香,自天明燒到了暗,猩紅一點搖搖曳曳,成了照亮男人的唯一工具。
逢蕭玉腿都麻了,可依舊像一根柱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段時間裏,有多少人上來請示過,那位‘大家閨秀’也曾來過,不過通通被尉和玉拒了,遣副官送他們回去。
再過一刻。
男人終于睜開了眼,鷹隼般的瞳孔疏冷分明,他起了身,又喚來在樓下等候的副官。
皮鞋在過逢蕭玉身邊時,他出了聲:“我拭目以待。”
這算是應下了逢蕭玉的話。
頓然間,女人兩腿發軟,跌坐在地,她已然是脫了力。
聞聲的芝芝上了樓,急忙把逢蕭玉扶了起來,“蕭玉姐?”
逢蕭玉搖了搖頭,攀着芝芝的肩,勉強站了起來。
事後回到海上月時,芝芝回不過神,她不敢信今日竟是尉和玉送她們回來的。
她湊到逢蕭玉的身前,“蕭玉姐,尉提督不記恨你威脅他了?”
怎麽可能。
逢蕭玉喝着冷茶,緩了緩緊繃的神經,溫聲:“沒有男人能拒絕兩樣東西。”
“什麽兩樣東西?”
“錢和權。”
她答應尉和玉,成為這攤渾水裏的攪屎棍,幫他兩頭吃,爾後再借着沈嘉實的手,殺了宗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