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宋小姐心口留下的疤
洶湧旋渦之下,是無人可逃的澎湃海浪。
博弈之下,是更深層的利益互換。
氣氛隐隐僵持其中。
尉和玉兩人想到了這點,逢蕭玉更是想到了這點。
眼神垂落,雙唇緊緊抿作一線——
她沒說話。
只有靠細微的小動作來掩飾自己最後的不安。
那人怎麽可能是宋徽音呢?
絕不可能是宋徽音。
此‘宋徽音’确實不是宋徽音,而是死在宋家那場‘大火’裏的宋淺。
九死一生。
做了無數次植皮、換皮手術,還動了臉,才回來的宋家的大小姐,再也回不去的方城明珠,她靠着逢蕭玉的臉活下來了。
絲絲縷縷的恨從眼底掠過,宋淺偏過頭,看向旁邊伫立着的沈嘉實時,笑容甜了些:“前程往事既往不咎,沈爺也跟我解釋過了,說他并非有意的,既然他說了,我就信了。”
頓了頓,她繼續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宋家大火是你們一手促成的,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裝什麽聖人?”
“宋小姐這嘴皮子倒是比幾年前利落了。”宗文成勾了勾唇,說:“不知道我前幾年在宋小姐心口留下的疤,還在不在?”
還是明晃晃地,不相信的意思。
宋淺臉色一僵。
好似在擔心自己露餡。
沈嘉實站在一旁,手指轉動着佛珠,眼神無喜無悲,并不對這種對話的出現感到意外。
于一旁的尉和玉也低聲說:“宋小姐,我們總得知道你是不是本人,是不是?”
他們二人先後都見過逢蕭玉的皮囊之下。
柔軟。
幹幹淨淨。
也是他們排除逢蕭玉是宋徽音最重要的辦法。
“……”宋淺眸色陰冷,随後淺淺一笑:“行啊,但這人多眼雜的,還是回海上月吧。”
宗文成笑了聲,沒搭宋淺的腔。
擡手,從口袋摸出一個長方形小盒子,又捏着一根煙。
這好像是什麽訊號。
黑漆漆的槍口瞬息擡上,兩方人馬相互對峙。
一簇海風中搖曳的明火,明明滅滅間,是男人沉峻的輪廓。
然後,宗文成眉梢高高吊開,說:“尉老三,有人喊我們去他們的大本營做客。”
尉和玉斜斜睨了一眼沈嘉實,目光淩厲,看向宋淺時,她下意識往後一退——
因為在先前的記憶力,尉和玉對她永遠是溫柔的、珍惜的,從未和現在一樣,冷若冰霜,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現在是‘宋徽音’,不是宋淺。
男人聲音慢條斯理:“他們是将你當傻子玩。”
“難道不是把你當傻子嗎?”宗文成不滿意地回敬。
高度緊張局面下,他們兩人仍能談笑風聲。
好像對結果、對利益,并不在意。
但歸根究底,他們還是沒說,要物歸原主,更不會完璧歸趙。
指上的煙轉了一圈又一圈,吞吐的煙霧如夢似幻,宗文成挨過去,走到逢蕭玉面前,搭在她的肩頭,神色調笑又親昵。
他說:“逢小姐,你當宋徽音怎麽樣?”
“……”逢蕭玉心跳戛然而止。
可宗文成雖然笑着,态度卻十分的認真:“你看眼前那個女人哪一點長得像宋徽音了,我幫你頂替她的身份,至此之後,你就不用再怕任何人了。”
空曠的風聲裏,他的聲音就如一根細小的麻繩。
鑽進了逢蕭玉的心頭。
還沒等逢蕭玉答應,他的大掌用力一推,她一個趔趄。
踉跄間,走到雙方勢力的中間。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
沈嘉實的目光也在她的身上。
随即,宗文成淡淡開口道:“沈老板,逢小姐我們先還你,但這位宋小姐的身份——”是不是也該見見?
沈嘉實笑了:“當然可以。”
看着逢蕭玉眼底裏翻湧的情緒,他沒什麽情緒,目光偏向了旁邊的宋淺。
宋淺咿咿呀呀的:“沈爺,這麽多人了,我不要面子的嗎?”
“……放心吧,他們不敢看你。”
伴随着他這一聲,所有海上月的人都低下了頭,目不斜視。
長袍袖口攥緊佛珠,沈嘉實撩眼:“尉提督你們呢?”
尉和玉疏冷地說:“他們也不敢看。”
在場能擡頭的,只剩下沈嘉實、尉和玉和宗文成,以及逢蕭玉。
細長眉眼輕輕挑開,宋淺伸出手,解開第一顆扣子,短暫停一秒,她挑唇朝着逢蕭玉笑了笑,開始解第二個。
柔軟綢緞被解開,她扶着綢緞,只露出左側胸口上方的小半截。
一個偌大的疤痕橫亘其中,猙獰至極。
宋淺說:“看清楚了麽?”
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宋徽音。
在男人确切無誤的眼光投到她身上時,施施然地,将紐扣給盤上,退回沈嘉實的身邊。
狎昵厮磨着悄悄話:“沈爺,我妹妹——”
沈嘉實目光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笑着面上宗文成他們:“這個誠意夠了吧?”
宗文成沒說話,只是讓人把上甲板的貨箱重新搬了下來。
尉和玉的神色更為陰恻恻的。
一行人等重新回到海上月。
……
幽暗燈光下,是一式三份的合約書。
最先簽下的是宋淺,再然後,是宗文成和尉和玉,拟定的是用宋徽音的海上航線的合同。
做完這些,沈嘉實讓人端來上好茶水。
為了照顧宗文成的口味,還上了幾壇桃花酒釀。
先前嫌隙都仿佛未曾有一般。
他笑道:???“日後就靠着都督們發財了。”
“沈老板,好算計啊。”尉和玉定神吹了口茶,再說。
沈嘉實解釋說:“這人在江湖走,總得多些防備,是不是?”
話音一落,跟着在外傳來的,就是幽幽嗚嗚的哭聲。
哀怨無比。
……
一樓。
棍棍到肉,血肉模糊,小丫頭臉色蒼白地不行。
下刻就要暈了過去。
逢蕭玉知道,這是故意做給她看呢。
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旁邊宋淺看了,倒沒什麽反應,牽起她冰涼的手,捂了捂。
“蕭玉妹妹,你這心可是太軟了些。”她意有所指道:“賣主求榮的人,能賣你一次,就能賣第二次,可不要因為這種人得不償失。”
逢蕭玉:“……”
她沉默看着她,記起初見她眼底閃過的恨意。
不解地問:“你之前為什麽要幫我?”
幫她引開芝芝。
宋淺笑道:“我心善,就順手幫了。過會等他們談完下來,我再幫幫你,送你去公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