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
“早安,先生。今天又是淩晨四點半醒了嗎?”康塞爾走進我房間,彬彬有禮的問候。
“早安。”我簡單的回了一句,心想還不如四點半就清醒了呢,不然也不會做那麽荒唐地夢。
今天我們要去拜訪林肯島,上午十一點的火車,與尼德蘭約定在車站見面。康塞爾有條不紊的收拾好我們的行裝,準時準點到了車站。
我們到達林肯島的時候發現,它其實是一塊結結實實的陸地,上面有山有林,有水有田,好吧,它一座大地出奇的聚居地,這塊土地的名字叫“林肯島”。
人們請我們搭馬車前往格蘭特湖,赫伯特先生正在那裏規劃裝水車的位置。為什麽要搭馬車去?因為太遠了,走路要花上四十分鐘。
赫伯特熱情的接待了我們,将我們介紹給他的朋友。
林肯島的主心骨,工程師塞勒斯史密斯先生,還有潘克洛夫,以前是一名水手,現在是個徹頭徹尾的農夫,他說:“大海和種地我都愛!”還有一個黑人,名叫納布,據說是史密斯先生是仆人,但史密斯先生堅定糾正,說他是他的朋友。他們還有兩個人正在華盛頓出差。(注:都是《神秘島》裏的主角)
晚上,他們在一條名叫慈悲河的河邊設了燒烤架,為我們舉辦烤肉宴。赫伯特先生是一位很博學的年輕人,那天晚上我們談天說地,聊了很多,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最後當我被葡萄酒和香煙熏地昏昏欲睡被送回房時,才想起來有正事沒辦。
淩晨四點半,我又醒了,由于怎麽也睡不着,只好爬起來去陽臺,在微涼地晨風中迎接今天的日出也不失一樁美事。
陽臺上居然有人捷足先登——是康塞爾和尼德蘭。
他們兩依在欄杆上聊天。
康塞爾看見我出來,先向我問安:“早安,先生。”
我點點頭:“早安,朋友們。”
尼德蘭說:“教授先生,我們昨天似乎忘了咨詢一件正事。”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昨晚跟赫伯特先生聊天,愉快地忘乎所以了。
康塞爾問:“先生,剛才我和尼德朋友在讨論離開鹦鹉螺號前幾天的事。”
我問:“你們又想起什麽了嗎?”
“先生,”康塞爾輕輕地問,“您見過……安卡不笑的樣子嗎?”
我搖搖頭。
尼德蘭也說:“我記得她總是在笑,笑着聽你說話,笑着跟你對視,要是誰想生她的氣……總之,沒人能對着她的笑臉生氣。”
的确,安卡總是笑盈盈的,仿佛天底下沒有什麽能讓她愁眉苦臉的事兒,當然,除了尼摩船長,他是唯一讓她不淡定的人。
康塞爾好像怕吵到誰,繼續輕聲說:“我見過安卡不笑的樣子,那時候她仿佛變了一個人。”
我問:“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我們離開鹦鹉螺號的幾天前,”康塞爾說:“有好幾次,我看見她在走廊過道、大廳、圖書室走來走去,好像在找什麽。我問她在幹什麽,她掃我一眼,神色古怪,目光也透着寒意。”
我和尼德蘭對視一眼,他問:“是不是撞船事故把她吓着了。說實在的,我都吓得好做了幾周噩夢呢!”
我努力回想撞船事故時安卡的表現,可只能想起自己驚慌失措的模樣。
“安卡看了我一眼,然後抽身離開,好像我是個完全不相幹陌生人。”康塞爾的聲音更輕了,好像在講什麽驚悚的故事,“兩天後,我們相約逃離鹦鹉螺號,先生,您還記得當時安卡做了什麽嗎?”
康塞爾盯着我,晨風一吹,我背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她拿槍押着您上了小艇。”
我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的瞪着康塞爾。
尼德蘭也驚呆了,結結巴巴地問:“然後呢?”
“她沒有跟我們走,而是幫我們把艇外連接鹦鹉螺號這一端的人洞關上。她好像還對我們說了什麽,但記憶混亂,不記得了。”康塞爾的聲音不高,在日出前的黑暗裏,透着無限涼意。
安卡拿槍押着我?她為什麽這麽做?又是哪來的槍?
我絞盡腦汁想離開鹦鹉螺號前那幾天發生的事情,除了對尼摩船長的恨和恐懼,關于安卡那些天的表現,完全想不起來。
早上七點,我們各懷心事的吃着早餐,赫伯特先生邀請我去參觀遠西森林,他連問了兩遍,我都沒聽見。
于是,上午的活動變成了聊天,大家坐下來,聊起林肯島的日子,還有尼摩船長和鹦鹉螺號,我這才知道船長已經去世了。
我請他們講述了遇見尼摩船長的事,故事曲折,情節離奇,讓聽者大為震驚。
“他是一個仁慈、慷慨的好人。”赫伯特說:“他幫助我們良多,又救了我們的命,大家想找到他報答他,幾番搜索海島都未果,等他願意見我們的時候,已經……唉!”
“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潘克洛夫大聲說。
所有人都起立,向尼摩船長致敬。我驚嘆于他在他們心中的威望。
最後,赫伯特說:“我們在鹦鹉螺號上待了兩夜三天,還遇見了一樁怪事。”
納布忍不住說道:“我就認為她是接他回上帝身邊的天使!”
潘克洛夫不以為然:“天使怎麽可能是東方人的樣子,我認為她是海島的精靈,随尼摩船長一起離開,結果火山因為失去了主心骨,一發怒就把島嶼毀了。”
我不免好奇,問道:“你們在說誰?”
這是,史密斯先生開口了:“是一個神秘東方少女。第一晚我們到船上時并沒有見到她。尼摩船長敘述完他的平生後虛脫了很長時間,我們退出大廳,好讓他歇一歇。這時,那名少女懷抱一束鮮花從連接平臺的臺階上下來,她看見我們時只是微笑致意,并沒有說話。”
我們三個都驚的合不攏嘴。
是安卡?!
史密斯繼續說:“她進了大廳,把鮮花插入瓶中,然後小心地為尼摩船長梳洗起來。她看起來對鹦鹉螺號上的一切都很熟悉,還招呼我們去餐廳用餐,這過程中她只是微笑,但一句話都不說。
“尼摩船長恢複精神後,又把我們請進大廳,請求我們能完成他的遺願——他想葬在他的鹦鹉螺號上,之後又交代遺産問題,我們一一答應,但他始終沒有提那名少女,我只好詢問船長是否讓那名不說話的少女跟我們一起去花崗岩宮住,尼摩船長說了以下這段話,很莫名,不過我印象深刻。
“他說,她因我而來,我離開時她亦會離去。
“船長說話時,少女正跪坐在他身邊,船長的手撫過她的臉頰,眼神充滿愛憐。
“尼摩船長與我們交談後又一次陷入昏迷,她一刻不離的守着他,好讓他一睜眼就看見她在身邊。第三天早上,尼摩船長,這個偉大又善良的人,帶走了他的傳奇地故事,回到上帝身邊。我和那姑娘一起侍奉他歸天,她臉上看不出悲哀,只有一種知天命的淡然。
“我們依照尼摩船長的遺願,準備讓鹦鹉螺號沉入深海,可那少女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我們在船裏找了她好幾個小時,最後終于認為,她已經離開,可那座石窟除了小艇別無出去的方法,不知道她是如何離開的。”
赫伯特說:“船漸漸沉入水中,我還是一陣心驚,好怕那少女還在船上。但随即又想起尼摩船長的話,因為他離開,所以她也離開了吧!這就是那樁怪事,很離奇對吧?”
我突然把臉埋在雙掌裏,一股清流沖開了我淤積的思緒,我想起來了,我們逃離鹦鹉螺號前,安卡對我說的話,她說:“先生,謝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現在,請您到小艇上去,無論發生任何事,千萬抓牢,別讓自己受傷。”
“不!安卡,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我也會走的,但鹦鹉螺號這邊的通道必須有人關上。先生,您會平安回到人類社會的,進去吧,進去吧!康塞爾,請照顧好先生,愛您們!”
說完,她朝我們開槍了!
但槍沒有發出火花,只有一束耀眼的白光,這道光擊碎了我們三人的記憶。
康塞爾說:“我終于知道我們是怎麽逃脫大漩渦的了。”
尼德蘭點頭:“雖然水流聲震耳欲聾,但還是能聽見某種機械的聲音,推着我們的小艇向大漩渦外游去。”
是安卡把我們送到了佛丹島的岸邊,至于她是怎麽做到的,我仍然一無所知。或者說,我對她到底是什麽人,都一無所知。她乖巧、安靜可人,總是粘着我,可她的目的如今是一覽無餘,她跟着我是為了見尼摩船長吧!
我們離開鹦鹉螺號後安卡怎樣了呢?她把鹦鹉螺號也救出了大漩渦嗎?她一直留在尼摩船長身邊嗎?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為什麽還是少女的模樣?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迷。
但我不想再探究了,因為,碎片全部集齊,拼圖已經完整,我們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