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之一
這是一個別有洞天的地方,寬敞的岩壁像一個倒扣的漏鬥一樣包裹着海水,陽光從洞頂的圓口透進微弱的光,在一百英尺高的洞頂,高懸着圓形的拱頂,許多玄武岩的石柱支撐着。這些數不清的石柱從地球形成的最初年代就豎立起來了,柱子上有許多參差不齊的穹窿和奇形怪狀的花邊。玄武岩的棟梁一個套着一個,高度從四十英尺到五十英尺不等。盡管洞外的怒潮正在奔騰,這裏面的海水卻總是平靜地沖刷着棟梁的底部。石洞邊緣是一圈層次不齊的堤岸,海水沖刷出天然石階,恰到好處的連接到地面上。
鹦鹉螺號就停泊在石洞正中央,它的光芒照亮石壁,水波也反映出片片銀光,夢幻般優美。
尼摩船長從海底漫步回來,沒有從側開的門回到船裏,而是順着濕漉漉地石階,走上岸。也許他只是心血來潮,想坐上小艇返回船裏,也許有某種預感,提示他到岸上來。
這時,一個人影朝他沖過來,跑的飛快,然後一下子撲進他懷裏,也不在乎他的潛水衣上還滴着水。
尼摩船長站住了,任由那人抱着,一動不動。
懷裏的人擡起頭來,是一副東方面孔的少女,她的黑眼睛星光灼灼,正神采奕奕地看着他。船長還是不動,少女有點疑惑,伸出手去摘掉了他的銅頭盔。
頭盔摘下,他銀色的長發和有多又密的胡須一起垂了下來,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笑起來。
很快,她的笑聲就被對方冷漠的神情給驅散了。
她從他的懷裏退開,怯生生的望着他。
她說:“尼摩船長……”
尼摩船長說話了,他好像很久沒說話了一樣,第一個音剛發出一半,又折回去清嗓子。他皺着眉,面色陰沉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少女低下頭,小聲地回答:“我是安卡,船長。”
兩個人一陣沉默。
安卡又擡起頭看着尼摩船長:“先生,在解釋我的來歷之前,我先幫您脫掉潛水服吧?然後告訴您一個定義,您聽完也許就知道我是如何離開鹦鹉螺號,又如何出現在這裏。”
尼摩船長默許了,于是她幫他脫掉了這身在陸地上顯得沉甸甸地裝備。船長站在那,雙手交叉在胸前,等着安卡開口。
安卡看着他的表情心裏有點發毛,他冷漠地望着她,完全沒有了當初在鹦鹉螺號上的神情和姿态,他像一個陌生人,拒人千裏之外。
安卡定了定神,把她之前就打好的腹稿說出來:“假如您要從A地到B地,最快的路線是走直線,對吧?可還有一種更加便捷的途徑,就是将空間彎曲,使AB兩點無限接近,這時,穿過一個連接兩點的特殊通道,就能瞬間到達目的地,我們把這個通道叫做蟲洞。”
她頓了一下,見尼摩船長聚精會神的聽着,于是繼續說道:“我通過蟲洞到英國的時候遇到了麻煩,正巧那位海洋學家,阿龍納斯教授和他的仆人救了我。當時我記憶受損,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阿龍納斯先生就好心收留了我。
“後來我和他一起落到您的船上,由于在船上有大把時間讓我思考,我的記憶慢慢恢複了。在紐芬蘭島附近,我收到了我所在的世界的一個信號,那時候我已經失聯将近七個月了——我們兩個世界的時間不一樣——當局和保險公司都急瘋了,他們計算了您的航速和航向,一口氣開了三個蟲洞,第一個把我從您的船上轉移出去,第二個又把我從海裏送進推進器,第三個就是您看見的那個,它在我通過之後就消失了。”
安卡将阿龍納斯教授一行送到安全海域,便折回頭去尋找第三個蟲洞,她乘坐的推進器與鹦鹉螺號齊頭并進,當時尼摩船長正在領航室,船上的舵手指着跟他們速度一樣的潛水裝置大叫起來。
安卡好後悔沒在船上留張紙條,只好在自己的ipad上寫:我們會再見面的。然後隔着玻璃給船長看,兩船速度一致保持了一分鐘左右,她希望他能看清板子上的字。
不過看尼摩船長現在的态度,顯然是沒看清她的留言。
安卡說完這些後,局促地看着船長,這個人蹙着眉一言不發,他久久不回應,讓安卡越發不安起來。
“先生……”
“再說一遍蟲洞的定義。”
其實尼摩船長還在努力消化她說的空間彎曲效應論,讓一個十九世紀的人想明白這概念,也很不容易。
“它是一個高維度的超空間球體,您不妨把蟲洞理解成一個通道就好了。宇宙中有很多世界,就像兩條平行線,各自發展永不相交,但自從有了蟲洞,人們便可以随意到其他世界去游覽了。”
“你從另一世界來,通過蟲洞?”
安卡點點頭,尼摩船長還在審視她,她就大方的讓他看。
“既然你已經走了,回到親人身邊,為什麽要回來?”
“先生,我沒想一走了之,我還想來拜訪您。”我們明明已經……安卡想着,已經是戀人了呀!
“那為什麽……”尼摩船長沒有說下去,他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安卡大約猜到他想說什麽,她上前一步,用手輕輕拉住了他的指尖,他的手毫無溫度,輕輕顫抖着。
“我也想早點來,可您總是在動。蟲洞的位置要通過大量數據計算才能開在正确的坐标上,如果我從蟲洞出來,而您的船已經開出好幾海裏,那我就會掉進水裏。”
“那麽‘當局’營救你那次呢?鹦鹉螺號也是在航行的。”
安卡嘆氣,尼摩船長實在聰明,馬上就能想到反例。
“他們動用了超級計算機,花了一天的時間才搞定了三個坐标。所謂超級計算機,船長,它的每秒能運算三十億次!可一般穿越根本用不着用它來計算,蟲洞位置只要是個安全的地方,能落腳就夠了。”
安卡的手從船長小臂內側移動到他腰間,她親昵的環着他的腰,把自己貼過去。
她說:“一個月前我發現鹦鹉螺號在一個地方停了很久,請原諒,我在您船上留了一個發射器,這樣我就可以随時知道您的位置了,因為我想來找您!”
尼摩船長喘着氣,情緒激動,但這份激動不是因為他見到了安卡,而是因為他太久沒有見到人類了。
安卡等着他的擁抱,但他卻推開了她。他胸膛起伏,做着深呼吸,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尼摩船長仔細地打量安卡,他說:“你一點也沒有變,你們世界的時間很慢嗎”
安卡說:“準确說是穿越蟲洞時時間發生了畸變,不過理解為我的世界時間慢,也可以的。”
安卡也仔細觀察着尼摩船長,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他的頭發也白了許多,但他的面容依舊端莊、高貴。
“船長先生,”姑娘又不動聲色的把自己黏了上去,“您不請我去船裏坐坐嗎?我在這等了您一個鐘頭了。”
于是,尼摩船長欠欠身,請她上了小艇。
尼摩看出來了,安卡認為她離開鹦鹉螺號并沒有太久,可在對他來說,她落到他船上又離開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為她的離去痛苦過,憤怒過,可如今這些心情早已煙消雲散,随着時間的流逝,這片遠離人世的世界中,只剩他和他的鹦鹉螺號了。他把船停在這座熄滅的火山內部的港灣中,他決定不再航海,只在此處度過餘下的歲月,等大限之日到來,他就趕去珊瑚墓地跟同伴們彙合。
安卡從小艇輕松的跳上鹦鹉螺號的平臺,她笑吟吟地看着尼摩船長。
尼摩船長說:“請進。”
她便進了船艙。
船長跟着安卡走進艙內,她正在東張西望,随後她對他粲然一笑,說:“熟悉的氣味。”尼摩船長也微微一笑,看着安卡走來走去。
船上除了電器設備運行發出的嗡嗡聲,靜得吓人。安卡的笑容消失了,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問:“船長,其他人呢?”
“他們都在珊瑚公墓休息。”船長簡單地回答。
他在寧靜的世界裏獨自生活,可每天都像在戰場上搏鬥一樣艱苦,他的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孤獨。
安卡望着尼摩船長,眼睛裏流光點點。
尼摩船長突然提高嗓音,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安卡小姐,這是我所選擇的生活!”
安卡立刻說:“我尊重您的選擇,船長。這裏是和平無壓迫的世界,您在這裏自由自在,沒什麽不好的。”
随後她又挽住他的胳膊,親昵地說:“您餓嗎?我來做飯吧,奧哈拉先生教過我如何一種切魚的刀法,我還記得呢!”(注:随便給船上的廚子杜撰一個名字)
于是尼摩船長領着她去了廚房,他一言不發的站在一邊看她挑食材,清洗魚和藻類,攪拌調料,小心翼翼的切魚。
安卡此時的心情也惴惴起來,她覺得尼摩船長好像變了一個人,對她的示好既不回應也無動于衷,他們明明已經很親密了呀,她郁悶地想,回頭偷瞄一眼,那個人還站在那,靠着牆壁看她做飯,他現在的樣子讓她感到害怕。
從船上的陳設變動,和船員都去世這兩條信息,安卡大約能判斷出,時間過了很久,她鼓起勇氣問尼摩船長:“先生,您一個人生活多久了?”
“兩年零三個月。”船長回答。
安卡手上的菜刀滑落,差點砸到她腳上。尼摩船長走過去撿起刀,他看見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一邊接過刀一邊擦掉眼淚,努力讓自己微笑,說:“您真勇敢!”
尼摩船長突然想起當年在南極遇險的事,鹦鹉螺號脫離水牢後,風馳電掣般像北駛去,那時候船上的氧氣含量已經低至極限,很多船員都暈了過去,他抓着鹦鹉螺號的船舵,忍受着肺液的掙紮,瞪着看東西都已經重影的雙眼,尋找厚度較薄的浮冰,準備以沖角破之。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不然一船的人都得完蛋。
這時安卡進了領航室,她進來後把門一關,擰開了幾天前他給她的氧氣瓶,随手丢在地上,然後又把板子支在他面前,小小的鹦鹉螺號跟他的船一樣正在冰層下疾馳,剖面圖上冰層厚度的數字一目了然,氧氣瓶嘶嘶地撒着氣,他的視線逐漸恢複清晰,他看見那只迷你鹦鹉螺號正駛向一處标紅的冰層。就是這裏了,于是他讓船揚起沖角,只試了兩次,便突破了冰層!
安卡扶着他從舵輪位置下來,對他說的也是:“您真勇敢!”她的眼神充溢着欽佩與愛戀,看得他的心都顫抖了。
現在安卡正含着淚,說如是。可他的心裏再沒有悸動,他的感情就像這汪平靜的火山湖水,掀不起半點漣漪了!
現在是晚上六點半,尼摩船長和安卡坐在大廳裏用餐,船長只是安靜地吃着他的食物,他動作輕盈,連刀叉都沒發出半點聲音,氣氛沉悶的可怕,安卡覺得自己的胃都皺成一團了,她什麽也吃不下。
最後船長将餐巾仔細的疊好,他終于說話了:“這麽說,你還會離開。”
安卡明白了,原來他在擔心這個。于是她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有我的生活。但是,只要您在這裏,或者您在一任何地方一段時間內保持不動,我就可以找到您,來拜訪您。船長,您想看看蟲洞開在哪兒了嗎?”
于是安卡帶着尼摩船長來到平臺上,她伸手一指,在玄武岩的峭壁上,離水面有20米高的地方,有一團黑漆漆的球體漂浮在空中,一眼望過去好像一個盲點。
尼摩船長看見那個蟲洞,吃了一驚:“這麽高,你怎麽下來的?”
安卡說:“我忘了告訴您,這個世界的引力大約只有我們世界的75%左右,所以這個高度尚在可控範圍內。”
船長似乎對蟲洞很感興趣,甚至去取夜視望遠鏡來觀測它,可無論怎麽觀測都像眼睛突然失明一樣,什麽都看不到。他還想找東西去觸碰它,科學家的本性一覽無餘。
安卡說:“只有登記過的東西才能穿越它。比如,我來之前登記過一本書,我回程的時候帶另外一本但同樣名字的書則不能通過,它會把書留在原地。”
“你所在的世界文明程度似乎更高?”船長問。
安卡點點頭,她說:“您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慢慢講給您聽。”
尼摩船長還在觀察蟲洞,安卡看着他,說道:“我想聽您說說您這些年的歷險,或者您願意聊聊您現在是怎麽安排每天的生活的?”
“這并沒有什麽好說的!”尼摩船長突然煩躁地打斷了她。
安卡瞠目結舌的看着船長,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惹得他突然炸毛,她越發覺得船長表現太古怪了,比當初在鹦鹉螺號上還要古怪。
只見他在平臺上來回踱步,自己消化着自己的情緒,像只受傷的狼,孤獨地舔舐自己的傷,不讓人看見。
安卡回到船內收拾餐具,等她都洗涮完了船長還沒回來。她又在船裏轉了一圈,發現到處都一塵不染,連機房的機器上都幹淨锃亮,看得出船長精心的打理着他的船。到了晚上十一點,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只好去找尼摩船長。她敲了敲船長艙房的門,裏面應了一聲。
她進屋後開門見山的問:“船長,我今晚睡哪兒呀?”
尼摩船長把她領到當年阿龍納斯教授住的房間,裏面的陳列早已不一樣,牆壁上多了幾個儀表和海圖,床鋪依舊松軟,被單是淡紫色,是安卡喜歡的顏色。
安卡放下背包,問:“我可以使用浴室嗎?”
尼摩船長回答:“請用吧。”
安卡道了謝,想吻他一下然後說聲晚安,可尼摩船長還是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氣質,他的眼神疏離又冷漠,這讓她退縮了。
安卡沖過澡後去鋪床,郁悶的想,他好像真的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可我并沒有消除他的記憶呀!
她看過一些關于一個人生活的故事,普通人在無人交流的情況下,獨自生活一年精神就處于崩潰狀态了,尼摩船長性格內斂,在鹦鹉螺號上時就不怎麽與人交流,現在獨自生活了兩年多,即使意志再堅強,恐怕也難以忍受這份孤獨。這麽一想,安卡又是一陣心疼。
她躺到床上時,思考着明天早飯做什麽給他吃。天呢,她想,我居然像個家庭主婦一樣思考明天早上吃什麽。
第二天,她早早起來做飯,希望給尼摩船長一個驚喜。她把找到的食材都理了一遍,決定做點鹹奶酪,海帶湯,還有煎鳥蛋跟長颌魚。忙乎一個小時,飯菜都擺在桌上,她便去叫尼摩船長用餐,結果發現他根本沒在船上,潛水服少了一套,他又去海底漫步了!安卡只好等他回來,結果一小時兩小時,一直到上午十點,尼摩船長才回來,飯菜早就涼了,她也快餓扁了。
安卡本來是個溫和又愛笑的姑娘,不過展現這些秉性的前提是她沒有餓肚子,她噘着嘴等尼摩船長脫掉潛水服,又等他把采集到的珊瑚放進水族箱裏,接着他又在他的本子上寫着什麽。
安卡一看表,都快十二點了,還吃什麽早飯,直接午飯吧!她無力地說:“先吃飯好嗎?”
尼摩船長好像才發現她似的,只用目光詢問地看着她。
安卡壓着心裏的火,用客服對顧客的語氣說:“該吃飯了喲!”
尼摩船長洗過手,坐在桌前,安卡對他說:“船長,一日三餐按時吃可好?兩頓并一頓吃對身體不好。”說完她又笑了,那感覺好甜蜜,像管教不聽話的男友一樣。
結果這句話好像點爆了一只□□,尼摩船長突然甩開餐巾,坐直了身子,口氣生硬地說:“小姐,我可以忍受你打擾我的生活,但請你不要監視我的活動,也不要用你的習慣約束我的作息!”
安卡傻乎乎地看着尼摩船長,辯解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先生。”
尼摩船長接着一字一句地說:“你把我的秘密,把我一生都在小心守護的秘密,帶到了異世界,讓那裏的人類知曉!”
安卡惶恐地站起來,她結結巴巴地說:“船長先生,我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事!的确,家人朋友還有很多人想知道我失聯的原因,我只說我失憶了,又一直待在水下,沒法發信號給他們。而且,我的世界也有潛水艇,他們沒覺得在水下待着有什麽奇怪的,還以為我被海盜綁架了!但是我身體健康,體檢報告說我沒有外傷,也沒有感染任何病菌和寄生蟲,‘當局’就在他們的報告書上寫了結果,也就沒有人在深究我那七個月到底幹什麽去了。關于您的事情我什麽都沒說,我發誓!”
尼摩船長還是面色陰沉地看着安卡。
以前,阿龍納斯教授總是苦口婆心的勸安卡,不要去愛慕船長,你們不是一類人,到最後只能徒增痛苦。她卻不聽,一門心思想跟這個神秘又浪漫的男人談戀愛。現在好了,船上只剩他們兩,但被教授說中了,很痛苦,他像個陌生人一樣冷漠,脾氣暴躁,無法接近。
安卡想哭了,她忍着淚,對尼摩船長說:“先生,我、我想回我的世界拿點東西。過兩天再來看您吧!”
于是她離開餐桌,飛快的跑上平臺,穿越蟲洞,回到自己的世界。
安卡趴在自己的床上,他已經不喜歡我了!她越想越傷心,于是大哭了一場。
等她冷靜下來,又覺得似乎能理解尼摩船長的态度。
是長期一個人生活導致他變成這樣的,還是說他只是不安,因為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然後,她還會突然消失。這個感性的姑娘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的根源,她又重新燃起了見尼摩船長的心思。
這次去要把東西帶足一點,她想,于是開始購物。
零食、面膜、維生素、小說、電影、音樂劇,看見計生用品的時候手哆嗦了一下。要買嗎?
她跟尼摩船長只有過一次,那一次簡直是黑歷史!男主角心事重重,沒有全身心的投入,女主角因為是第一次,又有人種差異,無福消受他的尺寸,痛不欲生。安卡一面抱怨□□不靠譜一面暗搓搓的把潤滑液加入購物車。
等收拾完行李,安卡對着兩個大旅行包汗顏了,拿這麽多東西去會不會被船長連人帶包一起丢進海裏?
她回到鹦鹉螺號上,盤算着怎麽跟尼摩船長打招呼,結果發現他根本沒在船上。好吧,他又去海底漫步了。
安卡來到船艙裏,室內還是燈火通明,可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屋裏亂糟糟的,大廳的凳子倒了沒人扶,書房的圖書随處亂放,廚房用過的餐具堆在水池裏沒洗。安卡慌了,上次來不是這樣的,當時船裏一塵不染,整潔舒适。
她跑到尼摩船長的房間,胡亂敲了一下便推開了門。謝天謝地,他的房間沒有亂得不能下腳!
船長的房間還跟過去一樣,半牆儀表半牆壁畫,其餘陳設都極近簡單,就像他現在的生活一樣蒼白單調。安卡走近他的辦公桌,那兒攤着幾頁稿紙,上面用她不認識的語言寫滿文字,而稿紙一角用鉛筆圈出一個圈,裏面重複寫着安卡的名字。
安卡用手摸着船長留下的細長地筆跡,心裏像打翻了蜜罐一樣甜。于是她撸起袖子,開始打掃房間,希望能在船長回來之前把船上打理幹淨,把被褥拿到外面曬一曬,把熱騰騰的飯菜放到桌上……
但現實是骨感的,盡管她像打了雞血一樣努力幹着,但船上的空間太大,陳設又多,又沒有吸塵器,尼摩船長回來的時候,安卡正跪在圖書室裏努力擦着地毯。她看見尼摩船長的時候尖叫了一聲:鏡子鏡子!幾乎連滾帶爬地奔回卧室整理妝容。
船長等候在安卡房門前,等她出來,他擁抱了她,他說:“你來了。”
安卡趴在尼摩船長的胸前,聽見他心髒劇烈跳動的砰砰聲,他抱着她,可是沒有任何色情的意思。她擡頭,看見船長的眼底流轉着見到人類後想要交流的渴望。
于是她說:“我來了。”
後來他們一起收拾房間一起做飯,尼摩船長專注的聽她講話,不管她說的內容多麽沒營養,他真的太久沒有聽見人類的聲音了,在船上機械設備運行的嗡嗡聲中,她的聲音就像百靈鳥一樣,悅耳動聽,令人陶醉。
晚上,尼摩船長表情随和,神态放松地斜躺在長沙發上。安卡是不敢問他晚上有什麽打算了,免得又被噴。于是提議道:“船長,我請您看電影怎麽樣?”
這下尼摩船長就有事做了,他盯着屏幕,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觀看影片上,連安卡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為所欲為都沒反應。
他們看的是《奇幻森林》。影片結束後,尼摩船長問那個男孩以後會怎麽樣,安卡說:“那只是一個童話故事,電影完結了毛克利的故事就結束了,要不然,老虎的觀點就要變成對的了。”
尼摩船長沉默了一下說:“老虎确實是對的,盡管毛克利還是孩子,但叢林中的動物已經折服于他的智慧了。”
安卡說:“這就是迪士尼電影的風格,不同年齡不同知識水平的人看同一個故事都會有不同的見解呢!請記住這個電影公司的名字,您以後會看到很多他們的作品。”
“迪士尼嗎?”船長重複一遍,突然說:“你剛才在幹什麽?”
安卡騰得一下臉紅了,她投降似的舉起雙手,狡辯道:“我什麽都沒幹!”
于是尼摩船長就笑了,笑容蕩漾開來,鹦鹉螺號的大廳滿室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