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過了紫榕林前方群山環繞,位于山谷間一處村落便是烏蒙靈谷,

烏蒙靈谷是南疆一處偏遠小村落,人口左不過數千人。

族人世世代代居住山谷中,與外界并無太多聯系,彼此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一點血緣關系,這裏的人順應天道,男耕女織早出晚歸,鄰裏和睦,老孺安樂,一派世外桃源祥和景象。

“不得随意出村”是自古留下的訓戒。

原因是這裏的巫祝們與族人,受女娲大神之托,世代守護着一個秘密,鎮守着上古七兇劍其中的一把 ,焚寂之劍。

平時這小小的村落一直被結界所覆蓋,在外界看不到,亦尋不到。

但每年的塑月塑日,結界則會消失一天,所以每逢這一天,族中規定村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上了祭文,誠心祝禱神力再次降臨。

紫胤與烏蒙靈谷歷代巫祝向來有交情,固然對烏蒙靈谷如何進出村落再熟悉不過。

倒是若水來到此地,表現出各種驚訝,一路自言自語 :“這裏的花開的真炫麗,我都沒見過,鳥叫的也動人”

她這表現,倒讓紫胤心中,多了幾分計較和戒備。她到底是不是烏蒙靈谷的人 ?若封印兇劍焚寂的此處被外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必須要以仙術将她的記憶消除才是。

帶着些疑慮進入了村中,一切亦如既往。

山谷中白雲霧霭間,一棟棟別致木樓,層疊有致着落在其中,四處爬滿野花與綠藤,秋千随風輕搖,水車随着潺潺泉水轱辘作響,一切都顯的靜谧與優雅,幻如仙境。

二人一入村便有倆護法來迎。

是風三水和風一淼二人,見到後紫胤抱拳恭敬道 :“紫胤仙尊 到來有失遠迎,韓休寧大人已等候您多時。”

紫胤颔首尋問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禮,貧道在山中遇到的這位姑娘,可是你們烏蒙靈谷之人”

風三水見到若水,就開始幸災樂禍:“嘿…小織你慘了在本月的塑日私自下山,犯了族規。等着被巫祝大人們發落,受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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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身體的主人叫小吱。

只是他言語間頗有隔岸觀火看熱鬧的态度,只讓若水覺得眼前這毛頭小子

十~分~讨~厭。

紫胤側目見他們互相認識,便放下了心,跟随風一淼,泰然向韓休寧所在的祭祀神壇後的冰炎洞走去。

若水目送紫胤背影的同時,也在郁悶自己該如何辯解風三水。

及時雨一般,竄出的一個姑娘來幫她說話,她一身紫藍彩錦,綁了兩個辮子顯的朝氣蓬勃,眉宇間亦頗有俠義氣質。

“ 風三水!就屬你最壞,小織下山采藥,還不是給她那愛喝酒的爹賺酒錢,若不然又要挨打了。”

風三水抱臂:“ 我說,艾彩!哪裏都有你的事,是不是?你那麽愛逞能,怎麽不和韓修寧大人比比,同樣是小時一起的玩伴,韓修寧大人無論法術與修為與那高貴的身份,是你能比嗎?”

艾彩生氣了,嘟嘴揪住了風三水的耳朵:“ 你不就是喜歡人家小織,追不到才打擊報複麽?要不是你家族世代都是大巫祝護法,哪輪到你這個蠢才來當護法,你怎不跟你哥,風一淼學學,看人多穩重多有風度。”

若水看二人拌嘴時稚氣十足,不禁覺得好笑來了,嘿嘿笑了兩聲。

風三水拗不過艾彩,便拿她出氣:“呀呀…小織你還敢笑,你等着我這就告訴其他幾位巫祝伯伯,治你的罪。還有你艾彩,我要去告訴秋爺爺好好管管你。”

若水耐心聽他言罷,挑眉:“ 原來告狀才是你的強項?我們被罰你很高興麽?我不知道以前的小織是個怎麽懦弱的人,但要你若欺負到我頭上,我又豈能饒你,先吃我一腳。”

說罷她直接霸氣一腳,踩上了風三水的前腳掌,他感到吃疼後抱腳就跳,哎呦聲還沒嚎出來,又受了若水第二腳,整個人失去平衡,人仰馬翻,摔了個四腳朝天。

風三水被摔的灰頭土臉,帶着一絲哭腔,憤憤指着她:“小織!你等着!我這就告你私自下山,目無尊卑!還…還…打我。”

說罷他爬起,一溜煙的狼狽離開。

艾彩一旁拍掌:“打的好!看小織以前老被他欺負,今天算出了一口惡氣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小織你今天太棒了”

若水回眸對艾彩笑開:“從今天起,沒人可以欺負我時若水 ”

艾彩咬手指詫異望着他,小織回來後,簡直變了個人。

冰炎洞內,焚寂劍周身煞氣滾滾不熄,兇煞氣流四周環繞不息,鼓蕩起劍仙的藍衣白袍獵獵作響。

紫胤并無太多表情,一如的老成淡漠:“鑄劍之道先琢其型,再注入其意,太子長琴的魂魄,随時間的變遷 怨煞之氣愈發強大 ,唯恐憑你們烏蒙靈谷之力,難以維續下去。”

韓修寧颦了眉。雖然她八歲開始任大巫祝至今已經有九年整,但因年齡尚小而缺乏歷練,她略帶點嬰兒肥的臉頰上,還是露出了一絲不知所措的表情。

“所以我們與幽都約定 ,每年朔月朔日前一天,由幽都巫鹹祝我族一同加固封印。”

韓休寧斂了目:“只是最近天玄教大舉進攻中原,已屠了二十幾個門派老幼不留,揚言奪了焚寂劍去助他們提升化魔進度。……紫胤前輩這要如何是好呢?”

紫胤神色一凜:“受焚寂煞氣怨念所化,所受侵蝕苦不堪言,并非常人可以受的,化魔之說純粹無稽之談。”

韓休寧點頭:“正是,聽說現任教主歷勝天,是聽信了一人之言,才會如此急迫的尋找焚寂劍。”

“何人?”紫胤問。

韓休寧答:“是天玄教,教內人士東方先生,人稱白衣東方。據說是個奇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刑

紫胤略一思忖道:“上古七兇劍威力兇悍,得一把便可撼動山河,劈天裂地,若七把一起尋得,即使天穹頃倒也不為過。除幽都外天下知曉之人也不過三四,倒不知這東方先生是何人……”

韓休寧惴惴不安的來回走動:“ 終究是心懷叵測,紫胤前輩可聽聞天玄教進攻中原時的情況?”

紫胤聲線冰冷:“瘴氣 毒術蠱蟲,屍橫遍野 ,實則天道所不恥 …貧道這幾日,也一直在追一只以嬰孩元陽,修煉的狐妖,它将元神盡數散去化為自己的力量,亦是天玄教的邪術之一,可惜了那些孩童無辜身死後,連轉世都不能了 ”,仙人的蒼靜眼眸又漾出幾分悲天憫人的色調。

本礙于身份不說話的風一淼,此刻也不忍插了一句話:“那些被孩的孩童,肉身還會被施以蠱術,由鼻口放入蠱蟲,以少女之血喂養,四十九天後,成了咧嘴吃人的恐怖怪物,這就是苗族部所說的,血嬰蠱術”

紫胤袖下的手緊握了一下:“雖不曾見過,不過這類禁術确實,驚駭世俗。”

韓修寧又補充:“左不過是邪教做的勾當。天玄教除了內部結構混亂不堪,幾百年來一直試圖常識各種禁斷之術,前任大巫祝使用禁斷之術,将全身的骨頭變成了骨花,到處吃人,雖然被幽冥劫火所盡數燒毀,但這種花有時還會出現到南疆,大家稱為,天雨花……”

紫胤緩緩說道:“萬物必先自腐而後生蟲。天玄教的本質問題,才是滋生這些邪徒的根本,如此,衆正門派豈能置之不理,任其作惡造孽。”

韓休寧搖頭:“天玄教原與百草谷和太華山,這些正派也有些交情,若有覺悟也不至今日如此啊”

紫胤神色凝重:“中原很多正派現下是明存實亡,各為一體,如一盤散沙,南疆苗族部,與星羅岩神農後裔 倆族人加起來也不足于抗衡天玄教,天墉城又遠在西北,鞭長莫及,唯有盡快結盟才好,貧道亦會盡力為之 ,以便盡早鏟除這一禍患。”

“如此我立馬通知族人與其他門派商議結盟之事,多謝紫胤前輩明示”

“韓休寧大人不必客氣,只是還有一事 貧道要與你道來”

“前輩但說無妨”

“ 你們巫蒙靈谷之人向來修習術法類,無人修習劍道,而并無半點修為在身的小織姑娘,卻身揣陰陽雙劍,這神兵利器,這兩禀劍同樣帶着剛勁戾氣,普通人放至身邊,并無益處 ,勸休寧還是由你們收起來好生供奉為妙”

韓休寧神色一凜,把目光轉向風一淼。

風一淼猶豫一瞬低頭道:“小織今日又私自下了山。”

韓休寧本想對小織親自問過,誰料出了冰炎洞,另幾位巫祝長老早已将人綁到了祭祀臺,據說是風三水知情告了她的狀。

殘陽的餘光最後一縷收斂在,紅色羽毛一般的雲層中。天漸漸暗了,夜幕便降臨了下來。

祭祀臺以青石砌成八角形狀,四周有石柱,與聳高的篝火盤。

石臺上,石柱上 皆刻有烏蒙靈谷圖騰,羊角狀的女蝸部族文字,圖騰散發着清正凜然的靈力。

後面的山壁之上屹立着女娲大神的端莊神像。

祭祀臺下族人火把,将石臺照的通明,無一黑暗死角,族人圍的裏一層外一層,有交頭接耳的小聲嘀咕什麽,有的面帶同情憐憫,有的一副河岸觀火的無所謂模樣。

火把上的火苗,被山風吹的恍惚不定,辟啦作響。讓若水覺得有些晃眼。

族人并沒有将她綁起來,此刻她只是孤立無援的站在祭祀臺上,等待族人問罪。

她低頭用腳轱辘着一塊圓滑鵝卵石,心裏憤憤難平,這欠打的風三水還是告了她的狀。

不過,這穿越的也太苦逼,沒有皇宮大院,沒有女帝公主身份,沒有國色天香的容貌,亦是沒有一個能愛護保護自己的漢子。

這就是現實的感覺,真特麽讨厭。

若水見到韓休寧時只得用一個詞形容:女王範兒…

她被衆人擁護而來,手握法杖,藍色華服逶地,花紋複雜繁瑣,衣襟上鑲着幾色寶石幾粒,襯的鵝蛋臉水靈動人。

眉宇間卻有着女子少有的英氣,退去這一身法袍倒真像是一個大家閨秀,她雖然年紀不過二十歲,但已頗有大巫祝的風華氣質。

同來的還有那位藍衣銀發的劍仙,他一如既往清寡淡漠。在那群人中更顯脫俗仙姿。

韓休寧聲色嚴厲的問:“小織你為何又私下出村?”

若水答的簡潔:“為我那不争氣的爹采藥換酒錢啊”,面上天真無謂,帶了些憨氣。

戒律長老拿一血紅色鞭子,厲聲指責道:“大膽!你忘了歷代必須遵守的族規了嗎?”

若水一時竟無言以對,本就是犯了族規,狡辯也無甚意義,哭哭啼啼未免太顯小家子氣,現下也只能認罰,于是慷慨道:“我認罰”。

她認罰語氣生硬,像是在嘔氣。

戒律長老點頭:“好 。不罰你不足于正族規,以儆效尤,來人執行拔甲之刑!”

拔甲不會死 ,但是十指連心,會讓人痛的生不如死,以此痛與血的教訓來讓族人銘記“不得随意出山”這自古以來的族規。

幾個身材魁梧的婦女,将她将她雙手鉗住,一把鋒利冰尖銳的刀子,呈現在眼前,刀光森森寒氣逼人。

若水沒有閉眼。

尖刀切入甲溝,鮮血就湧了出來,猶如愈演愈烈的火焰。

刀尖向上一挑,拇指的指甲已被活生生的翹了下來。

那鑽心之痛蔓延四肢百骸,終于另她眉頭緊鎖面上痛苦不堪,汗珠由光潔的額頭滲出,但她卻依舊咬緊牙關,一聲沒吭。

紫胤神色一怔,不禁由然起敬,這姑娘身軀弱小,承受拔甲之痛時,卻能一聲痛苦呻吟不發,可見心念是如何堅毅。

像一個英勇無謂刀槍不入的戰士,毫無退縮。

本着悲天憫人的性子,實在不忍再看。

烏蒙靈谷族內之事,本不該幹預,只是這姑娘神智有問題,以刑罰普通族人的方式,未免有些太殘忍偏激。

☆、道與巫

彼時山谷中萬籁俱寂,唯有此處動蕩不安,火把上的火苗随風舞動逐浪一般,又如川流不息的洪水 ,她只覺自己猶如一葉誤入其中的扁舟,漫無目的的随波逐流,眼前一片渺茫。

唯有指尖附骨狡心的痛,是真實的。

尖刀又開始剝向了她的食指,誰料一瞬的功夫,那刀被飛馳而來的一瑩藍光彈起,由執刑者手中迅速飛奪而出,陡然落地 ,石與鐵撞擊,一聲清脆。

這一擊簡潔又霸道。

衆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紫胤神色肅穆對韓修寧道:“烏蒙靈谷族內之事,貧道本不該涉足,但此刑法對代一個,三魂離失,心智不完善的姑娘是否過于偏激。”

世人皆知紫胤雖身居天墉城執劍長老之位,但來去自如,影蹤缥缈,淡泊名利,更是很少參與各門派的事。

明顯紫胤這一舉,讓烏蒙靈谷戒律長老,略有不滿。

他瞟了紫胤一眼,冷道:“自然,我們烏蒙靈谷的事,不用勞煩天墉城紫胤真人操心的,繼續行刑。”

韓休寧躊躇了下,伸手制止:“算了。想必她受了這一刀,已經很的清楚記住這個教訓了”,随後她又上前一步問 :“小織我問你,你手中是否有兩把劍,交出來今天你私自下山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大巫祝發話 自然沒人敢再多言。

那兩把劍是能回家的關鍵之物,如同她命運的鎖鑰一般,當然早就被她擇地埋了起來。

話說,為何大巫祝會知曉?定是那銀發藍衣道長跟她說的。

若水此刻內心無比糾結,真不知是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

于是嘴硬道:“ 我不知道韓休寧大人您再什麽,而我這裏,根本沒有什麽劍!”

韓休寧又耐心的說“紫胤前輩所說豈能是假”

風三水又狐假虎威:“她肯定是想私吞,分明藐視族規 ”

戒律長好勝之心強 ,性情亦是一點懂收斂,正好借題發揮:“如果她私藏派人跟着她早晚會漏出來,但私自下山,若不罰,以此縱容,以後任由村民随意進出嗎?”

若水出言打斷:“ 喂!我說了我認罰只要不拔甲,什麽都行。”

戒律長老朝地上揮了下那禀火龍鞭,虛空如紅色霓虹掠過,地面濺起了幾星火花。

“不拔甲那就受這一鞭子,知道了疼,以後你便再不敢生起,山的心。”

那一鞭子擊到地上濺起火花,打到身上必然是皮開肉綻。

若水這麽想了,也那樣受了,措手不及的挨了一鞭子,且正重背部,重重倒下。

這特麽不就是傳說中的撲街姿勢……若水忍着身上的火燎般的疼痛,還不忘苦笑自嘲。

衆人鴉雀無聲,再看她天藍色外褂一道殷紅血痕,刺眼。

她低頭雙眉緊皺,痛苦的面色難以掩飾,低頭神色悲蘼,如身染沉珂。

風三水見到這情景,一時那些小仇恨,也全部煙消雲散了,甚至還多了幾分內疚,骨子裏卻犯賤的,只覺得越來越喜歡這姑娘。

他忙去伸手攙扶起若水道了句:“小織我對不起你”

她艱難站起起身來,像被抽了骨一樣,望見他接近,眼眸轉歷,如抛來一個冷刀子:“滾開”

君本有意,誰料芳心似鐵。

若水只記得自己被艾彩,踉踉跄跄扶回了家。

她那傳說中愛喝酒的“爹”,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面,卻不知又跑到了哪家去喝酒了。

她這古代的家,杆欄似竹樓,一廊一臺,周圍百般豐茂,有鳳尾竹,和栀緬花。

因南疆雨水充沛氣候溫濕,為了避免被濕氣侵,被百蟲騷擾,所以烏蒙靈谷的竹樓都建的很高,正值仲夏依舊悶熱無比,尤其是受悶熱後,背上傷口,猶如被百蟻啃噬痛癢難忍。

若水只得扒了外褂,只穿一個淡綠色齊胸褥衣,瞬間覺得透心涼爽。

她又坐在毯子上,拿着一把小銅鏡照了照,她現在的臉與身體。

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美女,不過這白皙的皮膚鵝蛋臉,配上這一雙剪水雙瞳,也頗有幾分姿色。

而這身材當真好,婀娜多姿,堪比瑞麗模特也不為過,若水竊喜了一陣子,總算是多了點小安慰。

門外風鈴一陣清脆響了起來。

這是風三水一刻也不閑的追了過來,他如狗皮膏藥一般,甩都甩不掉。

“小織我真的錯了!你看我給你紮了草紮,放到女娲神像上就能祈福,你看,我還給你帶了藥粉。”

若水只覺得他甚是無趣,這樣惺惺作态,讓人讨厭,便下樓準備四處走走。

夜間百蟲鳴叫之聲,起伏做響,天空中緩緩流過一群瑩亮的螢火蟲,它們排成蛇的形狀,一會又排成了蠍子的形狀。

她詫異,這裏的螢火蟲也如大雁一般的走隊形?

風三水忙解釋 :“你忘了,這是烏蒙靈谷養的金銀蠱,可以屙金屙銀的,不過不經常出來,今天被咱撞上了,嘿!真幸運”

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卻發現風三水那鼈孫,一直盯着自己看,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只穿了肚兜就跑了下來。

再她眼裏看來,這并沒什麽,因為原來的世界,穿着吊帶衫上街也屬平常而已。

但是卻不喜歡被這癟三看,為了甩開他,若水急步前走去,接近小跑。

行至百米,老遠的瞟見崖邊屹立着一個人影。

月光蒼淨如水,蒼穹浩瀚。

那身影一抹幹淨的瑩藍身影,翩然絕塵,銀發如瀑垂下,月光流華,負手立于崖端的仙人。

只覺這一刻美的有些恍惚的不真實。

若水回過神來,不冷不熱靠近:“哊… 這不是道長麽 ,您現在肯定有愧于我吧,若不是您給大巫祝說了那兩把劍的事,我也不至于挨鞭子打了……”

紫胤轉身眸色沉靜深邃,冷若寒譚凄側,望見她這身有失體統的打扮,很禮貌将頭轉了過去,并不願與她說些什麽。

風三水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道:“我說…要不是紫胤前輩為你求情,你指甲都被拔光了!”

随後他目露崇拜望向紫胤:“前輩,其實我平時有練劍的十分愛劍道,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前輩指點”

本着對風三水的讨厭,若水又毒舌起來:“自古兵器那麽多,有百般,你都不學,偏學人練劍,人家紫胤真人練劍是劍仙,你練劍頂多算個 “賤”人。”

紫胤輕搖頭,浮袖準備離開,若水眼疾手快,伸開雙臂霸道攔住了劍仙的去路,她眸中斂了些不羁:“慢着!”

此刻若水頗有綠林好漢那種,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氣勢。

紫胤一頓,聲線冰涼,總算道出了倆字:“何事?”

若水墊腳擡颌:“ 不道歉就別走了……”

☆、若水三千

紫胤将餘光轉向別處:“貧道将陰陽雙劍這件事,告訴大巫祝,也是為了姑娘着想。”

她攔路氣勢沒減質問道:“如何好?害我無辜挨了一鞭子…”

紫胤沉吟片刻答:“ 劍以神育形 ,以氣為靈 ,本就是利器,放至常人身邊,這肅殺之氣 ,定會沖撞到人本身的氣機,終究有損,而無益。更何況是此類,可撼動山河的神兵利器。”

若水聽到撼動山河幾字,面帶幾分欣喜之色:“說的好聽,既然這兵器那麽厲害,我要是會耍上一招半試 。豈不是厲害到爆了,能成一代女大俠呼風喚雨也不錯。”

說到這裏,她想到自己簡直是聖人。

紫胤聲色淡漠缥缈:“心法劍法相輔相成,修為的高低直接影響到境界的高低,若無根基,也不可發揮到其精妙之處。修為高低與天資有關,若無天資仍舊難成大器。”

紫胤平愫不愛多言,但若說到劍道之上,言語卻精益求精,一絲不茍。

清光似水,仙人神色內斂,略顯據傲。

若水壓了壓眉略有不悅:“哦?道長這是嘲笑我沒天資喽,世上無難事 天道酬勤,不就是舞刀弄劍麽?姐兒我能駕馭”

她這語出一直驚人。

紫胤竟無言以對,半晌道出倆字:“随你…”

風三水又阿谀奉承起來:“我可以教你啊 我私下有研習劍譜的”

“你?…還是算了”她甚覺好笑的擺了擺手,想就三水那德行舞棍還行,若說舞劍也得有那氣質與天資不是。

紫胤不語

不過對于素不相識的人,而耗修為相救,紫胤這樂善好施的品德,确實令人敬佩。

他餘光看到了她背上那道血紅猙獰的傷疤,覺得十分駭人。

于是做了個決定,長袖一甩,施了個善法甘霖,霎時間,只望見無數藍色熒光如雨驟然而落,如夢似幻。

若水被這場面驚的瞳孔斂收,嘴巴微張,只覺身上傷口猶如被羽毛掃過,又冰涼沁骨。這法術竟讓她火灼般疼痛傷疤,漸漸愈合了。感嘆不可思議之餘,她的臉也……莫名泛出一陣微紅。

若水對這救星不但感激而且佩服,不但佩服,而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而遺憾的是,她還沒來得及喊聲謝謝,望着那人翩然的背影,化成一道藍光劍影,若流雲飛雪,劃破夜幕消失不見。

隔日,紫胤助韓休寧加固了焚寂劍的封印,又用仙術與天墉城溝通,派出了天墉八大弟子,與武林正派商議結盟對抗天玄教的事。

此後,便匆忙離開此地,去繼續追蹤那只火狐妖的下落。

若水離開烏蒙靈谷,并不是要去追随紫胤,而是她覺得這地方閉塞,自古保留下的禮法甚多,做什麽都要規規矩矩,根本不适合她豪放性格生存下去,于是就萌生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念頭。

她在山坳的一顆樹下,挖出了她埋藏的那兩把劍 。

憑記憶順着入山的路,躲過族人視線,成功逃出了烏蒙靈谷。

出山谷時天已蒙蒙亮,東方晨光熹微,山裏夜間升起的霧岚還沒退去。

望遠山,層巒疊丈,煙波浩渺。天地浩然之氣清冽,若水覺得心曠神怡。

頓時居然有了想作首詩的沖動,後來想想丫自己根本不會作詩,冷汗。

天地之大,卻無自己容身之所,據族人說翻越過烏蒙山,前面即是南疆最繁華的城市,大理。

沒錯那就是目的地,她躊躇滿志的說,将大理定為目的地。

小時候算命先生說她八字禀氣太硬,性子強,誤入歧途就不是善類,所以給她取名“若水” 取上善若水之意,希望以此化解。

所以打小她只是性子野而已,對所有的事都是無所畏懼。

若水沿着溪流翻山越嶺,渴了就喝清澈溪水,餓了就摘野果子吃。

雖然路途寒酸,但十分自在。

她小時就會爬各種各樣的樹,當然她也在各種各樣的樹上摔下來過。

有一個梨子樹上面結滿黃燦燦的梨子。若水攀爬上樹衩之後伸手抓摘梨子,卻抓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本以為是一只猴子會吱吱叫兩聲,剝開眼前的樹葉才發現,大樹的樹丫之間卧着一只 ,火紅色的大狐貍。

那只狐貍蜷起身子以大尾巴當枕頭,好似剛才在小憩,被她伸手抓住了尾巴,此刻正面帶警惕的望着她。

那真是一只美狐,若水這樣感嘆。

油亮的毛如一團火一樣紅,兩只毛茸茸的耳朵,兩耳尖一抹白。

眼睛細長飛起的弧度十分勾人,怪不得人家說狐貍媚眼勾人魂。

這只狐貍表情豐富,望了她幾秒又眯眼繼續睡覺,神色有些輕蔑。

若水瞟到了狐貍腿上的傷,它不是不想動,而受傷動不了。

那狐貍見她不走,很不善的咬了她一口,她收手的一瞬還是有豆大的一滴血落在了狐貍的傷口上,那深如溝壑的傷疤居然愈合了一點。

那它是如何跑到了樹上?她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決定救它。

血是大補之物,人血亦是大補之藥。

若水沒有多想,拿刀子劃破了自己的手心,鮮血一滴滴答答落在它的傷口上。

被血染過之處,紅狐貍傷口驟然愈合,還發出了一道淡紫色的微光。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奇幻,因為見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并沒讓她覺得詫異。

若水包紮完自己手上的傷口,就惬意的坐到樹丫上啃梨,那只狐貍将頭深深埋在尾巴裏,瞌上了眼,像是學道人在打坐。

等她啃完了兩個梨。

那只狐貍也休息夠了,它跳下樹枝悠閑的向密林深處走去,等到它快消失的時候 ,竟回頭深深看了若水一眼,才消失在密林中不見了蹤影。

這一刻讓若水想到了少年派與老虎分離的那一瞬,覺得好笑,狐貍報恩仙鶴報恩,這種神話故事又會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走了兩天終于翻過了烏蒙山,上了大路。便看到了稀疏開往進出城的人,城邊有幾座驿站與茶館,毋庸置疑,前方即到了喧嚣的塵世,大理城。

☆、撲風大俠

時值亂世前朝君主昏庸,諸侯四起列強,各地隸農起義,硝煙混戰連綿持續多年,朝內朝外一片狼藉。

江湖武林受戰事影響,亦是混亂不堪,各門派之間僅有的聯系,也只是建立到共同利益上的水面關系,他們為争名逐利相互诋毀相互猜疑。

昔日同盟亦是名存實亡,各派之間如一盤散沙,毫無凝聚力。

天玄教擇時機崛起,猶如一個龐然大物,震山奪日,排山倒海之勢,不可擋。

其門徒衆多,數以萬記 ,主要分散到南疆與中原巴蜀一帶。流派包括,蠱術門,毒術門,偃術門等 ,體系完善包括教主、大巫祝、 護法、 與聖女等。

天玄教行事蠻橫,狂暴殘忍。不到半月席卷整個武林,屠二十幾門派,老幼不剩,所向披靡。

教徒更是四處鼓吹教主歷勝天神功蓋世,無人與其匹敵,以此來蠱惑人心招收更多門徒入教。

這一舉令各門派人人自危,都恨不得廢了一身修為逃到天涯海角去。

皆如蛇鼠一般躲暗處,不敢輕易反擊,一副任人宰割刀下魚肉的孱弱模樣。

若說能與天玄教匹敵的,當數青玉壇與天墉城,不過同屬七十二福地的青玉壇,本着懸壺濟世的外态,昔時金丹大盛一時,但不為人知的背後,竟是以人與畜生魂魄之力入藥。

真相大白于天下後,青玉壇為世人所不齒,樹倒猢狲散日漸衰敗,現下武林內外皆有将天墉城,推向救世至尊的位置。

指點江山稱量天下。

蒼山脈終年積雪不化,山脊蜿蜒輾轉而下,止于洱海之水,這處流淌不盡的十八溪,孕育着一座精致溫潤的城市,大理。

大理氣候清朗,四時之氣,常如初春,寒止于涼,暑止于溫。

這城繁華別致,鐘靈毓秀,幹淨清澈。

兩側樓飛檐翹,青石所鋪的街磚铮亮,正值仲夏,四處的樹木溫庭夏花,生機勃勃盡顯峥嵘。

放眼望去人馬熙攘,十裏長街上的人摩肩擦踵,鬧市裏貨攤店鋪 ,貨物琳琅滿目。

人間煙火,世俗凡塵。

看街上的人裝扮,除了南疆不少本地民族服,其餘的更多是漢服,男穿鶴氅與直鋸,女多穿其胸蠶絲褥裙,妝容多是額間印花,與淡掃的遠山眉黛,從各種線索可看出,這是唐代,穿越到了唐代。

吃了兩天野果臉都吃綠了,既然來到鬧市裏,最起碼也得弄幾個包子喝碗豆漿,才對的住自己。

不過若水很快注意到兩個嚴重問題。

第一買東西是得要錢的,第二她根本沒錢。

若說天下能吃免費午餐的人,當屬餐館內的夥計和店小二。

要想在此地頑強的生存下去,首先還得賺錢。

于是她四處轉悠找了茶樓應聘了個廚娘。

她除了第一天打爛三十個盤子用掉二十幾斤油以外。還是成功的做出了一道菜,涼拌蘿蔔絲。

而客人只是嫌她蘿蔔絲切的粗而已,她便拎着菜刀桌子上一橫,指着客人的鼻子罵道:“你懂什麽?蘿蔔絲就得切成這樣才好吃!”

她這一鬧吓跑了不少店裏的客人,老板自然是不會再用她了。

她離開時還用個竹籃子,順走了飯店幾張蔥油餅,一個油雞和兩個豬肘子。

初聽到百裏生輝這個名字時,若水想到了樹上挂的霓虹燈。

那一日,她獨自一人游魂似的逛蕩,想着橋到船頭自然直,先找個睡覺的地方再說。

她來到一所無人看守的祠堂,準備晚上在這處安頓。

推開吱呦做響破舊木門,若水在黑暗中摸索祠堂臺案,看有沒有蠟燭之類的用來照亮。

只覺腳下踩到個軟軟的東西,因為不确定是老鼠還是什麽,就用力踹了一腳。

只聽黑暗中傳來一聲沉悶的呻吟聲,半晌沉聲道:“姑娘你踩到我的手了。”

若水一驚莫非撞到鬼了,雙手哆嗦由口袋掏出火折點燃 。

火光很快驅散了黑暗。

地上盤坐着一個人,頭發蓬亂許久沒梳理過,那件衣服本來應該是青色的,不過紅一塊黃一塊的污垢。

黃的當然是泥,紅的難道是血?

那人雖然髒兮兮,但那人生的倒不錯,面容菱角分明,清秀俊逸,眉宇間端的是一股子正氣。

若水問:“你是乞丐?”

百裏答:“不是,在下百裏生輝,姑娘先把火滅了不然會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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