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早晚還是要回去的。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時光吧,哪怕最後失去他,至少在經歷過生離死別後,釋懷之後,晚年仰望浮雲時,回想起這段時光,一生中最美好的橋段,至少可以欣然的對自己說,彼此相互愛過。
在珍珠灘回去後,在若水的強烈建議下,二人又重溫顧了一下芳梅林,那時她賭氣出走,遇上了妖獸,紫胤救她時,第一次抱了她,現在想想還有些羞怯與心醉。
本來還打算去虞山城中逛逛,再去看一看二人一起鑄劍的地方,不趕巧的是,卻在這時接到了一道千裏傳訊的符文。
倒是個喜訊,消息由南疆烏蒙靈谷發來,說故友韓休寧剛生下一男孩,取名韓雲溪,特此邀請好友紫胤與若水去參加祭祀的慶典。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能一直能這樣多好……
☆、生死契闊
每年初春萬物複蘇之時,烏蒙靈谷都會舉行慶典,感恩女娲大神創造了生命,以及她神通廣大化生萬物的儀式。
又逢大巫祝韓休寧誕下繼承人,所以此次慶典十分隆重熱鬧,村民們點起篝火,載歌載舞徹夜不眠,用草紮起小人投放在女娲神像的肩頭上祈福。
紫胤初見韓雲溪時,便是在烏蒙靈谷的祭祀大典上,襁褒中的嬰孩純潔無暇,他頭帶一個藍色羽毛裝飾,正由祭祀長老抱着接受族人的行禮膜拜。
藍衣銀發仙人縱容泰然的走來。
嬰兒瞪着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小嘴一張,居然露出一個可人的微笑。
一縷陽光投射在二人之間,定格成了一個很祥和的畫面。
命運之輪再次轉動,注定了二人今後福禍兩存的師徒宿命。
“看樣子他與真人十分投緣呢” 一巫祝長老說。
“紫胤前輩浩然正氣于一身,所以他喜歡吧”百裏巫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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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胤搖了搖頭,面色雖沉靜,眼神中卻有幾分少有的肅穆,嘆道:“此子與我有一線之緣,倒不知是福是禍。”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倒搞不清楚,紫胤所說的福是什麽,禍又是什麽。
若水嗔了句,“ 紫胤就愛搞神秘,說一些雲裏霧裏的話”又問道:“小寶寶真可愛 ,他叫什麽名字呢?”
百裏巫祝 興致勃勃的說:“韓雲溪 ,希望他像流雲一般,一生恣意潇灑,無拘無束”
韓休寧無奈苦笑道:“ 名字這般倒沒什麽,但他将來是大巫祝的繼承人,所以今後一定要嚴加管教,好好學習術法和祭禮,才能承擔大任啊。 ”
“呦呦,現在就開始立規矩啦!”若水嘲弄道,“不過雲溪為什麽姓韓而不姓百裏呢?”
紫胤解釋說道:“ 烏蒙靈谷一族,世代膜拜娲皇,尊重女子,秉承太古時期母系宗旨,先從母再從父,所以才姓韓。”
“原來是這樣,就像女權社會體系。”若水點頭道,又扭頭去逗嬰兒“寶寶真可愛!”
“ 喜歡你也去生一個啊”風三水打趣道,随後又悲切的說,“ 如果你還是小織我肯定提幾斤米酒去提親。可惜小織的身體,被你這來路不明的女人給霸占了。”
若水不服反駁道:“你以為我想啊,我也是有任務才來到這裏的,還不知道以什麽方式回去呢”。
說到回去她有些悲傷,這是一個敏感又無奈的字眼。
無論千山萬水,或是陰陽兩隔,或許今生或許來世都有機會再見,可是隔了一個千年時空的距離,可能永永遠遠也見不到了吧。
就這樣,百裏生輝“入贅”到烏蒙靈谷,成了巫祝之一。雖然他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為了心愛的妻與子,只能留下,過着圈養般的生活,雖然無趣了點,但一家人在一起,更多的還是幸福。
韓雲溪出生不久後,同一年中皇山,幽都靈女風晴雪出生。
福兮,禍兮,相随相依,有生的喜悅,亦有死的悲哀。
這一年的江都,初春處處飛花,越是這番盛景色,錦娘越大難抑心中的悲戚。
東方先生經過忘憂谷一戰,被瘴氣侵蝕身負重傷,傷及內裏腑髒,藥石難醫。
錦娘陪他走完了最後一段時光,本想有意隐瞞他的傷勢。
但他自身從醫多年,亦是很清楚這一點,自己這服皮囊恐怕是将要不久人世。
東方先生畢生的經歷,都放在了追尋焚寂劍的身上,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探到了此劍就封印在烏蒙靈谷,而他卻因負重傷,心力衰竭,無法再進行下一步行動。
只有把希望都放在下一次的渡魂之上。
他臨終前特別交代錦娘,倘若有一日,來至琴川歐陽家的少爺,如果有求于她,一定要多加照扶。
錦娘并不明了其中緣由,亦沒有多問,只以為那位歐陽家的小少爺,定是東方先生的後人吧。
此後,錦娘接手花滿樓,與專門打探江湖消息,千眼千耳的千紅閣。
但她卻再也沒有彈過那首,名陣京師的琴曲《秋水》。
據說此曲只為一人而彈奏,而那人故去,從此她便封了琴,不再彈曲,只為世人問蔔。
誰人都知道,那人便是東方先生,她崇拜了一生的可望而不可得,她的恩人,師父,知己 。
那一年同出現在歐陽府 門前的還有一老妪,自稱為桐寂。
至從烏蒙靈谷回去天墉城,若水的精神越發不濟。參加過陵越的拜師儀式,又過了幾日,她居然病倒了。
她雖然在白雲先生那裏得到過傳承,通曉病理,但卻也難以判斷自己,到底病在哪裏。
紫胤不乏有許多醫仙醫聖的朋友,如葛洪息妙華等,給她診斷的結果一致,陰陽不相理,貌存神離之症狀。
魄者體之用,陰之精。魂者陽之神,氣之英。陰陽不協調,換句話說,就是氣數已盡,魂魄将要離開這個軀殼,神仙難救。
她知道,她的預感應驗了,自己終究會離開這個地方,離開他,回到未來去。
春日的龍潭梅谷,四處草長莺飛。
若水躺在竹椅上,身子微微傾斜,眼眸半睜半合的望着門外,那些她精心營打理過的一花一草。
回想她與紫胤之間,由陌生到熟悉,歷經千難萬險,終于可以相守在一起,一切歷程有苦有甜,那麽的有戲劇性。
本以為,應該享受一個幸福如童話般的結局,無奈她卻要纏綿病榻了此餘生,那些規劃好了未來的藍圖,也早已随着她的絕望付之東流。
她病的奄奄一息,深刻的遺恨與不甘,讓她潸然淚下。
紫胤靜靜的屹立在她身後,神色怔然 ,心痛到早已麻木。他身為劍仙,歷世幾百年,自诩早已看破生死。身經百戰,經歷過那麽多的九死一生,從來沒有畏懼任何事。
而此刻他卻十分的惶恐,他害怕若水會閉上眼睛永遠的離開他。
她曾說過她回離開,卻沒了到這一天會來的那麽快。
他身為仙人神通廣大,而此刻想留住一個人,卻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最後的時間裏陪着她,守護着她。
紫胤緩緩走向她身後,聲音輕到不可聞,“如果看的累,就閉目休息片刻吧。”
她牽強的笑了笑,搖了搖頭,顧做輕松的說:“我不累,我要努力睜大眼睛看着你,把你每個眼神每句話都刻進心裏,帶着這一切回去,或者帶進輪回裏。”
紫胤眸中帶着憐惜與傷感,沉重的說:“ 你是這般不舍嗎?無須畏懼,如果你入輪回,不管天涯海角黃泉碧落,吾都會尋你。若你回到未來,我亦會尋求途徑去找你。”
若水微微搖頭,即使淚水漲的眼睛發酸,也強忍着沒有流出來,聲音嘶啞道:“ 不,………你忘了我吧。生離死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不想你因為我的離去,而一個人抱着這種痛苦,去尋尋覓覓。有句話這樣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希望你把我當成一種回憶。”
紫胤語氣中帶了些少有的固執,搖頭道:“君子一諾,五岳皆輕,我曾許諾會護你一生一世,永遠不抛下你。莫非想讓我食言?你如此言說,又讓我情何以堪?”
若水目光懇切的望着他道:“答應我好不好?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紫胤靜了好久,艱難的點了點頭, “ 我答應你。”
若水帶着哭腔嗯了一聲,像個孩子一般依偎在他懷裏,汲取溫暖。紫胤用力将她抱緊,一手撫摸着她的後背,感受到她衰落的心跳,無言。
日影逐漸西斜,若水不知是哭累了,還是因為體衰而沒有氣息了,靠在他懷中睡着了。
紫胤保持着原樣,一動不動的摟着她,感受着最後的溫純。
紫胤就這樣站了一夜,任由若水依偎在他身邊沉睡。
她時時驚醒,睜開雙眼又疲憊的合上,因為有太多的眷戀,每次被拖入黑暗中時,又憑着強烈的意志掙紮回現實,她那麽害怕,怕睡着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東方晨光熹微,而後一輪紅日在雲海中升起。萬縷霞光頃洩而下,照耀着全世界,萬物皆在一派輝煌燦爛之中。
于是昆侖山中的花更紅,草木更加碧綠,露珠更加晶瑩剔透。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富有朝氣,雪山梅谷的景致,更是振人心魄。
若水臉頰之上,也出現了些少有的微紅,美的猶如一朵映着朝陽開放的木槿花。
紫胤卻心下悲涼,他知道,這是人臨死之前回光返照的征兆。
“我想讓你帶我再舞一次劍”,若水突然開口說道,她深刻的記得在江都竹林河畔,紫胤第一次帶她舞劍時的情景,第一與他近距離的接觸。
那一份陌生而美妙的的悸動,讓她至今流連難忘。
那個時候她由烏蒙靈谷輾轉到江都,一直很愛慕紫胤,但是那人卻總是板着一張,冷酷肅穆無甚表情的臉,讓人猜不着摸不透。
只知道他所執之事,也唯有劍術與鑄劍,可謂愛劍成癡,成狂。
于是她對劍産生了興趣,而出乎意料的是,不知道出于何種感情,紫胤竟然會親自帶着她舞劍。
正是在他行雲流水的劍意裏,若水參透了他剛毅冰冷的外表之下,有一份秉性澄淡的境界,與一顆澤濟天下的慈悲之心。
因為這份了解,她對他由愛慕轉為癡迷,所以才把他們的距離越拉越近。她一直認為那一次的舞劍,是兩人整個故事的催化劑。
在兩人的歷程中,彌足珍貴。
紫胤掐劍決幻出那把承影劍,而此刻若水已經無力舞劍了,她努力擠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紫胤只通過她的一颦一笑,便知道她心中所有念想,所以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扶着她的身子,像支撐一個即将散架的人偶一樣,慢慢挪步帶她舞劍。
劍芒與曦光交相輝映,她随着他的步伐旋轉、 移步、 撩劍。衣袖随風發絲飛舞,兩人的影子默契而優美。
剎那間,若水只覺前塵往事似水流過,世界仿佛離她越來越遠,那一雙被握着的手,也漸漸失去了感知。
她努力睜開眼,聲音微弱的唱着一曲《訣別吟》,來頃述此刻的遺恨。
“決別吟,心悲切,幾度鎖眉空長嘆。風華殇,淚撲簌,時不待我付華年。千江水,行蕭蕭,星移物轉兩不見。殘月冷,別經年,與君一別再不還………,說好了年年與你一起去看若華樹,可惜這個承諾………不能實現了”。
她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逐漸暗淡,靜靜的躺在了他的肩頭,此刻的她顯得沉靜與聖潔,安靜的,永遠睡去了。
紫胤似有所感,雖一言沒發,手卻抖的不能自己,長劍滑落在地面上,與地面岩石相撞,發出一聲铿锵。
愁腸千結寒聲碎……,他想說,那一年華燈之下你的微笑真的很美,可惜,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對他這樣微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交代了下時間,與古一的三個主角,預示此篇完結便是古劍一開篇啦。東方先生即是歐陽少恭渡魂的前一世。
☆、久別離
鬥轉星移,歷時八年,烏蒙靈谷大禍,紫胤雖有感知但趕到烏蒙靈谷時,早已屍橫遍野,一切都晚了,他救下村中唯一的幸存者,八歲的韓雲溪,并得了那把上古兇劍,焚寂。
情況很糟糕,焚寂劍靈被人以牽引之術,留在了韓雲溪的體內,折磨着這個幼小的孩子,為了救他,紫胤也被被焚寂煞氣所傷。
此次烏蒙靈谷大禍,并非偶然,紫胤決定前往幽都調查事件的真相。
在幽都邊界處,有一扭曲的空間入口,便是忘川路口,深紅色的彼岸花,吐着血一樣的花蕊,開滿冥河兩側,映的天地皆是一片血紅,天空中一條河緩緩流淌,猶如在暗夜裏,緩緩而過的螢火蟲,那是由無數靈魂光點彙聚而成的靈魂之河。
一個個寂寞的魂魄,帶着生前的記憶徘徊不去,來于虛空又盡歸虛空之中。
紫胤緩步踏足在茫茫的篙草裏,尋找烏蒙靈谷中喪生的魂魄,希望能徹底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但他尋覓多時,卻一無所獲,正在不解時,只見遠處出現一道青色的光團,青光收斂後,化為一個青衣長發的美豔女子,她額頭中央印有一朵紅色的彼岸花,那是冥界的記號。
這便是引魂使者,青行燈。
青行燈眼眸妖嬈的打量了他一番,說:“我說寂寥篙裏為何會有仙氣,原來是紫胤仙人,不知仙人到訪,有何貴幹呢?”
紫胤道:“烏蒙靈谷之禍,使者可有耳聞吧,請問可否見到過從那裏來的人?”
青行燈輕嘆了口氣,回道:“烏蒙靈谷結界被破,焚寂動蕩,全村被屠殺,這件事震驚三界,幽都很早就知道了,不過我只見韓休寧一人,其他人都不曾見過。”
紫胤大驚,詫異問:“那裏死去的人有幾百人之多,緣何只有她一人來到篙裏,使者可知道其中緣由?”
青行燈笑了笑,“ 據我查看過韓休寧的記憶所了解,當時一行人去屠村奪焚寂,他們殺光了所有人,但那些人的靈魂被一個發光的邪物給全部吸走了,韓休寧因為死在冰炎洞,所以魂魄才沒被吸走,來到了篙裏。”
紫胤若有所思,緩緩道:“可吸人魂魄……難道是鑄魂石?”
“可不就是鑄魂石麽,不過被人煉制成了玉衡。陽間之事我本不該多說”。青行燈用手指卷了卷發梢,又說:“烏蒙靈谷的事只是一個開始,都是劫數,你救了那個孩子,又耗費修為為其療傷,看來仙人你也被卷入這場劫數之中了吧,一切多加小心吧。”
紫胤道:“多謝使者關心,若是劫數難逃,貧道會安然處之,但求不違本心。”
青行燈點了點頭,又問:“還有什麽事要問,我還有很多差事要做呢。”
八年了,不知那人魂魄是否來到過篙裏,現在又去了什麽地方。
紫胤斟酌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還想向您打探一人,是否已入輪回。”
青行燈繞有興趣的問:“若水”?
“正是”紫胤輕輕颔首。
雖然他答應過若水不去尋找她,但總想知道她是否已入輪回,活的是否安穩。
“她也沒來過”。青行燈攤手回答說。
沒有來過,說明她的魂魄不會來此轉生,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已經回去了未來,紫胤內心還是有些失落,從此隔着千年的時空,恐怕兩人再無相見之日了。
緣起緣落沉沉浮浮,他們如兩朵蓮花,愛的覆水難收,卻落個各自飄零,心中卻無悔恨,到頭來還是一句,一切随緣。
青行燈見紫胤落默,又說:“ 總有可尋的方法,你想知道她的下落?不如去幽都請神降臨,問問女娲大神。”
紫胤輕嘆一聲,阖目緩緩道:“不必如此,我已明了她的去向,緣去逐如流水不可留,我本就是空門之人,得失更應該坦然處之,若是緣分未了,定會有再相見之日”。
青行燈道:“真不愧是出塵的仙人,得失都是那麽灑脫平淡。我見過許多人非要愛的天崩地裂,徘徊在忘川五百年不想投胎,也只為下一世再與那人相遇呢。可是人的陽壽只有短短幾十年,哪有不分離的呢。”
紫胤怔了片刻,道:“ 心之所想,神之所往,即使兩人天各一方,又怎能算是真正的別離……”
——
韓雲溪是個很不幸的孩子,年幼時便遭遇了慘絕人寰的經歷,除了失去了雙親,連族人也被殺光,還好遇見了他的師尊紫胤真人,才不至于無依無靠,師尊給他起名為,百裏屠蘇, “屠絕鬼氣,蘇醒人魂”之意。
因身負煞氣,師尊為了避免他受到傷害,不讓他與其他弟子有過多接觸。
拜入紫胤門下後,屠蘇在劍術方面極具天賦,練劍刻苦也到近于苛刻。
從此就成了他的師父和父親,扶養他長大,教他修身養性學習劍道,
天墉城裏,衆人眼中的執劍長老,德高望重修為超絕,很少參于門中事物,行事一貫獨來獨往,不與俗接。
雖然是唯一得仙身的長老,卻沒什麽架子,還被其他長标榜為,“冰塊臉” 。
屠蘇知道,師尊雖然外表冰冷堅毅,看似沒有一絲人情溫度,內心确是極其重情,聽聞師尊年幼時,就在道門中長大和歷練,被太多的禮法規矩所束縛,所以不善于表達情感。
他總是心系天下人,卻沒有人真正的了解他,承載着太多太多,高處不勝寒的孤獨,和無人傾訴的情懷………
天墉城臨天閣有一顆若華樹,初春之時,花繁葉茂,美的讓人感動的足已落淚,師尊總是一個人望着,有時可以看上幾個時辰。
屠蘇不知道他在緬懷什麽,思緒又飄去了何方。
望着師尊有些單薄落寞的背影,輕嘆感慨的哀思,想來他的內心深處,一定藏着一個難以忘卻的人…
☆、等待千年
她的夢裏,總是出現一個這樣的場景,雲霧缭繞的山巅之上,屹立着一位仙人,他負手而立,銀發如瀑頃洩而下,藍衣白袖随風搖曳,美的猶如一副畫,暗淡了山川水涯,和四季的濃華。
他只留給她一個背影,所以她看不見他的面容。
于是她抱着一種莫可名狀的喜悅,向那個方向奔跑,穿過山澗峽谷,翻過叢林和雪山,但無論她怎麽跑,距離依舊是那麽遠,她永遠也觸碰不到他。
于是她總是抱着些失落和絕望醒過來。
醫院四處彌漫着巴氏消毒水的味道,病號都穿着白色的袍子,疾病讓他們面如枯槁,到處充滿着死氣。
時若水女,21歲,文物保險推銷員。
她在歷史博物館被電擊到後,生命體征沒有任何異常,但卻一直昏迷不醒。
醫生說在醫學的角度來說沒有任何問題,既然如此,只能從玄學的角度去解釋,就是受到了驚吓,魂魄離開了身體。
于是她的神棍老媽,找來了道士和尚來為女兒招魂,就這樣過了一年,當家人都快放棄,要把若水當植物人來養了,出乎意料的是,她卻奇跡般的蘇醒了。
她的朋友們來給她祝賀,辦露天燒烤排隊來慶祝她的康複,他們唱歌,拍照,放煙花,喝啤酒,玩的不亦樂乎。
他們玩了半天,卻發現主人公并不開心,她不說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個人望着滿天燦爛的煙花發呆,時不時的流下一串眼淚,行為很怪異。
別人問她為什麽哭,若水說,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哭,只記得她昏迷時,做了一個很長很繁靡的夢,內容是什麽她卻忘記了。
是的,她丢失了那一個記憶,那一部分記憶好像十分重要,更是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人,但她除了一些夢中的零碎畫面,卻什麽也想不起來,那個站在崖端,銀發藍衣的仙人又會是誰?
她想找回那部分記憶,于是她就把夢到的場景用文字整理起來,并設立的疑問。
比如 1.仙人帶我踏着一把劍飛翔,越過山川河岳,我們來到了一片很漂亮的梅林,仙人是誰?梅林又是哪呢?
2. 我們很多人組團去一個山谷打怪,場面比游戲還帶感。那些人都是誰?
3.桂花糖很好吃,花燈很美,一起泛舟,我很喜歡你,卻又不敢說。
4. 在很大一片竹林,你帶我舞劍,劍氣蕭蕭,落葉像下了一場綠色的雨。
5.天墉城在哪?是個地名還是個城市?
整日裏消消沉沉,足不出戶,腦海中反複的拼接那些零碎記憶。
對于她來說那部分記憶十分重要,像被抽走的身體器官,不在與她有任何關聯,她從此不再完整了。
又是一個消沉的夜晚,她又睡不着,便去打理那些她種的花草。
這時,金館長卻電話了,想當初她出事時,他們博物推卻責任,不肯做賠償,現在卻又莫名其妙的找她,不知道因為什麽。
若水本想對金館長一通罵。誰知道金館長一直道歉,說真有事。
說那把帶來事的陰陽雙劍的主人,願意投保,但是要求她一人前往去簽合同。
只知道那人是個怪人,住在山上,不願意留下姓名和聯系方式。
到底是個怎樣的怪人,科學怪蜀黍?午夜狼人?若水抱着疑問,準備獨自前往看一看。
據金館長說那座山叫玉蟬山,若水查了一下地圖,是個離市區很遠的地方,坐上向東去的火車,到了終點站就到了玉蟬山了。
于是她趕上早晨的車,很早就出發了,過了兩個時辰才到那裏。
她停在山下瞭望,那山遠處望去,漫山樹木碧綠,山頭連起來,真像個展翅欲飛的蟬。
這裏并不是什麽名山大川,也非什麽著名景點,所以通往山上的路只有一層層的石階,連個索道也沒有,要想爬上去也得三四個小時。
但是為了搞清楚她與那兩把劍的淵源,那個模模糊糊的記憶,還有那個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仙人。
若水全當把這次爬山,當成一次有氧運動了,一開始鬥志滿滿,誰料爬到一半就腿軟腳軟了,走不動了,帶去的水也喝光了,零食也吃光了。
幹脆累的坐在石階上,揉着腳踝,自言自語的嘟囔,“ 什麽人呢,住山上,難道他就不閑上山麻煩啊?哎,好渴啊…好餓啊…”~
她喊了半天除了滿山啾啾的鳥叫聲,根本無人回應,細細聽來附近居然有流水聲。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若水起身,興奮的向有水的地方奔去。
她順着嘩嘩聲音,在林中大約走了一裏路,果然發現了水源,此處瀑布斜飛,綠蘿倒挂,流水彙入潭中,好似青黛染成的千塊碧玉。
缥缈的水霧,似輕紗籠罩凝聚起來。
她把整個臉都埋在水裏,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喝足之後又灌了一壺,贊了句,“好喝”!
“姐姐喝好了嗎”?
一個稚嫩孩童乘着一艘木舟,出現在她面前,看方向是從瀑布後面駛過來的。
是個四五歲的男孩,頭紮兩個丫髻,穿一身青色對襟古裝,明眸皓齒,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毫無半點俗态。
若水驚愕道:“什麽鬼?你是人是鬼?古裝cos嗎?”
“我不是鬼”小男孩道,但他也沒有說自己是人,“ 想見我家主人跟我來吧。”
若水猶豫了片刻,還是跳上了船。
說來也神奇,那艘小木船根本沒有槳,和任何發動措施,卻能在水裏滑行着前進,像是有股力量推動一般。
穿過瀑布又在洞裏向前滑行了一段路,便看見光亮了,豁然開朗,原來出了那段黑咕隆咚的山洞,是一片很大的湖,一望無際,碧水連天,正中央有個不大的小島,上面種了許多樹與花,還有一座很複古的建築,類似于古代隋唐時代的房屋。
若水跳下船,四處觀望着這美如仙境的地方,嘆了句:“哇塞,原來這玉蟬山還有這麽美麗的地方,就沒人來這裏開發嗎?”
男孩一邊系船一邊說:“這裏是日月洞天,凡人沒人接引根本沒法來到這裏。”
若水被他的玩笑吓到了,呵呵道:“ 小孩子就是愛說些不貼合實際的話,你們還是神仙不成?”
“我們不是神仙,我們是劍靈,是我找你來的”。
一個同樣三四歲的小女孩出現在她面前,一身粉衣,一個包包頭,漂亮的五官和那小男孩長的一模一樣。
若水蹲下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臉,笑道:“劍靈?我看你們是龍鳳胎吧,寶貝,說罷你們父母在哪呢?”
小女孩認真道:“我們是那把陰陽雙劍的劍靈,我叫绮月他叫兮陽”
若水點頭“,绮月,兮陽,還真是好名字。”
绮月又說:“請随我進來吧,前因後果我會告訴你的。”
不知道這兩個小鬼頭耍什麽寶,還是盡快找到他們的監護人才好。看着绮月引她進屋,就緊緊的跟在後面。
标準的唐代建築,拱高,簡樸凝重,整體木構部分以土紅色為主,上部鬥拱用暖色調彩畫,朱紅色的門,綠色的窗,屋頂是黑色滲炭灰瓦。
進門後是一長廊,兩側擺放了些簡樸物件,盆景松,玉瓶,字畫,一切都顯得那麽的樸實無華,深幽寧靜,可見這房屋的主人,定是個沉穩內斂的性子。
若水被回廊處的一副畫所吸引,內容是踏雪尋梅,落款卻實唐代當時國寶級的畫家。
因為她是文物考古專業,一眼便認出了落款是真的,這副畫從未現世過,況且這麽大的尺寸,如果放到拍賣行,至少值八位數。
若水不僅嘆道,小富玩車,中富玩表,大富玩收藏。這房主得多有錢?
真正震懾到她的還是這裏的劍閣,塔樓似的劍閣一層一層,擺放了至少上千禀劍。
每一禀劍都被驚心擦拭的铮亮,每一禀劍都有一種獨特凜然的劍意,好似都各自有自己不同的秉性與意識。
看來,這裏的主人最大的興趣愛好還是藏劍,從古至今的名劍,真像一個冷冰器博物館。
若水不禁對這裏的主人好奇起來,一種微妙的情感在心底滋生,開始有點期待見到他,看一看到底是個什麽人。
或許那人能解開她所有迷惑的真相。
绮月席地而坐,倒了清杯茶給她,問道:“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若水啜了口茶,認真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孩子,她有着同齡孩子沒有的成熟,鎮定沉穩的眼神,更像一個久經世事的老者。難道真如她所說,他們是歷世千年的劍靈?
“绮月,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的夢境以及那兩把劍到底有什麽關鍵?”
绮月點了點頭,笑了笑,“ 我和兮陽真是陰陽雙劍靈的劍靈啊,是我們把你帶回古代去的,我們以前的主人是伏羲,後來被封印在了忘憂谷,忘憂谷山崩後,被紫胤真人救了出來,而後我倆這一千多年,一直跟着主人。我們對你過去的事很清楚,想聽我細細講嗎?”
“紫胤……真人?”若水念着這個熟悉的名字,卻又想不起來。
绮月見她還沒有頭緒,又說:“如果你想不起來,就讓我慢慢告訴你”
若水點點頭,滿臉期待的望着她。
這時兮陽也拴好船進來了,坐在绮月身邊一起說給若水聽。
绮月說:“ 就在你去博物館的那一天”。
兮陽說:“被我們帶到了一千多年前”。
就這樣這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像說雙簧一樣,把整個故事的過程給說了一遍。
從若水在博物館穿越到烏蒙靈谷遇上紫胤,到他們在船上因誤會再次相遇,江湖義士結盟,去江都攻打天玄教。
還有她女扮男裝大鬧花滿樓,和紫胤共通救下過一個小嬰兒,一起去虞山拜訪醫仙,一起在花燈下逛虞山夏祭,紫胤身負重傷獨自一人趕赴南疆,若水千裏迢迢去送藥遇伏擊受重傷,紫胤傾盡一切去救她。
一個個過往的情節,像串起來的珍珠豐滿璀璨,精彩缤紛,有歡喜有憂愁,有悲傷有釋懷,有虐心又有唯美的愛情。
聽的若水內心震撼不已,她相信這兩個劍靈說的話是真的,因為這些情節,她都夢到過,腦海中更是有印象,經他倆一說,故事更具體連貫了。
記憶也猶如洪水崩岸一般一并湧來。
若水終于失聲痛哭,只感覺一陣挖心的疼痛,那是一種恍然大悟的痛,原來那個人一直在她生命裏存在過,一切都不是夢。
她終于想起來那個人,想起了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
若水哽咽着問:“那麽……我走之後紫胤後來又經歷過什麽?”
绮月說:“而後烏蒙靈谷遭遇了大災,全村因焚寂劍而被屠殺,紫胤又收了個徒弟叫百裏屠蘇,因為他卷入焚寂以及太子長琴一案,最終魂飛魄散,紫胤傷懷已極,決意待陵越執掌天墉城之時退下執劍長老之位,數年以後陵越上位,紫胤歸隐,天下太平,便不再過問世事。”
兮陽又補充道:“ 而後主人所執之事也唯有鑄劍一途,閑暇時會友,或雲游,一千多年的時間裏,朝代不停的更新換代,人心渾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