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辦?
或許剛才她就應該抱着那碗菌湯不放?實話實說,剛才的湯真鮮啊。
阿君忍不住回味。
這是到了辰陵足足一天後,徐素雲才帶阿君趁着夜色出了門。他帶着阿君走進了一個地宮。
“裏面是晶烨。”阿君十分篤定。
她只感覺自己好像又看見了一個小孩子坐在屍骨堆上,十分冷清。
徐素雲也不問她怎麽得知,只當這是他們之間的天然感應。但若要問他怎麽這麽想,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都說晶烨自穿秋月之戰後現世,在徐素雲的認知裏,晶烨大抵是神的遺物。而阿君現在這樣不人又不鬼的狀态,能知曉晶烨的存在其實非常令人生疑。
阿君被帶着走在石道裏——自然,阿君還是飄着的。似乎之前能觸碰徐素雲只是一時意外,現在她又恢複了鬼魂特有的空明之态。但是徐素雲似乎不用完全開眼就能直接和她交談了。
兩旁是照明燈也驅不散的森森陰冷,看來并不怎麽向外人開示。
有人迎面走了回來,叫了一聲:“素雲。”
這個人看起來像是徐素雲的同輩,只不過要大上他幾歲。
“檸姐姐。”徐素雲在那邊說,“我過來看看晶烨,也……順便去看看姑姑。”
便見她說:“長老他們剛才已經把晶烨放回去了,長老他們準備……我覺得,荁前輩她再過不久應該就可以醒過來了。”
聞言,徐素雲臉上掠過一抹驚異,似乎對徐素檸所說持疑。見着她的表情做不得假,才問:“真的?”這消息對他來說非常突然。
“這是自然。”徐素檸若有所思,回身望去,似乎嘆了口氣,“四十年了,也該讓前輩出來了。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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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她沒說出來,徐素雲倒是知道她想說什麽,畢竟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規矩——屬于晶烨的“規矩”。
雖說關于晶烨每四十年就要換人血潤養的傳言塵嚣甚上,不過更多時候以訛傳訛,并沒有幾個人能知曉其中的實況,具體的東西也只有徐家本家一定數量的人知曉。
徐素雲和徐素檸便也是其中知道的人。
徐素檸接着就叮囑他:“你也不要在這裏逗留太久,早點回去,我先回了。”
于是留下了斂着神色沉思的徐素雲。
既然已經決定了停止供血,接下來該怎麽辦?沒有血,晶烨必然是得不到安撫的。這次宮山閣的選拔中,晶烨也沒有認可他們徐家後人的血,不過倒是一個學生似乎能引起晶烨的波動,徐素雲相信和他同去的幾個人也注意到了。
那個人叫宇槿。
他記得很真切。
當時若不是看着那個學生,他還會以為是晶烨認可了那時正在下面受試的徐家後人。
沉思間,他們便已經走到了內室。
裏面一片通明,若不是此刻正是夜間,阿君還以為這裏是一處天坑。
鋪有綠植,還能聞見花香。
不過阿君還是覺得有些森然,全然不像九辰帶她初進人世時所見的明豔溫暖。那股溫暖自外而內,叫人心底蕩出醉意,和清風明花一起共舞。
也不知為何,阿君還覺得有些心痛和惋惜,外加一些憐愛。
大抵是覺着那個坐在屍山堆裏的小孩兒孤零零的身影有些灼目。
空氣裏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兒,阿君順着水流找見了晶烨。
它被置于一處勺形的岩臂上,水流經過它漫向下邊的水池子。
汩汩的細流水聲清脆悅耳。
水池子裏的紅蓮分外妖嬈。
石壁邊上置有一塊石床,被一叢綠植遮掩。泉水便是經由那裏帶來血水淬過晶烨。不過此時已經俱作清泉,想來這血已經是斷了的。
阿君這時只顧着自己看個熱鬧,并不細聽徐素雲和旁人的對話。
水面上并沒有阿君的倒影。
她湊上去聞了聞花香。
異于時節的花香并沒有什麽奇異之處,只不過是多愉悅了觀者的眼睛,叫他們多聞了些不屬于這個季節的味道。
阿君又站直了身子,到了那石床邊上去看看徐素雲口中的這位姑姑。
她面容顯小,實在不像已經經歷了四十年,按實際情況來說,她的年紀還要大上一些,但她看起來不說才十五六歲。也許是徐家用了什麽方法,能叫她葆了青春。
但她也失去了四十年。
阿君無端地想。
如果不是跟在身邊親耳聽了他們的說道,阿君會認為徐素雲的這位姑姑和她之前在清源見過的人是一對雙生子。
又或許不該這麽說,就算沒有先聽到他們的話,阿君也能夠分辨出來。眼前這位身上帶着魂靈特有的氣息,而清源的那位缺了這個東西。阿君從冥界過來不久,對這些氣味還很是熟悉。
她在旁邊端詳得仔細,還是覺得這位少了些生氣——這大概是廢話,人在這裏一躺就是四十年,哪裏來的活力。不見日光的皮膚有些發白,失了血色,在這處地宮裏倒是顯得有些透明,好像随時可以撕碎。
阿君暗忖,看起來得要好好調養才能養回去。
那邊已經沒了說話聲,阿君看見徐素雲上前來徑自放了血。
她是看明白了,雖然晶烨這塊石頭很挑,尚且還能湊合。這也很好解釋他們沒找到合适的人時,就先行放血暫時應付。
出了地宮,阿君問:“你姑姑叫什麽名字?”
“徐景荁。”
“你認識徐素空麽?”
徐素雲也問她:“你見過她了?”
阿君也沒答他,徑自說:“她和你姑姑長得一模一樣,但她和你一個字輩。”
“她……”徐素雲一時讷讷無言。
阿君見他如此,轉而問:“如果晶烨選中了你,你願意去裏面躺上四十年麽?”
徐素雲無奈笑着:“阿君,沒有這種假設。”
阿君又說:“這塊石頭不屬于人間。”
她擡眼看了看月亮,又忍不住伸出手去,看着月光穿過自己的手心。
她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是活着還是死了,但這個問題似乎又不值得她去思考。她在橋邊上坐了那麽多年,是死是活又有什麽區別呢?九辰說帶她到人間來轉生,她也就信了自己是死了的,所以她也就信了自己現在是往生人。
——但她又覺得自己混沌了許久的腦子這時候又逐漸清明起來了,她就疑心她還沒死。但每次都能夠透着自己的手心見到光,她又分明不是人,但她也不是鬼。
徐素雲說:“那你覺得它是哪兒來的?冥界麽?”
“神界吧。”說完她也笑了。神界會有這麽邪性的東西麽?
21.
徐素雲施加在她身上的束縛好像減弱了。阿君近日有些察覺,不過她可不打算和徐素雲說。這可不是廢話麽,如果不是他突然插手,她現在要麽就還在她媽身邊,要不然早就回到她爹身邊了。
她跟在徐素雲身邊多日,倒是對徐家也有了些認識。
如今的五陵,真是根子上爛了。
——你若瞧見了,又待如何?
阿君忽然一怔,她是想問誰來着?
太陽就要落山,阿君在院裏的大樹上透着密葉瞧着漸微的日光。
夏天已經到了,蟬鳴聒噪已久。
22.
阿君再次随徐素雲出去,已經是到了晨溪茶會的時候。
趁着徐素雲和別的人忙着,她自己四處逛了逛。
不得不說辰溪院真是看人下菜碟,世家來的人住宿可堪完美,學院往來的學生所住客舍相形之下有些寒酸。
轉來轉去,可巧遇見了她媽,心裏那叫一個高興。
旁邊還有她爹跟前的一個随侍,她手裏邊還拿着一個精致的小木匣子。
阿君記得這個東西。她爹為了裏面那件東西可是費了不少力氣,珍視得很。她當時在一邊看着,就知道這是要準備送給她媽了。
一只很精致的花簪,按她爹的說法,是給弋漣原的成年禮物。
不過她爹顯然知道弋漣原不會輕易拿他送的東西,從來都是用其他人的名義送給她,比如這一次,就是用了家裏母親的名義。
阿君也見過這個人,就是覺得,他們的父親母親還是太過仁柔了些。自然,如果不是這樣,這世界就沒有她爹了。
她爹其實不是人。
阿君忽然認真地想了想,她往生後,難道是半人半妖麽?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弋漣原,還是覺得她未來的媽對她未來的爹誤解頗多——就好像是一件無解的事。
其實天底下很多無解的事卻不過是隔着一層窗戶紙,沒有人願意捅破罷了。
阿君忍不住嘆息一聲。
她又逛去別處。
反正她都想好了,現在徐素雲已經拘不住她,到時候她就跟她媽回去。
至于現在,她也要好好地到處看一看,玩一玩。畢竟自到了人間以來,她可還沒來過這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