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只是師徒之誼麽?”蘇全聽着蘇紅纏答了她與情谷谷主僅是師徒之誼,随即仰天大笑。

“蘇老您笑什麽?”蘇紅纏見蘇全笑了,眉頭凝成一團,“莫不是蘇老覺得紅纏是在欺瞞蘇老麽?”

“非也!非也!老奴從未覺得蘇姑娘在欺瞞老奴。”見蘇紅纏起了疑心,蘇全随即收回了挂在臉上的笑意,神情複雜的朝着蘇紅纏的方向挪了幾步,直至逼到蘇紅纏眼前,才停住步子,“不過,蘇姑娘既是未有欺瞞,那便需要佐證。”

“哦?需要佐證,既是未有欺瞞,如何需得佐證?再者,敢問蘇老,如何佐證未有欺瞞?蘇老莫不是指着紅纏欺師滅祖?”蘇紅纏不動聲色的握住袖中的紅绫等着蘇全答話。

若是蘇全把念頭動到了師尊身上,她不介意在這裏給他一個結果。

“不。”蘇全見蘇紅纏袖中的手不太規矩,便把視線投在蘇紅纏的袖口,“老奴只是記得蘇姑娘曾對着王爺說過自己重師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終身為父?聞蘇全道了此語,蘇紅纏微微的退了兩步。她是對着蘇志允說過此話,可她當時的意思是她絕不會随着蘇志允回肅王府。

蘇全見蘇紅纏退了兩步,又笑着朝着蘇紅纏逼近了兩步。

“不錯。”盯着蘇全愈來愈近的腳步,蘇紅纏穩住身形,沖着蘇全挑眉一笑,“紅纏素來重師道,不知蘇老對此有何高見?”

見蘇紅纏笑了,蘇全便把手背到背後,跟着笑道,“高見?高見倒是談不上,老奴只是問蘇姑娘,您既是重師道,為何不重孝道?王爺可是一直盼着與蘇姑娘早日團聚。”

蘇全雖是笑得眯上了眼,蘇紅纏卻瞧出了這人眼底的冷光。

笑裏藏刀麽?蘇紅纏挑了挑眉,“蘇老可知,紅纏睜眼便在情谷,師尊說紅纏是江流兒。”

“既是江流兒,那便無父無母,如何重孝道?”蘇紅纏邊說邊看着蘇全的眼睛,見他眼底無波,才又道,非是紅纏不重孝道,實是紅纏無父可孝,無族可親……”

蘇紅纏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蘇全打斷,“蘇姑娘這話未免太過了。王爺十年前,便去過情谷,尋過蘇姑娘。蘇姑娘怎可說無父?”

“哦?”蘇紅纏與蘇全交換了一個眼神,她記得,當她說到‘無父’,‘無族’二詞時,蘇全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尋過便算是有父?”

“蘇姑娘莫要強詞奪理!”蘇全瞧出蘇紅纏眼中的戲谑後,神情愈發嚴肅,“老夫且問蘇姑娘,若是有父,蘇姑娘孝還是不孝?”

Advertisement

“紅纏身負師恩,時無暇行孝。”蘇紅纏聽着蘇全的自稱從‘老奴’,變成‘老夫’,随即知曉眼前這人此行的目的。

不過是做個說客,勸自己去蘇志允處好好盡孝。

未做過一日父親,便期着自己盡孝,真是厚顏無恥!

想着師尊此刻許是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蘇紅纏側過身,冷着臉欲與蘇全辭行。

“那若是王爺以恩易恩呢?”蘇全見蘇紅纏起了離去的心思,連忙把手伸到了蘇紅纏的肩頭。

他的手有些沉,而他的聲音在夜裏,卻顯得格外無力。

以恩易恩?蘇紅纏聽完蘇全的話,忍不住皺皺眉,師恩如何可易?蘇全的恩又如何施?

那肅王府的主子莫不是還指着自己去為他養老送終?

實在是癡人說夢!

再者,她待師尊之心,豈是想換便能換的?

可,蘇紅纏一思及情谷有難,師尊此刻許是已成衆矢之的,正待自己去救,一時進退兩難。想到肅王府再不濟,也是個王府,随即迎上蘇全的目光,朱唇輕啓,“求之不得。”

“那便好!”

聽着蘇紅纏道了‘求之不得’,蘇全也不在意她是真情還是假意。直接對上那雙盈盈秋水,手底用上幾分力,堪堪逼着蘇紅纏徑直跪到了地上。

“蘇老,您……”蘇紅纏不懂蘇全的意思,正欲發難,卻發覺一身要害都在蘇全的掌控之中。

“叫父王!”蘇全的手忽得一轉,把蘇紅纏調成背對自己,而後對着蘇紅纏的背畫了一個方圖。

蘇全動作突然,蘇紅纏還未反應,便覺眼前一晃,已是換了個方向。

待圖畫完,蘇紅纏便覺百骸通靈,九竅皆通,渾身舒爽。

出谷之時,師尊為她與師妹下過禁制,以防她們壞了正道。剛剛,應是師尊下的禁制被解了。

見蘇全替她解了禁制,蘇紅纏随即知曉了蘇全的功力與師尊不相上下。

“不知蘇老與師尊有何淵源?”蘇紅纏穩穩的跪在地上,沒有起身,神色中還有幾分敬重。

對于蘇紅纏的鄭重,蘇全沒有半分動容,只道, “叫父王!”

“父王?”蘇紅纏疑惑的望着眼前站着的男人,瞳中寫滿了困惑。

“嗯。”蘇全看着蘇紅纏的頭頂,低低了應了聲。

蘇紅纏見蘇全把自己的疑問曲成了回應,正欲解釋,卻見蘇全已是走到自己面前,将她扶起來。

盯着蘇全布滿皺紋的手,蘇紅纏覺得四周靜寂的可怕。

“自今日起,你便是肅王蘇志允二子蘇弘禪。”

“嗯?”蘇紅纏擡眸望了蘇全一眼,正欲開口,卻見周圍立着的士卒忽得全都單膝下了跪,“恭迎小王爺!”

“何意?”蘇紅纏穩住腳底,皺皺眉,她忽得有幾分明了為何出館前,那蘇全千叮咛萬囑咐定是要着男裝。

“禪兒!老夫便是肅王蘇志允,至于那日你見的肅王,那是老夫命管家蘇全假扮的。”蘇志允見蘇紅纏立在原地,未動彈,便笑着攬住蘇紅纏的肩膀,待她朝着跪着的士卒走了幾步。

“禪兒瞧瞧,這便是我們肅王府的親兵。”

話罷,便擡手指了指,蘇紅纏順着蘇志允的方向望了望,面上冷若冰霜, “父王不是去借兵了麽?”

“為父十七歲起兵,如何還需得借兵?”蘇志允臉上露出幾分深不可測的笑意。

“那父王答應了救人……”蘇紅纏冷眼掃過跪在地上的士卒,士卒臉上皆是一片木然。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們沒有半分關聯。

“老夫可從未那般張過口。老夫只是應了幫禪兒借兵罷了!兵已在此。”

“那如何肯救?”

“此事結了,跟本王回肅王府。”

蘇紅纏權衡了片刻,低聲道,“好。”

見蘇紅纏答了好,蘇志允随即沖着身後招了招手,“來人!伺候小王爺上轎!”

“回王府?”見四個家仆打扮的人擡着一頂轎子走到自己面前,蘇紅纏随即往後退了兩步,退意叢生,她不懂蘇志允把自己定做男兒的意思,許是為了在路上行得方便,“若是回王府,那父王便一人獨歸吧……”

“不,去情谷。”蘇志允瞧出蘇紅纏的退意,随即負手而立,威脅道,“禪兒莫不是忘了此行的目的。”

“自是不會。”蘇紅纏看看轎子,又看看蘇志允的背影,不禁抿了抿唇,提議到,“轎子委實慢了些,不如換成馬……”

“禪兒久離家門,不知皇家出行皆使人力。畜力委實上不得臺面。”蘇志允話罷,一揚手,又有一頂轎子出現在蘇紅纏眼前。

見轎子到了眼前,蘇志允等着專人壓好轎後,才朝着轎子走了幾步,待到了轎檐,又回頭沖蘇紅纏道,“情谷入谷之路已封,若是不坐轎,怕是尋不到路。闡兒莫要再耽擱了。”

“謝父王提點。”蘇紅纏目送蘇志允進轎,而後轉身進了另一頂轎子。

依着蘇志允的意思,她除了上轎別無選擇。

以兵力威懾之,以權勢蠱惑之。好一個肅王!

不過這和她也沒什麽關聯,待着師尊脫了險,她定是要想法子逃的。

轎子搖搖晃晃,格外催眠,且行的慢,蘇紅纏坐在轎上,睜眼閉眼,恍恍惚惚,也不知行了多遠,離情谷還有多遠。

許是快到了吧!

蘇紅纏微微的撩開轎子右邊的布簾,靜靜的看着轎外。

天又黑了,黑的只能看到士卒手上兵刃泛出的寒光。

不過,寒光看慣了也沒什麽,蘇紅纏百無聊賴的擡頭往上瞧瞧。

天上似乎挂了一輪圓月?十五了?自己在轎上已是走了半個多月麽?

半個多月了,長心的那罐糖蓮子應是快吃完了吧?若是吃完了,自己沒回去,她應是又會哭吧?

蘇紅纏摸摸的捂了捂了胸口,感覺悶得慌。

她甚是想知曉長心的近況,想知曉綠翡有沒有按着自己的留書照顧長心?孫廚頭走了嗎?

縱是蘇志允一直與她言,綠翡她們過得很好,她還是覺得不踏實,總感覺有什麽事要發生。

這半月的光景,她想過師尊,想過紫檀,想過綠翡,想過情谷,想過春風館……

但此行她最放心不下卻不是那些,她最憂心的莫過于長心。她憂心長心一直惦記着她。

孩子與大人不同,她們會記得許多對大人而言,無關緊要的話。

不過此刻,長心應是睡了吧!蘇紅纏望着望月亮,又放下簾布,仄身倚在轎內養神,她頭一次這般想念春風館。

蘇紅纏行在路上,念着春風館,而春風館中,卻是一場無聲的殺戮在悄悄地蔓延。

綠翡捂住長心的嘴蹲在樓梯下的一個死角,透着縫隙瞧着一群黑衣人的刀慢慢的穿透姑娘們的身子,再慢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