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呃……”綠翡聽着身後傳來了‘虞馥’二字,仿佛中箭一般,半天都尋不到自己的聲音。
“怎麽不轉身?”綠翡察覺到自己肩頭搭了一只手,“呃……見過大老爺……為婦的當家不是打魚的……”
綠翡無可奈何的轉過身,抱着長心緩緩的沖着身後之人躬了躬身。
“不是打魚的?”立在綠翡身後的高官,一聽到綠翡的聲音,便哽咽到說不出話。直到一群士卒圍住綠翡,那高官方才揮揮手,低聲道,“馥兒呀!你一走四五年,怎得就不願回京中看看?”
“大老爺,您,您認錯人了。”綠翡低着頭,抱住長心,不敢擡頭看來人。
“認錯人?”高官扭頭對身側的随從囑托了幾句,又用手指揩了揩眼角的淚,“即是認錯了,那勞煩這位姑娘随本官過府一趟,本官……”
“大老爺不必如是……即是認錯了,那便放奴歸去便是。”綠翡不等高官把話說完,便開了口。
見那不明身份的婦人敢公開頂撞京城派來的丞相大人,門頭便怒斥道,“齊丞相讓你去衙門就去衙門,啰嗦個什麽勁!”
“大人在此,大人你又何必多言?”綠翡看了門頭一眼,轉身便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跟本官回一趟衙門,本官送你出城。”
“若是不呢?”長心再次從鬥篷中探出腦袋,“不便不送我和娘親出城了嗎?”
“那是自然。”齊丞相看着從綠翡懷中探出頭的小丫頭,眉毛狠狠地皺了皺,“你們要是不與本官一起還府,本官便只能起衙門告你們聯手偷了齊相府的物件。”
“那會怎麽樣?”長心瞪着大大的眼睛。
“許會少一只手,或少一只腳……”齊丞相半真半假的擡起一只手作刀,沖着長心比活了一番剁手跺腳的動作。
“看上去好疼。”長心趴在綠翡的肩頭,小心翼翼道。
“看上去疼,那你還不……”齊丞相正預備着從長心處入手,卻被綠翡打斷了。
綠翡見齊丞相不僅言了若是去衙門,便送自己出門,還道了,若是不去,便會送她與長心下獄,索性直接應了齊丞相的衙門之邀。
Advertisement
“好!”
答了好,無論綠翡是如何想得的,結論都是須得跟着齊丞相去了府衙。
一進府衙,綠翡便被人因着從側門進了後衙。
後衙與她們剛剛進的大院陳設不同,只有幾個石凳,外加幾間廂房。
綠翡抱着長心,定定站在石凳旁,未落座也未敢開口。
“虞馥近些年可有想過爹爹?”齊丞相的聲音在綠翡耳邊響起之時,綠翡的眼睛也有些微微的泛紅,“齊丞相定是讓弄錯了,婦人不過是一貧苦人家的……”
“虞馥,為父對不住你娘,但當年迎娶……”齊丞相嘆了口氣,“迎娶你大娘着實是迫不得已……”
“只是迫不得已便能逼得我娘從妻變妾麽?”原本父女重逢,該是抱頭痛哭才算解恨,可若是那父親只知為自己當年的浪蕩尋借口,那便是真真的傷透了人心。
想着自己娘親雖是小家碧玉,卻也賢良淑德,除了家世,無一不必那胡氏好上數倍,且生的貌美,與爹爹還是指腹為婚,竹馬青梅,陪着他寒窗苦讀數十載,最後不過落得個姨娘。
想着自己娘親臨死前,饑寒交迫的窘境,綠翡擡眸冷冷的看了齊丞相一眼,“齊丞相自是享盡了齊人之福,何必與綠翡多言……”
“綠翡?你如今是把名字該做了綠翡嗎?私自改名……”齊丞相聽綠翡改了自己的名,正打算規勸一番,又想到多年前,那個雪夜,那母女倆淨身出戶的慘狀,無力的嘆了口氣,“翡兒喚起來,也算是別有情致。”
“不過是個丫鬟名字,談何情致?”綠翡抱住懷中的長心,慢慢尋了個石凳坐下。
“丫鬟?我齊德永的女兒怎會成丫鬟!”齊德永聽得出坐在自己眼前的女兒懷中有話,卻也未戳破,胡氏不賢,這是齊府上下皆知的秘密。不過,作為鎮國将軍之女,于當初一個靠着科舉才入仕途的山野村夫而言,卻是極大的助力。
不過,那是當初。
如今他齊德永已是位極人臣,便也不像早前那般,須得在那人前給那刁婦幾分薄面。
“翡兒,為父知錯了……不知你娘何在……”齊德永小心的措辭,做這些尋回多年前,嬌妻的美夢。
“爹爹既是負了娘親,又何必再負了胡氏?娘親說,女兒家一世不易,不過是尋個夫郎,養兒育女,而後兒孫繞膝,頤養天年……”綠翡把長心放在膝上。
“為父也知翡兒的娘親是賢的……”齊德永聽着自己女兒絮絮叨叨說着自己發妻的與她言說過的言語,落在袖外的手不由得抖了抖,“當年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不知齊大丞相今日為何要在綠翡面前做這般……”綠翡抱着長心起身欲行,“這衙門進也是進了,齊大丞相問也是問了,該開城門,放綠翡出城了。”
“出城,這怕是……”見綠翡執意要出城,齊德永盯了綠翡的背影半晌,他卻是不曾想,當年那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已經學會與他叫板了。
她娘是個多麽溫婉的女子呀,怎會把女兒教成這般模樣?
“可還會琴棋書畫?”齊德永慢慢對起身挪到綠翡身後,“若是不通了,随為父回京,為父為翡兒尋最好的師父。”
他記得曾收過綠翡娘寄來的家書,家書上說,綠翡四歲之時,便偏愛琵琶。
“早已嫁作人婦,談何琴棋書畫?”綠翡抱着長心朝門外走,“齊大丞相還是速速踐約,送綠翡出門去。”
“這……”齊德永換到綠翡身前,“不知翡兒娘親何在?”
“我娘?”綠翡擡眸把齊德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齊大丞相如今是做的何打算,想起了綠翡那可憐的娘?”
“翡兒,爹爹誠知對不起你們母女……”齊德永慢慢坐到綠翡對面的石凳上,剛好能看到綠翡的臉。
“所以?”綠翡不欲看齊德永的苦相。
娘親曾說過,她爹早些年不過是村裏一窮二白的賣油郎,不僅先不來油種,也挑不得重擔,若不是她外公扶持,将他招了贅,他哪裏來得銀子讀書,哪裏有機會高中?
她娘願想着爹爹高中,她們便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雖說做買賣沒什麽見不得人,但與旁人說來,着實還是有幾分見不得人。
“所以爹爹希望翡兒能告訴爹爹,你娘親現在何處,便于爹爹補償你們母女。”
“那便是不必了。娘親多年前已入了土,綠翡也不須齊大丞相多操心。”
“那……”齊德永聽綠翡道,她娘已逝,心中莫名的升起幾分遺憾,臉也僵了幾分。
斟酌了片刻,才道,“那便先留下用過餐飯,待明日,爹爹親自送你出城。”
“綠翡要去情谷。”
“那爹爹便送你去情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