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十一只鳳凰 (1)

聞楹在離開搜查科基地前和宗明苑交流了幾句,因為時間比較緊張,兩個人也只能暗自抓緊。

宗明苑簡單地針對自己之前對聞楹的出言不遜而向他道了個歉,而聞楹則在擡頭看了他一眼後,同樣态度十分鄭重地回答了他一句。

“這是你的工作,我沒必要為這種事記恨你,我自己也該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接下來一切小心,注意安全……也麻煩你幫我稍微留意一下他的情況。”

“……恩,我懂,蔣先生這邊我會注意的,其實他自己就是很靠譜的人,這些天我看方濃這孫子是被他玩了都一點不知道……資料室那邊我一定會争取混進去,能拿到什麽就拿到什麽,畢竟我也有自己任務在身,等你們進來我就盡力帶着鄧桃和蔣先生出去……只不過季從雲應該有點困難,畢竟……”

“他應該也不想再被任何人救了。”

再次聽到季從雲的名字,聞楹的眼神還是難掩複雜,他剛剛冒充醫生進入這裏的時候也去季從雲的囚室外面看了一眼他。

但說實話,就算是曾經和他情同手足的聞楹也已經完全認不出那一團黑色的像是怪物一樣只會哭叫的血肉是季從雲……或者是一個人了。

【聞楹……我想回家……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哪怕是做夢這樣哭泣的聲音都在聞楹的腦子裏打轉,空蕩蕩的長走廊裏像是被抽幹了一切的空氣,也讓沉默着的聞楹心裏窒悶到幾乎無法喘過氣來,而隐約也知道他和季從雲的戰友關系,個子比聞楹矮小了不少的宗明苑只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恩,能讓他徹底解脫也是好事,你趕緊走吧,我來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了,注意安全。”

宗明苑的話讓聞楹點了點頭,兩個人匆匆別過,聞楹從特殊電梯升上表層地面後換掉身上的白大褂又把眼鏡放進外套裏,接着便在距離蒼青勞工基地表層建築三百米外的一輛車上找到了肖素珍他們幾人。

只不過遏苦他們明顯還是對肖素珍發憷的很,心理陰影也表現得相當嚴重,尤其是上次差點被曼陀羅宰了的糖棕,就差沒哆哆嗦嗦地舉着兩根樹杈子護在自己心口正當防衛了。

而見狀的聞楹也沒說什麽,先是徑直坐到駕駛座看了眼靠在副駕駛玻璃窗戶上慢慢抽煙的曼陀羅,又往後撇了下人高馬大卻硬是要一起擠在後座的那三個家夥,想了想還是沖肖素珍開口道,

“鄧桃目前看上去沒有太大的問題。”

“……恩,謝謝。”

會答應過來幫聞楹忙原本就是為了救出還被關在這裏的鄧桃,曼陀羅面無表情地把玩着手裏的金屬打火機,因為花朵快完全凋謝所以越發顯得極端豔麗的臉龐很有一種絕望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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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聞楹聞言點點頭也沒耽誤太多的時間,直接就開始将剛剛自己進入搜查科後,一點點記下的大概路線圖和他們說明了一下。

當說到這其中有三個通道,還有一個關押着許多已經徹底被馴服的實驗失敗植物的總實驗室後,那就說明接下來一旦進入,他們五個人必須要有一個人落單下來,并正面應對這個整個搜查科最危險的地方。

“這個地方由我親自過去,你們其他人就自己兩兩分組從另外兩個通道進去吧,侵入後先破壞他們的恒溫和通光系統,因為他們的電力系統是和這兩條線路連着一塊的,這樣一次性斬斷可以讓監視器先停下來,不會立刻暴露自己的形跡,如果看見一個個子長得不太高的棕榈樹類植體人類,那就是我和你們說的宗明苑,不要去襲擊他,如果情況允許,全力配合他進入資料室找到劉常卿的犯罪證據。”

“那……我就和肖小姐一起進去吧……王志摩和遏苦一起應該比較容易配合……”

聽到聞楹這麽安排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大家都怕耽誤了事情的進度,畢竟裏頭那麽危險随時情況都會發生變化,而糖棕在擰着眉頭想了想後,最終還是主動提出了要和曼陀羅一塊進去的想法,這讓一直一聲不吭的曼陀羅看向他的眼神瞬間都有些古怪了。

“你方便嗎。”聞楹慢慢地問了一句。

“沒事……沒事,大家都是來幫忙的嘛,沒什麽的。”

好脾氣的糖棕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但還是趕緊出聲示意自己和曼陀羅一起并沒有關系。

既然糖棕都這麽說了,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了,接下來的時間聞楹在夜色中盯着蒼青勞工基地的方向看了很久。

一直到天就要快亮,距離整個搜查科警備将會最松懈的時候就要到來時,遠處的主幹道上卻隐約開來了兩輛看不清楚牌照的車,但看路線确實是往搜查科入口的方向去的。

“這個時候開過來的……那會是誰的車?”

肖素珍見狀略有些警惕地問了一句,王志摩見狀一腳踩着車蓋爬到車頂上接着将自己的眼睛轉至白色,半天通過空氣中的孢子得到信息的他臉色有些不太好地皺起眉喃喃道,

“不太妙……聞楹,好像是劉常卿那個臭老狗親自來了……其他人倒是沒怎麽帶,就一個和他在說話的一個秘書……”

“那我們要改變今天的計劃嗎?如果他們現在出現,警戒肯定會提高。”遏苦有些遲疑。

“你們開什麽玩笑!這件事是說改就随便改的嗎!你們要救的那個人或許還可以等幾天!可是小桃的情況在我離開前已經開始惡化了!他們很快就會取掉她全身上下唯一沒爛掉的骨頭來完成那些惡心的實驗!把她變得和季從雲一樣變成一塊徹底的爛肉!她年紀還那麽小!她怎麽可能還等得了!”

肖素珍一聽遏苦說要勸說聞楹臨時改變計劃就着黑下了臉,她的脾氣本來就特別不好,因為精神一直不太穩定,所以也就一副随時随地要發起瘋來的恐怖樣子,聞楹見狀皺了皺眉,示意身後明顯也有點動怒的遏苦先別說話後,他這才沖肖素珍慢慢開口道,

“計劃現在也不可能更改了,貿貿然變動,宗明苑和其他被關押的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證,劉常卿和方濃如果今天在這裏也許更好,控制住他們其中任何一個,我們救人的過程也會順利的多。”

“……行,那我就勉強再相信你一次……聞楹,你最好不要再給我任何刺激。”

使勁掐着手掌咬牙切齒地開口說了一句,肖素珍說完這句話就回車裏呆着再沒有出來過。

經過這場注定要發生的争吵,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最後等待時間,聞楹自己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欲望了,而最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手腕上的那只手表,許久,眉頭皺緊的青年才閉上眼睛在心裏沖自己,也沖幾小時最後見過一次面的那個人輕輕地來了一句。

【等着我,千萬要等着我。】

……

聞楹離開後,蔣商陸的心情明顯輕松愉悅了不少,那種已經持續好幾天的煩躁感一下子被填補,他整個人看上去倒是稍微有點精神了。

那個叫宗明苑的小個頭小子後來又過來看過他一次,蔣商陸和他簡單确定了接下來的逃生路線後,也就按耐住心頭各種的情緒靜靜等待着接下來發生的事。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是,劉常卿居然會在離開Y市後和方濃又趁這個機會過來了一趟這裏,而情況更糟糕的是,之前并沒有得到任何通知的宗明苑這時才剛剛找到了方濃的備用資料室鑰匙,并從他的臺式電腦裏拷一點東西出來。

原本計算好時間的計劃一下子全部被打亂了,身上備份的證據還沒有來得及通過自己的渠道帶出去,但方濃的人已經回來了。

和所有工作人員一起跑出去迎接劉常卿的宗明苑臉色很不好,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還沒完成的軍部任務還是強做鎮定地打算撐下去。

可那把該死的鑰匙現在還在他的身上,這讓宗明苑陷入了一種心神不寧的狀态,偏偏方濃和劉常卿這兩個惡心的家夥此刻就在他的不遠處有說有笑地聊着天。

“方濃,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啊……這裏的情況維持的還不錯。”

“沒有沒有,部長,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您專門過來才是真的辛苦了……“

“恩,年輕有為啊,不過這樣我才能放心的把芝香交給你啊,你能好好照顧她的對吧?”

“能的能的!部長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能做得到的!”

一聽劉常卿這麽說,臉上的欣喜若狂都要滲出來了,這般急切地回答完,方濃笑着環視了一圈周圍,在看到宗明苑正和其他工作人員一樣低着頭不說話時,臉色似乎還有些不太好時,方濃先是皺了皺眉,接着稍微提高些聲音來了一句道,

“宗明苑,別幹站着,去叫荊棘花狼毒花把鄧桃和蔣商陸都給我帶出來,部長要親自看我們這次的實驗過程……部長,您先到裏面去休息一下吧,我來取一下資料室的鑰匙……”

一聽到鑰匙這個詞,宗明苑的臉色就白了,他整個人實在太緊張了,哪怕強作鎮定可是收效還是甚微,而為了不繼續暴露自己此刻的失态,宗明苑裝作聽話的樣子便趕緊點點頭又照着方濃說的做了。

只是當他神情焦灼地做完這一切,又故意拖延着時間走到監控室外面的時候,果不其然還沒走進去,宗明苑就聽見了一向警惕性很重的方濃因為包含怒氣所以顯得有點陰森的聲音。

“……剛剛是你們中的誰動過我的抽屜……恩?”

完……完了。

心裏陡然間一涼,宗明苑揣着那把鑰匙的口袋一下子變得發燙了起來,心跳也開始跳的越來越快。

他很想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掉這把燙手的鑰匙,但是當宗明苑下意識的轉過頭,卻發現荊棘花和狼毒花已經帶着蔣商陸和鄧桃從走廊過來了。

而他當下也埋下頭跟着他們一起走了監控室,可一進去,他就剛好看見方濃正惡狠狠地把一個工作人員抓着拖到自己腳邊質問的恐怖樣子。

“方秘書!放過我吧!不是我做的啊……我真的沒有做啊……”

“……呵,沒有,我之前就有點懷疑了……肖素珍這麽個大活人,沒咱們裏面的人幫她,她怎麽會逃得出去……原來是有你們這群吃裏扒外的狗東西在……來啊,給我一個個把外套脫了,讓我看看是哪個不怕死的敢背叛劉部長和我!快點!”

并不想讓坐在裏頭的劉常卿知道外頭正發生着什麽事,所以怒極了的方濃也在明顯壓低着自己的聲音,但是劉常卿這個老東西稍微聽到一點不對勁的動靜也就跟着走出來。

而在向方濃低聲詢問了一下發生了什麽事後,這個兩鬓斑白的老者背着手輕輕地笑了笑,又看了眼剛剛被帶到這兒,明顯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情況的蔣商陸和鄧桃,接着才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開口道,

“何苦這樣一個個問呢,太浪費時間了,鑰匙也許已經被處理了,這樣簡單的搜身也沒什麽用,要不這樣吧,既然有這麽一個人在偷偷給我們找麻煩,那肯定就是個充滿正義感的好人了,我們不妨讓這位的先生和這個小公主來親口告訴我們,誰是一直默默幫助他們的人,怎麽樣?”

這話一說出去,被反捆着手的蔣商陸就面無表情地擡起了眼睛,鄧桃此刻就站在他的幾步之外,這也算上去還是他們倆頭一次正式見面。

只是此刻這一大一小誰都沒有心情去管這件事了,因為劉常卿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明顯就是……幾小時前還給他們提供過幫助的宗明苑。

可無論是蔣商陸和鄧桃顯然都不會去供出站在角落裏臉色都快白成紙片的宗明苑,畢竟這可憐的青年看着實在又瘦又小,之前也的确真的幫過他們的忙,加上聞楹他們在等一下進入之後也需要有一個內應,如果宗明苑現在出事了,那一切就功虧一篑了。

這般想着,眼神也跟着冷下來的蔣商陸剛準備和劉常卿交涉些什麽,哪怕是随便再拖上點時間也好,可他身旁的鄧桃卻在動了動手指後,利用還停留在蔣商陸耳朵裏的飛蟲向他傳達了這樣一句話。

【要是不想死,就不要動,他們還不知道你沒有被瘾症控制,別給自己找麻煩,那個狼毒花和荊棘花憑你肯定是打不過的,叔叔。】

【丫頭,宗明苑絕對不能死。】

【我知道,可你們都是活人,很容易死的,沒關系,反正我已經死掉了,讓我來,他們沒辦法拿再我怎麽樣的。】

用完全超出自己年齡的冷靜口氣緩緩地說着,聞言的蔣商陸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但鄧桃已經比他先一步地主動開口說話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什麽人……我真的不認識啊……老爺爺……”

一貫表現得和個陰森森的小女鬼一樣的鄧桃裝起弱勢來還是挺惟妙惟肖的,她的臉上有少數幾個零星的蟲眼,其餘的腐爛部位則集中在手腳上,臉上的傷痕反而不多。

可是她這般紅着眼睛小聲哭泣起來的樣子對于方濃來說卻并沒有可信度,因為年輕男人見狀只湊到劉常卿耳朵邊上後,略顯嘲諷地解釋了一句。

“這就是那個……幫助曼陀羅殺人逃跑的丫頭。”

“哦?這麽厲害啊……那怎麽現在還害怕地哭了呢?”

伴随着方濃的話就古怪地笑了起來,劉常卿暗自打量的視線有些琢磨不定地落在鄧桃身上那些讓他看着就作嘔想吐的蟲孔上。

而許久老人慢慢地揮了揮手,接着旁邊一直站着一動不動的那個狼毒花類植體人類忽然就朝鄧桃走了過去。

見狀被吓得當下就顫抖了起來,低着頭的鄧桃明顯就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也知道自己故意去激怒劉常卿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折磨。

可是為了能讓宗明苑和蔣商陸能夠安全,她只是一聲不吭地任由着狼毒花上來抓住她細軟的頭發,而當她的小臉被逼着朝向劉常卿和方濃後,這個之前飽受折磨的小姑娘也不再故意哭鬧了,只是用一種麻木到可怕的表情慢慢地笑了起來,接着細聲細氣地歪着頭開口道,

“……你們是殺不死我的,我早就已經死了。”

“哦?這可不一定啊,孩子,我們雖然殺不死你,但是我們能讓你下地獄,比現在更可怕的地獄。”

“……你們才是……你們才是應該下地獄的!!啊啊啊!!”

話還沒說完,鄧桃就被狼毒花抓着活活掰斷了一只胳膊,在邊上目睹這一切的蔣商陸的眼皮冷不丁跟着一跳,一直都在刻意僞裝着削弱的面頰都險些裝不下去了,加上鄧桃還沒有完全張開的骨骼非常脆弱,因為嚴重的蟲蛀所以全身的骨頭幾乎已經面無全非了。

可是在這樣的痛苦下她還是在短促的尖叫聲後停止了繼續大叫,只埋着頭屈辱又微弱的啜泣了起來。

“鄧桃,你忘了你應該好好聽話嗎?你的養母可還在外面呢,我們随時可以把她抓過來,把她和你變成一樣的怪物呀……”

方濃的聲音像個惡心又陰森的魔鬼,一邊說着還一邊将打量的視線往周圍看,整個監控室裏的人見狀都低着頭不敢去看眼前的這一幕,只有紅着眼睛的宗明苑還在暗自忍受着內心的煎熬。

他不知道笑容恐怖的方濃打從剛剛起就已經注視着他很久了,久到邊上的蔣商陸都已經注意到了這點了。

而就在忍無可忍的年輕人剛想要沖動地站出去承認就是自己拿走了鑰匙時,睜大着眼睛的宗明苑忽然眼看着一直隐瞞着自己真實身體情況的蔣商陸慢慢擡起了自己的手,而幾乎在瞬間,整個室內都被一股濃郁到讓人耳暈目眩的罂粟花香包圍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神經毒素侵入類植體人類大腦的瞬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出現了大概六秒的失明時間,就連那兩個一直身手十分厲害的狼毒花和荊棘花也沒有因此逃脫。

而在場唯一還保持着正常視力的蔣商陸就趁這個短暫到不過一兩個眨眼的時間神色狠戾地掙脫開禁锢着自己手腕的荊棘鎖鏈,接着一個大步上前一把将方濃的喉管死死往下掐摳禁锢住他的行動,又把那根荊棘鎖鏈反鎖了兩圈狠狠套在了劉常卿的脖子上。

“……我也許沒有和你說過,我是一個報複心很重的人,別人敢給我一個巴掌,我是會直接要了這個人的命的,方秘書。”

蒼白的嘴角綻開起有些涼薄的笑容,蔣商陸面頰上的罂粟花紋路若隐若現,身上的那股花香混着現場的鮮血味道也變得越來越血腥,偏偏眼下方濃和劉常卿這兩個最重要人物同時被他這麽控制住,任憑是在場的哪一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被他這麽一說,喉嚨幾乎要被他的手指刺穿的方濃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這個被他虐待了三天的男人,到底有些貪生怕死的身體卻在不自覺地顫抖着。

而蔣商陸見狀只漫不經心地歪過頭笑了笑,下一秒,他就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猛地按下自己的手指尖,瞬間把這個滿手沾滿他人鮮血的年輕男人的咽喉給活生生掐斷了。

“這輩子第一次殺人……送給你了,我送你親自下地獄。”

這般幹脆利落地料理完方濃,面無表情的蔣商陸将他脖子都被折斷了的屍體随手丢在了地上。

而緩緩地摩挲了一下指腹上黏膩的鮮血,又擡起頭看了眼面前難以置信的所有人後,被爆裂的血管濺了一頭一臉的血,活脫脫就是個嗜血惡鬼的蔣商陸還沒開口說話,在另一只手上的劉常卿就因為恐懼而聲嘶力竭地大喊了起來。

“快點過來把他給我殺了!!!快點!!快點!!!還愣着幹什麽!!”

劉部長一聲呵斥響起,狼毒花,荊棘花還有其餘七八個随行保護人員就一起湧了上來,蔣商陸原本就沒有受過任何正規的訓練,哪怕是剛剛利用罂粟花的神經毒素順利地殺了方濃,那也只是因為他利用了衆人都不知道他并沒有失去神智的先機。

可現在這個寶貴的機會已經用完了,在硬着頭皮死耗了一會兒後,本來也幾乎體力透支的蔣商陸還是被那個當初抓他進來的狼毒花折斷了手臂摁着跪在了地上。

而伴着一個男研究人員驚恐的叫喊,眼前的監控室也一下子亂了套,各種工作人員們驚慌失措地往門外退,宗明苑也在愣了一下之後猛地回過神來。

當注意到跪在地上的蔣商陸用平靜到有點吓人的眼神始終看着他,這個瘦弱的年輕人紅了眼睛的瞬間,也明白過來蔣商陸剛剛為什麽會忽然殺方濃,現在又到底想做什麽了。

而當下什麽也無法為他而做的宗明苑最終只能咬咬牙一把拖拽住地上也沒回過神來的鄧桃,又在奪門而出後不顧鄧桃瞬間哭喊出來的一聲叔叔,頭也不回地朝着第三通道的入口沖了出去。

……

就在這邊的監控室內部發生了如此重大的騷動的同時,聞楹他們已經兵分三路各自進入了搜查科內部。

遏苦和王志摩因為具有能先一步探查他人氣息痕跡的能力,所以在他們的那條通道上走的非常順利,一路将聞楹布置下去的幾條主電路全部切斷,以至于從監控室逃出來的很多研究人員都無法再乘坐電梯登上地面。

糖棕和曼陀羅這邊雖然因為之前的過節,沒有怎麽發生過度的交流,但是當發現守衛口還是有幾個人存在的時候,糖棕只一聲不吭地就将這些人給先弄暈了過去。

而當聽到身後曼陀羅和自己輕輕說了聲謝謝就直接要往關押着犯人的走廊上去後,糖棕明顯一愣,最終還是點點頭回了句沒關系跟上了她。

“小桃?小桃?”

壓低着聲音不厭其煩地往每一間屋子裏都要仔仔細細地探頭看上一眼,肖素珍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個不小心丢失了自己孩子的母親一樣可憐又緊張,搞得糖棕都有些不忍心地幫着她開始一間一間地找,但是奇怪的是,這裏別說是鄧桃了,就是蔣商陸也壓根找不到人。

可偏偏他們就是按照聞楹給的路線來的,沒道理會這樣,這讓肖素珍和糖棕都有點忍不住焦急,而與此同時,他們卻很意外地在走廊最後一間屋子裏發現了一個看上去十分吓人可怖的身影。

“這……這是誰……肖小姐,你認識他嗎?”

糖棕一看見這人明顯被吓了一跳,轉頭見曼陀羅瞬間慘白下來的臉便試探着問了一句,肖素珍聞言沒有立刻回答,事實上她已經完全被心中幾乎淹沒她的恐懼和悲涼所充斥,而半響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肖素珍故意冷下臉又沖糖棕來了一句道,

“我認識他,你……你就先去下面找聞楹吧,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

“可聞楹讓我們……我們兩個一起啊……”糖棕頓時有些茫然了。

“讓你去你就去!別留在這兒!趕緊走!無論如何,先把小桃救出去聽見了沒有!”

曼陀羅的脾氣莫名其妙地就上來了,糖棕被她這麽一兇也沒轍了,只能無奈地說了句好好好你別發火了我去找小桃,又趕緊往下面跑去找聞楹幫他的忙了。

而見這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人都走了之後,肖素珍先是紅着眼睛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又在打開那扇鐵門後獨自走到了這個很長一段時間只有季從雲一個人呆着的房間坐了下來。

“從雲……”

之前并沒有親眼見過季從雲的樣子,但是從這個怪物的外部形态來看顯然就是季從雲無誤。

肖素珍曾經利用歲和這個可憐到只能終日哭泣的孩子交流過,作為一個失去過自己未成形孩子的母親,她親眼看到季從雲這個樣子只覺得心中一陣痛楚怎麽也消不下去。

她不敢想象如果季從雲的親生母親知道自己的孩子還活在這個世上會是什麽心情,但是她卻知道任何一個為人母的人都無法再去傷害這個可憐的只想要找到媽媽的孩子。

而此刻聽見肖素珍的聲音,腦子裏明明已經完全沒有清晰的意識,身上的骨頭也已經基本被抽去做了實驗,如今只能蜷縮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的季從雲張開他那雙血肉模糊的眼睛,有些迷茫地張了張只能幾顆零星爛牙的嘴含糊道,

“嘛……嘛……”

一聽到這兩個讓人為之動容的字眼淚都掉下來了,眼眶裏都是淚水的肖素珍一輩子都想做個真正的媽媽,可卻始終沒有人給她一個機會。

曾經無數次她痛恨着所有害她失去做母親機會的惡人,但如今面對着至死都想念着母親的季從雲,她卻覺得自己願意去做這個可憐的孩子的母親。

哪怕是就這麽騙他一次,哪怕是就這麽……騙自己一次。

而這般想着,手背上都是蟲眼的女人只輕輕地撫摸了下地上那個醜陋的怪物的面頰,又悲傷地抱住懷中的季從雲仿佛要将自己這一生的痛苦與煎熬統統都嚎啕了出來。

“對……就是……媽媽,就是媽媽來接你回家了……從雲……媽媽來接回家……媽媽這就帶你回家……”

……

聞楹此刻正獨自走在第三通道的路上,一路上他已經躲開了近十幾個不知道因為什麽事而匆忙往外逃出的研究人員,這讓他有些疑惑搜查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才會弄成這樣。

正在他這般想着的時候,又一個臉色慘白的中年男人一臉驚恐地往外面跑,而見狀的聞楹直接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又冷冷的問了一句道,

“告訴我,裏頭出什麽事了。”

“啊啊啊!!!別殺我!!!我都告訴你!!!方濃……方秘書……被殺了!!!啊啊!!”

中年男人的話讓聞楹一下子愣住了,在松開手上的這個人任由他跑掉後,聞楹的表情卻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一時間沒想明白是誰會在這個檔口能成功殺了被那麽多搜查人員保護着的方濃,而當下他也不想耽誤時間,就開始加快腳步往試驗區域跑了。

從始至終他的行動都很有條不紊,因為往囚室過去的路線相對迂回,所以他也決定先将搜查科一直關押的部分供實驗植物也都放出來再上去找蔣商陸,而那些被長久拘禁在這裏的無辜類植體人類一得知有人來救他們了,統統都情緒崩潰地站起來大哭了起來。

“謝謝……謝謝你來救我們”“……謝謝……嗚嗚……”“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們……”

這一張張或老或少的面孔都多少帶着明顯傷痕,砸開鐵門的聞楹沖他們簡單地點點頭,又将逃出去的正确路線指引給了他們,因為一路上的照明都遏苦他們給損壞了,只有幾個地燈還在隐約亮着,所以這麽一大群趁着黑暗開始逃脫的類植體人類也沒有引起已經騷動一片的監控室的注意。

做完這一切,聞楹剛要往繼續往上面走去找蔣商陸,大老遠的,他卻隐約看到一身狼狽的宗明苑抱着那個叫鄧桃的女孩朝飛快跑過來。

而在黑暗中一看見他的臉,原本臉色就很難看的宗明苑的眼睛就紅了,接着不顧聞楹跑上來直接追問蔣商陸現在在哪兒,把同樣也在哭泣着的鄧桃放在邊上一放又一下子跪在了聞楹面前。

“聞……聞楹……我對不起你……”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聞楹一下子愣住了。

“叔叔……叔叔要死了……你快去救他吧……我求求你快去救救他吧……”

猛地大哭起來的鄧桃撲上來就抓住聞楹的手,原本站得好好的聞楹差點就這麽被小姑娘這一下撞倒,而勉強穩住自己的腳步,聞楹臉色蒼白地蹲下來抓着鄧桃的肩膀,又趕緊追問了一句道,

“他在哪兒?出什麽事了?”

“他在上面的監控室……他為了救我們——”

顫抖着想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聞楹,鄧桃明顯着急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腦子裏壓根都聽不見別的東西聞楹見狀也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把鄧桃交給宗明苑抱着,自己就往樓上的監控室去了,而看聞楹都快急瘋了的樣子,眼眶通紅的鄧桃也在擦了擦眼淚後忽然就跟了上去。

“你不能去!我帶着你出去!”見狀的宗明苑試圖攔着她。

“我不能丢下叔叔一個人!他快死了!我聽見……我聽見了!他真的快死了!”

歇斯底裏地大喊了起來,鄧桃大聲哭泣着吼了宗明苑一句,先天能感受同類氣息的大腦裏,此刻回響着的就只有一個好聽溫柔的像鋼琴一樣的聲音在漸漸地變得微弱,漸漸轉至無聲。

而這般絕望地咬着嘴唇,紅着眼睛的鄧桃望着一下子絕望的坐在地上的宗明苑盡量用冷靜的口氣顫抖着開口道,

“把你拿到的那些……那些資料統統帶出去……然後給我們大家都讨個公道,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聽見了沒有?”

“我……我會的……對不起……對不起……”

內心備受折磨的宗明苑也跟着內疚地哭了起來。

“不怪你的,反正沒有你,我們也是要死的,別再哭了,快走吧,我去找叔叔去了。”

這般說完,鄧桃就沿着聞楹剛剛上去的路頭也不回地走了,而一直到小姑娘決絕的背影都已經消失不見了,紅着眼眶的宗明苑這才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又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外面走去。

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欠了別人債的滋味,偏偏這又是世上最難償還的恩情,哪怕是他現在把這條命拿出來,一切也無法挽回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蔣商陸渾身狼狽地仰躺在地上,那個叫劉常卿的老頭已經驚魂未定地先一步決定離開了這裏。

就在剛剛短短的十幾分鐘裏,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幾乎被這些同樣也是類植體人類的職業軍人一根根掰斷,這些人在劉常卿的授意下壓根不用留下什麽活口,反正覺醒蔣商陸的第一步……原本就是要徹徹底底殺死他。

只可惜蔣商陸這輩子似乎一直都有點命硬,當初在精神病院那一跳沒有摔死,如今被這麽對待似乎還有一口氣在,但是如果讓他現在重新好好想想的話,剛剛那種情況他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為了保全自己,而坐視他人的性命就這樣消失在自己面前。

畢竟他這一輩子都老說自己心腸不夠軟,是個很冷酷的人,卻也到底沒有真的對誰硬過幾次。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快死了都會看見幻覺,蔣商陸渾身上下都這般痛苦折磨了,居然還在恍惚間地看到他父親了。

而隔着一層仿佛不真實到朦胧的霧氣,蔣商陸就這麽眼看着兩鬓斑白的蔣老爺子一臉無可奈何,像是看着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輕輕沖他來了一句。

“小陸……你為什麽總是要這麽傻呢。”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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