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十一只鳳凰 (2)
,年輕人和孩子的命總是要我這樣的人值錢點的……”
口腔中滿是渾濁的血沫,所以只能含含糊糊地這般笑着回了一句,蔣商陸明知道這都是幻覺,可是他還是很想告訴自己的父親,他這輩子做下的任何決定都不會後悔。
可是話到嘴邊,蔣商陸又忽然遲疑了一會兒,接着緩緩閉上眼睛顯得疲憊且無奈地回了一句。
“我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聞楹……他是真心想給我一個家和我在一起一輩子的……我想再見見他……”
這話說完,痛的幾乎無法喘氣的蔣商陸全身上下都再沒有一絲說話力氣了,他勉強地将自己遲緩的紅色眼珠子動了動看向了旁邊,卻還是什麽自己想看見的人都沒有看到。
而在邊上看着這個臉上都是猙獰的鮮血,四肢也軟綿綿地癱軟着的男人始終執着地用無聲的眼神盯着門外,仿佛在真切地等待着什麽人來找自己的模樣後,心裏忽然有點煩躁的狼毒花緩緩站起身來沖自己的同伴荊棘花淡淡地來了一句。
“你來吧。”
“……恩。”
無數次重複這樣惡心的行刑過程,時間一長只要是個人都會有些受不了,可這就是他們生來的工作,他們自己也無法選擇。
有的時候,他們也希望能用這種比較快速的方式解決這些人的痛苦,也解決自己的負罪感,而這般想着,面無表情的荊棘花只從自己的手掌中伸出一段尖銳到泛着寒光的荊棘,又朝着這個男人的胸口死死的釘了下去。
這一下,本就已經與一具屍體無異的蔣商陸的心口便綻開了一朵血紅色的花,鮮血的顏色在他的心口一點點地蔓延開,所有生命的跡象也徹底從他的身上消失了。
見狀的狼毒花和荊棘花松了口氣,低頭看了眼明明已經徹底死亡卻,連眼睛都沒能閉上的男人,居然難得保持着一種對屍體的尊重将他從地上輕輕抱起來,這才送到了旁邊的恒溫室裏。
他們都清楚這個不幸的男人接下來會在這個屋子裏遭遇什麽,也知道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會變成什麽。
而等他們做完這一切又重新回到監控室裏的時候,狼毒和荊棘只略顯意外地看到在那朵罂粟花剛剛死亡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
而那個看不清表情的青年此刻正背對着他們無力地跪在地上,邊上那個叫鄧桃的丫頭在斷斷續續地哭泣着。
“他真的……真的死了……我們來晚了……怎麽辦……我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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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絕望傷心的哭聲回蕩在滿是血腥味的監控室裏,青年絕望無助的背影和濺了一地的鮮血都像是副觸目驚心的畫一樣陰森而凄厲。
狼毒花和荊棘花在這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心頭湧上了一絲未知的恐懼,出于野生獵食者的本性他們似乎察覺到有什麽可怕的野獸正在不知名的角落複蘇。
而當幾秒後,他們就意識到這種感覺并不是錯覺,因為還面對着那個青年的鄧桃忽然驚慌又難過地大喊了起來。
“你怎麽了……哥哥……你怎麽了……你的眼睛裏怎麽流血了……還有你的嘴裏……你怎麽了呀……哥哥……你不要吓我……”
過于洶湧的仇恨和痛苦久久難以散去,口腔眼眶都流淌出血的聞楹絕望地用顫抖的手掌捂着自己的面頰,脖子裏的血管都一點點泛起恐怖的紅色,他無聲無息地跪在那些枯萎的罂粟花面前,越來越多的血跡也開始順着他的手指縫往下淌。
而直到那一雙從前總顯得平淡且溫柔的眼睛最終也被這可怖的血紅色所覆蓋,裏面也再不複一絲人類的情緒。
被吓得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鄧桃只眼看着和剛剛那個樣子完全不一樣的聞楹搖搖晃晃地整個人站起來,又恐怖地轉過頭來,用那雙如同染上鳳凰涅槃時最絕美顏色的眼梢盯着門口的那兩個人慢慢地向上挑了挑。
“……我要……殺了你們,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們。”
……
遏苦,王志摩和糖棕在一起将下面的所有出口全部清理幹淨,并接應好當地的駐軍部隊進入這裏後,就準備上來尋找聞楹他們會和。
只是還沒等他們找到聞楹,二樓囚室的一聲劇烈爆炸聲就把他們三個弄得臉色都瞬間一變,糖棕首先想起來肖素珍和季從雲還在上面,就叫了王志摩他們就趕緊跑上樓。
可是等他們再進入季從雲的囚室時,卻只看見一地被炸成焦炭的飛蟲屍體中,有兩個類似人類的身影正依偎在一起,但是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痕跡,就連一絲灰燼都沒有剩下。
而臉色瞬間一暗的遏苦在用手撿起地上那個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打火機看了眼之後,半響只輕輕地嘆了口氣。
“……烈火原本應該對他們是無效的,但季從雲和她應該是已經被那些人抽取了血液和部分內骨骼,不再能保持身體永生不死的狀态了,所以之前她才想抓到你救自己,可如今她應該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也想帶着季從雲和她一起從這場噩夢中徹底解脫……”
“怎麽……怎麽會是這樣的……”
難以置信地想着剛剛肖素珍故意趕走自己的樣子,糖棕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是打算留在這兒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想起那個曾經殺死自己的女人最後以這樣慘烈絕望的方式離開這個人世,糖棕就有些難過地紅了眼睛,而遏苦見狀只脫下自己的外袍将他們的屍體殘骸包住又交給王志摩,王志摩點點頭拿過來剛要和他說話,卻在瞬間忽然露出了有點不太對勁的表情。
“你怎麽了。”遏苦疑惑地問了他一句。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越來越濃的血的味道……”
伴随着王志摩的話,遏苦的臉色也變了變,因為他雖然沒有像王志摩那麽敏感能立刻聞到什麽血的味道,但是他的确感覺到有一個讓他熟悉到後背發涼的氣息就在他的頭頂慢慢開始蔓延。
而當下似乎明白過來什麽的遏苦就臉色劇變地扔下他們兩個人朝上面飛快地跑去,等王志摩和糖棕跟在他後面一起到了上面後,他們一看見三樓走廊撒了一地的鮮血和屍體就集體慘白了臉。
“聞楹……聞楹在哪兒?聞楹!聞楹!”
生怕聞楹出什麽事的王志摩急紅了眼就要往裏面跑,臉色陰沉的遏苦一把攔住他大喊了一聲先別進去,自己看看地上的都是些什麽人,而勉強冷靜下來的王志摩一看就發現這些人似乎一個個都很眼生,唯一熟悉點的也就是毫無聲息躺在最盡頭,脖子都已經被擰斷了的劉常卿了。
“這到底是……發生什麽了……”
眼前這和人間地獄無異的畫面讓糖棕都有些說不出話了,他甚至無法想象這裏之前都發生了什麽,而很快就有人來向他們解答這一切,因為從頭到尾都在一邊目睹着一切發生的鄧桃已經紅腫這一雙慢慢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你是小桃嗎?不要怕啊……出什麽事了?你知道聞楹和蔣先生在哪兒嗎?他們人呢?”
“……在那裏。”
拿手指慢慢地朝着最裏面的恒溫室點了點,鄧桃的表情很怪異甚至有點陰森,說完也不理會問他話的糖棕他們,就自己坐到邊上疲憊地把頭埋在了膝蓋裏。
而聞言趕緊跑過去的糖棕一打開囚室的門就看見兩個正在黑暗中擁抱在一起的男人,只是其中一個滿身鮮血,除了微弱的氣息還能證明活着,其他地方已經同一個死人一般,而另一個竟然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死人。
“叔叔死了……哥哥看見了好傷心好傷心啊,所以他瘋了,地上的人都該死,所以他們都被哥哥給殺了……”
小姑娘陰測測的話讓人簡直不寒而栗,王志摩一臉不相信地想上去叫醒真的如同魔怔了的聞楹,可是遏苦卻一把拉住了他。
而強行把眼前的門關上後,一臉悲憫不忍的遏苦也往鄧桃的邊上一坐,接着閉上眼睛轉了轉自己的佛珠輕輕道,
“……別去打擾他們了,你叫不醒他的……等蔣先生再次蘇醒,再進去,否則誰只要靠近他們,聞楹現在都會立刻殺了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麽……是不是你故意想把聞楹弄成現在這樣的!”
被他的話弄得臉色慘白,因為聞楹現在的樣子而急的差點哭出來的王志摩不想去惡意揣測遏苦的為人,但是他每每這樣半遮半掩的舉動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而聞言糖棕在一邊拉了拉他,可是面無表情的遏苦卻只是閉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去害他……一切都只是冥冥之中的命數,以你我之力本就無法改變。”
遏苦這話說完,這幾人再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鄧桃一直和他們呆在一起,當知道肖素珍和季從雲已經死了之後,她居然還很開心地笑了,王志摩他們都覺得這個小姑娘實在有點滲人,心情實在糟糕的情況下也不在繼續和她交談了。
而直到三個小時之後,他們身邊的門終于被不疾不徐地推了開來,當手腕上有着零星幾個蟲眼的男人臉色有些疲憊地背着背上已經睡着了的青年走出來的時候,他先是沖在場的所有人勾了勾嘴角,又宛若重新開始了一場新的生命輕輕地開口道。
“和他多呆了一會兒,說了一會兒話……等他再次醒過來,就不會記得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任何事了,接下來……就拜托各位幫我好好照顧他了,我在這裏先謝過了。”
……
這天深夜,蔣舒華正如同往常一樣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在自己的單身公寓裏準備休息。
今天他的心情十分不錯,因為他的秘書陳金虎小姐終于答應周末要去和他吃一家很好吃的館子了。
雖然這個約會相比起傳統的那些看電影吃飯,更像是兩個肚子剛好餓的人找個機會拼個桌,而他們還恰好還認識,但是內心容易滿足的小蔣總還是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自家二叔特別教過,這能這麽順利地請到陳小姐吃飯的。
“說起來……二叔最近和聞楹幹嘛去了……怎麽都不接我電話呢……我還想說請他們一起吃個飯呢……”
躺在床上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小蔣總這也不知道是在惦記吃飯還是惦記二叔,反正應該是都挺惦記的,而有時候人還真的不能瞎惦記,因為他正想着他二叔呢,他二叔還真就給他來了個電話,而等蔣舒華特別高興地一接起來後,他二叔那慢悠悠的清貴嗓子也響了起來。
“舒華,睡了嗎?晚上沒吃東西吧?”
“還沒睡……也沒吃東西,不是你讓我晚上別吃東西的麽……不過二叔你睡了嗎?”
“等會兒睡,忽然想給你打個電話,和你……稍微說點事。”
蔣商陸的話讓蔣舒華立刻就認真了起來,但凡他二叔要和他說點事,那這事肯定是非常非常嚴肅的,而等他嚴肅地趴在床上又舉着電話做好準備好,蔣商陸不知道為什麽咳嗽了一聲,過了半天才若有所思開口道,
“……我打算和聞楹一起出去一段時間,四處走走,可能要個三年五載的。”
“什麽?這什麽時候決定的啊?二叔你不是身體還不太舒服麽……怎麽就……你怎麽不和我早點說啊……”
猛地聽到這麽個忽然的消息,小蔣總頓時有點受不了了,他越發覺得自己二叔是被聞楹給下了降頭了,不然怎麽從來不愛出門的人突然就說要出去那麽長一段時間了。
可是他二叔又是成年人了,這種事和他說估計也是通知而不是商量,而果不其然蔣商陸只笑了笑,又帶着安撫的口吻沖他道,
“你都是大人了,我還能一輩子守着給你喂奶麽……我走了之後有空會和你聯系的,你記得心裏惦記着我,然後少吃點就行了,有什麽事不懂就去找你雍叔叔,把我和你怎麽說的再和他說一遍……然後就……你好好和陳小姐處處看,要是成了我比誰都高興……”
“哎喲……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別說呢……”小蔣總立刻就不好意思了。
“……傻小子。”
被自己大侄子這傻樣子弄得有點無奈,蔣商陸靠在駕駛座上勾着嘴角,隔着窗戶玻璃看着自己泛着紅黑色的瞳孔,許久才最後說了和蔣舒華之間屬于今夜最後的一段對話。
“要是有空,就多去看看你爺爺奶奶,還有你爸爸,就說兒子弟弟不孝,沒法長守在他們身邊,等來日身前事了,就一定落葉歸根,決不讓他們再為我擔心,聽見了沒有。”
“哦,行,二叔你放心和聞楹去玩吧,沒事的,萬事有我呢!”
蔣舒華輕松的語氣有點感染了蔣商陸,他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又和蔣舒華說了聲晚安。
而在這種愉悅的心情中挂斷了電話,蔣商陸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鄧桃,而原本正拿着本書低頭翻看着的鄧桃只擡頭看了看他。
“上面的字都認識嗎?”
“認識,我認識好多字呢!”
“恩,那就好,那我們走吧。”
“咦?我們去哪兒啊?”
“一個大怪物和一個小怪物還能去哪兒?”
男人這般說着懶洋洋地笑了,他給自己慢慢點了支煙放在嘴邊,因為徹底死亡已經不再有任何成瘾性可能的身體,終于是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幹什麽就什麽了。
只是身體的潰爛從這一刻開始倒計時,而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在腦海裏響起的那個遙遠的聲音也一字不漏地告訴了他有關十修羅與歲的一切。
“找到我們的其他同伴,一起殺死歲,解除我們和他之間古老的契約就是我們的宿命,等到一切事情徹底解決,我們才可以重新回到我們的家人身邊來。‘
“……那要是我們殺不死呢?”鄧桃眨眨眼睛。
“那就無聲無息地死去,悄然無息地消失,永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愛着你的人面前。”
男人和小女孩這般說着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鄧桃想到那個最後被昏迷着帶走的可憐哥哥無聲地嘆了口氣,而當她将自己的視線落在手上的那本書後,她沒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道,
“叔叔,為什麽你除了一些錢以外,就只帶了這麽一本書走呀?你就沒有其他想帶走的東西了嗎?”
“只帶這一本書就夠了,這是我最這輩子喜歡的書。”
蔣商陸這般随口回答了一句,嘴角邊也泛起了輕柔的笑容,他像是想起了這一輩子最美好的回憶,又像是深陷進了一場永遠觸不到的夢境,而最終男人只是看着鄧桃挑了挑眉道,
“一整夜坐在這兒給你開車可太無聊了,這本樹上的所有字你要是都認識,就給我慢慢讀一段吧。”
“好呀!那我就讀啦!”
鄧桃點點頭笑了起來,挺幹脆地就答應了,靠在副駕駛座上一邊搖晃着小腿就一邊給蔣商陸讀起了詩,而伴随着這輛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車在深夜緩緩離開Y市,夜色中只有這樣兩道模糊又遙遠的聲音漸漸地融合到了一起。
“我把我整個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讨厭,只有一點好,它愛你。”
“你想知道我對你的愛情是什麽嗎?就是從心底裏喜歡你,覺得你的一舉一動都很親切,不高興你比喜歡我更喜歡別人。你要是喜歡別人我會忍不住哭,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我的勇氣和你的勇氣加起來,對付這個世界總夠了吧?去獨自一人向世界發出我們的聲音,我一個人是不敢的,但是只要有了你,我就敢。”
“你是非常可愛的人,真應該遇到最好的人,我真希望我就是那個人。”
“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不管我本人多麽平庸,我總覺得對你的愛很美。”
……
“我愛你就像我的生命……這就是這本書的名字,聞楹,你喜歡嗎?”
……
2016年8月,官山寺佛前菩提樹的一段垂生氣根化形而生的僧人遏苦帶着一位重傷垂死的神秘客人回到了山中,隐遁養傷。
2016年3月,蔣商勇病亡,臨終囑托獨子蔣舒華将其二叔接回家中,同一年蔣商陸與聞楹也随之在Y市發生第一次相遇。
2012年6月,蔣父過世。同年聞楹退伍回到Y市開始追查戰友季從雲死亡真相。
2005年,蕭紅去世,《阿姆莎遺族傳統民謠第五版》的出版未完成,後續翻譯工作永久終止。
2004年,蕭骜因個人公務從延邊返回Y市,于機緣巧合下見到了面臨物種基因初次顯露的蔣商陸,同年他死于天坑,為保護隊伍中其餘四十六人屍骨無存,地植辦以蕭骜先生的物種紅棉樹,又名英雄樹作為地植辦總部的永久象征物。
1992年,蕭紅與聞天明生下獨子,取單名為楹,同年出版《阿姆莎異族傳統民謠》初版。
1972年,時任中國植物研究所的年輕科學家劉常卿和蕭骜在當時混亂的時代大背景下,從當時的特殊植物遺跡阿姆莎異族中挖掘出了十多塊碎石板,石板上出現了大量的未知文明,劉常卿與蕭骜将他們帶回首都後進行了近六個月的分析和研究,卻始終無法破解這些文字的真正含義。
同年,因意見不合與劉常卿陷入首次争吵中的蕭骜帶着養女蕭紅和部分石板拓印回到Y市老家,某天蕭骜正在院子裏用煤爐燒水準備拎到裏屋來取暖時,當時只有八歲的蕭紅就在他的書桌上很偶然地看到了這些并沒有對外公開過的拓印。
出于一個孩子貪玩的天性,這個今年才剛剛進入小學一年級的女孩在父親的草稿紙上開始興致盎然地也畫起了東西,而等蕭骜再回到書房的時候,他就看見這些已經廢棄沒用的拓印上被蕭紅畫了幾個紅紅的小圈。
“阿紅,你把這幾個字畫出來是什麽意思?”
輕輕揉了揉女兒柔軟的發頂,蕭骜彎下腰抱着她坐到自己身邊有點疑惑地問了一句。
“因為老師說過,如果你今天上課認識了字帖上的哪些字,就要用紅筆趕緊把他們圈出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阿紅都認識,爸爸。”
“诶,這怎麽可能?我不相信,這可是爸爸和叔叔們用功了好久都認不出來的字,很難的呀,阿紅今年才念一年級就已經認識這麽多啦?”
啼笑皆非地看着女兒一臉驕傲地和自己說話,蕭骜其實并沒有把這種小孩子的童言無忌放在心上,但世上通透之人從來無關年輕老幼,這一刻一段無可避免的命運也十分湊巧地就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當一秒,蕭骜便眼看着急于向他證明自己的确認識這些字的蕭紅将手指點在了最當中一個形狀扭曲的異性字上,接着便在這冬日的暖屋裏依偎在他的身邊扁扁嘴執着地道。
“一年級怎麽了,我們老師說過的,要是不認識就看這個字像哪個字,要是還不認識就看它像哪個字,只讀半邊,但我覺得它什麽都不像,也讀不出半邊,所以這其實不是一個字。”
“……那……你覺得它是什麽?”
聽到這看似孩子氣卻又隐約有幾分道理的話,蕭骜的表情頓時有點複雜了,因為他隐約察覺到自己和同事們之前思考的局限性在哪裏了,而緊接着,他可愛又天真的小女兒,日後将會以一人之力翻譯出近一半阿姆莎民謠內容的蕭紅博士甜甜地沖他笑了起來。
“它是一朵花呀,上面的這個線是她的花朵,這一條橫線她的花莖,兩邊舒展開有大有小的葉片,還有這個,根那麽粗壯,葉片那麽茂盛,這不就是樹嗎?爸爸,這張紙上有好多好多花和樹,還有小草果子還有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東西,這邊有十個不一樣的,這邊有十一個不一樣的,中間還有一個特別特別漂亮的……我統統都認出來啦,爸爸爸爸,你快表揚表揚我呀!我是不是比你還要聰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