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十五只鳳凰 (2)

又在金紅色火焰的渲染下擡起染着點薄紅色眼梢略顯遲疑地問了一句。

“是蕭骜将這一切告訴您的嗎。”

“當然不,是阿爾山告訴我的,蕭骜也只是曾經來過這裏試圖尋找出真相的旅人之一,我當時告訴他,憑他是無法帶走地湧金蓮的,因為被靈蛇囚禁的地湧金蓮只可能跟随着自己的主人和同伴離開,也只有他的主人和同伴才能救他。”

“地湧金蓮是被靈蛇囚禁住的?”

猛地聽到這個和李成斌說的不太一樣的細節,糖棕的表情明顯有點驚訝,而桦桑老爺聞言也不回答,只端詳着他神情純淨的面龐笑了笑,又從自家的神奉老箱子給糖棕取了一件做功精致,樣式古老的纏臂金出來。

“您樹體的手臂是不是左邊有三個纏臂金,右邊卻只有兩個?”

“對……”

傻乎乎的糖棕簡直有點被老人的未蔔先知給被吓着了。

“那就将這個原本就屬于您的東西帶走吧,您也許已經不記得了,但在據說二百年前,身為年輕戰神的您是親自來過鄂倫春,并為了拯救自己的朋友地湧金蓮而與靈蛇有過一番打鬥的,可最終您一個人還是落敗了,遺落下來的這只纏臂金也被我們的祖先所撿到了,如今您拿回去,自然就能恢複從前的模樣,再不用寄生在這樣已經死去的軀殼之上生活了……”

這個消息對糖棕來說簡直可以算得上是驚喜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還需要不知道多少年才能長回完整見狀的樹身,可聽老人現在的意思,自己明顯就是因為缺少了這只纏臂金才會一直四處被人吊打,一點都沒有聞楹遏苦他們厲害的。

而想到這兒,臉上充斥着失而複得的笑容的糖棕也趕忙雙手接過那只給他一種很熟悉感覺的金子首飾,又鄭重地開口說了聲謝謝,許久沉默着目睹這一切發生的聞楹同桦桑對視了一眼,而桦桑也在看着他後淡淡開口道,

“您是賜予一切草木生命的神明,等五樹六花都全部回到您的身邊,自然就可以一點點恢複從前的神力,今晚不出意外會有大風雪,好好勸告一下那些年輕又沖動的年輕人吧,最後不要那麽固執地想盡快往山中去,等明早天亮,我的朋友盧集的孫女葛春會帶你們進山,如果再遇到什麽問題,我在山中還另外有一位也來自漢族的朋友可以幫助你們。”

“是……那個鹿嗎。”

一下子就想到桦桑的孫女口中提到的那位神秘的客人,本身并不怎麽好奇的聞楹只順着老人的話就随口問了一句,而聞言也點了點頭,桦桑老爺用一副仿佛能看穿世間萬物的通透眼神望着聞楹美好到不真實的面容笑了笑道,

“他是一個和您一樣善良正直又非常執着的人,如今也在找一件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如果你們能在山中有緣遇到,也許會是一場非常不錯的相遇。”

“……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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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聞楹其實不是很明白老人這種宛若某種古老預言一般的提示,他只是在低頭認真思索着有關地湧金蓮和自己之間的聯系,竟不知道自己這一時的疏忽險些讓他和某個人就此擦肩而過了。

很久之後他再回想起這件事來,都有些慶幸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李成斌他們上趕着進山作死,也許他就真的要從這裏開始就和那個一直故意躲着自己的人再也無緣得見了。

而此刻,聞楹只是和收好東西的糖棕一起站起身道了句謝,又在走出桦桑家的撮羅子之後一邊走去找李成斌他們一邊聊了幾句。

“你覺得這個桦樹老爺的話可信嗎?”壓低着聲音的糖棕這般問道。

“至少比李成斌他們看着靠譜多了。”聞楹如是回答。

“也是……不過我們這麽一弄啊,他們估計更要防着我們了……”

糖棕這略顯擔心的一句話在幾分鐘後一語中的,聞楹同他再找到李成斌他們向當地人租住的撮羅子時,這群人居然連晚飯都沒有給他們留點,只裝模作樣地丢了點錢出來讓他們自己再去找鄂倫春人買。

而見狀的聞楹也懶得搭理他們,和糖棕無奈地準備就找個地方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再想想上山的事,可這時,李成斌卻似笑非笑地用一副直接通知也不帶商量的口氣告訴了他們一件事。

“我們已經和那位盧集老爺的三兒子說好了,五百塊錢,讓她大侄女葛春和我們今晚一起去山上,葛春非常熟悉阿爾山的那條踏花大道,就算是再大的風雪也擋不住她的,遏苦師傅和糖棕先生就盡管放心跟着我們上山去好了。”

李成斌這胸有成竹的樣子簡直滿臉都寫滿了找死,他不知道盧集老爺的三兒子是他四個兒子裏最龌龊下作的東西,平時就習慣小偷小摸,這次也是趁自己老父親和兄弟們都出門狩獵不在,才硬逼着父親不在家,母親也早早去世的小侄女葛春聽自己的話給自己偷偷掙筆大錢的。

事後暴怒的盧集老爺一箭斷了這位三兒子的一條腿,還差點一起宰了李成斌的這件大笑話就暫且不提了,反正此刻李成斌還是覺得自己做了件特別機靈的事,而他的這個決定居然還受到了來自阮玫和陳珂等人的一致同意。

這些人雖然還裝的很客氣但是隐約洩露出防備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問題所在了,估計是怕今晚不上去,萬一聞楹他們兩個怪人得了什麽桦桑的內部消息半夜偷偷摸摸上山了,他們就虧大發了。

而這種完全以小人之心去揣測別人的想法讓聞楹和糖棕都無話可說了,想起桦桑老爺剛剛雖然建議他們勸勸卻明顯沒覺得他們能被勸住的話,倒是愈發佩服起那位老人看人的本領起來。

既然要現在上山,那就必須趁天還沒全黑就一起上去了,目朋老爺和還只有十四五歲的葛春也被要求一起前往,族裏的其他人卻對此毫不知情,而看了眼天空盡頭的紅色天柱的目朋老爺只沉默了一會兒,許久他低聲和身邊明顯很害怕的葛春小聲道,

【抱歉,小姑娘,我沒有這個能力去阻止這些沖動又自負的人,我必須要聽從他們的指示……】

【……沒關系的……等我爺爺回來一定會幫我殺了他們的……】

盧集老爺的孫女咬牙切齒地這般低咒了一句,看樣子是打算等他脾氣比炸藥還火爆的爺爺親自回來給自己主持公道了,而似乎是看出他們的不情願,聞楹只走到這一老一小的身邊又語調平淡地來了一句。

“待會兒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請一直緊跟着我吧,一切注意安全。”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只是個老東西了,還是讓葛春好好跟着您吧……葛春,這是位尊貴的客人,你一定要緊緊跟着他,千萬不要在風雪中走失知道嗎?”

最後半句話目朋換成了鄂倫春語,葛春聞言出于對陌生人的膽怯有點不敢去看聞楹,而見狀的聞楹只隔着灰色的頭紗慢慢地看了葛春一樣,而這一眼直接就把葛春的臉都看的通紅了。

“害怕就拉着我的衣擺,不要緊張。”

借由目朋的翻譯和葛春說了這麽一句話,葛春小心地拉着他白色的衣擺,除了能從自己的這個角度稍微看清楚一點聞楹線條美好的下巴和嘴唇,其他的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她現在有些能理解桑桑為什麽老是喜歡和她說在他家寄住的那位鹿郎有多英俊了,因為原來這世上真的是有這種美好到不可思議的人存在的。

而伴随着少女這樣不為人知的想法,李成斌這一群人就這樣烏壓壓地一塊沿着阿爾山的踏花大道往上走,一路往前走陳珂這些技術支持人員就開始十分專業的采集土壤樣本和植物信息,而落在人後的聞楹看似一動不動地環視着雪山上的一切,但其實他的耳朵裏卻充斥着一些周圍的人全都聽不到的細微聲音。

草木無聲,或許只是人類自己不仔細聽而已。

自類植體人類誕生之初,如同死物一般的低等植物也已經具備了自己的特殊語言系統,而除了他們自己的內部交流,能聽懂的就只有賜予他們這種能力的人了。

這般若有所思地想着,皺着眉的聞楹就低頭看了眼雪地裏深埋着兩個半困半醒的,正在小聲聊天的種子,又面無表情地聽着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東北話在抱怨阿爾山的天氣。

草種:“大哥,你覺得咱們這疙瘩今年三月份能看見春天的太陽不?”

樹種:“我看懸啊二兄弟,你看看這天他娘的凍得,大哥我冷得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還發哪門子的芽啊,苦逼啊!”

聞楹:“……………………………………”

心情本來挺平靜的聞楹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氣氛有一點微妙,按照這個方法他又聽了一會兒周圍不少都被凍得半困半醒的植物的對話。

當聽到有幾片枯黃被凍僵了的葉片一邊牙齒疙瘩疙瘩地發抖一邊說已經聽到風雪要來的聲音時,他剛想提醒一下李成斌如果差不多可以下山了,阮玫他們就直接說也不說地站起來就往更高的山上面走,同時還回過頭态度不算好的沖聞楹身邊的葛春大喊了一聲。

“讓那個小丫頭快點到前面帶來!磨磨蹭蹭地在後面幹什麽?山裏的村姑就是沒見過外面男人,黏黏糊糊的可真好意思,不要臉……”

仗着葛春反正聽不懂就開始一個勁嘴壞了,阮玫的臉色都因為嫉妒有點不爽,把一群在場的男同胞們都弄得有點尴尬,聞楹遠遠地聽到了她的話當即就不悅地皺起了眉,而表情茫然的葛春環視了一圈周圍,正想着他們這些奇怪的人這是在說什麽時,她就忽然看見遠處的雪山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目……目朋老爺!!!”

第一時間就捂着嘴驚恐地喊了目朋老爺的名字,原本正幫着李成斌收集土壤采樣的目朋老爺一聽見葛春叫自己就回過了頭,當看到阿爾山頂峰的地方伴随着紅色的天柱緩緩挪動,黑壓壓的天空中隐約有大雪崩裂的形勢要鋪蓋了下來,當下就臉色一白的目朋老爺先是一把将還在那兒大聲喊叫的阮玫捂着嘴拖到一邊,又沖李成斌他們狠狠地大罵道,

“看看你們幹的好事,上山前不是都說了嗎!盡量不要大聲說話!天柱被驚動了!快跑快跑!東西都別拿了!!”

這般說完,猛地想起剛剛目朋老爺在山底下都和他們說了什麽的阮玫臉色也白了,因為她想起來就在他們頭頂的天柱是什麽了,那就是雪災即将出現的一種自然現象。

而在這種大雪後的山上,自己剛剛的大喊大叫很可能就會引發一場雪崩,而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收拾着東西,又沿着葛春帶他們上來的路往下跑時,山中被叫醒的風雪就已經從後面跟上他們了。

“救命!!!救命!!”

阮玫這幾天為了讓自己的身材顯得更高挑點特別穿着帶着點坡度的鞋子,她來的時候是沒感覺太不對勁,但真遇到生死關頭的時候可就沒什麽人顧得上她了。

而聽話地跟着聞楹後面,卻還是跑的相對緩慢的小葛春見狀也回過頭看了落在最後面即将被風雪卷走的女人一眼,當小姑娘不忍地伸出手揮了揮想要拉住阮玫一起跑時,因為求生欲而面容扭曲的阮玫卻直接一把揮開了她讓她摔倒在了身後的地上,又跑上來一把抓住了原本拉着她的聞楹。

“救救我!求你趕緊救救我!我好害怕!”

措手不及的葛春在一聲驚呼後迅速地被可怕猙獰的風雪吹遠了,見狀的聞楹眼神猛地冷了下來,一把掙脫開阮玫惡心的手往前面的李成斌懷裏一推,又往回走了幾大步在漫天大大雪中一把拽住了葛春的腳。

可是無論葛春怎麽絕望的喊叫,眉頭鎖緊的聞楹都沒辦法把小姑娘抓回來,而見此情形整個隊伍卻只有糖棕和目朋老爺湊過來拉住了聞楹。

“你趕緊拉着我!千萬別松開……聞楹……千萬別松手……”

咬着牙借由目朋老爺的手抓着聞楹的手腕,糖棕的臉凍得雪白雪白,卻還是勉強拉住了那頭風雪中的聞楹和葛春。

但伴随着天上被狂風卷起的雪越下越大,他已經感覺自己正在一點點的被拖拽過去了,而見狀同樣也感覺到這件事的聞楹只在無聲地抿了抿嘴唇後,忽然就從袖中舒展開自己的一根鳳凰樹的枝條,先是纏住葛春的腰把她一把丢進了糖棕的懷裏,又任由着自己失去一邊平衡一下子摔進了身後漫天的大雪中消失不見了。

“聞楹!!!”

糖棕抱住懷裏的葛春驚恐地大喊了一句,但聞楹的人已經看不見了,目朋老爺也趕緊把還要追上去的糖棕拉着一路人繼續往安全的地方跑了。

等他們三個好不容易再來到跑在前頭的李成斌他們氣喘籲籲的停下來休息的地方時,一向脾氣溫吞的糖棕先是驚魂未定地蹲在地上發了會兒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糖棕只紅着眼睛擡頭看了眼不遠處一臉心虛的李成斌和阮玫,忽然就站起身就又要為剛剛的那個地方走。

“糖棕先生!你這是要去哪兒!”陳珂一下子就驚慌站了起來。

“……我去找我的朋友,你們不用管我去哪兒,我和你們的合作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我不會給你們這些卑鄙又惡毒的人提供任何的幫助,你們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發起火來的糖棕看着和平時一臉好欺負的樣子實在有點不一樣,阮玫被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加上本身就十分擔心聞楹是不是怎麽樣了立刻就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

而目朋老爺見狀也很為難,只死死地拉着糖棕不讓他現在去山上,又和他說了一大堆天柱震動如何如何可怕,要是沒有馴鹿做向導幾乎不可能在走出來的事情。

可無論他怎麽說,死心眼的糖棕就是要往大學裏面走,而恰在氣氛十分僵持的時候,本身也對聞楹的安危也心急如焚的葛春小姑娘忽然在遠處的雪地上聽到了一陣熟悉到讓她想哭的搖铛聲。

鄂倫春家養的馴鹿只有族長家的才能帶上特殊的鈴铛。

據說,騎着這種特殊馴養的馴鹿,就算是在風雪再大的惡劣天氣中也一定能找到回到族內的路。

此刻會出現在這裏的肯定不會是桦桑老爺的家人,畢竟他們并不知道有人偷偷地趁天黑上山了,那麽排除這些可能,就只有那一個人可能會出現在這裏了……

【鹿郎!鹿郎!是你嗎?我是葛春!我是盧集家的葛春!你聽見了嗎?你聽得到了聲音嗎!!】

情緒激動地就跑到雪地邊上用鄂倫春語大喊了一句,葛春臉上都是難過的淚水,生怕這鈴铛聲是自己一時的幻覺之類的。

但在她緊張的等待中,大雪紛飛的夜色中那陣鈴铛真的停下,好一會兒終于是有一個騎着高大美麗的鹿,瘦削的肩頭落滿雪花,臉上還帶着面鹿郎面具的紅衣男人緩緩出現了已經目瞪口呆的李成斌一行人的面前。

要不是知道這算是他們這邊特有的風俗文化,就這拉風的出場一般人還真以為遇到什麽山裏的神仙了,而那男人似乎也很抵觸這些外來的人,就那麽遠遠地将自己的鹿停了下來,又用鄂倫春語同樣開口問了一句。

【盧集家的葛春?你為什麽現在會在這裏?這些人……他們又是誰?】

這種懶散的語調一瞬間讓糖棕覺得特別熟悉,他一臉茫然地望着大雪裏的帶着面具的男人,卻不太能想起來這個人到底很像自己以前見過的誰,而葛春在哭着跑上去把事情大概和男人敘述了一遍後,忍不住摸着她腦袋安慰了她一下的男人也大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接着他點點頭隔着面具笑了笑,

【我明白了,你就在這裏稍等我一下吧,看剛剛的風向我大概知道那個救你的人會被吹到哪兒去了,你爺爺請我吃過狍子肉,我也應該回報你,把你的恩人完完整整的救回來。】

這話說着,李成斌這些聽不懂他們在叽裏咕嚕講些什麽的人就看到這個奇怪的男人從自己的懷裏抱出了一只通體閃着神秘的鴉黑色,卻有一雙紅瑪瑙一樣漂亮眼睛的鳥雀,而那鳥雀在極通人性地飛起來主動指引着前方的去路後,那來去匆匆的男人也調轉鹿頭義無反顧地朝着大雪中過去了。

他這一去就是整整兩個小時,期間糖棕和葛春都心急如焚地一遍遍在雪地邊上守着,心裏也是分外的煎熬和擔心,他們生怕那個鹿郎帶不回被那樣可怕的風雪卷走的聞楹,也害怕好心的鹿郎自己是不是會遇到什麽危險。

半個小時,又是半個小時,又是半個小時。

李成斌他們開始從最初的心虛和不安轉化成了不耐煩,想着要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繼續漫無目的地等下去他們就覺得心裏煩躁的很,目朋老爺也對這些自私自利的人徹底失去說話的欲望了,只說你們想走就盡管走,不用等我們這些人了。

而聽了這話,厚臉皮的李成斌居然還真的就站起來準備帶人走了,闖了禍的阮玫見狀有些猶豫,可被李成斌嘲諷地看了一眼後,表情都扭曲的女人也只能埋着頭跟着自己的隊員們離開了。

見他們終于是滾了,目朋老爺也頓覺輕松地吐了口濁氣,他和難過又不安的的糖棕呆在一塊,一遍遍努力地安撫着年輕人的情緒。

而就在葛春和他們幾乎都已經要等的絕望的時候,很突然的被留下來的三個人就又聽到了那種剛剛鹿郎離去時的鈴铛聲。

這一次,小姑娘知道自己沒有聽錯,因為伴随着終于漸漸開始小起來的飛雪,她的視野裏真的就看到遠處正有一頭漂亮高大的鹿在沿着雪地沖他們走來。

只是這一次帶着面具的鹿郎是走在前面慢慢地握着繩索的那個人,而差點犧牲自己救了葛春,此刻卻明顯安然無恙的青年正顯得略有些疲憊地騎在鹿背上,而在他的頭頂,還蓋着一件明顯屬于鹿郎,此刻用來給青年的面頰遮擋風雪的紅色毛皮衣裳。

“謝謝……謝謝你!鹿郎!謝謝!他們真的回來了!”

歡呼雀躍的葛春一下子就像是只燕子一樣跑了過去迎接他們,喜悅的情緒一下子感染了糖棕和目朋。

年邁的老人目送着葛春跑遠不自覺地笑了笑,半響他眯起眼睛望着大雪中騎在鹿上的聞楹和走在最前面低頭和葛春說話的鹿郎,忽然就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大笑了起來。

“怎麽了?您是想起什麽有趣的事了嗎?”糖棕明顯不明所以地問了一句。

“哦,沒有……我只是被剛剛的這一幕弄得忽然想起了一個鄂倫春流傳了很多年的故事……”

掩着嘴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聲,目朋被風雪染得白茫茫一片的臉上盡是笑意,但心裏越仔細往深處想越覺得自己的這個不合時宜的聯想特別的有趣。

“恩?什麽故事?”

糖棕一臉好奇的提問讓老人勾了勾嘴角,或許是人年紀大了總喜歡給年輕人講點有趣的故事,所以當下目朋只歪着頭眼看着遠處的人和鹿漸漸向他們走來,又含笑着緩緩拉長聲音道,

“在過去的鄂倫春族裏,一直流傳着一個關于春神和鹿郎的故事,傳說,在古老而遙遠的阿爾山上……”

【傳說,在古老而遙遠的阿爾山上,原本生活着鄂倫春民族的一位保護神,春神。】

【春神能帶來春天的消息,使萬物從冬将軍的統治下複蘇,鄂倫春的族人們因此供奉春神,用最好的食物來感謝他為族人所做的一切。】

【但春神的保護并不是永恒的,在又一個寒冬到來的時候,春神被強大的冬将軍強行驅逐出了鄂倫春,鄂倫春的人民們由于無法保護他們的神明,只能眼看着阿爾山從此被冰雪覆蓋,再無春天的到來,甚至到了滅族的邊緣。】

【這時室韋的先人們中有一個勇敢的年輕人站了出來,因為他天生極善于驅使馴鹿,頭頂也有着室韋先人天生的一雙漂亮的鹿角,所以族人們都稱他為鹿郎。】

【鹿郎為了能找到春神,一個人騎着自己的馴鹿走了很多很多地方,可是無論他踏過多少冰雪,都始終找不到春神的蹤跡,而在某天一場忽如其來的風雪中,苦苦尋覓的鹿郎還險些還摔死在懸崖下,甚至因此摔斷了他漂亮的鹿角。】

【但在這樣的困境下,他依舊沒有放棄,而最終在興安嶺的深處一個小小的洞窟間,終于真的就讓他找到了已經失去了對鄂倫春族人全部記憶的春神。】

【春神不再認識鹿郎,也不願意和他回鄂倫春去,鹿郎聽了立刻傷心地哭泣了起來,只跪在春神的面前,将自己已經折斷的醜陋鹿角給神明看,又對着他的春神說了虔誠地這樣一番話。】

【“我的春神啊,我終于來找您了,即使您已經不認識我了,也請聽一聽我心裏的這些聲音吧。”】

【“您和鄂倫春之間的分別不僅對阿爾山的草木來說是春天的徹底終止,對我的心同樣也是這樣的。”】

【“自從失去了您,我的心便終日陷入冰冷,永遠困在了你離開的那個冬天,而只要您願意回到我的身邊,哪怕是再寒冷的嚴冬,對于我而言都将不再煎熬。”】

【“我願意把我的一生都完完整整的獻給您,背着您走遍阿爾山的每一寸土地,哪怕為您折斷我僅剩的一只鹿角我也心甘情願。”】

【“因為,打從初次見到您的那一眼起,我就已經明白,無論四季如何更替,山川如何變幻,您都将是我一生都難忘的春天,而我……也會是此生都戀着您的鹿郎。”】

……

【鹿郎的話最終還是打動了春神,春神從漫長的沉睡中蘇醒,終于是想起了那日在阿爾山上銜着鮮花時常來窺探自己的鹿角青年。】

【他們一起從雪山中走出,鹿郎背着春神回來鄂倫春的一路上,只要他們走到哪裏,充斥着鮮花與草木的美好春天就會跟着到哪裏。】

【而自那之後,阿爾山上的這一條下山的路就被成為踏花之路。】

【在古語中,就意為鹿迎娶自己心上人的……鮮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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