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後一步

我到約定地點,蘇沫還沒有來。我無聊到摳腳。

這是坐落在山間的茶館,小橋,流水,時不時還能聽見林間清脆的鳥鳴聲。

坐在這裏,透過窗棂放眼望去,山間的景色盡收眼底。

只是今天的天色灰撲撲的,山林之間霧蒙蒙的。不過倒是別有一番風味。似哪位大師手中的水墨畫。

蘇沫來時,我都快睡着了。聽見動靜,我透過中間的屏風望去。原來她不止約了我,還有其他人。正要起身,就聽見蘇沫叫:“景言。”

我的腦袋一時間有些短路,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坐在我前面了。

我有些犯迷糊,更搞不懂蘇沫想幹什麽,但我隐約明白她不想讓景言知道我也在這兒。

“景言,我們多久沒來這兒了?記得上次桃花開的正豔呢!”

蘇沫的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伴着說話聲還有沏茶的流水聲。

桃花?上山時,我倒是看見了。只是正值冬季,伸展的枝幹,都光禿禿的。如若來日,萬裏飄雪到別有一番風味。

景言的語氣很淡:“你約我來應該不是談這些枝枝葉葉。”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我眨眨眼,搞不懂他們在玩什麽把戲。

“那我們就談談合作。”良久,蘇沫的聲音再度響起。

“哦?!”漫不經心的聲音飄落。

“景言,你還記得以前的方家嗎?在江城那可是一家獨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因為看不清形式,站錯了位置。最後被瓜分的連渣都不剩。”

景言沉默了好久,說:“蘇沫,與虎謀皮無異于飲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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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突然笑了:“景言,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已經二十九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娶我,這輩子嫁給誰都一樣。

不過,景言你要輸了,只要你願意娶我。我和蘇家定拼盡全力,保住景氏。”

我呆呆地蜷縮着身子。不知道該想什麽了。

“多謝。”良久,景言突然輕笑,“不過只要她站在我後面,輸贏又何妨。”

我眨眨眼,眼淚從眼眶滑落了下來。

暗罵:混蛋,你不是說我不值錢嗎?!

蘇沫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神色激動而失控:“景言,你到現在還不願意承認,她根本就不愛你!”

“閉嘴!”景言突然怒聲呵斥。隔着屏風我都發怵。

“我猜的果然沒錯!”蘇沫出乎意料地沖他大吼,“你知道對不對,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所以你無法忍受,拼命地用工作酒精麻痹自己。

猜猜看,那個時候她在哪裏?說不定正跟其他男人一起耳鬓厮磨你侬我侬?

可是為什麽五年前,都叫她滾了。為什麽五年後,你依舊還是選擇她?

景言!

而我就在你面前,你為什麽就不能看看我?

她喜歡抽煙,我可以學,她喜歡短發,我可以剪……

為什麽我做了那麽多,依舊換不來你一個眼神?

難不成你想像你母親一樣?”

“夠了!”景言聲音冰冷,蘇沫整個人都癱了。我不小心瞄到他眼底那抹猩紅,心跳都幾乎停止了跳動。

“啪”一聲響,似驚雷劃破天際。他突然把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我吓得我臉色煞白,牙齒都在發顫。

“我告訴你,我不會成為我母親,她更不可能成為我父親,懂嗎?”最後兩個字他似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渾身都散發着戾氣。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麽失态過,哪怕是五年前那個晚上,哪怕他怒聲讓我滾時。

我突然發現我好像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更覺得莫名其妙。

蘇沫竟然還能笑出聲:“景言,你真可憐!”說着,她起身把我拽了出來。

景言呆呆地看着我,我這才發現他的手在流血。我頓時紅了眼眶,上前拉住他的手:“走,我們回家。”

“莫離,你還裝什麽裝?”蘇沫拽住我,就把手上的東西全砸到我臉了。

“我從小到大還沒有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女人。你到底懂不懂羞恥啊!你還想玩-弄別人的感情到什麽程度,才肯罷休?”

“蘇沫,你抽什麽風啊你?”我眼疾手快地擋在自己的臉。當我一不小心瞄見她砸的是什麽東西時,臉瞬間白了。指尖發涼,哆嗦着手指,将散落在茶幾上的親密照拿在手裏,看了好久好久。

突然我崩潰地捂着頭跌坐在地板上,忍着淚将一張張照片撿起。

那是一張張親密照,幸運的是女主角是我,不幸的是男主角不是景言。

橙黃色的背景下,那張熟悉的臉跟我那雙迷離的眼眸,讓我幾乎要窒息。

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情。但這就是我,無法抵賴和污蔑給別人。

我突然想起來什麽,恍惚地爬起來就跑。

我總算知道為什麽了。景言他為什麽突然變了,為什麽那麽喜怒無常,為什麽那麽看我,為什麽那麽莫名其妙。

別人都說爬山容易下山難,更別說跑了。有很多次我以為我會一頭栽下去,但神奇的是我竟然沒有摔倒,不過剛要一腳踩到平地時,腿一軟被摔了個狗啃泥。

我顧不上頭發上的雜草,身上的泥土跟擦傷。

一股腦地就想着,我要找到他,我要找到他……

當打車回到老宅時,我卻茫然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呆呆地看着胡同前的洋槐樹。洋槐樹的葉子早就掉光了。光禿禿的樹枝舒伸着,倒是給這個冬季增添了幾分靜谧的美。

這顆洋槐樹承載了我童年最純真美好的回憶。

我們一群小孩子圍着這個樹轉個不停,吵得下圍棋的胡爺爺他們煩的不行。

特別是春風拂來,洋槐花開時。我們總聞着它那濃濃的花香,聚集在這裏。

讨論着怎麽把它吃到。各自不服氣,有蒸的,炒的,還有包餃子的。

我神色恍惚地從它身邊走過時,那抹花香似還在鼻尖萦繞。

走進記憶深處的那條胡同兒,兒時的我們好像就在眼前嬉戲打鬧來回折騰。

站在自家門口的大人,隔空聊着天,時不時不放心地瞄一眼我們。

那時猴子總是捧着一串串白白嫩嫩的洋槐花,灰頭土臉地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還沒來得及給我,他奶奶就拿着擀面杖突然殺出來。

“臭小子,又爬樹別讓我逮到,要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猴子頓時抱頭鼠竄,嘴裏嗷嗷叫:奶奶別打了別打了……我發誓我再也不爬樹了……

我一屁股坐在葡萄架下,咯咯直笑。

聞聲,奶奶圍着圍裙從廚房走出來,看見猴子那滑稽的模樣,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中午吃飯時。

“小莫離,咱可不能學那皮小子爬高上低。咱還小。”

“奶奶,小莫離乖乖聽話,爸爸媽媽能不分家嗎?”

“莫離,你可真沒有良心,奶奶打我,你也不幫忙勸勸我奶奶。咦,你怎麽又不開心了?”猴子撓了撓腦袋,嘀咕一句:“看來我又要爬樹了。”

當時我并不明白這話什麽意思,長大後才懂他這是在哄我開心。

胡同不知何時變得幽靜了起來。可能是午餐的時間,一路走來并沒有遇見其他人,只是時不時聽叫姐姐爺爺吃飯的聲音,偶爾還夾雜着小孩子的嗷叫聲。

猴子被我灰頭土臉吓一跳,我再三搖頭沒事。

阿肥竹竿他們也在,還有一個人黃頭發的男子,我總覺得我在別的地方見過,但一時間想不起來。

客廳裏彌漫着淡淡的啤酒與濃濃的燒烤味。

我呆呆地站在那。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因為我也不說話,一問三搖頭。

他們知道我找猴子有私事,就回避去裏間了。

房子是以前的磚瓦房,兩邊是卧室中間是客廳,廚房建在外面,有個大院子。

媽媽在時,每當春風拂過,花圃裏的白郁金香悄然綻放。那抹濃郁的香氣,沁透家裏的每一寸地方,陪伴着我呼吸。

室內的光線昏暗,猴子把電燈泡打開了,順手遞給我一條毛巾。

他背對着我收拾着桌上的啤酒瓶,跟未吃完的燒烤。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随着他的人移動而改變。

“侯浩。”我叫他第一次那麽正式。他怔了怔估計有些反應不過來。畢竟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起他的本名叫什麽。也或許是……猜到了什麽。

猴子扭頭看我時,我發現我根本就無法把質問的話問出口。

或許是P的?這連我怎麽都不相信。

猴子突然說:“是不是那家夥欺負你了?”

他眼底的關心,讓我的心陣陣抽痛。喃喃:“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

猴子的眼神不自然地閃躲。看來他猜到了。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突然扯着他的衣服大叫:“誰都可以這樣對我,但你不可以,你知道嗎你?你讓我拿什麽去怨你,拿什麽去原諒你?”

我哭了。我發現我連去怨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

“莫離,你冷靜一點。”猴子突然攥在我的肩膀。“那家夥對你有那麽重要嗎?”

我看着他,突然哭着哭着笑了。

我記得景言好像也這樣質問過我。

讓我想想,我怎麽回答的好像是真的真的很重要。

就是在那天景言還出了車禍,如果腦袋一時短路的話,那後果我根本就不敢想。

“猴子,”我眼神複雜地看着他,“我可以恨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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