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叫爸爸4

我甩掉筆,坐直身保持一個君主威嚴的身姿,“退下吧。”

“父皇何必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秦宿瑜呵呵兩聲,“皇祖父臨終前跟兒臣說要多陪伴您,他說您少時喪母,缺愛。”

我磨牙,“寡人不僅缺愛,還缺錢,你給嗎?”

秦宿瑜往懷裏摸了摸,真掏出一串銅錢砸我臉上,“夠不夠?”

狗日的!

我捂着臉隔手縫裏瞪他。

秦宿瑜抱着手臂,“父皇瞧着精神頭不錯,兒臣帶您去戶部轉轉?”

我連連擺手,“不了,不了,寡人年紀大了,一把老骨頭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秦宿瑜瞥我一眼掉頭就走。

他一出門,我就癱倒在龍椅上。

認了個活閻羅,吾命休矣。

--

隔日我睡遲了,穆娴把我趕出來時太陽都升到頂上。

謝弭在言禮堂等了快一個時辰,見着我倒還是氣定神閑,先說道,“陛下用過早膳了嗎?”

我老實的搖頭,“寡人沒吃。”

謝弭笑得特別溫柔,他跟周歡道,“哪能讓陛下餓肚子上課,還不快去備膳。”

謝弭這人一溫柔就有壞事發生,我早領教過他的厲害,早膳什麽的我根本不敢想。

“太傅,先上課吧,寡人下學了再吃也是一樣的。”

“陛下是一國之君,豈能因聽課将身體餓壞,微臣可不想被禦史臺戳着頭罵。”

謝弭揮手讓周歡下去。

堂內只我和他兩人,我揣着手陪笑道,“太傅嚴重了,一頓飯就把寡人餓壞,那寡人不是紙糊的嗎?”

謝弭翻開書,“陛下一覺都能睡到晌午,想來晚上操勞太過,微臣若不體諒些,到時候累倒在榻上,還當是微臣将陛下逼得太急,這黑鍋微臣可不背。”

我讪讪笑一下,抱着手不敢說了。

周歡捧了食盒進來,從裏面端出一碗粥道,“陛下,奴才特意叫人在這肉糜裏面加了些牛鞭。”

他猥瑣的沖着我笑,“給您補精氣。”

我都不舉了,補再多精氣有個屁用。

我不耐煩的讓他滾。

謝弭坐在案前冷笑,“陛下吃個粥還這麽講究,那冀州的百姓卻只能挖草根吃,陛下也能吃得下。”

我才吃了一口,被他的話說的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前世便是這般情形,這回一勺粥都将我給扼住了,我哇的一聲哭出來,“寡人要死了!寡人要死了!”

謝弭站到我跟前,一只手在我背上猛拍兩下,拍的我一口吐出來,趴桌上就跟死過一回似的。

他嫌惡的捂着鼻子道,“陛下糟蹋糧食,小心先帝晚上托夢給您。”

我頓時打了個激靈,立直身道,“這,這事不能算到寡人頭上,是太傅你的錯!”

謝弭陰恻恻盯我,“這麽說,是微臣想要行刺陛下了?”

我汗毛立時豎起,軟聲道,“不,不是……”

謝弭坐回椅子上,“冀州那邊現在正逢旱災,死傷的百姓多達千人,陛下如有良心,就該節衣素食,為百姓祈福。”

我最讨厭他這副說教的模樣,就像冀州旱災是因我的緣故造成,我一個皇帝,連皇宮都出不去,政事又不能插手,他在我面前羅裏吧嗦我能怎麽辦,難道還要我下地方體察民情?

“寡人後宮就愛妃一人,至少節省了一大筆開支,太傅還要寡人節衣素食,難道寡人真要餓死了才算是為百姓好嗎?”

謝弭黑着臉,“陛下這般伶牙俐齒,看來微臣管不到陛下了。”

我一驚,連忙道,“寡人一時失言,太傅別見怪。”

他若去跟那些言官撇兩句閑話,我明天就得被那五人立起來斥責,他們可不會給我面子,他們嘴巴是圓的,舌頭是扁的,想怎麽說就怎麽說①,能把我祖宗十八代全拖出來拉一遍,就為了讓我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謝弭睨我,“陛下知錯就好。”

我乖乖坐好,等他授課。

謝弭道,“微臣給陛下講個故事吧。”

我最愛聽故事,連忙道好。

謝弭撇開書,先飲一口茶道,“陛下聽過為虎作伥這個詞吧。”

我沒聽過。

但我得裝作聽過,“嗯嗯。”

謝弭打開扇子扇風,“陛下知道意思嗎?”

我不知道。

謝弭勾一下唇,“早先有一個傳說,在溧陽一代常出現老虎吃人的現象,那些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後都不能投胎轉世,只能化為伥鬼跟在老虎身邊,還會去引誘活人來給老虎吃②。”

我啧啧兩聲,“寡人懂了。”

謝弭收起扇子,道,“陛下說一下您的見解。”

“他們為了讨老虎歡心,成了自己最厭棄的那種人,可嘆,”我嘆一口氣道。

謝弭死死的盯着我,“陛下果然見解獨到。”

我抖了一下,推辭道,“哪裏,哪裏。”

謝弭将扇子往桌上一撂,“陛下也不害臊。”

我瞥一下他,做烏龜狀。

謝弭道,“微臣教過的學生裏,數陛下最蠢,連為虎作伥都不知道,微臣都解釋的這麽透徹了,竟然也能東拉西扯,陛下剛吃過肉糜,莫非腦子裏全裝了肉糜?”

我立刻覺得委屈,他教的那些學生哪個不是國子監中的尖子,我比不過他們難道還比不過普通人,我可是天子,他罵我一點也不留情。

我癟嘴道,“你也沒說清啊。”

謝弭扯起書就照我砸來,“朽木不可雕也!”

我險險避過,當即哭出來,“寡人是朽木,你也不能化腐朽為神奇,你就是無能憤怒!”

謝弭捏住戒尺指向我,“微臣答應過先帝要好好教導陛下,先帝讓微臣能打則打,微臣當時覺得陛下雖笨了些,但好生教誨應該也能明事理,現在看來,微臣對陛下太溫柔了,讓陛下以為微臣拿您沒辦法,請陛下伸出手來。”

他臉色極差,我權衡了一下還是将手伸了出來,我就不信他真敢打。

謝弭舉起戒尺對着我的手狠狠打下來。

疼的我上蹿下跳,我匆忙縮手,捂在懷裏哭道,“你打寡人,寡人要跟亞父說!”

亞父是謝弭的父親謝亓元,他最疼我,可惜他中風癱倒在床上,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這麽怕謝弭。

謝弭眼都不眨一下,拽過我的手接着打,足足打了二十下。

我可是千金之軀,他說打就打。

我的手腫的像兩個饅頭,實心的那種,我越看越難過,越難過就越哭,我才不管謝弭看我的眼神多怪異,我嗚哇哇的跑出去,才出來就見穆娴蹲在走廊邊鬼鬼祟祟的朝這邊看。

她見着我,急急道,“這是怎麽了?”

我伸手給她看,“謝弭打寡人。”

穆娴登時一臉怒氣,她往我腦門上拍兩下,“老娘給你報仇去。”

說着她就提起裙子風風火火的沖進了言禮堂。

我也想跟過去看,但那門還沒等我走近就“啪”地一聲關上了,我推了推,好像從裏面拴上了。

我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穆娴還沒出來,估計兩人打的難舍難分,我想想還是先回去吧。

正轉頭,就見秦宿瑜站在橋上,也不知道望這邊望了多久。

我迅速側過身,裝作看不見他,才擡腳要跑,就聽他喚了一聲“父皇。”

我只得定住腳,端着笑道,“皇兒過來了。”

秦宿瑜沒動,他說,“父皇好像不怎麽想見到兒臣。”

我是不怎麽想見他。

但我得裝着想見,“寡人膝下只皇兒一子,恨不能日日見到,皇兒想岔了。”

秦宿瑜朝我勾手。

我拿腳踢周歡,“你去。”

周歡扭一下身,“太子爺叫的您,奴才過去不得挨一頓打麽?”

我狠踹他一腳,“過去。”

周歡便苦巴巴地往橋邊走。

秦宿瑜陰着聲叫我,“父皇,您要不過來,兒臣今晚就去紫宸殿找您,再不然去和春殿也行。”

我立馬奔過去,站到他面前道,“寡人這不是過來了,人說父子還是隔着點好,太親昵容易遭人非議。”

秦宿瑜看我的手,“父皇這手能當豬蹄了。”

我背到身後,惡狠狠道,“那也比你這個滾刀肉③強。”

秦宿瑜長眉微挑,“兒臣這次來是找謝太傅,想跟他說說昨晚聖旨的事。”

我立時慫了,“太傅不在。”

秦宿瑜翹唇,“兒臣可聽謝府的管家說他進宮來給父皇授課,他不在難道還憑空消失了?”

我轉了轉眼珠子,跟他道,“皇兒,寡人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秦宿瑜果然面上起了興趣,“父皇舍得給兒臣看好東西?”

我背着手沿橋下走,“那可是寡人的珍藏版。”

秦宿瑜指我的手道,“父皇這手不管了?”

我才又覺得疼,龇牙咧嘴道,“寡人記住這次受的苦,有機會一定要謝弭也嘗嘗被鞭打的滋味。”

我剛說完頓覺不好,一側頭果見他瞟着我笑的冷飕飕。

我局促道,“寡人已經發了聖旨,皇兒你就不要再斤斤計較此事了。”

秦宿瑜奧一聲,仰頭道,“紫宸殿到了。”

我當先進去,興奮道,“寡人都舍不得給旁人看,要不是你孝順,寡人也不會忍痛割愛。”

作者有話要說:  ①嘴巴是圓的,舌頭是扁的,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歇後語

②早先有一個傳說,在溧陽一代常出現老虎吃人的現象,那些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後都不能投胎轉世,只能化為伥鬼跟在老虎身邊,還會去引誘活人來給老虎吃——根據為虎作伥的故事改編的。

③滾刀肉:死皮賴臉、糾纏不清、怎麽說都不聽的人(百度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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