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家媚生?
媚生一連頹廢了好幾日, 連年夜飯都食不知味。
領了阿爹的封紅便早早歇下了,半夢半醒間,又夢見那血淋淋的剜心之刀, 駭的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靠在榻上喘息幾瞬,忽而想起, 那日她與二娘都是戴了錐帽的,想來那許憫月也未看清她們容貌。
這倒好說了些,她食指輕點着床架,嗅出點生機。這不進宮就完了, 離那成化帝與白月光遠遠的,早日勸着爹爹放了權外任,天高皇帝的遠的過一生。
她略略放下心, 躺回床上, 琢磨着如何避開那上元節一面,第二日一早,便果斷的病了。
這病倒也無妨,就是見不得風,需得靜養, 便是到了上元那日也不見好。
蘇太傅只得帶了嫡子赴皇家宴,兩個姨娘也忙着節慶事宜, 媚生一時得了會子閑。
她倚在門框上,看暗沉的夜被一盞盞孔明燈燃亮,按捺不住湊熱鬧的心,跟小橘換了男裝, 從後院□□出了蘇府。
因着新帝登基第一載,今年的上元節格外熱鬧,盛京主路皆點花燈, 燈火光燭,徹夜不休。
媚生手裏拎了只兔子花燈,點着那兔子紅紅的鼻子,看它滴溜溜的轉,笑的眉眼彎彎。擡頭的一瞬,忽而瞧見那角落裏的糖人,定住了腳。
那只泥猴栩栩如生,恍惚想起有個人,曾在她用過藥後,變出一只糖人,道:“吃了糖人,便不苦了。”
她垂下頭,眉眼間帶了一點落寞,轉身便走。
冷不防手臂一甩,撞到了他人,她急急轉頭,卻見身後的男子一身暗雲紋月白錦緞,沉穩而挺拔,面上戴了只鎏銀半面妖,明明是這上元街上到處可見的樣式,卻無端讓人覺出些上位者的壓迫。
男子身側已有暗衛握緊了刀柄,卻被他擺擺手止住了。
媚生也未瞧見這暗處的兇險,歉意一笑,福禮道:“是小女莽撞了,擾了公子。”
那男子唇邊扯出一抹淺淡弧度,颔了颔首,示意無妨,一面邁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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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生閃身讓開,餘光瞥見他修長的指彎起,在她蹭過的袖間彈了彈。
明明一個下意識的小動作,卻讓媚生愣住了,因着上一世,她無數次看見裴衍做這動作。
她愣愣看着那人的背影,舉手投足都是矜貴,明明是不同的身形,骨子裏卻都透着與生俱來的不可侵犯。
她手微抖,拔腳跟了過去,拽住那男子的衣角,聲音亦是抖的:“你......你且等一等。”
那男子頓住了腳,沉靜的看她,冷不防這姑娘手快的很,擡手便揭開了那半面妖。
利落的輪廓,挺直鼻梁,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自帶了一股随性的風流,是世間難尋的風華無雙,卻不是裴衍的清隽冷峻。
媚生一下清醒過來,對着已是微皺了眉頭的男子欠身道:“抱歉抱歉,實是不該。”
說完又輕輕呢喃了一句:“只是公子方才,竟有幾分肖似我的一位故人。”
男子還是沒做聲,微挑了眉,将她上下一打量,轉了視線。
他走出幾步,一側常随打扮的下人拿了白絹,來替他拭手臂上方才被女子碰過的衣料,一面嘲諷道:“主子爺,還是您風姿出衆,惹得這些女子一刻也不消停,總有人舔着臉往您身邊湊。”
說完又呸了一聲,道:“似是故人?這真是快被說爛了,怎麽就不能來點新鮮的偶遇?”
“福全,去查一查,今日這行蹤可是有洩露?”男子腳步不停,随口道了句。
福全讨好的笑僵在臉上,誠惶誠恐的應了。
忽而一陣喧嚣,人潮向着永定河湧去。
河面上已是升起了璀璨的煙花,映着清澈的河水,天上水中都是絢爛。
今歲聖上特許了幾艘軍中船只,擺在寬闊的永定河中心,于上元中夜燃放煙花,與民同樂。
幾個常随将那名貴公子護在中間,福全摸着額上的汗,道:“主子爺,這裏擁擠,河中已租下畫舫,還請随奴才移步。”
男子沒做聲,邁開闊步上了畫舫。
他背手立在船板上,想起那雙眼兒,如絲妩媚卻偏攪着純真,無聲的翹了嘴角,他倒要看看,是誰這麽大膽,什麽樣的女子都敢往他面前送。
正想着,忽而擡頭,便見岸邊人群裏,那姑娘一身寬松竹月男袍,正仰着臉看天上的煙火。
他興味更濃了些,果然,一面之緣如何夠,他倒有些想瞧瞧,這姑娘還有什麽手段要拿出來。
“快看,快看,煙花又來了。”媚生站在岸邊,拉着小橘的手,興奮的指給她看。
“姑娘,你小心着。”小橘眼看她只顧着看煙花,絲毫不注意腳下,一着急拉了拉她的衣角。
媚生眼睛盯着煙花,嘴上敷衍:“曉得了,曉得了。”
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旁邊一位藍衣公子,折扇一揚,碰了碰身側同游的男子,一臉浪蕩的笑。
這小公子皮膚皙白,眉眼嬌媚,一身男裝也掩不住袅娜姿态,他倆早覺出不對,聽到這一聲“姑娘”,還有什麽不明白。更是心癢難耐起來。
那湖藍衣服的男子按奈不住,悄摸挪了幾步,移至了媚生後側,偷瞄了四周一眼,見沒人注意,伸手在那截細腰上摸了一把。
媚生猛然間僵住了,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轉過身,在身後幾人身上巡梭一遍,目光定在了那藍衣男子身上。
她揚了揚眉,頗有氣勢的冷笑:“你該打聽打聽,我是哪家的公子?這京中可不是你這等市井無賴随意撒潑的地方。”
藍衣男子見她一身貴氣,神情又倨傲,有些心虛,卻仍梗着脖子強撐:“都是男人嘛,不經意碰一下,小公子你也太嬌貴了些。”
媚生冷哼,瞧着他那雙髒手就來氣,趁其不備,擡腳就踢在了他的膝上。
藍衣男子的游伴看不下去了,伸手推了媚生一把,只道:“你這小公子,也忒無禮了些。”
媚生晃了晃,還未站穩,河面上又升起了一陣璀璨煙花,人群沸騰了,擠擠挨挨往前趕,又将媚生往前擠了幾步,她身子晃了晃,失去重心,噗通一聲落了水。
她從河裏冒出頭,擦了把水,忽而瞧見那藍衣男子欲欲躍試,眼瞧着要下水來救。
她心中立時警鈴大作,這真要被這無恥之徒救起來,她這閨譽算是完了,指不定要嫁給這無賴。
她有一瞬的慌亂,立時憋了氣埋進水中,劃動手腳往暗影裏游去,恍惚間聽見噗通一聲,那藍衣男子也下了水。
河下暗流洶湧,媚生游了一段,漸漸力竭,她浮出水面喘息了一瞬,就聽身後那無賴喊:“小娘子別怕,等着哥哥去救你,撈上來抱進懷中給你暖一暖。”
媚生一陣犯惡心,四處一望,見前方停了艘畫舫,也顧不得許多,咬住牙往那邊游。
這寒冬的水冰涼刺骨,一陣陣往骨頭裏鑽,媚生渾身僵冷,只不敢停,終于一點點靠近了那畫舫。
她手臂搭在船板上,擡起頭,便見船頭站了個男子,風雅無雙,一身矜貴,正是那位面具男,不由愣了愣。
那船板濕滑,媚生手腳已被凍僵了去,又加之力氣已盡,如何也上不去,虛虛扶着船板,開了口:“公子能否搭把手?”
那貴公子并不答話,只垂眼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媚生一思量,立刻道:“公子勿憂,我不要你負責的,橫豎這裏無人,你就當救了只貓狗。”
頓了頓又道:“公子姓甚名誰,等你救了我,我讓父親好好謝你一番,你放心,禮肯定重。”
“在下王玉。”男子聲音清冷,口吻雖客套,卻站的筆直,絲毫沒有伸手的意思。
水流聲響,那剛剛岸上的藍衣無賴已是近在咫尺,眼瞧着要來攬她的腰。
媚生一陣心涼,她雙手撐在床板上,拼盡力氣往上爬,眼瞅着要爬上去了,不妨手下一滑,往下栽去。
她驚呼一聲,半個身子落了水,忽而一只手伸了出來,将她攔腰提了上來。
媚生受驚不小,此刻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衣襟,死活不撒手。
她身上的外袍早被甩脫了去,只餘一身茜色中衣,濕漉漉貼在身上,顯出玲珑的曲線來,胸口起起伏伏,綿軟一片,貼在了男子身上。
王玉喉結微動,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在細膩的軟腰上滑動了一下,嗤笑道:“手段還是老套了點。”
媚生不明白這話裏的意思,開口想要詢問,胃裏卻翻湧起來,忍不住咳了幾聲,還未開口,一口沁涼的河水便噴了出來。
好巧不巧,正噴了這貴公子一臉!
男子愣了一瞬,身後的奴才們也愣了,這.......這姑娘要完啊!
王玉面上雖不顯,卻已是不耐,右手微擡,後方便有侍衛警覺起來,袖中的匕首寒光閃閃,已是露出了端倪。
媚生頭腦雖昏沉,卻曉得這貴公子已是隐忍了好大的怒意,急忙從懷中掏出條濕漉漉的帕子,對着男子的臉便是胡亂一通摸,一疊聲的道歉
男子的右手還未放下,那帕子上的香氣傳來,倒是讓他愣了愣。那上面沾染了女子肌膚之香,清甜而不膩,若有若無鑽進肺腑,讓他隐隐約約想起那夢境。
夢裏女子蜷在他懷中,胸前一點紅痣,嬌嗔着喚他夫君,那身上的香氣不同于任何熏香,是骨子裏的甜美,便似這帕子上的香氣。
他猶豫了一瞬,那只擡起的手并未放下,虛虛擺了擺,身後的人便都收了寒意。
他面上染了薄寒,将媚生拉開,轉身進了艙,臨行前丢下一句:“把這姑娘送回去吧,今日沒有興致。”
福全身側一個年輕些的常随偷觑了眼那威儀的背影,小聲問:“幹爹,主子今日難得,對踩高枝的姑娘這樣和善。”
福全眯着小眼,神神秘秘道:“我看太後今日是找對了人,你看這姑娘那眼兒......。”
“是了,是了,像的。”那年輕人咂摸過來味,一連道是。
媚生回府時,已是下半夜,蘇府上上下下已是急翻了天。
待人回來了,又是一副狼狽樣,連嚴厲的蘇大人也不舍得再追問,只連夜請了宮裏的禦醫。
媚生連着将養了幾日,身上的寒氣才發散了去。
小橘正收拾藥碗,一邊感嘆道:“這一遭真真是吓死我了,幸虧姑娘福大命大......”
“對,福大命大,我兒自是富貴不凡。”蘇大人爽朗笑着,進了屋,一臉的喜色:“阿生,太後宣你進宮呢,明日讓你姑母領了你,去給太後問個安。”
這蘇家因着沒有主母,有她封了诰命的姑母領進宮倒也得宜。只她一個閨閣女子,太後因何宣她?
蘇大人卻不明講,只樂呵呵的敷衍。
待第二日一早,姑母蘇夫人早早将媚生領至了宮門口,給那小太監塞了銀子,命人好生領進去。
她随了小太監至慈寧宮時,宮門前已候了好幾位官家女。
她想起近來的選妃傳言,忽而明白過來,這是要為聖上選妃做準備啊!
當今聖上年二十有四,因着替生母守了幾年孝,這婚事便耽擱了。去歲登基後,太後為其選了長平侯家的姑娘為後,只是大婚當日新娘子便病倒了,連婚禮都未來的及辦,卧了幾日,竟一命歸了西。
今年選秀,便有意從留下的妃嫔中,查看人品,升為繼後,是以各世家都鉚足了勁的送女兒進宮。
當今太後也不是個簡單角色,對朝局了如指掌,據說到了如今也不願對新帝放手,這選妃自然是要提前過目,那相中了的才能入了秀女名冊。
媚生打簾進去時,太後本已有些倦,見了這彩繡輝煌的人物,忽而有了精神。
“快過來讓哀家看看,活了一把年紀,竟沒見過這等姿色。”嚴太後笑眯眯的招手,一副慈祥模樣。
媚生便畢恭畢敬的行了禮,緩步走進了些。
嚴太後的目光在她眉眼間流連了一瞬,拍着她的手道:“早知道你們蘇家有這等絕色,一早兒便宣進宮了。”
又問平日讀些什麽書,閑暇愛做些什麽?
媚生一一答了,瞧着嚴太後眉目間的喜色,心裏咯噔一聲。
她往後退了退,不動聲色的跪了,口中道:“太後娘娘,小女有一事,悶在心中實在忐忑,不知當講不當講。”
“好孩子,快起來,你說便是了。”嚴太後愣了一下,給一旁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小宮女急忙來扶她,媚生卻不起,只垂頭道“因着前幾日上元佳節,小女不慎落水,被一位叫王玉的公子所救......”
這女子落了水,被外男所救,可不是個小事,傳出去是要毀了清白的,皇家又豈會要這樣的人?
嚴太後當即下了臉,也不再多言,命人将她送了出來。
可巧,那領路的小太監半路上內急,轉頭對媚生道:“蘇大姑娘,你且在此等等雜家,雜家去去就回。”說着一溜煙已沒了人影。
媚生瞧着他那利索盡,忍不住輕笑出聲,餘光一撇,忽而愣住了。
因在那宮牆假山下,她好似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猶豫了一瞬,四下一張望,見無人,立即小跑着過去,攔住了那男子去路。
“王公子,真是巧。”媚生乖巧笑着,一壁将男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見他一身藏藍常服,又在宮中來去自如,心中有了數。
擡起頭,頗有些得意神色,道:“公子救我那日便衣着不凡,又仆從衆多,今日更是在這宮中出沒,想必大有來頭。”
男子微揚了眉,沒做聲,聽她又道:“定是那定安侯府的世子爺,王世子,可對?”
這王世子她早聽說過了,乃是太後的外侄,時常出入宮中。
男子微張了下嘴,有一瞬的錯愕,而後眉眼帶出點笑意,道:“是又如何?”
“娶我吧!”媚生幹脆的很,眼巴巴的看着他。
這三個字,又讓眼前的男子愣了一下,他表情微妙,似笑非笑:“姑娘上元那日可是說了,不要在下負責的。”
“沒法子,我現在話已經放出去了,你要是不娶,我這也算欺君之罪了。”
她頓了頓,臉上浮起一點紅暈,來拽他的袍袖:“你看,公子你看也看了,抱也抱了,總得負點責任吧?”
她一靠近,那股子若有若無的清香又襲來,男子閉了閉眼,一伸手攥住了那白皙的腕子,聲音微有些暗啞,應了一聲:“好啊。”
媚生未料他如此,急忙抽回手,帶了一點嗔怪:“這.....這是宮裏,你......你休要如此。”
男子揚了眉,看她欲拒還應的姿态,輕嗤了一聲,他倒想看看,她能同他演到何時。
“你記得來提親,蘇太傅之女蘇家媚生。”她丢下這句話,羞赧的轉了身,跑了幾步,又轉頭道:“最好趕在大選之前。”
出了宮,随着姑母上了車,媚生的臉還有點紅,她活了萬把年,還是頭一回央求着男子來娶她。
這日過後,京中世家都在盼着大選,好給自己女兒博一個富貴。
媚生也在等,等那國公府的世子爺來提親,只這提親的沒等來,卻等來了秀女名冊,上面白紙黑字,赫然有她蘇媚生的名字。
蘇府上下一片歡欣,忙着這備選事宜,媚生身子晃了晃,覺出些命運無常。
這旨意一下,秀女們便被送進了宮,有專門的嬷嬷教養規矩。
三月初一,于儲秀宮點選秀女。
一排五個進去,由成化帝親自面選。
大殿裏鋪了西域絨毯,繡鞋踩在上面,寂靜無聲。山水屏風的寶座上,坐了身着明黃常服的年輕帝王。
他威儀之中帶了風流俊雅,言語也溫和,一一問了秀女們家世背景。
待最後一組姑娘進了殿,他目光落在那位秋香色宮裝少女身上,帶出點調侃與玩味的笑。
媚生垂着頭,落在最後,與幾位姑娘一道,行了端正的跪拜禮。
帝王聲音清越,道了聲“起”。
其餘幾位姑娘都起了身,媚生卻仍舊跪着,手有些抖,吶吶道:“臣女......臣女......不敢直視天顏......”
這小家子氣,讓在場的幾位姑娘都愣了一瞬,暗中帶了嘲諷的笑,心道這蘇家也是書香門第,竟教養出這樣見不得世面的。
“不敢?”成化帝語氣裏帶了點揶揄,反問道。
“臣女......臣女......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不曾見過這樣大的陣仗,媚生哆哆嗦嗦,覺得自己此刻定是将那閨中懦弱膽小的姑娘演的出神入化,就等着那帝王不耐,命人将她拖出去。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化帝從寶座上走了下來,繡了龍紋的鹿皮靴停在了媚生面前:“朕怎麽聽聞,蘇姑娘上元夜裏半宿未歸?”
媚生将這番話在心裏一掂量,覺得他曉得了也好,這進宮是沒了影,頭埋的更低了些:“臣女.....臣女惶恐。”
“擡起頭來。”這聲音不大,卻不容辯駁,讓媚生吃了一驚。
她猶豫了一瞬,正考慮對策,聽那人已有些不耐,加重了語音:“擡起頭來!”
她心下哀嘆一聲,心一橫,揚起了臉。
順着那明黃的衣角往上看,挺拔的身姿,微上挑的丹鳳眼,俊雅而風流,看的她心裏落下一個驚雷。
這......這分明是那王玉!
王玉,王玉,合在一起分明是個珏字,普天之下只新帝敢用的名諱!
千方百計想要避開,可到頭來,卻是她自己求着他來娶她!
媚生身子一歪,跪坐在了絨毯上,想起轉世之前,司命那個悲憫的笑,忽而就明白了,讓她早些來,無非是想讓她親自再走一遍這悲劇。
分明是要告訴她,天命無常,人力之微弱,撼動不了分毫,要她自己一步步走向那剜心之刀。
她出了殿門還有些恍惚,腦子嗡嗡的,連那人又說了什麽都記不得了。
幾個秀女一道,穿過禦花園回儲秀宮。
媚生正心思恍惚,忽被一側的姑娘絆了一腳,往前踉跄了幾步。
幾個秀女都掩嘴笑起來,掩不住的輕蔑,那個伸腳的姑娘神情倨傲,嗤道:“原先還聽聞蘇家嫡女天姿國色,端方有禮,原是個草包,大殿上不敢擡頭,連走路都不穩當。”
這姑娘乃是王家啊甄,父親同樣位列三公之一的王太保,京中卻只知姿容不俗的蘇媚生,不知端方的王家姑娘,讓她早已不忿。
她并不看媚生,拉了下身側李家姑娘,道:“聽說她早早沒了娘,跟着兩個姨娘混大,能有什麽好派頭,真是有人生沒人教的。”
這話一出口,引得幾位秀女又是一陣低低嗤笑。
假山上的涼亭裏,幾株垂柳掩映着金頂,福全一聽見聲兒便擰了眉,對身側的小福子道:“去看看,勿擾了聖上清淨。”
成化帝翻着手裏的名簡,瞧了眼那個仍是一臉乖巧的蘇媚生,擺了擺手。
假山下的小徑上,媚生理了理衣角,她今日心緒煩亂,并不想罵人。
能動手的事,何必又動嘴?
她拍了拍那王甄的肩,趁她回頭之際,揮手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讓周圍的姑娘都愣住了,那王甄微張了嘴,一時竟也忘了反應。閨秀們話中帶話嘲諷幾句是常有的事,可卻從未想過有這樣蠻橫無禮的。
待反應過來,那王甄只覺臉頰火辣辣,哇的一聲便哭了起來。
媚生揪住她的衣領,橫眉道:“再哭?再哭還有一巴掌!”
那姑娘瞧着她掄起的手,扁着嘴将那聲幹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5 09:09:37~2020-09-26 09: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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