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自司徒聰敗落後,三皇子越發受興德帝器重了,除了吳兆恒升了封疆大吏外,三皇子自己也得了幾樁差事。

自吳兆恒領兵出發不久,京城也得到了粵海戰事的最新進展,三皇子知道那邊朝廷軍已經占了上風,吳兆恒只等着去收拾個殘局就能立功,誰能想到吳兆恒就這麽得了個殘廢回來,毀了仕途。

吳妃宮裏,三皇子忍不住咬牙道:“我不信偌大粵海,數萬援軍,軍功竟讓一個文官立了。舅舅怎麽受傷的,總要認真問一問。”

聽聞兄長受傷,吳妃也是又驚又怒,但是理智尚存:“粵海本就有監軍,這次你舅舅出征,除了兩江總督府原有的監軍,皇上還另派了魏幸。你舅舅到底怎麽受傷的,戰局到底如何,等魏幸歸來,終會水落石出。”

三皇子依舊不服,哼一聲:“那可說不定,但凡邊關守将,沒有幾個不養寇自重的。”

且不論各人心中什麽心思,興德帝既是一個疑心病重的人,外派的監軍也多,這件事自然容易徹查的。

捷報傳回京城後,興德帝果然是準備派遣一名皇子去粵海巡邊,順便論功行賞。

至于派誰去,三皇子的舅父在前線重傷,派他去有失公允;太子也不合适,論來輪去,就有人推薦了司徒睿。

這時,賈代化便站出班列說既是派皇子前往,不如讓皇子在粵海坐鎮一段時間,整頓吏治,當地土司在此一戰中有功者賞,有罪者罰,同時調此役相關人員回京述職。

但凡是和陸上小國接壤的邊境,形勢都比較複雜。一個是朝廷對當地的控制弱,二個是邊上小國虎視眈眈,是以一定要有人在邊境壓陣。便是要将這次粵海一戰的相關人員诏回京問話,也要另派人去邊境坐鎮。

興德帝想了一下,最終并未采納賈代化的建議,而是八百裏加急,讓粵海的監軍先回京。

等幾個監軍都到京城了,興德帝才派司徒睿前去粵海巡邊。

粵海山高路遠,這一巡邊又要一年半載才有結果。

幾個監軍到京城之後,竟是興德帝分別親自問話。如此一來,便是串通口供的機會都沒有。

三個監軍便是有所偏向,所言經過也大致屬實。

這樣,關于粵海一戰的事實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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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還要從當年江南甄家的覆滅說起。原本閩、粵、滇、浙的洋船貨貿都是王家的生意,王家自然一口吃不下,其中粵海有個大土司黃成錄也是海貿生意的參與者之一。

後來甄家、王家敗落,朝廷又巡視了好幾處戰略要地,全國貪贓枉法的官員皆如驚弓之鳥,粵海總督冷思明借此機會減少了給大土司黃成錄的分潤。

黃成錄知道冷思明是借着朝廷嚴查的幌子想吃獨食,幾經談判,剛開始冷思明還對黃成錄有幾分忌憚。後來随着冷思明在粵海經營益深,自覺已經不受黃成錄轄制了,便越發想将黃成錄排擠出去。

如此,黃成錄便勾結了南越王,兩人約好時間裏應外合。南越派兵攻打鎮南關,而黃成錄趁機刺殺冷思明。

冷思明一死,朝廷方群官無首,大大小小的地方勢力各自為陣,鎮南關總兵求援,粵海守軍不但因無人指揮沒及時支援,還因黃成錄與南越軍裏應外合,鎮南關總兵首尾不能相顧而被破關。

至于林海為什麽能穩住局勢,其實用的和黃成錄一樣的法子。在黃成錄以為高枕無憂的時候,林海聯絡幾個不願跟黃成錄賭命的小土司偷襲黃成錄成功。

只要有了第一場勝利,被打散的朝廷軍自然願意跟着林海戴罪立功。那些不願與朝廷作對的地方勢力為求自保也紛紛表示願意聽林海指揮。所以在朝廷援軍到達之前,林海就穩住了局勢。

至于吳兆恒之傷,純屬他托大追窮寇所致,怨不得別人。吳兆恒還算運氣好的,那麽大的滾石自那麽高的山上滾下來,因被戰馬擋了一下,吳兆恒被壓住了一只手臂。當時便只能斷臂求生了。現在吳兆恒撿回一條命,卻失了右臂。

現在冷思明已死了,粵海要新派總督。

朝上商議了此事,多數官員支持由林海接任。

現在粵海剛經歷了戰事,并不像江南一樣在朝廷的穩穩掌控之下,這地方是一定要派個能人才能震住。便是不任命林海,也是要派遣馮靖、董常輝這樣的大将的。

而林海剛在粵海打了勝仗,正是威望高的時候,做粵海總督對穩定局勢有利。便是從大局出發,這個粵海總督也應該是林海的。

就在這時候,果然如賈瑚所料,有人參奏林海結黨營私,意欲謀反。至于證據麽,也十分簡單粗暴,林家四代列侯,祖上都沒有出一個武将。這樣的書生,豈能在粵海大亂的時候一舉定乾坤?其中必有貓膩。

林海是賈代善的女婿,手下有賈代善的舊部,關鍵是粵海開戰之前,賈代善長孫賈瑚去過一趟粵海,就那麽巧,南越王就打過來了。因此,勾結南越王的不是死了冷思明,而是榮國府。

那言官還振振有詞,怎麽冷思明做了這麽多年的粵海總督,南越王都沒打過來,賈瑚一去就打過來了。

言官聞風奏事,洋洋灑灑一大篇雖然拿不出什麽證據,也不會因言獲罪。

況且言官這套說辭并非全無可能,至少南越确實是在賈瑚離開之後就打過來吧?寧榮二府也好,林海也好皆是有政敵的,此言一出,落井下石者甚衆。

正如賈代善所料,興德帝只是自私又多疑,但并不是真的蠢笨,當然不會因此給賈代善定罪,而是打發人送口谕,讓賈代善入宮。

這次傳口谕的是個小太監,以前跟着戴權來過。但是既不是戴權本人,也不是戴權的徒弟。所以離開權利中心久了,總會有變化的。以前戴權就是再忙,只要是到榮國府傳話,至少會派個自己的徒弟。

賈代善當然不會計較這些,一樣的打賞了小太監,便換了衣裳入宮去了。

君臣敘禮之後,興德帝屏退了宮人,問:“老賈可知朕傳你來所為何事?”

賈代善起身答道:“臣知道,為的是臣被彈劾的事。”,賈代善再是不問朝中事,也不會對自家命運不管不顧,這種大事還假裝不知就弄巧成拙了,不如索性坦誠些。

興德帝擡手做了個讓賈代善坐下說話的姿勢:“咱們之間不必講那些虛禮。關于此事,朕是不信的,但是總有人拿此事說事。”

賈代善斟酌了一下,道:“林海一個文官去了粵海,當地土司世代耕耘,先粵海總督冷大人手握重兵。皇上,不管老臣是不是林海岳丈,他都不是一個以卵擊石的糊塗人。臣是介紹了幾個軍中退下的舊部去林家供職,不過是讓他們讨一口飯吃,同時也是臣擔心女兒安危之意。憑幾個老部下便想做大逆不道之事,臣豈是那樣糊塗之人!這周言官簡直侮辱臣的智慧!”

興德帝沒說話,算是默認了賈代善的說辭。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林海在粵海根本算不上強龍。“你那個長孫聽說外出游學了兩年,這麽小的年紀放出去,你也放心?”

賈代善笑道:“瑚兒是嫡長孫,早些出去歷練歷練,并沒有什麽壞處。”

說起賈瑚,興德帝便沒再問所謂謀逆的事,而是順其自然的過度到拉家常。興德帝甚至問了一句林海立了功勞,該怎麽賞賜。

賈代善還能說什麽,自然是林海作為朝廷命官,理應服從朝廷安排。

興德帝自然樂意給一份恩典給賈代善,便道:“原本林海憑此功績,升任粵海總督順理成章,但因為這次被彈劾的事,也影響到了林海。有不少官員反對林海出任粵海總督,一是他太年輕,如此升遷未免太快了;二是因為這次的事,再強升他,百官不服。是以,朕欲讓林海先擔着粵海巡撫一職,至于粵海總督,也不是別人,正是馮靖,老賈以為如何?”

粵海畢竟經歷了一場戰事,林海又在那裏打出了威望,将林海調走,不利于穩定粵海形勢。給林海派一個頂頭上司壓着,既可以用他,又不讓他在粵海一家獨大自是最好。

賈代善立刻便替林海謝了恩。

馮靖原是寧國府舊部,興德帝是不願意讓其有實際兵權的。但是上次馮靖巡邊,與南安王府達成了合作,保住了南安王府,南安王府同樣要以示誠意,才能促成兩家進一步的信任。于是這次馮靖出任粵海總督的事,南安王府是極力促成的。

再一個,興德帝是擔心寧榮二府功高震主,所以極力分化兩家。但是對馮靖也好,董常輝也好,二人的能力是興德帝認可的。

興德帝也知道若是馮靖依舊對寧國府忠心耿耿,上次去西海沿子巡邊必是針鋒相對。要麽馮靖帶回有關南安王的重要罪證,要麽馮靖死在西海沿子。既是南安王給了馮靖用于交差的把柄,馮靖也沒查出什麽讓南安王無力翻盤的證據,則證明二人達成了某種默契。

馮靖與南安王相互妥協,意味着和賈代化必然離心。分化成功,興德帝便敢于啓用馮靖了。

馮靖高升,離京赴任之前自然要辦一場答謝宴。寧榮二府也去了,只是賈代化夫妻用過膳就回了,并未久留,倒是賈代善留得久一些。畢竟賈代善的女婿從此以後就是馮靖的下屬了,賈代善熱絡一些也正常。

而霍家也向馮靖賣了個好,朝中但凡敏感一些的人家,都察覺到馮靖悄悄的轉了向。

除了馮靖任粵海總督外,因吳兆恒重傷至殘,兩江總督也空了出來。上一回兩江總督出缺就該輪到馮靖、董常輝這樣有威望的老将。但是這次馮靖去了粵海,賈代善回京之後也留了一個位置給董常輝。董常輝代管了兩年平安州兵權後,總算正是升任平安州節度使。

于是興德帝提拔了江南巡撫做得不錯的顏修升兩江總督。顏修這個人生性禀直,從不結黨營私。這樣的人升上去,興德帝是不怕的。唯一不足的便是顏修只是文官,而兩江總督是武職。

但林海一樣文官出生,不也在粵海力挽狂瀾了麽?再說,現在朝廷政權穩固,兩江所需用兵的地方無非是沿海剿匪,憑顏修的能力完全足夠了。

如此,空出的幾個大缺都安排了下去。因為上次受了委屈的馮靖和董常輝都升了,在文武百官眼裏,興德帝處事也沒有那麽不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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