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商議之後,賈瑚向樓家寨遞了拜帖,準備只帶秦宵和季瓊去拜寨。
現在的樓家寨比之以前大不相同,便是一群落草為寇的山賊,也頗有紀律。
賈瑚一行遞了拜帖,并沒有被粗魯對待。但樓霸天是個謹慎的人,首先便懷疑遞拜帖的人的來意。
他們占領了山寨不久,這地方也是好不容易掙出來的最後安身之處,樓霸天甚至懷疑前來遞帖子的人是官府的捕快,是決不允許人入寨的。因此派了個親信打探情報。
畢竟現在山下村子與樓家寨相互照應,村中耕種的也有樓霸天的人。樓霸天很快就得到确切消息,路過的是個年輕貴公子,不像捕快。
賈瑚遞的拜帖用的是假名,但自言是榮國府衆人,從這裏路過。樓霸天依然決定下山看看,帶着人攔了路。見了賈瑚氣度不凡,樓霸天喝問賈瑚到底什麽人。
賈瑚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樓寨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樓霸天冷哼一聲:“你說是榮國府的人便是榮國府的人了?既是自稱賈瑚,怎麽沒有榮國府的帖子,又不敢說真名?”
賈瑚回:“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榮國府的帖子于情于理,都不能流落貴寨手上吧。樓寨主拉起這支隊伍不易,也并非尋常山寨那樣作孽,若是剿滅了,甚是可惜。”
樓霸天畢竟是秀才,幾乎這話裏的意思聽得明白。這自稱出身榮國府公子的意思,是憐自己被逼為匪可憐,不準備報到官府,要給自己一條活路。只是這語氣太過傲慢,樓霸天并不想承情。
現在的樓家寨是以良民為主,個個都是被逼得活不下去才做了現在的營生,對這些非富即貴恨之入骨。眼前這人自身出身勳貴之家,單看這氣度便知出身不凡,說話又這樣高高在上,越發面目可憎。
“呵呵,哪來的纨绔冒充公門公子,想過路就老老實實交買路錢,空城計還使到你爺爺面前了。”
土匪向來是爺爺、大爺的亂稱呼,但是爺爺這個身份對于賈瑚而言,卻格外不同。賈瑚冷笑一聲,“這樣吧,你請你上寨最強的三個人來保護你,若是我能三次将刀架在你脖子上,能證明我是真心放你們一馬了嗎?”
樓霸天是個秀才,腦子是有一些的,但是生在這山寨腳下的村子裏,一個縣令就敢在當地作威作福,見過武功最高強的人就是以前山寨裏的惡霸。賈瑚一個年月弱冠的少年,又生得這樣唇紅齒白,樓霸天不覺得賈瑚一個人能對付自己四人,還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于是這場賭博就這樣定下來,結果可想而知。
樓家寨的人甚至都看不清賈瑚的步伐,樓霸天脖子上就被架了明晃晃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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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輸三次還有什麽好說的。這時候,樓霸天已經有幾分相信賈瑚是真的想借個道,而且放自己一馬了。
在樓霸天看來,賈瑚一行明明有實力過去,偏偏先禮後兵,是提醒自己不過過分了,省得引來官府剿滅。
這就是讀書人和真正土匪的不同。土匪只曉得比拳頭,誰厲害誰就搶奪財物傷人性命。但是秀才知道哪些人是惹不得的。
樓霸天願賭服輸,帶着人回了山寨。結果在自己的床頭看到一封書信,雖然沒落款姓名,但是與賈瑚送給自己的拜帖字跡一樣。樓霸天立刻就懂了,賈瑚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将信送到自己床頭,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取項上人頭。
還好自己手下弟兄在打賭輸了之後還想劫持賈瑚的車,被自己攔住了。否則自己帶着鄉親們好不容易闖出一條安身立命的路,又要頃刻毀了。
後來樓霸天便有了敬畏,行事更謹慎了些。
賈瑚回到京城的時候,北邊兒的戰報已經傳回來了不少。北疆和西海沿子兩條占線都吃緊,不停的戰報傳回請求朝廷增援。
而興德帝這樣自私的人,這個時候反而擔心外敵打進來,舍不得将京營禁軍都派出去。便不停的派監軍帶着少量人馬上前線。另一邊,則不停的催促各地征兵抓壯丁。
如果一來,想要速戰速決便不能了,戰争時間拖長了,消耗便也拖長了。只要又下新一輪的政令,征集錢糧民伕,往前線送糧草。如此,地方上更亂了,民怨沸騰。
這時候,京城漸漸生出一些謠言。譬如寧榮二府因功而驕,作為武将不肯為國出力,戰争來臨之前,竟是雙雙撂挑子不幹了。
其實這種謠言十分牽強,賈代善都致仕多少年了,況且賈代化是真的疾病纏身,但凡去寧國府探過病的都知道,賈代化走路都不利索了。倒是賈代善瞧着身子還硬朗,但是也上了年紀了,哪能陣前搏殺。
興德帝知道賈代善帶兵的本事,曾召了賈代善數次入宮,問賈代善是否能給出可行的建議。
賈代善倒是沒有推辭,只是先說了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自己得到的關于前線的情報都不見得準确,等自己的建議送到前線,局勢定然有新變化,不能刻舟求劍。
但是賈代善依舊極為認真,将自己對兩處主戰場的了解,周邊地形,哪裏是關隘,哪裏可設伏,遇到某種情況當如何,另一種情況又當如何,各種分析娓娓道來。戴權在一旁聽得直咋舌,這榮國公只怕說了半部兵法。
興德帝聽得頻頻點頭,甚至還想問賈代善是否願意領兵奔赴前線。但是思之再三還是忍住了。
這一年不但半個大興朝幹旱,戰事不順,財政吃緊,興德帝也生了兩場病。這個時候若是賈代善去前線,再攜功歸來,輔佐太子,興德帝怕賈代善班師回朝之日,便是自己因病駕崩之時。
這時候,興德帝不禁有些後悔了。如果自己從未猜忌過賈代善,賈代善要退步抽身的時候自己沒有順勢答應,而是給他最大的信任。現在由賈代善出征,其實興德帝就沒有那麽害怕了。
但他知道賈代善是極有洞察力的人,便是自認為以前自己的挑撥手段很高明,但賈代善致仕一事上,自己的态度賈代善必有察覺的。因而興德帝更怕賈代善再掌兵權,會迅速倒向太子。
畢竟自己老了,以前那些舊人都要尋找新的靠山。
其實朝中有良将而被棄用,影響的不僅僅是某場戰役。而是全線的士氣。像賈代善這樣的名将,便是敵軍之中也如雷貫耳,何況朝廷軍。
是以将士出征的時候便會想為什麽不讓國公爺領兵,若是輸了一場局部戰役,更會有人想,若是國公爺來統帥,就不會輸了。
兵士吃住都在一處,這種情緒是傳染最快的。很快便會導致下層兵士對将領指揮能力的質疑和不滿。進而再一步影響士氣,影響戰局。
是以大興朝的國力雖然比之幾乎全境受災的鞑靼、西海國強大,便是雙線作戰也是不在話下。但是戰局進展并不順利。
又過了數月,兩條占線才出現分化。
西海沿子一戰,如賈瑚所料,南安王府為了多一個自己人争京營節度使,伏擊了西海國軍。但霍炎部依舊受到強烈反撲,次年,才傳回慘勝的消息。
但比起之前節節敗退的消息,這次慘勝已經足以讓興德帝精神為之一振了。西海沿子控制住了,立刻下旨催兵催糧,集中力量反攻鞑靼。
可是百姓已經被橫征暴斂了半年,窮苦地方是搜刮不出什麽了,興德帝便派人去兩江、兩湖繼續征糧。
顏修這個人不但為人正直,還頗為清高。不與人結黨營私,懲罰手下犯官也不講情面。
前一年的征糧征稅,顏修一視同仁,并不只敲百姓手裏那三瓜兩棗。江南富戶多,征集起來并不算吃力。若是哪個地方官借征糧的名義橫征暴斂,中飽私囊,一旦傳到顏修耳朵裏,顏修也決不輕饒。
這可是江南,多少豪門貴族門下的商人聚集在此,那些個貪官污吏背後也是有人撐腰的。顏修這是動了多少人的錢袋子呢。
如此一來,顏修雖然對治理有方,得江南百姓擁護,卻得罪了不少人,自有人各顯神通,在興德帝眼前進讒言,诋毀顏修。
自然,像織造府的進項便是進興德帝私庫的,興德帝對江南的情況也心知肚明。但現在其他地方拿不出錢了,江南富裕依舊,興德帝樂意借用這些參奏逼顏修多征寫糧饷。
于是,興德帝又派了一堆人南下催糧。而這一次,霍煉也在催繳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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