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霍煉私下一直替司徒睿辦事,經運作,現在也在戶部點了個五品主事,南下催糧名正言順。
這一次南下的隊伍拿着聖旨,直奔總督府。
前世的顏修确然清高正直,這一世因為知道了妙玉前世的經歷,顏修表面上沒變,內裏卻圓滑了很多。
顏修不動聲色,但禮數周到的接待了霍煉一行人。
這一世顏妙玉全程參與了顏修處理政務,而比之前世顏修官至兩淮鹽運使,早就死在任上,顏家妻離子散。這一世顏修都成一方封疆大吏了,對妙玉的建議自然越發重視。
朝廷派人催糧,顏妙玉也想聽聽朝廷的人怎麽說。便假扮婢女,侍奉在顏修身旁。
霍煉剛入書房,妙玉便心中一震。這人她不但認得,還恨之入骨。
前世妙玉寄居榮國府,後來榮國府式微,自己便再次無依無靠。在榮國府被抄家之前,妙玉便被擄劫玷污。而那個擄劫玷污自己的人,正是霍煉。
重生一世,妙玉原以為自己已經沉着了許多,但見了霍煉,還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渾身發抖。
霍煉看到顏修身旁的婢女,眼睛都瞪直了,他背靠南安王府,閱女無數,但從未有女子讓他如此驚豔。
妙玉擔心自己控制不住潑霍煉一臉熱茶,臨時改了主意,上萬茶就告退了。
父女倆原本的計劃是妙玉全程侍奉,聽雙方的談判過程,現在女兒突然改了主意,顏修知道裏頭有事,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至于後面兩方所談之事,自然要打幾場太極。霍煉盡講朝廷現在的難處,和皇上下的必須籌集糧草的命令。若是自己辦事不利,自己自然脫不了幹系,顏大人恐怕也受拖累。
顏修則說自己一定會盡力為朝廷辦事,但是也詳細列舉了自己這個地方官多難多難,第一場談判不歡而散。
等安排霍煉一行住下之後,顏修才去了女兒院子,問今日發生了什麽事。
一見妙玉,顏修便被吓了一跳。只見妙玉雙眼通紅,渾身發抖,死死咬着嘴唇,滿面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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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這是怎麽了?”
妙玉揮退了所有丫鬟,才講起了前世的事。妙玉講得極為細,每個動作,每個姿勢,撕裂的痛楚,全都講了出來。每一個回憶都再次撕裂着妙玉前世的傷口,但是她必須說,她要父親像自己一樣恨。
顏修被氣得渾身顫抖。
妙玉自幼養在自己身邊,尚未說親,也絕沒有接觸什麽春宮圖之類的東西,那她怎麽能說出如此細節?妙玉越往下說,顏修越覺得女兒仿佛在自己面前受辱。
嘭地一聲,顏修忍不住砸了一個茶杯。
“玉兒放心,如此登徒子,我若不替你報仇,枉為人父!”哪怕是前世的仇。
妙玉強忍的眼淚還是順着臉龐流了下來,肩膀還在發顫:“父親,女兒已經等了一輩子,不在乎多等幾日,現在局勢不明,要以父親的安危為重。”
顏修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平複了一些,他知道妙玉說得有道理,重重地哼了一聲,“便讓他多活幾日!”
然而有些孽緣是擋不住的,霍煉他偏要找死。
現在顏修不打算立刻殺霍煉,但也打定了主意,絕不讓他得了征糧的功績。因而任憑霍煉軟硬兼施,顏修咬死了自己無能為力,之前江南已經籌集了一輪錢糧,這一輪實在交不上太多了。兩人不歡而散。
霍煉對顏修懷恨在心,想要惡心一下顏修,竟然在離開金陵之前,讨要婢女。而且點名了要妙玉。
江南許多官員富戶喜歡挑生得标志的女孩子,從小養大,專門教授琴棋書畫,讨好男人的本事。這些女人養大了往往或是被用來招待貴客,或是用來送人,以揚州瘦馬最為有名。
但也并非每個江南官員都會行這等下作事,尤其以清高著稱的顏修。
顏修不但一口回絕,還滿面怒容。
但是妙玉那日既然以婢女的身份出現,霍煉讨要了便讨要了,別說婢女,就是小妾也有送人的。
總不能這個時候改口說那婢女是總督府千金,否則好端端的官家千金,在男客面前抛頭露面做什麽?傳出去對妙玉名聲也不好。
顏修就只是言辭拒絕,并不說明理由。
無論霍煉如何激将說顏修要留為己用,顏修都是堅決回絕。
霍煉前世能為司徒睿立下汗馬功勞,其實是個極聰明的人。他見讨要那婢女時候,顏修滿面怒容,就知道裏頭必有蹊跷,再一細回憶那婢女的容顏,眉眼似和顏修略有相似。
他知道顏修膝下唯有一個獨女,便猜到了。不過他也萬萬沒想到妙玉竟是重生的,只當顏修将女兒寵壞了,女兒要看朝廷欽差,他竟然同意了。
所以霍煉才故意說那些顏修要留着自用的話,樂得看顏修這樣的老狐貍都壓不住怒氣。超額征糧不成,總要氣一氣這老匹夫。
如此一來,霍煉和顏修便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霍煉甚至打定了主意,要留在江南做幾件大事栽贓顏修,讓顏修落罪,最好是家眷發賣,那顏家姑娘,自己定然是要弄到手的。
而顏修狀元之才,本就聰明絕頂,何況還有妙玉參詳。
父女倆也料到霍煉必然報複。
到了這個地步,顏修反而下定了主意:“玉兒說前世我們一家那樣凄慘,這一世我多活這許多年,已然是賺了。現在霍煉逼人太甚,不宰了他,對不起我玉兒!”
江南是顏修經營了數年的地方,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何況顏修可不是地頭蛇可比,他是封疆大吏。
南安王府野心勃勃,在江南早就埋有棋子。當年甚至想過用來對付司徒聰。後來司徒聰被東宮壓了下去,這些人就一直沒動用。
顏修做了兩江總督之後,軟硬不吃,南安王府就準備在在控制不住顏修的時候動用。現在提前了點兒,但霍煉南下的時候,京營節度使一職都快定下來了,估摸着現在南安王府的人已經上位。這個時候除掉顏修,也差不多符合計劃。
陷害顏修的證據都是早有準備的,霍煉只是通知啓動,在霍煉看來,原本萬無一失。
一切準備就緒,霍煉帶着證人火速入京。
顏修在江南也幾年了,官聲雖然不錯,但得罪的人多,而那些被顏修得罪的豪門巨賈最不缺的就是錢,甚至有人為了金錢,買了蓋有顏修官印的空折子,還有名帖。
顏修其實很仔細的人,官印奏折都自己收着,用印的時候也是親自蓋章。
但那空折子根本沒經顏修的手。朝廷的折子是特殊紙張所制,南安王府自然有渠道弄到真的。至于顏修的官印,當年顏修升了兩江總督,拜官上任之人,官印剛刻出來,霍家就通過吏部蓋了幾本空折子。後來官印才由吏部送至顏修手上。
有了折子官印,只需一個高手能夠模拟顏修的字跡,便能栽贓顏修了。再帶上人證,霍煉打算入京就參顏修一本。他執掌天下最富饒的兩江總督印,中飽私囊,卻在朝廷需要的時候征集不出錢糧,蓋因他中飽私囊。
現在北疆的戰事還吃緊呢,趁着興德帝的怒氣,這一波必能将顏修拉下馬。
只是這些東西最終沒能遞上龍案。
朝廷欽差出事的事情傳入京城時,京營節度使一職已經定下來了,是在西海沿子立下赫赫戰功的趙攀。
興德帝原是準備霍煉籌糧回來,就讓趙攀帶兵支援北疆的。但霍煉在回京路上失蹤了,剛出了江南地界,霍煉一行就遭遇了山東響馬,現在生死不知。
興德帝大為震怒,派出了龍禁尉徹查此案。連山東總督、巡撫受到到了訓斥。下了死命令,必須将山匪剿滅。
山東響馬本就是作風彪悍的土匪,現在百姓受稅賦徭役所困,被逼加入響馬的人越發多了,隊伍更是壯大。
反正這等土匪都不會跟官府硬碰硬,甚至還會向地方官上供,所以一直是民不舉官不究的狀态。這次竟然綁架了朝廷的催糧欽差,山東總督和巡撫都知道惹出禍來,立刻重視起來,一面尋找霍煉一行,一面剿匪。
然而那霍煉一行仿佛就此消失一般,竟然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得到霍煉失蹤的消息,霍貴妃和司徒睿盡皆大吃一驚。
霍貴妃蹙着眉頭,她生得美貌,但是現在眼角也爬出了皺紋:“皇兒,你舅舅知道太多東西了,我總是心慌。不由得想到當年的甄應嘉。”
當年的甄應嘉也是覺得勝券在握,結果被人查出了官商勾結的賬本,還涉及到大半個江南官場,以至于甄家覆滅。如果霍煉也落到對方手上,會不會?
“不,不會的!”司徒睿語氣篤定:“自梅家莊出事之後,我們異常小心,絕不會有甄家那樣的罪證落入對方手中。而舅舅,我不相信舅舅會被屈打成招。”
霍貴妃點了點頭,依舊面色凝重,“這段時日你舅舅不在京城,宮外的事你多盯着些。咱們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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