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若是霍炎能順利端了平安州,馮靖能順利結果了林海又偷了先帝心腹所控制的兩湖,實在是勝券在握的。
但是司徒睿依舊總覺得心中不踏實。
派去西海沿子和派去粵海的人已經出發兩月有餘了,此兩地雖然路途遙遠,但是八百裏加急的戰報早該到了,兩地也應該有消息傳來。但是現在這兩地仿佛跟京城徹底失聯了一般。
正旸帝還沒收到西海沿子和粵海的消息,先傳來兩江總督配合兩湖總督,進京讨逆了。
圍繞京城的勢力,除了大部分觀望的,只有平安州明确是榮國公舊部,京營節度使明确是南安王部下。
誰也想不到能力平庸的周紹和文官出身的顏修雙雙讨逆了,正旸帝一系瞬間處于劣勢。
再一個,京營節度使趙攀升上來不久,許多舊部還認寧國府呢。雖然賈代化是病得不能領兵的,但是人家未必便将你趙攀看在眼裏。
正旸帝剛逼宮的時候,這些忠于寧國府的舊部群龍無首,還會為了活命聽從趙攀指揮,但是現在都有兩地總督讨逆了。而且是錢糧最豐的江南、兩湖之地。
這消息一傳入京城,首先京營裏便有人心思浮動。
這還不算,趙攀剛向正旸帝禀報了現在自己手下陽奉陰違的難處。
前世司徒睿能夠逼宮成功,全靠鐵血手腕。現在京營裏有人不停趙攀指揮,正旸帝便下令違令者斬,以正軍法。
頓時,京營好幾位有威望的舊人血濺菜市口。這手段自然是好用的,至少表面上,京城裏文武百官噤若寒蟬,沒幾個人敢反對新帝了。同時,司徒睿也逼得文武官員進一步離心。
此時,關于霍炎部的事終于傳回了信息。
原來不是霍炎奉命直奔平安州拿住賈代善,而是霍炎去平安州的途中,中了埋伏。帶兵之人正是榮國公賈代善。
其實平安州主力被董常輝拉去打北疆了,平安州就只剩了幾千人,賈代善還留了一半在平安州堅守不出。自己等霍炎入了包圍圈之後,再和舊部前後夾擊。
哪怕霍炎兵力十倍于賈代善,依舊被打得落花流水。這固然和賈代善帶兵有方有關,也與平安州将士這些年深受憋屈,積累的怒氣值有關。還有一個,平安州将士是以逸待勞,所以能夠以少勝多。
Advertisement
自此,自正旸帝逼宮篡位之日起便不知所蹤的榮國公再次出現,一出現便活捉南安王,重創正旸帝主力。
就這號召力,那些來不及站隊的武官或是被迫站隊但是知道自己日後也不會被正旸帝重用的武官立刻就找到了主心骨。
本來江南和兩湖的兵力都打出讨逆旗號之後,正旸帝就要算上粵海和西海沿子才勉強有勝算,現在賈代善一出簡直就是摧枯拉朽。攻守之勢立刻轉換。
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有更壞的消息傳入京城,粵海總督馮靖也打出了讨逆旗號,帶着人入京了。
這個消息讓正旸帝和霍太後直接懵了。
幸而這兩個人都聰明人,短暫的慌亂之後,也不必誰來答疑解惑,就猜到了,正旸帝穿着龍袍,現在也是天子一怒了:“那馮靖竟敢诓騙朕!他日朕必将他五馬分屍!”
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馮靖從來就沒背叛過寧國府,就是這些年在粵海一直找林海的茬,恨不得置之于死地,也是做給正旸帝的細作看的。
馮靖的真實身份,用後來的話說,丫就是個雙面間諜。
粵海的力量可是正旸帝所倚重的,他雖是登了基,要坐穩皇位,必要依仗馮靖替他穩住南方,鏟除異己,讓霍炎替他穩住北方,才能真正成事。
然而現在南北兩條線都已潰敗。
正旸帝前世就做過皇帝,這一世重新登記,以為自己會比之前世做得好。早也有了幾分帝王的氣度,現在卻突然癫狂一般,仰天狂笑,臉越憋越紅,卻停不下來。
霍太後也知道大勢已去了,卻擔心兒子,拉住正旸帝的胳膊勸慰:“陛下,快,快下令控制住太上皇!”
正旸帝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将興德帝作為人質了。
這場浩浩蕩蕩的讨逆還沒大開殺戒就結束了:以為是新皇勢力的馮靖其實還是東宮的人,真正的新皇勢力霍煉被賈代善活捉,文武百官大片的倒向榮國公。甚至京營,節度使雖然是新皇的人,裏面卻很多寧國府故舊。
在得知榮國公出山後,紛紛倒戈,賈代善兵臨城下的時候,宮門都是從內打開的。
司徒睿穿着龍袍,拿着玉玺,但是沒有人支持的皇帝,現在唯一能控制的便是被他趕去上陽宮的太上皇。
這讓司徒睿和霍太後徹底明白了什麽叫做水能覆舟,什麽叫做人心所向。
興德帝說不上自己是命好還是不好。
如果命好,作為一國天子,卻兩次被逼入絕境。若說不好,卻兩次都被人所救,而且是同一個人。
這一次賈代善帶兵來到上陽宮時,已經不像之前那次血染甲胄,天神臨凡。這一次,賈代善老了,精神矍铄,美苒飄飄,到底臉上都是皺紋。而且這次顯然沒有上次那樣激烈的争鬥,賈代善身上的甲胄都堪稱整潔。
但是這次,賈代善就這麽神色從容的看着上陽宮裏的一切,并不像上次那樣,焦急對興德帝說臣救駕來遲,皇上恕罪。
賈代善帶來的人不多,都騎高頭大馬,手持弓箭。
上陽宮宮門大開,但是卻有幾個侍衛控制着興德帝,一旁穿着龍袍的司徒睿也騎在馬上。
他形容憔悴,在人前卻不肯有半分示弱。居高臨下的看着興德帝,“父皇,你向來防着的老狗又來了,朕不得不借你性命一用。”
別看興德帝被逼遜位只有幾個月,這幾個月他實在是受了太多憋屈,現在終于盼來了賈代善,興德帝也硬氣了:“榮國公,替我拿下這個亂臣賊子,朕封你做異姓王。”
正旸帝顯然是慌了,依舊梗着脖子:“賈代善,你不許再往前一步!”
賈代善依舊平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而伏在對面宮殿屋頂的賈瑚終于找到了一個角度,拉滿了弓,刷地一箭射出。
司徒睿自小便有奪嫡的心,自然在騎射上分外用心。此刻關乎生死存亡,更是格外謹慎。
賈瑚射出的箭羽已經很突然了,司徒睿依舊比他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先發現。然後本能的一側頭,将興德帝一拉一拽,若是萬不得已,便要用興德帝做人盾了。
賈瑚并沒有指望一箭取了正旸帝性命。主要是現在正旸帝已經癫狂了,瘋子的行為是無法預測的。所以賈瑚這一箭射出的時候就稍稍偏了,為的是分散正旸帝注意力。
就在正旸帝側身準準備用興德帝擋箭的時候,無塵和秦宵雙雙殺出,分取正旸帝左右要害。
正旸帝帶在身邊的侍衛都是在梅家莊那樣的環境裏,養蠱般自相殘殺競争出來的死士。
今世便是沒有了梅家莊這個據點,也有別的。那些侍衛自然不能輕視。
賈代善這樣的人領兵,自然不會輕敵。就在無塵、秦宵雙雙出擊的時候,賈代善這邊也箭羽齊發,給二人掩護。
很久的後世□□時代,有個戰術叫做步坦協同,就是步兵、炮兵、坦克兵協同作戰,這樣能夠最大效率的發揮坦克的威力,其中最要緊的是傷敵人而不傷自己人。這需要作戰人員有極高的素質,相互間有很高的協調性才能做到,不然一不小心,己方步兵就成坦克履帶下的鬼了。
現在賈代善帶人搶人質用的便是冷兵器時代版的步坦協同。是步兵和弓箭手的協同。在雙方争鬥中,箭羽只傷敵,不傷自己人;自己人也能心無旁骛的投入作戰,而不擔心後背。這是需要極高的信任的。
便是賈代善親自領兵,也只有長期合作的尖兵才能做到。而賈代善今日帶來的,便是這樣的精銳。
搶回興德帝并沒有想象中的難。
正旸帝是瘋了,眼見回天無力,甚至對方敢硬搶人質,是準備直接卸興德帝胳膊的。
是的,正旸帝不想直接殺了興德帝,只想砍掉興德帝一條手臂。這樣一來,就算賈代善救出興德帝,興德帝只要活着一天,就能想起斷臂之痛,賈代善的救駕之功又能保他幾時?總有一日,興德帝會恨賈代善救駕來遲,害自己成為殘廢。
如此,便是自己死了,興德帝也會替自己報仇。
但是賈家軍那套步兵和弓箭手配合的戰術太妙,無塵和秦宵又是一等一的高手,竟是後發先至,直接廢了正旸帝一條手臂。
至于正旸帝那些悍不畏死的青龍衛,也有撲上來被箭羽逼退的,也有被秦宵、無塵避開的。
總之,這次極為兇險的短兵相接其實很短暫的時間就分出了勝負。
救下興德帝,賈代善才翻身下馬,抱拳道:“臣救駕來遲,皇上恕罪。方才微臣傲慢,不向皇上請安,都是戰術,請皇上理解。”賈代善沒跪,身着甲胄的人都是可以免跪的。
興德帝驚魂未定,擺擺手道:“免禮。”
賈代善站直了身子,退到一邊,興德帝挑不出什麽錯處,但心中就是覺得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正旸帝被拿下當日,太子司徒智回了宮,甚至去看過正旸帝:“八弟,兄長會記得你的。”
司徒智的眼中冷冰冰的。雖然倉促之下,他自己帶着嫡子逃出去了,但是已經來不及帶走東宮的所有人,有庶子側妃,已經死在了司徒睿手上。太子對司徒睿,是恨不得剝皮抽筋的。
而一回榮國府,賈瑚就先找到了秦宵:“師父今日救興德帝的時候,是否覺得太順利了些?”
現在的榮國府已經被司徒睿查抄了一遍,家具器皿或是被搶走,或是被打砸,整個府內破敗不堪。司徒睿沒找到賈代善,最終也忍住了只是限制榮國府那些下人進出,沒有大開殺戒。
不是司徒睿不想殺,是賈代善重用的人全都消失了,只剩一府一問三不知的邊緣奴才,如果這個時候寧榮二府血流成河,司徒睿怕吓着了那些有意投靠的舊勳貴。
秦宵和賈瑚就站在這樣的環境說話,秦宵一揚眉:“是很順利,怎麽了?”
賈瑚道:“我總覺得司徒睿的手下,不應該那麽弱。”他是前世的青龍衛指揮使,青龍衛的實力他很清楚。難道今世的青龍衛弱了那麽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