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全文完
原本皇太孫回朝,林海要率百官迎接的,但是賈瑚已經知道賈代善重病的消息,親率百餘騎星夜回朝,等着城門一開便入城了。随軍副将及季瓊押着活捉的西海國王子、并護送太孫妃妙玉在後。
賈瑚铠甲都沒來得及脫便趕到乾清宮,賈代善躺在龍床上,瞧着殿門的方向。那裏,他盼了大半年的嫡長孫,改變金陵賈氏命運的嫡長孫,他最驕傲的後輩,賈瑚就要回來了。
想到賈瑚打了勝仗,想到賈瑚的能力終于不只是無塵、秦宵等幾個老人知道,而是讓天下人都知道了,賈代善竟然笑了。
只有自己足夠強了,才不必處處如履薄冰。
賈瑚腳下飛快,帶路的宦官跑起來都追不上他。那前世入了過數次的乾清宮門明明很近,此刻卻仿佛那麽遙遠。
終于,賈瑚跨過看了前世跨過無數次的門檻。前世是向司徒睿彙報差事,這一次,是看他最敬愛的祖父。
賈瑚一進來,寝殿內站在賈代善床前的所有人自動散開。賈瑚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賈代善床前,抓住賈代善的手:“祖父,我回來了。”
賈代善臉上帶着滿足的笑容:“很好,祖父總算為你守住了京城,守住了皇位。”
歇息了好幾息,賈代善用最後一絲力氣說:“朕傳位于皇太孫賈瑚……”
說完,握着賈瑚的手松開,但是賈代善臉上終究是挂着笑容。
和豐帝沒有三宮六院,其他宮苑沒有哭聲一片。但是此刻守在乾清宮的,皆是賈代善真正的親人和戰友,那些曾經在前朝興德帝壓迫下朝不保夕,又步步為營一起奪取天下的人。
在場的每一個人,或是低聲啜泣,或是無聲流淚,感情都是真摯的。
和豐二年二月,大榮朝開國皇帝和豐帝,崩。
國不可一日無君,當日賈瑚就接過朝政大權,登基大典容後再辦。
因賈瑚是提前趕回來的,又恰巧回京在賈代善駕崩當日。京中又起了流言,說什麽皇太孫出征的捷報是假的,實際上皇太孫就躲在平安州。否則怎麽就皇太孫帶着幾十騎兵回京,既沒有大軍也沒有俘虜。
但到底就近幾處駐軍都是擁護皇室的,就是粵海、兩江等地也都是擁護皇家,局勢暫時未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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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十餘日,季瓊押解西海國三王子及其手下将領、戰俘百餘人歸京。那些謠言不攻自破。
新帝賈瑚雖然年輕,但其領兵能力得到認可,朝堂漸漸歸于平靜。
賈瑚登基後,再開恩科,擇賢才。
其外祖父張佑門生滿天下,非常時期,舉薦了不少張佑覺得可用的官員。另有其舅父張芝蘭、張玉樹都是正當壯年,才幹優長之輩,正能為國效力。
祖父雖然走了,但是前朝寧榮二府留下不少可用武官,鎮守着邊關。
外敵不敢犯,朝內有人可用。哪怕現在難一些,總能慢慢好起來。大榮朝,将來會迎來自己的輝煌。
賈代善是一朝開國皇帝,便沒葬入賈家祖墳,而是新堪地建皇陵,皇陵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建好的,賈瑚原預備是給賈代善做七七四十九日法事之後,停靈鐵檻寺。
屋漏偏逢連夜雨,賈代善法事尚未完畢,承恩公,新帝外祖張佑病重。纏綿病榻月餘之後,張佑離世。
賈瑚作為外孫,親去祭奠了張佑,但是自此之後,朝堂又出現了些雜音。
賈瑚确然在西海沿子一戰立威,但是當時軍中除了新帝賈瑚,準皇後顏氏而外,軍中還有許多前朝寧榮二公的舊部。
但是先帝、賈代化、張佑等人相繼離世,曾經那些老将也上了年紀。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将,新帝賈瑚的依仗都漸漸沒了。
這便是文武官員們在朝堂上争奪話語權的最佳時機。朝上固然有擁護賈瑚的人,也有趁機想出頭的。
賈瑚前世在梅家莊受訓,後為青龍衛指揮使,最熟悉各種陰謀構陷;今世受正統功勳之家受軍事訓練;文治有家學淵源的外祖家族加持。
新立的朝廷雖然根基淺,新登基的皇帝雖然年紀輕,但是文治武功,還真不是哪個朝臣能糊弄的。或有幾個出頭鳥,剛蠢蠢欲動,便被賈瑚識破了。
賈瑚因此重懲了幾個官員,而且證據确鑿,有理有據,那些反對之聲總算安分了。
世家大族能欺賈瑚者,無非是賈瑚年輕資歷淺,別說做皇帝,賈瑚之前連官都沒做過,雖然讀書尚可,卻在外游學數年。這樣的履歷,能有什麽手腕?結果這一試,便撞上了銅牆鐵壁。
此時,識時務的官員便意識到,皇帝雖然年輕,卻是有手段的。
如此兩年多過去,朝堂上的事算是漸漸捋順了。衆朝臣回過頭來看,當年四王八公堪稱與榮國府同氣連枝,在本朝建立之後不少人因此掙得從龍之功,但怎麽沒兩年,之前的舊人下去不少,皇上反而提拔了不少年輕人才?
賈代善為賈瑚的祖父,原本孝期是一年,賈瑚卻跟其父親一樣,守孝二十七個月。
至此,皇陵也修好了,賈代善入葬皇陵。
直到此時,賈瑚才先完成登基大典,後與準皇後顏妙玉完婚。賈瑚之父賈赦為太上皇,其母張氏為皇太後。賈敏晉大長公主,賈琏封親王。而此時還有一位太皇太後還活着。
後宮諸事之前由張氏與長公主協同管理,捋順之後一直是張氏管着,賈敏抽了身。現在顏妙玉為皇後,後宮諸事便交給了妙玉。
賈代善能順利得國,前朝寧國府出力不少,是以賈敬雖為宗親,也封了親王。而且賈敬身懷實學,先已為兵部侍郎。
倒是賈瑚的親叔叔賈政,只得了郡王爵。只有爵位,沒有實權,而且無旨不能離京。
之前賈代善做皇帝,太皇太後一天皇後沒做過。現在終于在賈瑚登基後全了臉面,但是她這個太皇太後實在做得憋屈,尤其侄兒做了親王,而親兒子只是郡王後,賈母的不滿終于爆發,定要見皇帝。
其實賈母知道賈瑚比之賈赦強硬得多,若是繼位的是賈赦,只要自己一句話,賈政定能封親王。思及此,賈母甚至有些埋怨賈赦無用,自己作為開國皇帝的嫡長子,竟然也不知道争一争。
賈母是先見了賈赦的,但是賈赦就一句話,那些朝臣百官咄咄逼人,自己可處理不來。兒子當皇帝很好,太皇太後是長輩,不要挑撥得子孫不和。
賈赦有一樣好處,他确然不是什麽文成武就的人傑,但是也不去争自己駕馭不了的東西。或是嘗試争一争,發現争不過,也就罷了。
前世賈政以弟弟之名竊據榮禧堂,賈赦也不過是砌了一堵牆把東院和正院隔開,自己另開一道門,眼不見為淨罷了。這一世嫡親的兒子做皇帝,這天下也是父親和兒子打回來的,賈赦做太上皇,可比前世的榮國府大老爺心平氣和多了。
賈母說賈赦沒出息,賈赦一點兒不見氣,反而道:“我沒出息才好呢?我乃前朝的太子伴讀,太有出息了,護住他的太子之位,頂多在司徒家的朝廷為官做宰。我沒出息,但是我爹和兒子厲害,現在太上皇做得穩穩當當。”
一句話差點兒沒把賈母怄死,但是這邏輯賈母可反駁不了。
總不能出息的定義就是與兒子争的時候皇位定然要到手,但是與弟弟相處就拱手相讓,一會兒出息一會兒沒出息吧?
賈母無法,這才終于到了賈瑚跟前,擺起祖母的架子說話。
太皇太後說:“皇帝現在是天之子,我便是年紀大些,也說不得你。但是到底政兒是你親叔父,敬兒只是宗親。怎麽隔房的伯父做了親王,嫡親的叔父只是郡王?就算你嫌棄叔父辦事糊塗,不給他官位,皇帝給親叔父封個親王全他顏面有何不可?”
賈母也知道當年賈政作弊的事做得不對,險些害得賈氏和張氏兩族覆滅。但是現在都改朝換代了,何必對之前的事耿耿于懷呢?當然,賈瑚向來不怎麽理會她這個祖母,所以太皇太後對賈瑚的語氣要客氣得多,并不像對待賈赦那樣頤指氣使。
賈瑚瞧着賈母一會兒,才淡淡的說:“我就是全他顏面,才給他一個郡王爵,有食邑供奉,錦衣玉食,還要如何?當年王氏險些害我母後一屍兩命,害我淹死在荷花池,我若計較,賈政被我驅出宗室誰又能耐我何?”
按賈瑚的想法,其實是要讓賈政自生自滅的。還是張太後相勸,才給了個郡王爵。
張氏是這樣說的:皇上登基,天下人都看着呢。對前朝窮兇極惡的人尚且大赦天下,對賈政窮追不舍不合适。再說,賈政科舉舞弊險些害了家族之事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這十幾年,賈政也沒犯什麽錯誤。理應全他顏面,讓天下人看到皇帝仁慈。否則文武官員覺得皇上刻薄寡恩,如何安心替朝廷效命?
張氏最後還暗示,就算要除根,也可先養賈政幾年。總之,賈政的死活不如賈瑚的名聲要緊。
現在賈瑚做了皇帝,一舉一動天下人都看在眼裏了,百官自然希望皇上能做千古名君。
賈瑚反駁說:“他們處處以千古一帝的标準要求朕,為何不用千古名臣的要求嚴于律己?”
不過賈瑚後來依舊給了賈政一個有諸多限制的郡王爵。
親王是不可能給的,給郡王爵,不如賈敬。便是讓天下人看到,哪怕是皇親國戚,爵位高低也是憑功勞定,而不是憑親疏定。如此決定,也是間接告訴那些心術不正的人,不要看到賈政糊塗,就妄圖走賈政的路子。
也是給賈政爵位的事,讓賈瑚體會到所謂九五之尊,實際上也有許多身不由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甚至要包含你并不想帶的雞犬。
後來,邊疆還偶有戰事,賈瑚皆是讓季瓊替自己出征,回回得勝,賈瑚有了自己的親信武将。江山才越發穩固。
季瓊憑戰功被封為衛國公。
甚至有私下人說賈瑚和季瓊的關系,一如當年興德帝與賈代善。後來興德帝與賈代善分道揚镳,賈代善取天下。這樣的話自然沒人敢說到賈瑚面前。
其實賈瑚知道少不得有這樣的類比。但是季瓊論起來是自己前世的雙胞胎弟弟,比之興德帝與賈代善更加親近。自己也應當不至于像興德帝那樣容不得人。
惟願季瓊也能不在權勢包圍中迷了眼,真正能做到君臣相得。
畢竟天下看似大定了,實際上漫漫征途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