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誰也沒想到竟然有客如此大手筆,片刻沉默之後,那侏儒尖叫道:“請貴客上臺。”

人群分出一條道來,沈歸雪不緊不慢地踱着四方步,走上臺去。那侏儒擡起渾濁的雙眼,“貴客驗驗貨,如無問題,交了錢,人就是你的了。”

沈歸雪不以為意地掃了眼臺下衆人,慢悠悠道:“我沒錢。”

“你——”臺下方才與他叫陣的男人頓時怒了,上前一步道,“沒錢叫什麽價?滾一邊去。”

“大齊律法,哪條規定可以私販人口?”沈歸雪冷笑一聲,“賣個破銅爛鐵勞什子兵器也就罷了,就算是奴仆雜役,獲罪沒為奴籍的,也不是這麽個賣法。怎麽,這事兒到了葉城還有了別的說法不成?”

那侏儒的瞳孔驟然一縮,慢慢道:“這可輪不着貴客說三道四了,請下去吧。”他放低了音量,嗓音好像指甲刮過鐵板一樣尖利,有種說不出的陰冷。

沈歸雪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不屑道:“說三道四?怎麽,這事還管不得了?”

身後的鐵籠子咔啦咔啦響,那小姑娘怯怯地晃了晃籠子,無聲無息地淌下淚來。沈歸雪沒去看她,她的目光放得極遠,盯着站在黑暗之中的宓巫,極有深意道:“就算我管不得,也有別人管得。”

下一刻她便有些慌了。沉默如風,那宓巫并未像她想象那般走上前來認領自己的族人。

那一心想買宓部小姑娘的男人不再廢話,兩步跨上前來,突然出了手。

勁風襲來,一條粗長的鋼鞭朝着沈歸雪當頭抽去,沈歸雪老早就防備着他惱羞成怒,沒等鞭梢掃過,整個人便随着鞭梢帶起的風飄了出去。她身姿優美,只可惜這身衣裳配不起這番行雲流水的輕功,映在火光裏,好像一只灰撲撲的大蛾子。

那男人武功走得是剛烈一路,一鞭抽下來,方才沈歸雪所站的地方磚石碎裂,卷起塵土來。但沈歸雪正是走得輕靈路線,又是跟西涼頂級殺手交過手的,縱一時占不了上風,卻也不吃虧。她衣袂翻飛,卷進夜色之中,輕輕巧巧落在那大鐵籠子之上,沒等長鞭追到,長劍出鞘,她俯身便向鐵籠上的鎖劈去。那鎖原本只是普通的鎖,禁不住這削鐵如泥的寶劍一劈,應聲斷作兩半,掉在地上。

男人怒吼,長鞭一抖,竟如同鋼棍一般戳了過來,好像要把沈歸雪當胸穿透。沈歸雪方落地,眼見得鐵棍長鞭刺來,身子猛地往後一挫,整個人在半空中扭了一個漂亮的花兒,讓過鞭梢。

“還不快跑!”沈歸雪吼道。她長劍當胸一封,長鞭從劍上掃過,力道之大,震得她手一麻。她隐隐約約有些懊惱——不是後悔出手,而是懊惱這小姑娘不上道,鎖都下了,居然不抓緊時間逃跑?

她不敢分神,自然看不見小姑娘早被吓沒了魂——她也跑不了,鎖一下,那侏儒四肢一縮,轱辘轱辘滾到籠子前,守着籠子腳下不動,手上卻一點沒停,對着沈歸雪背後便一掌揮了過去。

他身材矮小,掌只到沈歸雪腰那麽高,沈歸雪沒想到這矮子居然也是個練家子,眼前長鞭襲來,身後掌風淩厲,她被夾在中間,應付得頗為狼狽,側身讓開鞭子,飛起一腳打算踢開那矮子攻來的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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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忽地失了準頭。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往後一扯,只聽沉悶聲響,有人與那侏儒硬生生對了一掌。

葉大統領

沈歸雪撞在了一面堅硬的、有彈性的“牆”上。她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是被人一把攬在懷裏,鼻尖正好撞在人家鎖骨上,狠狠地酸了一把,差點酸出眼淚來。

這人胸膛堅實,身上有着灼熱的氣息,薄薄的汗味混合着一絲鐵鏽氣,在這清涼的夜裏格外與衆不同。沈歸雪頓時慌亂,微微掙紮,卻發現自己被牢牢地禁锢在臂彎裏,擡頭,側臉硬朗如削,眉毛斜飛入鬓,整個人緊繃如出鞘之刀,堅硬銳利。

“看樣子,我是太久沒過來了,由着你們亂搞,嗯?”葉昭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他話說得輕飄飄的,但沈歸雪心裏突然一緊張,莫名有點害怕:他生氣了。

侏儒桀桀一笑,态度恭敬地說:“原來是大統領來了,失敬失敬。方才這位姑娘攪了客人的買賣,惹得客人不高興,有些誤會。幸虧大統領來得及時,要不然可就傷了和氣了。”

“誤會?”葉昭不依不饒,“什麽誤會?在葉城私自販賣人口,也是個誤會麽?”

一陣尴尬的沉默,那侏儒慢吞吞地開了口:“大統領,黑市開張,百鬼夜行,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出這個頭。我們有言在先,你切莫忘了。”

葉昭故作驚訝道:“有言在先?我倒是記不清,什麽時候有言在先允許你們幹私販人口這種勾當了,嗯?”

與沈歸雪叫價的男人冷冷道:“大統領,這是你們葉城的事,跟我們買家沒關系。我就是來參加黑市的,看中了這第三件貨。怎麽,你要來教訓在下的不成?”

葉昭一哂道:“有文牒麽?有奴籍證明麽?什麽都沒有,今晚誰都不能把她帶走。”

那男人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卷起長鞭,鞭柄指向葉昭:“葉大統領,江湖的事,你一個官家的人摻和進來,這是要跟我們擡杠麽?”

葉昭道:“你們?你們是誰們?”他環顧四周,“這孩子今夜誰都別想帶走。誰有意見,盡管放膽朝本統領來。”

他說得淡定,沈歸雪卻聽得心驚,不由得微微動了一下,幾乎不可聞地喚了聲:“葉昭……”

她還沒說完,箍在身上的手臂又加力幾分,将她死死地壓在懷裏。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只聽臺下艄公老頭和那先前說話的姑娘又開始一唱一和地拱火:

“今夜這集是沒白趕哈?精彩精彩,老夫已經多少年沒看人像模像樣打架了。”這是那老艄公說的。

“我出十兩,跟您打賭今晚打不起來。”這慵懶沒精神的聲音是蕭姑娘。

“嗬,蕭姑娘小氣,打賭才出十兩,你這是看不起大統領呢,還是看不起薩掌櫃呀?”

“馮老您可別拱火,我一個姑娘家家,誰也得罪不起。”蕭姑娘不着他套,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腔調,“為個半大毛孩子,打個什麽勁,又不是沒見過女人。你們男人可真沒意思,毛孩子也不放過。”

這話倒是輕輕巧巧遞了個臺階,葉昭就坡下驢,沖臺下眨了眨眼睛道:“蕭姑娘,你可別亂說,我可擔不起這名頭。”轉而又向那侏儒道,“薩掌櫃,你與我再在這裏耗着,不是引來長老,就是引來巡邏士兵。我瞧今日大家新鮮也瞧夠了,不如就此散了,如何?蕭姑娘說得不錯,一個毛丫頭而已,改日我親自給你拿個好東西——大內都沒幾件。”

那侏儒思忖了一會兒,重重哼了一聲,從鐵籠旁讓開。葉昭手指輕彈,叩開鐵籠的門,對那驚魂未定的小女孩一點頭道:“快走吧。”

那小女孩吓得渾身哆嗦,戰戰兢兢地從籠子裏出來,不敢擡眼看臺上衆人,連滾帶爬地下了戲臺,隐沒在黑暗之中。

葉昭故意拖了一會兒,直到小女孩身影消失,才兩手抻着沈歸雪下了戲臺,不顧她掙紮,連拖帶拉地向人群之外走去。

“大統領。”身後響起叫價那男人陰沉的聲音,“你能救她一次,你能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麽?”

沈歸雪只覺攬住自己肩頭的胳膊一僵。但葉昭并未回答,不停腳地将她帶離暗巷,拐了兩條街才停下腳步來。

“你……”沈歸雪有些惱,張口剛說出一個字,只見葉昭額上汗涔涔,一邊胳膊軟軟地垂下來。

“你怎麽了?”話到嘴邊,惱羞拐了個彎變成了擔心。此時已近二更,巡夜的衛兵剛剛走過這條街,馬蹄聲越來越遠。借着月光與街邊屋檐下搖搖欲滅的燭火,她拉起葉昭的衣袖,翻開他的手掌。細細看了半天,以她粗淺看了幾天曹三娘的書的“經驗”來看,實在看不出有什麽中毒的跡象,但即便隔着衣袖,她也能感覺到,葉昭與侏儒對過一掌的手掌與胳膊極燙。

“沒事。”葉昭掙開她,一把将她推在牆邊,眼裏噼啪閃着憤怒的火光,咬牙問道:“誰告訴你,讓你去那裏的?你可知道那些都是什麽人?”

沈歸雪吓了一跳,心砰砰跳得幾乎要蹦出胸膛,葉昭手勁大,捏得她肩頭生疼,她還沒見過葉昭生氣,但此刻卻無比清楚地知道,葉昭是真生氣了。

她寧願葉昭像她爹一樣,發起火來暴跳如雷,也怕見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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