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狀态,語氣冷冷的,似乎在竭力壓制着要把她撕吧了的怒意,但又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發出來。

兩人挨得如此之近,葉昭呼吸的熱氣就在她額間。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仰頭看着他,臉上頭一次顯出些許迷茫和害怕,睫毛微微抖動,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葉昭看在眼裏,心一下就軟了下來。

“罷了罷了……”他生氣又無奈地想。狠狠瞪她一眼,悻悻地放下手,“瞧把你厲害的,那是鐵手薩金剛。方才你那腳要真踢上去,現在估計得爬着出來。”

沈歸雪飛快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薩金剛”三個字,的确沒什麽确切印象。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此時此刻乖乖低下頭道歉:“對不起……我……你受傷了怎麽辦?我帶你去醫館?”

見她這副模樣,葉昭忍不住嘆了口氣,安慰道:“不打緊,他傷不了我。只是方才情急之下動用真氣,手掌有些脫力,歇幾日便好了。你怎麽去了那裏?嗯?方才真吓死我了。”

他卸去了怒氣,就又變回那個沒脾氣的葉昭了。沈歸雪哪還敢說自己是去打聽谷不谷的,胡亂找話搪塞道:“那,不去醫館去哪裏?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賤笑又回到葉大統領的臉上,“大小姐這麽主動啊?受寵若驚。”

沈歸雪有點不好意思,輕輕踢了他一腳。“少廢話,快走。”

葉昭是有自己的宅子的,這點沈歸雪倒沒想到。她只知葉昭平時住在葉王府上,原意也是送他回王府。沒想到葉昭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七繞八繞,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裏。

他的宅院也是城主賜的,與穆雁南的宅子類似,都在王府之外不遠,一南一北,像兩個忠實的守衛拱衛着葉王府。

一推開門沈歸雪就震驚了。這宅子也不算小,但跟破廟相比,也就是頂不破、窗不漏。破廟尚且有行人暫避風雪的痕跡,有吃剩的幹糧和燒過的柴禾,還有老鼠,久無人住的空宅吧還有荒草蔓生,但葉昭這宅子,邊角連棵雜草都沒有,就是個硬邦邦冷冰冰的空殼。

“你家可真……幹淨。”沈歸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想了半天才找出個形容詞,“比大姑娘臉都幹淨。”

燈還是有的,就是沒火,幸虧沈歸雪身上帶了個火折子。燈一亮,偌大的屋子光亮又寒碜。一床,一桌,門口架子上擱着個臉盆。床上連被褥也沒有,桌上倒扣着一副茶具,連茶具帶桌面都鋪了一層灰。

這宅子他一天也沒住過。王府裏給他準備了房間,吃穿收拾一律不用操心,連這宅子都有王府的管家隔幾個月來稍作打理。他一個未曾娶親的年輕男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樂得省心,這些年他除了住在王府,就是宿在千羽樓——自然,這後一處是萬萬不敢說的。

沈歸雪嫌棄地看他一眼,熱茶沒得奢望,她端起盆到院裏水井打了半盆水回來,掏出塊手帕,将那蒙塵的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路過葉昭身旁,順勢輕輕踢了他一腳,“起來,坐地上幹什麽,坐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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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說過,男人要是都幹幹淨淨的,還要老婆做什麽。”葉昭不坐床,而是背靠着床坐在地上,目光懶懶地挂在沈歸雪身上。看她将手帕扔進盆裏洗兩遍,擰出水來,還要擦。

有時候氣氛是感覺的絕妙催化。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就着昏暗燈光,在這荒宅中低聲私語,的确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葉昭一伸手,将沈歸雪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別費這勁了,反正明天我還是要回王府住的。”

沈歸雪瞪他:“……你有毛病,回王府住幹嘛讓我送你到這兒?”

“啧。我倒是不想住王府啊。可是沒辦法,孤家寡人當完值,回家又沒個知冷知熱的老婆給口熱茶喝。”葉昭低聲笑道:“不過,大半夜的,讓王府的人看到沈大小姐送我回去,這會給他們多大的胡說八道的空間。我怎麽能由着別人編排沈大小姐呢,嗯?”

他的手順着方才拉沈歸雪的衣袖滑下去,緊緊攥住沈歸雪的手:“水涼,手冷不冷?”

沈歸雪心如擂鼓,瞬間像吞了啞藥,一聲不吭。手指徒勞地動了動,卻沒從他的掌心逃離。

她的頭發上有清淡的花香味,方才在戲臺上,葉昭一把将她攬在懷裏時就聞到了這股味道,和千羽樓的姑娘不同,沈歸雪甚少用那種香香的粉兒蜜兒,那味道葉昭一聞就頭昏腦漲。可這淡香卻是另一重功效,激得他心似平原跑馬,一時半刻湧出千千萬萬的想法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沈歸雪無奈地先開了口:“你捏疼我了。”

承諾

葉鈞卿本來睡得就輕,夢中乍然驚醒,沁出一頭冷汗。

左手好像挨了誰一掌,從掌心到小臂,仿佛骨頭寸寸斷裂一般疼痛,激得他“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翻身下床摸過茶盞,倒了半盞冷茶一飲而盡,瞬間趕跑了睡意。

燈下,攤開手掌再握成拳,小臂上青筋突顯,那是瘦削卻有力的男人的胳膊,沒有絲毫傷痕,脈搏還好端端地有力地跳動着。

葉鈞卿低聲喚道:“琳琅。”

值夜的侍女琳琅吱呀一聲推開門,躬身道:“城主有何吩咐?”

葉鈞卿輕輕皺眉:“大統領今夜值守麽?”

琳琅回複:“禀城主,大統領今日休沐,出府去了,明日一早回來。”

葉鈞卿怔了一會兒,琳琅便一直保持着半蹲行禮姿勢,片刻,葉鈞卿揉揉太陽穴,将燈挑得亮些,拿過手邊軍報翻看起來,一邊道:“明日大統領回來,你讓他直接來找我。”

葉昭有些窘,趕緊放開沈歸雪的手。那只手帶上了他的溫度,另一只手上還沾着水沒幹。此刻溫度的差異好似冰與火,沈歸雪默默地低下頭去,假裝突然對鞋上的泥點子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葉昭的目光順着她的側臉一路逡巡過去,從額頭,到眼睛,到鼻尖,最後在唇邊停留了一會兒,費了很大勁才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裝作無事地雙手交叉墊在腦後,舒舒服服地往後一靠:“說說吧,今天去黑市買了什麽?”

沈歸雪乖乖掏出碧蠶絲手套。“這個。”她停頓了一下又忍不住炫耀,“不是買的,是我賭贏的。”

葉昭被她氣笑了:“大小姐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啊,能耐大了你。”

沈歸雪問道:“那個薩掌櫃是什麽人?為什麽他會跟你說有言在先?還有那個買主,他是什麽人?”

葉昭掂量着尋找着合适的詞。沈歸雪見他這表情,急忙找補道:“當然要是你們葉城機密的話,我就不問了啊。”

葉昭思忖了一下,“沒什麽不能問的,薩金剛是丐幫的人。那個買主叫嚴方,平寧關做生意的。他這個人缺點就是好色,以前老跑西涼,一來二去也學西涼人蓄奴——的确夠寒碜的,毛孩子也不放過,什麽毛病。”

沈歸雪蹙眉,“丐幫?丐幫為什麽摻和這種生意?我得跟我爹說說,讓他問問趙幫主。”

葉昭短促地冷笑一聲:“我勸你別自讨沒趣,你以為趙幫主不知道這些事?管着葉城這邊的是個九袋長老——薩金剛原本是個邊地富商家的私生子,做得一手好買賣,只可惜出身見不得光,加之身材有缺陷,他爹死後沒法繼承家業,這才投靠了丐幫。明面兒上沒個幾袋的級別,但給丐幫掙了不少錢,地位跟個九袋長老也差不多。”

沈歸雪有點難以置信:“丐幫還有這種事?哎,在你們地盤上搞黑市,鬼鬼祟祟的,你們也不管管?”

葉昭誇張地搖頭嘆了一口氣:“大小姐你可真是不識人間疾苦啊,葉城封鎖了這麽些年,多少緊要的藥材、情報、乃至物資都是從黑市上流進來的。這麽多張嘴等吃飯,你以為光靠零星互市跟朝廷救濟就能扛下來?”

說白了,就是走私。這些人俱是家大業大的,闖蕩在劍拔弩張的兩國之間,從西涼和邊關四部往進倒騰東西。還有一些葉昭沒說,黑市大集委托給丐幫經營,兩成利潤歸葉城。葉王府抽成走私活動,是以葉鈞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歸雪吸了吸鼻子,對葉城這種的行為不做評價。

葉昭追問:“你一晚上也沒句實話,到底去黑市幹什麽了?”

沈歸雪雙手攥在一起,一開口,委屈就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來。

“在萬仞山時,曹三娘跟我提起,我給明月買的碧潭雪芽大概有些問題。”

自打回來,她這些話就沒跟任何人說過,此時突然提起,萦繞多日繞成一團的思緒好像稍稍有了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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