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殿下（4）
兩句話的工夫, 她便蓋棺定論。
北秋色反應過來時，随暮晚早就恢複平日淡漠的模樣。
“晚晚，你……”他停了停, 斟酌用詞，“你想學會喜歡一個人？”
随暮晚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簾望過來，看到少年眼底的喜色和期望, 她神情微頓，“不，是學會喜歡你。”
她說：“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 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北秋色臉上浮起的喜色頓時僵住, 他輕輕嘆了口氣, 認真解釋, “晚晚，喜歡這種事, 不講究公平的, 并不是說我喜歡你, 你就一定要喜歡我。”
有來有回并不适用于感情, 無疾而終或許才是常态。
他說：“哪有那麽多公平的事情呢。”
難得見到北秋色這樣，随暮晚覺得挺有意思，她故意問道, “若是你教會我喜歡，而我喜歡上別人，到那時, 你會作何想法？”
北秋色試着想象那個畫面, 有些想不到她喜歡人的樣子。随暮晚喜歡人會是什麽樣子呢？他抿了抿唇, 想不到，完全想不出來。
但她如果能喜歡一個人，北秋色定定看着随暮晚，說，“我會覺得，那個人很幸運。”
完全是随暮晚意料之外的回答，她難得愣了下，指着自己重複，“被我喜歡，很幸運？”
北秋色篤定十足：“嗯嗯，因為你是特別特別優秀的女孩子呀，誰能得到你的愛，都是他的幸運。”
他眼睛稍稍瞪圓，澄澈的眸子幹淨如水洗過，情緒好懂的要命。
可嘴裏的話卻讓随暮晚覺得好笑，她這樣想着，便真的笑出聲，眸光仍是冷的。
她停下笑聲坐起身，掃掉桌面的碟盤壺杯，袖中長鞭挽住少年的腰，輕輕使力，他整個人便直沖桌面而來，正正坐穩在随暮晚面前。
她乍然動作，驚得少年呆愣不知所措，傻乎乎地低着頭和靠椅上的人對視。
随暮晚很喜歡看他這副懵懂的表情，很呆很笨，也很好欺負。她其實從看到北秋色的那一刻，就看出來他的心思。
但她不反感，人有七情六欲，她也不例外，從前是沒遇到稱心如意的人，如今碰上，做些理所應當的事也正常。
她以為北秋色身為皇室中人，在這些事上應該也會和她想法一致。
可惜等啊等，等到他開口說教她喜歡人，實話講，随暮晚沒興趣學，她只有十年的時間，她不确定下一次循環能遇到北秋色。
她站起來，他坐着，目光呆呆的跟着她的動作。
随暮晚俯靠湊近少年，殷紅的唇勾起，純黑的眸映着他，呵氣如蘭，“北秋色，你教我。”
“我不會喜歡別人。”
“我只會喜歡你。”
她靠的這樣近，聲音這樣溫柔，北秋色緊張的咽口水，暈乎乎的腦袋混成漿糊，誠實道，“可我不會教啊。”
随暮晚輕笑了聲，手撫上他的側臉，輕輕摩挲，而後緩緩向下，扣緊少年的腰，猶如毒蛇纏緊獵物般勢在必得。
“沒關系，”她輕輕推倒少年，桌面冰冷，指尖所過之處卻盡數滾燙，“我教你。”
床幔垂落，映着屋外的秋楓赤色。
楓葉紅，比不過北秋色臉紅，何況床邊的人眼神大膽又直白，他被看得脖子都要紅透，低着聲求饒，“随暮晚，你不要看我。”
可惜被喚名的人猶然不聽，甚至支着下颔看得更認真，發現自己的話毫無威懾力，北秋色左看右看，終于自暴自棄的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卷成一團。
好丢人，捂死他算了。
沒料到他會如此，随暮晚不由失笑，隔着棉被揉他的腦袋，戲谑道，“誰說的喜歡我，親你兩下就不開心了？”
“……”
喜歡歸喜歡，他沒想到進展這麽快啊！手都沒牽就直接親，那以後豈不是有更過分的事？啊啊啊而且他連換氣都不會，丢死人。
倒是後半句，小山包顫動兩下，悶聲悶氣，“我沒有不開心。”
他這樣可愛倒是可愛，但看不到表情，随暮晚柔和着聲音拽着被子晃，“悶在被子裏多不舒服，乖，出來說話。”
“……”他現在完全不敢面對随暮晚，真的不敢，太丢人。
随暮晚耐心哄道：“聽話。”
她态度極其溫柔，應該是不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北秋色閉了閉眼，心一橫掀開被子。
他捂在被子裏悶了小半會兒，乍一露面，臉頰如同塗了胭脂般生動，眼睛水漉漉的看着随暮晚，唇紅齒白，眸光潋潋，好看得驚人。
随暮晚調笑的表情微變，不得不承認北秋色這張臉很吸引她。
少年躲開視線，眉毛快皺成八字，偷瞄她半天，猶豫不決的問道，“晚晚，你為什麽懂得那麽多啊？”
她愣了一下，入目是少年滿臉苦悶的表情，随暮晚不禁失笑，她糾正一點，北秋色吸引她的不止是臉，還有性情。
随暮晚有問必答：“書上看的。”
“書？”北秋色頓時瞪大眼睛，而後鬼鬼祟祟看看周圍，壓低聲音，“晚晚，你……你看的書，正經嗎？”
跟做賊似的，随暮晚順勢揉揉他腦袋，反問，“青樓裏的書，你說正不正經？”
青樓！北秋色眼睛瞪得更大，不敢置信，“你居然會看這種書！”
他以為随暮晚就是塊沒有感情的石頭，劇情裏也沒有寫她對任何人表露過心跡，沒想到真實的她竟然會看不正經的書。
北秋色這個反應倒讓随暮晚意外，她嘲弄的勾了勾唇，揶揄道，“小殿下，你以為我是神仙，不近男色，沒有七情六欲？”
無盡循環的日子裏，她總要找些事做，而書是最簡單的解悶兒工具。
小殿下點點頭，認真且誠實，“差不多。”
他以為随暮晚是沒有情/欲的仙女，和神仙貌似沒多少差別。
對他的評價，随暮晚未置可否，只是手緩緩覆上他微微紅腫的唇，似笑非笑，“小殿下，你如今的模樣，應該能打破我不近男色的說法吧？”
被她一碰就緊張的想跑，北秋色連連點頭，能能能，簡直太能了。
感到他在躲避，随暮晚眸底越發暗沉，面上不動聲色，“乖，好好休息，我回宮了。”
北秋色尚未察覺她的情緒，聞言，立即揮手送別，“好哦，晚晚明天見。”
等她一走，北秋色腦子裏不可避免回放剛才的畫面，尴尬到摳出北越皇宮，他再次把自己捂到被子裏。
宮女太監見此，不會來打擾他，系統就不一定了。
正太音靠譜發言：【小宿主你放心，我看到随暮晚親你就立馬屏蔽了，絕對沒有看到一丁點。】
北秋色虛弱回複：“重點不是這個，我們倆現在是能夠互通想法的，你肯定能夠看到。”
小正太系統：【……】
【小宿主你可以當我沒看到。】
北秋色掙紮半天，抓住重點，“哎，小系統，為什麽晚晚會看那種書呢？”
系統照搬答案：【她說自己有七情六欲啊。】
“我覺得不像，”北秋色說不準自己為什麽覺得奇怪，直覺就是感覺有問題，“對了小系統，空間站那邊給回複了沒？”
系統剛看過收件箱：【沒有。】
北秋色嘟嘟囔囔：“好慢啊，主神叔叔在忙什麽呢？”
系統搖搖不存在的腦袋：【不清楚呀，反正主神大人每天事情都很多。】
“說的也是，”北秋色躺平，想到另一件事，“任務進度條有變化了嗎？”
小正太調開面板，數值讓統無語，【百分之八。】
北秋色反而很樂觀：“漲了三度，不錯不錯。”
【……】小宿主的心态，它再進修幾輩子也趕不上。
【随暮晚是給你下了蠱嗎小宿主？】正太不解，【你喜歡她哪點啊？】
說到這個北秋色就來勁，他話裏掩不住興頭，試探道，“小系統，你确定要我展開講講？”
正太拒絕：【算了，我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了。】
北秋色糾正：“嚴謹點小系統，你沒有耳朵。”
正太無語，【你在我這裏嚴謹個什麽勁兒啊小宿主，把你認真的态度對待随暮晚好不好？】
【算了，你已經很認真了。】
應該是你但凡能在随暮晚面前硬氣點，也不至于現在尴尬得腳趾扣地。
回宮的路上，随暮晚遇到了北柒煙，是她單方面碰見她，十三歲的姑娘穿着精致華貴，美得不可方物，卻也愚蠢的可憐。
随暮晚記得北柒煙說自己是來自其他世界裏的人，這當然不是她對随暮晚親口說的，而是每當她死後，看着萬俟禹和北柒煙大婚之時，她在洞房花燭夜告知給萬俟禹的。
她最初聽說這件事，只覺得太過荒謬，随之回憶起從前，又發現越是荒謬的事情越是有可能為真。
北柒煙的許多言論與想法，确實有些違和他們歷來的認知。
如果用異世界來解釋，那便能說得通了。
現下她正在練字，順道和宮女太監說着話，聊着不痛不癢無關緊要的事情，随暮晚沒興趣聽，轉身便要離開。
“毛筆寫字好難，宮裏有沒有硬筆？就是筆尖是硬的，寫在紙上不會塌下去的那種。”
她語速快，口齒伶俐，每個字都清晰的響在随暮晚耳邊。
腳步倏地停住，她腦海回響起少年清朗而稍稍郁悶的嘟哝聲，“不是我不會寫字，是這個筆尖太軟，要是硬一點的我就會寫了。”
寂靜無聲的庭院，風過吹散樹葉，簌簌下落，荒原雪霁，冰冷寂寥。
該想到的，他那不同于常人的思維與說話方式，早已說明一切。只是有些意外，他和北柒煙竟是來自同一處世界。
作者有話說：
等會兒十一點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