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殿下（3）

萬俟禹和北越帝相談甚歡, 等會兒就該請旨留在皇都，接着住在宮裏，和七公主北柒煙不打不相識。

随暮晚回憶接下來的發展, 沒有她的用武之處。

他們倆談情說愛時，她基本上是比較自由的，沒有那麽多要走的任務。

不過談着談着可能就會有意外發生, 牽扯出陰謀詭計，算計來算計去，案件勾結的人和供詞，随暮晚倒背如流。

非常無趣, 非常沒意思。

也不知道那個十三殿下的出現，會不會改變些什麽？若是可以的話, 她或許能試着和他合作。

【靈魂腐爛？小宿主, 劇情把反派折磨成那個樣子, 她沒瘋才比較古怪。】

這大概是系統做任務以來見過最慘也是最強的女反派，也不知道作者是怎麽想的。

故事發生在架空朝代, 天下四國并立, 按照實力順序排列為北越, 西葉, 乾盧，墨黎。

女主是北越國的七公主，名叫北柒煙, 她母妃是被譽為四國第一美人的琉夫人，萬千寵愛集一身，北越帝愛屋及烏, 對北柒煙極為縱容, 因此養得她嬌縱任性, 喜怒無常。

心情好能去城內布粥救濟災民，心情差便動辄打殺宮女太監，在她随心所欲的時候，遠在西葉同樣排行為七的反派随意，過得卻連豬狗都不如。

西葉帝庶子出身，虧得命好，熬死了其他兄弟，登上皇位。

為人貪婪好色，昏庸無能，七皇子的母妃原是丞相夫人，不料進宮參宴被西葉帝看上，他竟是罔顧人倫，将其擄進宮裏。

一晌貪歡，接連寵愛半月，他便抛之腦後，投入新的美人懷抱。

西葉帝後宮美人如雲，皇子公主更是難以計數，能有排行的，要不是美人家世硬，要不就是美人手段高。

七皇子的母妃屬于後者，她在生下随意之後，以極為誇張的速度複寵，并且使西葉帝對她的寵愛維持将近五年。

之所以是五年，是因為她體內的蠱毒發作，禦醫束手無策，并表明蠱乃是她自己服用，西葉帝得知此事，大發雷霆，于是西葉後宮盛寵五年有餘的姒夫人，落得個草席裹屍，身死亂葬崗的下場。

比起活下來的七皇子，姒夫人的死尚且可說是解脫。西葉帝好色，日常都在淫/亂後宮，此人腦子裏沒有別的事，能有理智的時候不多。

可能是因為子嗣太多，所以他并沒有特別寵愛哪個孩子，也沒有給予哪個關懷，可給年僅五歲的七皇子種下蠱蟲，美其名曰是讓他對他母妃永世難忘，那就畜生得有些別具一格了。

這樣的做法，讓西葉阖宮上下都看出他對七皇子的态度，以至于人人都能踩一腳那位七皇子。

謾罵欺辱被折磨的生活，持續到七皇子十五歲。

四國并立多年，彼此虎視眈眈，西葉帝雖貪婪好色，昏庸無能，然平定四國一統天下，是先祖們多年夙願，他也不例外。

禦駕親征是鼓舞士氣的好方法，但多年來沉迷美色，西葉帝身子早已虧空，大臣們建議讓皇子代為出征。

皇子太多，那就比試選出最優秀的一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七皇子成為魁首，西葉帝對其刮目相看，賜名随意，授他領軍出征。

反派——她十五歲，才有姓名，而女主北柒煙十五歲，對登臨帝位的她指手畫腳，說她身為女子，心性太過狠辣，做事太過歹毒，下場必然不得好死。

面對她的指控，反派不屑一顧，劍指蒼茫，聲如梵音，“七公主能預料我的下場，那麽你自己的下場呢？”

西葉女帝禦駕親征，帶兵伐戰，三年時間統一四國，天下尊為寧安女帝。

所有人都覺得她高枕無憂，可沒人知道，北越國尚有血脈遺留，天下之大，她如何找得到北柒煙？

女帝發出懸賞令，廣派人手搜尋北柒煙的下落。

外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女主北柒煙卻被男主萬俟禹保護的十分安穩，男主是北越的異姓王，封地靠近乾盧。

北秋色看到這裏的時候特別不理解，以反派斬草除根的手段，為什麽他倆就能存活下來？明明西葉軍隊清宮強度之大，是禦膳房雞蛋都得搖散黃的程度。

小正太系統就說了，【人家是男女主啊，當然不會死，死了怎麽走劇情？就像反派是女兒身，十七年都沒被人發現，還是她自爆出來。】

……行，這個解釋可以理解，一切都是劇情設定。

但是接下來的劇情裏，女主打着複國的旗號，和男主漸漸收攏人心，壯大隊伍，與此同時，反派漸漸喪失民心，暴君之名越傳越廣。

反派性情暴戾是事實，處罰官員手段比較極端也是事實，但她的處理方式全都是整治朝綱，對官員下手，百姓的生活可是要比西葉帝在時好得多。

那麽暴君的名聲是怎麽傳出去的呢？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被西葉帝奪妻的那位丞相，嗯，他傳的，他是女主北柒煙的人。

一人一統異口同聲：“為什麽？”【為什麽？】

翻頁，哦，原來身為前丞相夫人後姒夫人的女帝母妃，和四國第一美人琉夫人，女主北柒煙的母妃，長得非常相像，丞相之所以娶她，是把她當做……替身。

而北柒煙與琉夫人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丞相愛屋及烏把她當女兒，得知北柒煙有複國的想法，自發幫助她。

一人一統：“……”【……】

結局很顯然，反派暴君能有什麽好下場呢？

最多也就是斬首吧，北秋色想，翻頁，活活燒死。

“嘭”的一聲，系統顯示屏碎了。

小正太難得沒有心疼自己的顯示屏，它也沉默着說不出話。

純白的系統空間，少年盯着碎裂的屏幕，“活活燒死”四個字仿佛灼烤着他的眼睛，良久，他啞聲道，“她那麽拼命的活下來，為什麽要讓她死的那樣凄慘？”

二十五年的人生，只有前五年被人庇護，五歲開始，便被蠱蟲折磨，被打罵欺辱——手段包含但不限于辱罵，罰跪，打耳光。

她甚至，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那些下人嫌棄扔進泔水裏的食物，是她想吃都吃不到的，因為有時候，他們連泔水都不願意給她。

猶如煉獄的處境下，她能在十五歲初綻光芒，奪魁進入軍隊，那時候，她肯定在想，自己以後會大有作為，你說，這樣的她該是多想活下來啊。

她對一切都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唯有活着這件事，從始至終是她的堅持。她要的東西那麽少，可最終也沒得到。

小正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空間站裏的系統們都很喜歡北秋色，因為他總是笑眼彎彎的和它們打招呼，沒有系統見過他紅眼難過的模樣。

現如今他哭的眼睛和鼻子紅透，可憐的很，小正太一時拿不準主意，到底該不該聽神使大人的話，讓小宿主做任務呢？

才第一個任務，才看到劇情，他就難過成這樣，之後該怎麽辦？

小正太沉默好久，惴惴道，【小宿主，反派的設定是美強慘。】

它身為系統，居然有了詞窮的時候，幹巴巴的重複，【小宿主，設定是這樣。】

“古怪嗎？”北秋色看向那抹游離于人群的玄金，突然冒出來一句，“小系統，我覺得劇情有問題。”

“她應該像展翅高飛的鷹，而不是陰翳冷血的毒蛇。”

“那股腐爛的味道從她靈魂裏傳出來，軀殼也是空的，宛如行屍走肉，這樣根本就不符合她劇情裏想堅持活下來的設定。”

劇情裏，反派對其他事都無所謂，但會有唯一的堅持，便是努力活下來，可現在，“她什麽都不在乎，她對活着這件事，都不再堅持。”

這明顯就是不合理的地方。

系統在他說之後就立馬檢查劇情，然而結果顯示，【小宿主，檢測結果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嗎？北秋色覺得不可能，肯定不對勁。

“小系統你是不是該修修了啊？”他摸摸下巴，高深莫測，“我的直覺不可能出錯，娘親誇過我的。”

小正太思索三秒，【那我上報給空間站試試吧。】

空間站處理需要一段時間，北秋色暫且把這件事放下，“也行，我早點休息，今晚要養精蓄銳，明天在晚晚面前大展身手。”

郊外草場。

微風輕撫着泥土散發出的芳香，吹動如漣波蕩漾般澄碧的青草地，天邊雲朵如軟白的棉花，陽光剛好，曬得人暖烘烘。

馬蹄聲噠噠作響，少年勁裝紅衣，梳着高馬尾，額前碎發被風拂亂，更顯意氣風發，他用竹竿吊着蘋果引馬調動方向，就在原地轉的不亦樂乎。

單單如此，他便笑得見牙不見眼，整個人都冒着開心的勁頭，随暮晚望着他臉上的笑意，再一次覺得意外。

她很疑惑北秋色為什麽每天能那麽開心，偶爾情緒低落，也能很快被其他事吸引走注意力，幾乎時時刻刻都勁頭滿滿。

随暮晚不理解有什麽值得樂的，但她确實對北秋色産生一絲好奇。

正在逗馬的少年忽然擡起頭看過來，随暮晚視線沒來得及收回去，恰好對上，前者臉上笑意更甚，指着馬說，“晚晚，你看，它好笨哦。”

他把蘋果挑高，馬找不到，左右張望，焦躁的從鼻孔裏冒粗氣，北秋色看它着急的樣子，笑聲不停。

從出皇城到現在，随暮晚沒有看到他歇過片刻，精力是真旺盛啊，她問，“殿下，你累不累？”

随暮晚對騎馬沒有多大興頭，對郊外綠茵茵的草場也沒欣賞的心思，她覺得自己身體似乎是出了些毛病，總是提不起勁來。

北秋色看出她眉眼間的憊懶，頓時善解人意道，“晚晚你也累了吧，我們歇一下，吃點東西喝點茶。”

她點點頭，利落下馬，牽着缰繩領馬往場邊走去，北秋色小聲驚嘆，“好帥，這就是十五歲上戰場的女孩子嗎？”

【小宿主，收收你不值錢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你攻略反派，還是人家攻略你，系統無奈，要是能用好感度測試一下小宿主，它無比确定他現在是百分百好感度。

北秋色收斂點表情，腦子裏依然忍不住誇，“可是晚晚真的很厲害啊。”

小正太贊同道，【反派當然厲害呀。】

“你不能用反派來概括她的厲害，晚晚厲害是因為她這個人，能力品性……”

正太音逐漸暴躁，【小宿主，別給我洗腦了，有這個功夫你想想怎麽漲好感度呀，你是任務者還是随暮晚是任務者啊！！！】

北秋色：“……喔。”

他跳下馬，守在場邊的進寶趕緊過來牽馬，邊說道，“殿下，瑕光姑姑備了不少糕點，還有您愛喝的青梅汁，您快去歇歇吧。”

北秋色背着身揮揮手：“知道啦，別操心我，你把馬拴好。”

等他到歇息的地方，随暮晚已經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非常安詳，像是睡得很香。見狀，北秋色的動作頓時放輕，吃糕點時也慢慢咀嚼，生怕吵醒她。

随暮晚并沒有睡着，顯而易見的道理，她心得有多大，能在此處安睡？不是人人都跟北秋色那般缺心眼，對人不設防。

窸窸窣窣聲猶如幼犬進食，她聽着，不覺回想到近來與北秋色相處，晃晃悠悠将近月餘，随暮晚已将他性子摸透，也看出他的心思。

小殿下似乎很喜歡她，喜歡，對随暮晚來說，算是陌生又熟悉的詞語。

她的人生沒有體會過太多善意，屈指可數幾個人，給予她的好意裏也不包括像男女之情那樣的喜歡，要說喜歡，随暮晚的理解裏，可能就是北柒煙和萬俟禹的感情。

哦不對，他們倆應該算愛，等等啊，還有個人，她親娘的前夫，把她娘當做替身的那個人，對北柒煙的母妃便愛得死去活來。

愛到不惜背叛自己的國家，也要支持北柒煙複國，就，挺厲害。

嗯，随暮晚用厲害來形容他，因為她對那個人沒有什麽可說的，也不理解那個人腦子裏的想法，只覺得愛可真是個厲害的東西。

能讓聰明人變笨，勇者變懦弱，能讓人理智喪失，邏輯混亂，變得不像自己，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好東西。

至于北秋色喜歡她，他已經那麽笨了，以後豈不是會更笨？而且，他喜歡她什麽呢？

那一絲好奇變多，随暮晚已經很久沒有對某件事某個人有超過一指甲蓋那麽多的好奇心了，她想知道。

以北秋色的腦子，太含蓄的說法，他聽不懂，随暮晚思纣再三，試着用他說話的方式來問。

閉目養神的人乍然睜眼，北秋色嘴裏嚼着點心，和她四目相對，正想問她吃不吃東西，随暮晚單刀直入，“殿下，你是不是喜歡我？”

“噗……咳咳咳”北秋色吓得點心嗆在喉嚨裏，咳得撕心裂肺，停不下來。

“殿下，殿下，你怎麽了？”進寶和瑕光着急的想掀簾子進來，北秋色立馬停住，制止他們，“沒事沒事，我喝點水就好，你們在外面守着。”

聽他這麽說，兩個下人停住腳步，規規矩矩站在外面。

北秋色又咳了幾聲，漸漸緩住，他猶豫的看向随暮晚，說話變得結巴起來，“晚晚，你……我，你……看出來了？”

随暮晚微微颔首。

從她的臉色看不出來別的情緒，北秋色試探道，“你會覺得讨厭嗎？”

“不會，”随暮晚說的很誠懇，“我只是好奇你為何會喜歡我。”

北秋色臉霎時皺起來，仿佛遇上巨大難題，他思索的很認真，但問題真的很難，好半天他才回答道，“喜歡這種事情，太玄乎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随暮晚難以理解，眉輕輕皺着，“不知道？你自己的心思，為何會有不知道之說？”

北柒煙喜歡萬俟禹，是因為他救過她，丞相喜歡琉夫人，是因為她才情好。

北秋色喜歡她，卻不知為何。

北秋色也頭大，這好好的怎麽就抽查問送命題呢，可要說原因的話，他總不能說自己是看了她的人生經歷喜歡她吧。

那樣就暴露了。

思來想去，他說，“因為你是随暮晚，所以我喜歡你。”

随暮晚眉皺的更深：“？”

他頓了一下，解釋道，“沒有任何外在因素，也與你的才智謀略無關，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

劇情描述中的你，真正看到的你，無論哪一個是你，都是我喜歡的你。

她松開眉，搖搖頭，“我不懂。”

情/愛之事堪比逆天改命，她這種人确實難懂。

他卻彎彎眼，拍拍心口，“沒關系呀晚晚，以你的聰明才智，輕易就能學會它。”

那聲“晚晚”猝不及防的撞進随暮晚耳朵裏，喚得她心神恍惚，他眉眼含笑，竟生出些溫柔的意味，恰如冬雪覆寒梅，清幽入骨。

她緩了好一陣，複又看着他。

北秋色那雙眼尾下垂的無辜犬眸，總讓人覺着天真可愛，從骨子散發的開朗積極叫人看着便心情舒暢，他又愛笑，彎眉勾唇望着人時，簡直能看進心底，幹淨的要命。

随暮晚笑了笑，忽而輕聲問道，“北秋色，你想教我怎麽喜歡你？”

她看人喜歡勾着唇，可笑意從未進眼底。

北秋色以為的那抹幽潭，其實更像冰冷刺骨的高山之雪，不染塵埃，不近人情。

他一時啞言，不知道她這句話是否有別的含義。

而随暮晚似乎不需要他回應，已經替他做好決定，“那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話說：

我們晚晚學的有些慢，幸好小北會耐心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