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情寡薄世情惡

天氣果然有些陰沉,淑雅早早的就起來了,搬了椅子坐在門口,看着有綠油油的西瓜地,心裏悵然若失。

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沒有往日朝陽噴薄欲出的色彩斑斓,就如人生的喜悲一般,輪回交替之際,人必然有所感觸。

這兩日奇怪的夢也來的意外,嫦娥後羿,尾生爛蝶;天上地下,生死相約。他們都在悲喜轉換之後,不惜用一生來捕捉愛情的微妙。怎麽會做這樣的夢那,自己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生活的瑣碎早已抑制了對純真愛情的探索,回想起自己當年為愛情的種種,竟也像夢一樣,有些荒誕,缺乏真實。

曾經信誓旦旦的畫面,就像枯萎的玫瑰,不想觸摸,無法回憶。

淑雅猛地甩了甩頭,她不想繼續回憶下去,因為她的回憶,滿滿的是那個男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兒子,倘若兒子在,自己未必會如此失落,可孩子不在了,就算在,李家如此大的家業,她也未必可以得到孩子的撫養權。

淚水擁擠而出,諾諾才三歲,他的生命還沒起步,雖然他一出生就被李承邦的父母抱走了,可他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是這段感情的唯一結晶。淑雅回憶起諾諾血肉模糊的躺在那張大床上,一張白布露出他小小身軀的輪廓,如同所有貪睡的生命一般,他睡的如此平穩。

淑雅起身回到屋子裏,光線有些灰暗,她打開那只棕色的旅行箱,摸出一個相冊。抱着相冊,還沒走到門口,淑雅愣了愣,轉身将相冊放在桌子上,一縷輕淡的陽光正好照在相冊上。

淑雅踱到竈膛前,從櫃子裏拿出兩個土豆,削了皮,切絲,點火,炒土豆,煮粥,待到竈膛內熄滅了最後一縷火焰,淑雅舀了一瓢水,坐在門口靜靜的洗臉刷牙。

太陽就像一張透亮的白紙,隐約浮現出一個圓形的輪廓,這一天都要是陰沉的嗎?淑雅看着太陽不覺發問道。

吃過早飯,淑雅拿起《路遙文集》,随着作者的思路在千溝萬壑裏游蕩。

“這裏住的有人,快跑!”不知看了多久,淑雅突然被這一聲帶回思緒。

淑雅起身來到屋後,三個小孩正在西瓜地裏奔跑。

“你們站住。”淑雅大聲的喊到。

三個小孩跑的更快了,跑到前邊的河灘下,沒了蹤影。

淑雅急忙走過去,眼下河水水位正高,淑雅有些後怕。

Advertisement

下了河灘,水流果然湍急,淑雅四下看了看,三個小孩正一溜蹲在河地的高垅下,瞪着惶恐不安的眼睛。

淑雅笑了笑,過去蹲在他們面前,“幾歲了,誰家孩子?”

三個孩子低下頭,不敢應腔。

“是不是想吃西瓜?”

三個孩子點點頭。

“那跟阿姨上去好嗎,阿姨給你們摘西瓜吃。”

三個孩子互相看了看,再次低下頭。

“走吧,不會告訴你們爸媽的!”淑雅拉起兩個孩子,叫着另外一個孩子往回走。

三個孩子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看着淑雅從屋裏抱出一個西瓜,在桌子上切開,便都跑過去各抱了一塊蹲在門口吃起來。

淑雅也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甜的滋味直溺進心裏。

下午,淑雅正在桑樹下看書,一個身形佝偻的女人拉着一個小孩朝這邊走過來。

待走的近了,淑雅認出是上午吃西瓜的一個小孩。

“狗不聞的女人,還回來做甚,克夫克子的命,還來招惹我家軍軍。”沒等淑雅開口,卻被這個女人罵了一通。

淑雅有些憤恨,可聽到她罵的內容,一股無力感漫上心頭,淑雅不敢看她的眼睛,手裏的書也落在地上!

“看清楚了,以後看見這個女人就趕緊吐唾液。”女人又教育起孩子。

孩子無邪的眼神劃過一絲不解,慢慢的低下頭。

女人又辱罵了淑雅半天,吐了口唾液轉身離開了。走出不遠,小孩回頭看了一眼淑雅。

淑雅無力的站着,耳畔環繞着女人帶給自己的定義,不知過了多久,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雨滴飛蟲般落下,打在淑雅臉上,這張并不堅強的臉看起來是如此無奈,映出的滄桑,讓人憐惜。

淑雅彎腰拾起地上的書,走進屋裏,坐在炕上,聽着窗外雨打樹葉和西瓜的聲音,一動不動。

雨下了一陣,黃昏彌漫,夜,就這樣開始。

建安過來坐了一陣,說了些淑雅聽不清的瑣碎,淑雅堆着笑臉送走了建安,再看時,星星滿天,月懸當空。

淑雅沒有開燈,直接躺在炕上,她久久的睡不着,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麽,瞪着眼,忘記了害怕,忘記了時間……

春花爛漫,綠樹紅妝,淑雅站在沈園的阡陌之中,下一個轉角處,一身青袍的男人深情的盯着淑雅。

突然場景一換,淑雅端着一杯參茶在大廳門口聽到這樣一段對白。

“游兒,男兒志存四方,大丈夫報國報家,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一個女人憤恨的聲音。

“母親,恰适新婚燕爾,我又豈能冷落婉兒?假以時日,兒必定報家為國!”男人的聲音。

“陸游,別忘了你是陸家的後人,家業未定,兒女情長豈容惦記?”女人的怒聲。

“母親……”男人有些無奈。

“不用商量了,立刻休唐婉回娘家!”女人說完後随着一串腳步聲離開了。

場景再次轉換,男人坐在淑雅對面,泣不成聲。

淑雅四下張望,我是唐婉?淑雅不禁有些奇怪。

男人擡手執筆,白紙上寫下一封休書,推與淑雅。

場景轉過,大廳內,陸母在上,男人坐其旁,淑雅站在當廳。陸母示意男人,男人哆哆嗦嗦從懷中取出那紙休書,移至淑雅面前,轉頭遞與淑雅。

淑雅接下,大聲喊到我不是唐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場景回到沈園,淑雅站着,不知所措的看着男人,男人眼角浸潤。

淑雅大聲的對男人喊道:“我不是唐婉!”男人卻依然深情的看着她。

另一個男人突然在身後的亭子內呼喚淑雅,淑雅回頭,看到李承邦,便轉身朝亭子走去。

場景變換,淑雅坐在亭子內,對面坐着一個女子,合身的古裝漂亮非凡,細看時,女子卻長着一張和淑雅一模一樣的臉。

“你看到了,這就是我和他的故事!”女子緩緩開口。

“你就是唐婉?”淑雅問。

女子點了點頭。“花前月下,信誓旦旦,敵不過晚來風急,有人送衣,平淡才是真!”

“這都是陸母的錯……淑雅還要繼續批鬥陸母,女子卻憑空消失了!

淑雅四下尋找,卻看到陸母将一道白绫挂在樹上,正在将脖子往白绫上挂,淑雅大驚,急忙跑過去救人,恍然間,又不是陸母,似乎是李承邦的母親,又似乎是下午辱罵她的那個女人……

淑雅睜開眼,月光灑在她臉上,看到那扇熟悉的窗戶,淑雅笑了笑,原來是場夢。

紅酥手,黃籐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鲛绡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淑雅背下兩首《釵頭鳳》,想起當年和李承邦一起游沈園的場景,想到再見面的話,自己成了陸游,多麽滑稽的一幕,多麽可笑的場景。

青蛙們越聊越起勁,蟋蟀偶爾叫上兩聲,月光移至炕頭。

再一合眼,睜開,窗外的天空露出魚肚白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