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仙人撫我頂,頂你個肺
令荀聽到來人的說法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阮青梅從船艙出來,和他揮了揮手,他這才押着衆人一一過了甲板,轉身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上了賊船。
“狗哥!”阮青梅迎了過來。
令荀見她果真無恙,才松了口氣,低聲問:“我們為何要換船?真要把他們都放了?”
“二狗哥哥放心,到了這裏就跟回家一樣,我和陳老大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是吧頭子大哥?”
“是,是是!”只見匪首陳老大對阮青梅恭恭敬敬,眼中的确多了幾分真實的客氣。
阮青梅還指揮船上的兩名水手:“去,把兄弟們都放了,以後就是自己人了,松綁,通通松綁。”
她又對陳老大道:“事不宜遲,開船!”
阮青梅如此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舉動讓衆人也有些迷惑,卻下意識地聽從。也有一些人呆在原地不明所以,還是匪首陳老大遞了個眼色,才在船上各就各位,無事的則默默回到船尾,不敢接近這二人。
月色朦胧,夜闌人靜,周圍只剩下水聲和風聲,客舟已遠,連漁火的影子都看不見。此時他們便是想返回也沒機會了,一時形勢變化,船上衆人各自心懷鬼胎,氣氛詭異。
令荀不敢休息,只和阮青梅站在一處,耳聽八方,默默防備。
“這些人都是慣犯,雖說不上窮兇極惡,也絕不是什麽義賊,更不是好相予之人。你到底怎麽打算的?”他問。
阮青梅笑眯眯地道:“你害怕嗎?”
令荀搖首。
怕,他就不會在對方傳話來的時候,不顧客船上衆人的勸阻,帶着人上了這艘船。
他只是擔心阮青梅出招過于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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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梅捂住那一抹小小的暖意:“我只是找他們幫個小忙,沒事的。”
船只行駛了一會兒,船上衆人還算老實。偶爾有記恨他們的,也忌憚于他倆的能耐,不敢上前。
天将明時,陳老大居然還叫人送了吃食來。
阮青梅欣然接受,取了一張幹餅,撕開一半,一半自己,一半給令荀。
陳老大有些震撼,他料定了這二人必然另有心思,特來試探,好諷刺一番,這一下反而不知道說什麽。
倒是阮青梅感慨道:“頭子大哥,其實我特別理解你們,我們二人也是農家子,知道普通人不易。尤其遇上災年,顆粒無收,真是難過得緊。聽說去年清江水患,兩岸居民連家都被水沖垮,流離失所者衆,十分凄慘。”
“你們?”匪首打量着二人,似乎在揣測這話中真假。
“我二人家中皆仰賴土地為生。只是于修行方面,略有體悟,并非大宗弟子。”令荀說道。
“看不出來吧?嘻嘻。”阮青梅笑笑,“都怪我們長得太好看。”這倒是實話。
連這樣的老底都托出,莫非當真是有意結交?陳老大也放松了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說你們怎麽和那些修士不一樣,”他笑道,“我家便是清江的,去年逃荒至此。”
阮青梅又問:“災情已過,清江那邊又減免稅賦,我看不少流民都反鄉了,你們沒有打算嗎?”
反鄉?回去種地?
那哪有當水匪賺得多,已經嘗到了甜頭,哪可能再回去繼續當老實人。
陳老大口是心非道:“有、當然有,再賺點就走。”
“噢?”阮青梅揚起唇角,“如此的話,等這一船出貨,應該也夠了。那就提前祝大哥金盆洗手,早日反鄉。”
陳老大臉色有些尴尬,只胡亂應聲:“那是,這就回去,就回去。”
說話間,水手卻慌慌張張地跑來:“不好了,老大,有仙人往這邊來了!”
“‘仙人’?”阮青梅看過來。
在這個位面,凡人口中的“仙人”大多就是九大宗的修士。
“是琅華宗的修士。這一代離琅華宗的鐘秀峰很近,老是有修士來管閑事。”陳老大眼中閃過厭惡,“那些修士自己又不用吃飯,穿得用得都是最好的,走到哪裏都有人求着供着,自己過着神仙日子,卻偏要到斷我們這些窮苦人的活路!”
阮青梅恍惚憶起,這一帶的确靠近琅華宗,而琅華宗是喜歡“管閑事”。
在【師尊】路線那幾世,她就知道琅華宗有專門的巡邏隊,只不過她修為低微,又不會禦劍,只被祈雲琉帶着來過一次——就這,回去還被同門說嘴個半天,說她自己沒用,不學無術,只會賴着師尊。
她腦子轉了轉,問道:“陳老大,那些琅華宗弟子可認得你?”
“大概認得吧,那姓沈的女弟子還警告過我。兄弟們已經盡量避開與他們相關的船只,放過了許多‘生意’,他們卻咄咄逼人。此番定是來追讨那箱玉石。”
“這樣。”阮青梅道,“你和那些面熟的兄弟們全都進船艙去,不要出來,沒見過的人留下,其餘交給我二人應付。”
陳老大錯愕,顯然沒想到阮青梅能“自己人”到這個地步。
“我看了那批貨物的清單,這些都是鳶城一戶世家納妾的聘禮,那位老爺臭名在外,斂的本就是不義之財。他們這些世外修士,哪裏懂得我們的不易,不過恃強淩弱、助纣為虐之徒罷了。”阮青梅本就厭惡琅華宗,話語間真情流露,讓陳老大瞬間同仇敵忾。
說得對啊!他們走水上行當,也是憑本事,憑什麽要把到手的利益讓人?
以琅華宗的本事,若真要護衛這片水域,他們哪裏是對手。
可水匪劫掠客船,琅華宗視而不見;劫掠商船,琅華宗也從來不出手;只等苦主上門,他們再來“尋回”,從中收取費用。
水匪劫掠固然不是正道,可他琅華宗難道就不是黑吃黑?
自诩“正義”,當真可笑!
“有勞二位了!此事若成,必有重謝!”陳老大誠心道。
衆人安排妥當,不一會兒,果然有一男一女兩位紫衣修士禦劍而來,居高臨下地道:“宵小!還敢在琅華宗地界鬧事,還不速來受死?”
船上水手面面相觑,無人應聲。
不一會兒,阮青梅與令荀從船尾行來:“何人在此喊打喊殺?”
他二人一身貴不可言的流霞錦緞,足踏着晨光而來,芝蘭玉樹,轉盼流光,明明人在船上,卻比他們兩個天上飛的更有仙姿。琅華宗的修士不由也怔住,這樣的人,怎會和水匪同船?
阮青梅一看那二人面目,頓時就笑了。
好家夥,誰來不好,居然是他們。
丁元,沈湘,這二人都是她“曾經”的好師兄好師姐。丁元氣量狹窄,不能容人;沈湘沒什麽腦子,又暗戀祈雲琉,整日吃飛醋,這兩位在琅華宗的時候,可沒少給她臉色。
阮青梅客氣地問道:“二位琅華宗的師兄師姐,有禮了,不知因何叫停我船?二位都是高門仙修,何必威脅這些凡人水手?”
丁元一見開口的是位嬌俏可愛的少女,又一口一個“師兄”,态度客氣了些:“敢問是哪一宗門的同修,為何在此賊船之上?”
“賊船?”阮青梅一臉不可思議,好像聽了什麽不得了的粗鄙之語,“這是我們租下的客船,這位琅華宗的師兄,難道是故意羞辱我們嗎?”
沈湘修冷斥:“胡說,這分明是水匪的賊船!哪裏是客船?”
“可是,這的确是我們從碼頭租下來的呀,花了不少錢呢。這位師姐,你是認識這船,還是認識船上的人?這些水手中,可有你們認識的水匪?”
沈湘揚首:“我乃琅華宗弟子,怎會與水匪相識?”
“那就不對了。”阮青梅也面露不悅,“我二人租船泛舟,修煉心境,不礙任何人的事。你們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喊打喊殺。難道就因為這船曾經為賊子所據,日後登船的就都得是水匪了嗎?這船就不能賣了,或者另作他用?”
“你們到底是追的是船,還是人呀?該不會只是想要個好名聲,就随意捉我們做替死鬼吧?”
沈湘怒斥:“一派歪理——”
“師妹。”丁元阻止沈湘,他看向船上二人,“敢問二位師承?”
“無宗無派,我二人皆是散修。”令荀說。
“哈,”沈湘輕蔑地道,“原來是不知道哪裏來的山野雜修,怪不得不知天高地厚。”
阮青梅眉心一跳,正要分辨,忽感到一股大能威壓由遠及近,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就聽一道聲音仿佛從天而降——
“沈湘,不得無理。”
乍聽這個聲音,阮青梅渾身的血液仿佛凝滞一瞬。
是他?
天邊,一人禦劍而來,一身清雅道袍,一派宗師氣概,憑風而立。化神境的半步地仙,對凡人而言,與真正的仙人也無甚區別了。
“弟子見過師尊!”丁元恭敬行禮。
“師尊,這二人來路不明,包庇水匪……”沈湘沒說完,那人示意她安靜。
事情他已知曉。
這位清雅宗師看了看船上的二人,男女皆是玉樹之姿,美玉之材,怪不得他老遠就感受到靈氣。尤其那女子靈力至盛至純,是罕見的金系天靈根,若是……不,現在想這些還太早。
他特意趕來,只是想看一看,是不是天道當真送來了“機緣”。
他眼神一暗,溫聲道:“在下琅華宗祈雲琉,你二人既尚無師承,可願來我琅華宗修行?”
外人看來,這位宗師清雅謙和,與那兩位盛氣淩人的弟子截然不同,倒是讓人生出些好感。
令荀也沒想到這位仙人居然一開口就要收徒,他無心加入宗派,正想着怎麽拒絕,就聽阮青梅斬釘截鐵地道:“不願。”
不只不願意,還希望你有多遠滾多遠。
看吧,只要沒有那破玉,祈雲琉根本認不出她就是十六年前就被他“預定”的“徒弟”。這又哪裏是真心要收徒呢?
拿別人命去給自己還人情的屑!
她一看到這張臉,就想起被生生剖腹取丹的疼痛。
祈雲琉,狗賊!
他怎麽還有臉在老娘面前出現?怎麽敢?
“令荀哥哥,我不喜歡他們。”阮青梅一臉厭惡,“他們大宗派的弟子看我們好欺負,就要喊打喊殺;來了個不瞎眼的老師父,看出我們有本領,就想收徒,怎麽盡想美事?真是不要臉。”
老、老師父?
任是祈雲琉也怔忪了一下。
他……很老嗎?
“你在胡說什麽!”沈湘氣得臉色通紅,一方面也覺得離譜,“你眼睛瞎了?!我師尊仙姿神容,哪裏老了!”
“這位姐姐,你醒醒吧?”阮青梅嫌棄地道,“他既然是你師父,肯定一把年紀呀。虧你還是修士,竟也是肉眼凡胎的俗人,殊不知外貌是可以幻化的,焉知他骨子裏不是行将就木的老朽。”
“何況,姐姐拜師難道注重的不是本領、閱歷、人品這些,而是年歲和外貌嗎?難道你知道他退去功體後,其實是個牙齒快掉光了,走路要用拐杖,說一句話要喘三次氣還咯痰的老頭子,就不要他做師父了嗎?那做你師父好可憐噢……”
阮青梅笑眯眯地道:“還不如我呢,我就明說了我不喜歡老頭子,一開始拒絕掉,就不會傷人。”
“所以這位老人家,你就不要肖想我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祈雲琉二十五歲築基,在琅華宗修煉了三百五十多年化神,不是老頭子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祈雲琉:老、老頭子?
渟淵仙尊:(三千歲,已閉麥)
龍輕野:二十五,還行罷。
西無咎:……修勾能有什麽壞心思?(無辜臉)
放存稿箱忘了定時TVT,早上起來又改了一遍。
二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