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夢境
字幕下有倒計時,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這是一個不會給你思考時間的問題,需要快速作答。阮青梅趕在倒計時結束之前,做出了一個決定。
頓時,耳邊傳來紛紛擾擾的人聲,這些聲音中滿是煙火氣,一些聲線她甚至不陌生,連那些雞鳴犬吠也有一種熟悉感。
眼前的雲霧漸漸散去,阮青梅驚訝地發現,她居然身處杏花村口。
這是女主長大的地方,這裏的一花一樹,一磚一瓦,這個身體都熟悉不已。碧空如洗,溪流琮琤,炊煙袅袅,村民扛着農具在陌上往來,一片祥和靜好,沒有半點末日的肅殺。
這樣的場景阮青梅經歷過三十六次,她再熟悉不過了。
這裏是杏花村,卻不是之前的杏花村,這裏是游戲的開局,她從村子裏醒來的第一天。怎麽回事,她只不過選了二選項,怎麽游戲就重啓了。
難道通關後,位面就無法停留了嗎?還是說,這一世一輪特別的時間回溯?
阮青梅在掌心握了握,一柄小鍋鏟出現——很好,她的法寶還在,雖然好像只有最初的狀态,修為也沒有回檔。
戰鬥力還在,就沒什麽好怕的。阮青梅于是帶着好奇向村口走去。
村口的老樹下,原本鎖着狗籠的地方,此時已經沒有了鐵籠。村裏的小孩子正圍着一只黑犬玩鬧,那黑犬趴着都有半人高,一身黑紅交加的毛色,目光兇狠,怎麽看都是猛獸,此刻收起了獠牙,懶洋洋地搖着尾巴,對于小孩子們的折騰,黑狗絲毫不計較,也不予理會。
這狗子的模樣像極了小乖平日幫兄嫂帶孩子時的模樣,不,不是像,那就是小乖!
“小乖也在這裏,小——?”阮青梅正要上前相認,卻在看見樹上的男人後一僵,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
素來威風凜凜的魔宮之尊此刻一身寒碜的黑色粗布短打,頭發随意地束起一半,另一半亂糟糟地披散着。他正坐在在樹上,用一根蘆葦轟周圍玩鬧的小孩子離開,然而蘆葦綿軟無力,孩子們也并不怕他,反而當做什麽新的游戲,樂此不疲互動,好幾次差點沒把他扯下來。
大樹的背後,另一個黑衣少年正嘗試着爬樹。
“老大,樹皮好滑啊,都是苔藓,你怎麽上去的,快教教我!”阿南葉一臉崇拜地看着樹上的“頭目”。
“笨蛋,陰面都是苔藓,當然上不去。”西無咎将蘆葦調回嘴邊,嫌棄地道,“哎算了,你太笨了,學不會。”
“老大,你拉我一把……”阿南葉原地哀求,似乎在他眼裏,能爬上這麽一顆大樹,真的是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
孩子們圍城一個圈兒,在屬下唱着不太友善但也沒有多少惡意的“童謠”——
“大狗大狗,
啥也沒有,
一個朋友,
也是大狗!”
西無咎被吵得頭疼,惡狠狠地朝孩子們嚷道:“不許叫爺大狗,聽見沒有!”
他還指了指下面的黑狗:“它也有名字,它不叫大狗,叫小乖!”
“就是,小乖有朋友,我就是小乖的朋友,我才不是大狗呢!”阿南葉轟着一群皮孩子,“去去去,小破孩去別的地方玩,一會兒老大下來打你們!”
“大狗打人了!”
“打不到哈哈哈——”
孩子們哄笑着遠去,西無咎有些得意,忽然感受到奇怪的視線,皺着眉回頭,見不遠處的阮青梅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臉見了鬼。
西無咎似是被看得惱火,他做出個兇狠的表情:“看什麽看,滾開!”
阮青梅怔忪。
西無咎不認識他?
不過她立即意識到,如果是時光回溯,那麽西無咎不認識她也是正常,但是西無咎為什麽會出現在杏花村?而且這個西無咎身上沒有魔氣,好像就是個凡人,那些孩子管他叫“大狗”……難道這不是西無咎?
阮青梅走到樹下,努力去忽視頭頂的“魔尊”,來到黑狗面前。
“小乖?”
黑狗微微擡了擡眼皮,呲了一下牙,并不想理她。
額,這個“小乖”看起來和她家的狗一模一樣,但是好像也不認識她。可是“小乖”這名字明明是她取的,這也太奇怪了!
眼見西無咎瞪她,阮青梅退後一步,目前情況不明,她不想惹上這個魔頭。
進了村子,阮青梅踏上熟悉的石子路,路過屠夫家,看見忙碌的孫嬸兒,這些人倒是都沒有變化。阮青梅湊上前,小聲問道:“孫嬸兒,樹上那個……誰啊?”
孫嬸兒看見阮青梅,大嗓門的寒暄:“是二丫呀,我剛還看見你嫂子了,你不是跟你嫂子回娘家住兩天嗎?怎麽沒一起回?”
“……誰?你問誰?樹上”
“大狗子惹你了?”孫嬸兒眉頭一擰,“猴崽子,嬸子這就去收拾他!二丫別怕,他就在這住幾天,他爹媽不在家,送我這兒住幾天,後天就走,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大、大狗子?孫嬸子的遠房外甥?
看來這回魔尊大人的人設不高啊,
阮青梅對這個“嶄新”的設定一時覺得又好笑,又驚悚。
不過既然魔尊都能變成“孫大狗”,那應該是沒有什麽【惡霸搶人】的環節了,有這尊惡煞在村口守着,地痞無賴肯定不敢進來。【魔尊】線應該是灰了。
阮青梅和孫嬸告別,便朝家中走去,神州沉陸之禍後,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然而路過隴頭的時候,她又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田間的陰涼處,坐着個穿着長衫,帶着幞頭的書生,舉着書籍扣在臉上,遠看像是讀書,近看卻是在睡覺。
雖然看不清臉,這身形實在很像一個她極讨厭的家夥。
突然,一塊石子打在書面,那人的呼吸小促了一下,從夢中醒來,推開書本,露出一張清冷凜然的臉龐:“何人打擾在下溫書?”
是祈雲琉。
原來他也在,而且“老朋友”還不只一個。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自田間傳來,一個體格堅實的少年人從田中站直身子,露出俊朗中帶着五分野性、五分衰氣的臉,和十二分欠扁的表情,挑釁地看着祈雲琉:“溫書?都夢到金榜登科了吧!嘻嘻!就看不慣你那副裝模作樣的樣子,就知道蒙騙村裏人。”
龍輕野方才彎着腰,被半人高的稻子擋住了身形。
阮青梅已經不怎麽會吃驚了,既然是系統欽點的四個男主,走到哪裏都是他們也不奇怪。
面對龍輕野的挑釁,祈雲琉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卻是口出驚人:“四狗兄何出此言?令堂請我教你讀書,我自然要仔細備課,不辜負令堂厚望。方才在下只是在默背書中內容,你不讀書,自然不懂。”
“是是是,我不愛讀書,但我會幹活,也不會騙別人的束脩。”龍輕野彎腰繼續插秧,嘴裏嘀咕着,“裝模作樣的小人。”
祈雲琉冷哼一聲:“孺子不可教。”
師生相看兩相厭,實在很難教出什麽來。
他擡頭,看見駐足的阮青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顯然是沒想到會被別人聽去談話。祈雲琉幹咳一聲,有條不紊地正了正衣袍上的褶皺,一揖:“二丫姑娘,小生有禮。”
清雅玉潤,仿佛方才與名義上的弟子唇舌相譏的不是他一般。
龍輕野聞聲,又從田間冒了出來,一看真是阮青梅,頓時眼睛一亮,很是熱情地道:“二丫回來了?”
他瞟了祈雲琉一眼:“二丫,這小子蔫兒壞,別跟他玩。”
說話間,田裏有聲音傳來:“三狗子,別看書了,回家吃飯了!”
祈雲琉幹咳了一聲,露出幾分羞惱:“家中有事,在下先回了。”說完,他冷飕飕地斜了龍輕野一眼,顯然記下了一筆。
“僞君子。”龍輕野不屑地哼了一聲,而後提起了一個草編的小物件,“二丫,四狗哥哥給你編了個大螞蚱,要不要?”
阮青梅:“……”
這缺心眼又小肚雞腸的樣子,不像演的。
這個位面可真奇怪,系統到底想幹什麽?阮青梅嘗試聯系客服小游,卻怎麽也接不上,該不會是什麽Bug吧?
她選擇留下可不是為了給系統測Bug。
阮青梅沒理會龍輕野,徑直朝家中走去——不想和傻子說話,甚至不想對視。
阮青梅下一個遇到的人,倒是沒讓她的心情更糟糕,反而讓她愉悅起來。在自家門口看到了一直惦記的“心上人”,她想也沒想就出聲喊道:“二狗哥哥!”
阮家門口,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正挽着袖子,從肩上放下一大捆幹柴。青年聞聲回頭,四目相對,卻讓阮青梅愣神而片刻。
“令……荀?”原本篤定歡快的語調變得不确定起來。
沒有低調的神色,沒有厚重的劉海,男人的臉龐俊美幹淨,與她印象中如出一轍,唯獨一雙眼睛,記憶中暖意盈盈的視線像被蒙上了一層初冬的雪霧,透着峭寒,叫人不敢冒然上前。清冷的氣質也和這身粗布灰衣格格不入。
但是這張臉,的确是二狗子。
怎麽回事,就算二狗子記憶回檔了,也不該是這個态度。
“二狗哥哥?是……你嗎?”阮青梅又叫了一聲,身體卻沒再向前,停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
青年看到阮青梅,眼中飄過一絲訝異,而後,他唇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容,眼中霧色頓時融化,連聲音也溫情如舊:“二丫,你回來了。”
二丫,他叫她“二丫”,好奇怪。以前令荀都是笑着喊她“青梅妹妹”的。
聽到院子裏的聲音,阮嫂子推門出來。
“二丫!叫你去買個針線,野到日頭下山才回來,看我不告訴你哥!呀,二狗兄弟來了?”
阮嫂嫂對令荀并不見外,反而神色莫名地瞄了阮青梅兩眼,頗為責怪,似乎以為令荀是她帶回來的。
阮青梅不明所以。
“二狗兄弟,多謝你啊,今日就不留你吃飯了,如今你二人吉時也定了,等成了親,再請你到家裏吃飯。這幾日還是不見面的好。”阮家嫂子語出驚人。
對面的青年低下頭,看起來憨厚老實,也有幾分局促:“嫂子說的是,那我明日便不來了。”
阮青梅呆若木雞。
訂親?她和……二狗子?
從前的輪回中,可從沒出現過這樣的劇情。難不成這是她的通關獎勵?那也沒必要再成一次親啊,結婚很累人的,何況上一次她也沒什麽不滿的。
看着憨頭憨腦和之前判若兩人的二狗子,阮青梅覺得哪裏不對,可又說不上來。她總覺得,令荀一開始的神情,特別像一個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回檔的問題,她的記憶也模糊起來,很多之前還如數家珍的事,突然就想不起來了。
恍惚中,那個人就來到自己身前,溫溫和和地說:“二丫,我先回去了。”
男人輕淺地笑了,掌心在頭上親昵地揉了揉。她指尖帶着早春的涼寒,阮青梅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令荀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晦暗,退後半步:“抱歉,剛用井水洗過手,冰到你了。”
這時候井水是很冰的,難怪呢。
“聽話,乖乖在家,三日後我來接你。”
這個“接”,說的就是迎親了,阮青梅被那雙眼睛一看,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要再嫁一次嗎?反正是二狗子,好像也不是不行。于是她讷讷地點頭,而後令荀就走了。
阮嫂子的笑聲讓阮青梅回了神,令荀一走,阮青梅的意識又清明起來。她覺得這個位面,自己和令荀的相處方式說不上來哪裏怪怪的,總之叫她有些不舒服。
“嫂子,親事什麽的……”
話還沒說完,阮嫂嫂就仿佛看透了她:“打住!你又給我作什麽幺蛾子?可別跟老娘說你後悔了,當初可是你死纏爛打非要嫁給二狗子,你哥說你你就離家出走,鬧得鄰村都知道了,現在可別跟我說你反悔了。”
“告訴你,這兩天哪兒也不許去,給我老老實實在家裏,等韓老太太家的花轎!你喜帕繡完了嗎?”
阮青梅:那是啥?
阮嫂子:“……”
“咚”地一聲,阮嫂子關門落鎖。
“阮二丫,明天傍晚之前你繡不完,就別嫁了!丢人!”
阮青梅被關在屋內,滿滿的無語。
繡什麽啊?上次成親也沒說這些東西還得她自己繡啊,她就沒有這技能!一揮手,她就碰到了桌子上的繡籃,裏面是大紅色的帕子,上面有針線的痕跡——醜拉吧唧的,誰家新娘子戴上這個,确實丢人。
她有點理解阮嫂子的憤怒了。
但是生氣也沒用,她就不會啊!
眼看重生遇到瓶頸,阮青梅又試着呼喚了幾次系統,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沒有系統,她連記憶都接收不了,還要成親,也沒有選項分支,這游戲玩得就很難受。
一直到天黑,阮嫂子說到做到,連飯菜都是給她送進屋的,當真沒讓她出門一步。
阮青梅被針線折磨到精疲力盡,最後往桌上一趴,又想不出所以然,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夢中,她又回到了鈞天帝的法陣中,四面霧氣,白茫茫不見人,只是耳邊隐隐有人聲,不是識海裏冒出來的,而是真實可以分辨的,似乎是在喊她。
很熟悉的聲音,也是她一直在尋找的聲音。
就快要分辨時,她猛然驚醒。
“二丫,別睡了,起來吃飯!”
她恍然天光大亮,兄長阮青柏正拍門讓她出來吃早飯。
“就、就來。”
阮青梅應了一聲,猛地起身,卻發覺頭重腳輕,她居然就在桌子上趴了一夜,手裏還捏着那帕子,連鞋子都沒脫。
她不就是閉了一下眼睛嗎?怎麽就一夜過去了?
阮青梅本能地覺得不對,又想起夢裏的情景,然後回憶着夢裏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想着,視線就落在了角落的繡簍裏。随手在那絹布下一翻,就讓她摸到一個熟悉的物件兒——荷包。
軟軟的杏黃緞子,上面繡着兩顆俏生生的梅子。
“……是你在喊我?”不過一說完阮青梅自己就樂了。
荷包成精啦?
這是位面最開始的攻略道具,因為是決定路線的定情信物,所以十分重要,幾乎每一世醒來,都被阮青梅貼身收藏。所以說,她和令荀都要成親了,這東西為什麽還在她手裏?忘了送?
阮青梅握緊荷包,發覺裏面似乎有東西,打開一看,是一張字條。
——今茍哥哥,見字如晤。
這是她寫的,當時不知道令荀名字,被大哥坑了,表白的時候鬧了個大笑話。
這字條還在,那說明這一次也是她表白的。
只不過字條似乎髒了,有幾個黑點……不,不是黑點,是字條背後被寫了字,力透紙背。阮青梅将紙翻過來。
——不是我。
“什麽不是我?”阮青梅記得當初自己是用一張上好的幹淨的紙張寫的字條,怎麽會還有其他字。
門外阮家兄嫂又喊了一聲,阮青梅連忙答應。也來不及思考,就将荷包戴在身上,出了閨房。
吃飯時,阮家兄嫂和小侄兒都沒有任何異樣,和從前的日子如出一轍,阮青梅也沒找出破綻來。不過一吃完飯,她就又被嫂嫂攆回屋子繡花。
窗外微風習習,退去春寒,風中已有了花香與暖意,阮青梅出不去,也不想繡什麽帕子,只能對着外面發呆,突然從牆外傳來聲音。
“嫂子,二丫在家嗎?”
窗外傳來大嗓門,阮青梅被吓得一個機靈,是龍輕野。
“四狗呀,你有什麽事嗎?”阮嫂子擦了擦手,開門問道。
“沒事,我農活忙完了,來找她玩。”少年态度天真無邪,聽不出一絲的心眼子。
但阮嫂子不是好懵的。
“四狗,二丫快要成親了,以後就是大人了,不能跟你們去山上玩了,找別人去吧,啊。”
“噢,這樣呀……”龍輕野像是聽懂了,臨走卻道,“那下次她在家,我再找她。”
這混蛋還是這麽會裝傻充愣,阮青梅冷笑。
不過片刻,又有人來了。
“嫂夫人,不知阮姑娘可在家中?”
阮嫂子問:“秀才,你有什麽事嗎?”
“上次阮姑娘向我提起一本書,我拿來給她了。”祈雲琉禮數周到,叫阮嫂子不能像對龍輕野那樣随手一轟。
“青梅正在繡嫁衣呢,她快成親了,不便見外男,還請回去吧。”
讀書人面皮薄,阮嫂子淺淺一說,他便紅着耳根走了,只是瞧那樣子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并沒有死心。
阮嫂子看着書生的背影,嘆息一聲,又無奈又有點驕傲:“真是一家女百家求啊,其實讀書人也不錯,斯斯文文的。”
阮青梅:“……”
挖人金丹的時候可并不斯文。狗賊,換了一世還是這麽有欺騙性。
一晃又是一日,阮青梅總覺得時光飛快,一眨眼一下午仿佛就像按了三倍快進一樣過去了,可一回想下午都做了什麽,卻模糊得很,一點細節也想不起來了。
當晚,夢境再度來襲。
她依然置身于鈞天帝法陣之內,四周白茫茫一片,找不到出口。只是這一次,那聲音越發清晰,阮青梅就要聽清了,連說話之人的輪廓也隐約現形。
突然,一道冰冷的視線投來,阮青梅猛地睜眼。
大汗淋漓。
她不是自然醒來,而是被一股一亮從夢境中推了出來,有人不想讓她聽到那聲音。
身體冰冷,整個人仿佛被從水裏撈出來的,唯有腰間感受到些許灼熱。阮青梅摸去,入手又是那只荷包。只不過荷包內隐隐有靈力湧動。
她打開一看,裏面依然是那張紙條,只不過字跡卻不同了。
——醒來。
看着這字跡,阮青梅覺得識海仿佛被一陣風卷起波瀾,好像要想起什麽來了,門外卻傳來敲門聲。
“二丫,醒醒,別睡了!”
她清楚記得自己睡下沒多久,明明方才還是深夜,此刻天卻已蒙蒙亮,太陽好像一下子就跳出來了。
阮嫂子推開門,身後還跟了兩個人,都不是生人,是村子裏的,一個是妝娘,一個是嫂子好友。阮青梅上次成親的時候,也是這兩個人來幫忙送嫁。
這三人浩浩蕩蕩地進屋,看着阮青梅一臉驚愕,無奈道:“我的新娘子呦,都什麽時辰了,還睡,快起來,再不上妝,花轎都要到門口了。”
阮青梅愣住:“不是三日後嗎?”
“什麽三日?你誰糊塗了?”嫂嫂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在妝臺前,叫你別睡太晚別睡太晚,你就是不聽。”
阮青梅越發懵了:“昨天你不是說後天嗎?怎麽又變成今……”
“哎呀什麽後天今天的,閉嘴,上妝!”
阮青梅被按在鏡前,一頭霧水。
不是吧,她就睡一覺,三天就過去了?這個位面的時間果然有問題!
掌心突兀地傳來一陣溫熱,她低下頭,發現自己還将荷包僅僅攥在手心。
——青梅,醒來……
夢中的聲音,是令荀!
握緊荷包的瞬間,阮青梅混沌了幾日的思緒驟然清明。
不對,如果夢裏的人才是令荀,那麽,眼前這個要和他成親的人又是誰?
忽地,眼前再度閃爍,時間飛逝,阮青梅如走馬觀花一般看着這一切。下一刻,吉時已到,她已然身批豔紅嫁衣,坐在花轎之中,轎外是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
阮青梅被這一段快進晃得迷迷糊糊,攥進手心,卻發現荷包不見了。忽聽耳邊一聲“落轎”,而後,轎簾挑開,一雙修長幹淨的手探入簾內,清冽的聲音傳來。
“娘子,請。”
是熟悉的聲線,卻是陌生的語調。
荷包不見了,阮青梅的思緒又混沌起來,尤其是看到那只手之後。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整個人稀裏糊塗地被牽出花轎,又稀裏糊塗地步入禮堂。
她身形一晃,蓋頭被晃開了些許,阮青梅擡頭,對上身邊之人的眸子。
“娘子,小心。”
四目相對,一雙冰冷的眸子掃過,與夢中那道視線重疊。阮青梅腦中猛然一陣刺痛,刺痛帶來清明。
阮青梅這才發現,須臾間,自己居然已經與那人拜了兩拜,只差最後一拜便禮成。
“夫妻對拜!”
随着那一身高喝,阮青梅發狠咬了一口舌尖,憑着這一絲的清醒,一把扯掉蓋頭,對上男人錯愕中忘記掩飾的冷眸。
看清來人,阮青梅咬牙:“渟、淵、仙、尊,你好大的手筆!”
居然擺下如此陣仗,來诓騙她與他結緣!
她早該想到,這個位面這麽奇怪,三個狗都在,怎麽會獨獨缺少他?
“渟淵仙尊,人間界危在旦夕,你竟還有心思設計我?到底意欲為何?”阮青梅覺得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令荀為了救世生死未蔔,這個真正的神仙卻在這裏擺陣仗蒙騙她。
身着婚服的男人眼中盡是漠然:“人間界?與我何幹。”
說話間,渟淵仙尊素來冷凝的眸子閃過些許紅光。
“阮青梅,你心悅令荀,我與他同為鈞天轉世,我們一模一樣。你可以與他成親,為他放棄生機,為何我就不行?”
“這裏不會有外人打擾,也不會有神州沉陸,你的家人也在這裏,和我留在這兒,不好嗎?”
阮青梅這才注意到渟淵額間若隐若現的黑紅色道印,加上那冰冷毫無慈悲的神色……不,這不是從前的渟淵。
渟淵是個古板執拗的人,再怎麽也說不出天下蒼生與我何幹這樣的話。她記得藍璞道君将渟淵困在九重天對抗心魔,如今他這番模樣,難不成是……入魔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耽誤了很久,原因十分複雜,就是事都趕一起了。
不過今天已經回家了,正式開工!
文已經寫完了,原本想一口氣更完,但是好幾萬電子,邊發邊改也挺慢的,一天兩天還整理不完。
從現在開始到完結前,會保證一個高頻率的日更,三四天搞完。
p.s.今天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