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又離別

“當年鈞天距離成神只差半步情劫，知己玄瑛散元送他半步，卻是為道，并非許之以情。因此他情劫雖過，但心魔未除。而你與玄瑛……似乎有一些聯系，他想知道我是否能得到你的真心以待，畢竟，我也是他。”

這是代入了？把自己代入令荀，把她代入玄瑛，因為玄瑛沒稀罕他，所以他就覺得自己也一定會抛棄令荀？

把自己失敗的感情投影到別人成功的愛情裏，真是……說什麽好。

被信徒背叛，被壓制囚禁三千年，戾氣叢生無從化解，只好拿別人的愛情出氣。三千年了還這麽小肚雞腸，見不得人家好，可見分神之法對鈞天并沒有什麽用，自以為把感情都分出去了，結果導致另一半元神直接成魔，自己卻還是沒有放下。

這是折騰什麽呢？阮青梅無語死。

她抱着令荀勁瘦的腰肢，得意地道：“那看我對你這麽好，他是不是酸死了？是不是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令荀一笑，眼裏全是溫柔，低頭吻了吻她：“是，正如娘子所言，他羨慕極了。”

只不過，除了羨慕，更多還是解脫。

阮青梅其實和玄瑛沒有聯系，非要說的話，她大概就是其他位面裏，平行世界中的，和玄瑛相同的存在，從她身上是能看出一些玄瑛的特質的。看到阮青梅毫不猶豫地選擇令荀，就好像是證明了，如果當年他能坦誠面對自己的感情，也許玄瑛會有所回應，也許故事也會有不同的走向。畢竟，“令荀”也是他。

也因此，在被心魔所控制的渟淵突然闖入幻境後，他不再倔強，而是讓出了身體，默許令荀去救她。

“二狗哥哥，現在外面還是一片黑雲，鈞天還是不肯放過那些人嗎？”

令荀搖首。

“那片黑雲，不是為了滅世，而是我與他合力布下的法陣。一方面是為了将日月精華盡收我們體內，好與心魔對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這裏。”

令荀面色凝重：“九大宗和各宗門林立，人間這些年修仙之風盛行，甚至是沉迷此道，荒廢了自己的使命，氣場混亂不堪，神州已經不行了，經不起鈞天這樣的半神一戰，我必須在一擊之內将他融合。”

“不過，渟淵體內的心魔已經蘇醒，這陣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被衆人視為鈞天轉世的渟淵仙尊才是心魔轉世，心魔不會甘心與鈞天合二為一，必然會有一番鏖戰。

阮青梅回憶起幻境中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不由擔憂：“那傻……渟淵已經完全被心魔控制了嗎？”

令荀颔首，語帶不屑：“他本就道心不穩，這麽些年來，過得太順，全無長進。記憶複蘇後更是心神大動，壓制不住心魔也不足為奇。”

渟淵的道心啊，阮青梅想起自己那幾世，覺得這人道心确實不堅定，說他一心向道，他好像還對她這個“前前前前妻”有幾分情意；說他有情，他殺她的時候可半點沒留手。他這一世崩潰得這麽快，大概也和自己有關吧。早知道那天就哄哄他，騙那傻狗幾句好話，就說原諒他啊，不計較了什麽的，不知道他會不會好一點。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令荀些許不悅：“此事是他之過，與你無關。何況他那樣對你……你殺了他都不為過。”

令荀脾氣好，卻不是老好人，血債血償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何況受傷之人是阮青梅。想到鈞天給他看的阮青梅那些世的經歷，那四個人都該死，一個都不該留。

見令荀額頭道印也有些閃爍，知道令荀也多少受了魔氣影響，他阮青梅連忙安撫：“二狗哥哥，你別生氣，你不能生氣。”

戾氣太盛容易被心魔鑽空子。

“都過去了，我不疼了。”阮青梅抱住他，臉頰在胸口蹭了蹭。

令荀身上的戾氣果然退去一些。

“放心，我不會失去理智。”令荀安撫，“我心裏永遠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

他要阮青梅平安，無論在這裏，或是在其他什麽地方。

感受到外界魔氣的湧動，令荀眸色頓暗，懷抱着妻子道：“青梅，‘他’來了，我們得出去了。”

阮青梅立即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好！我們先去幹掉他，再想辦法保住神州界。”

令荀笑了。

很奇怪，這樣的困境裏，他還能保持着那溫山軟水的氣息，像春風裏最讓人傾慕的少年，是阮青梅最喜歡的樣子。

可他只是笑，卻沒有應聲，也沒有點頭。阮青梅敏感地察覺到什麽，想讓他說話，卻驟然被打斷。一道光線犀利地劃破黑雲屏障，照進鈞天識海，四周隐隐有魔氣升騰。

令荀眸色一凝，攬住阮青梅：“走。”

話音未落，阮青梅只覺得自己被從識海中推出，來到了毓秀峰上方。令荀攔着他憑風而立，看向天空。

一道，兩道，三道……越來越多的光束穿透雲層，黑雲在強光照射下逐漸稀薄，露出天空的本色來。

天地之間再度明亮，令人窒息的黑暗終于過去。

“黑雲……黑雲散了！”

“必是九重天的仙人來救世了！”

山下衆人面露喜悅，歡呼着，他們有救了！

“不對，你們快看，那是什麽？這——天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喜悅尚不及蔓延，就聽一陣驚呼，那黑雲散去之後，卻并未現出衆人所期待的郎朗雲天，映入眼簾的，是天空中一道道可怖的裂痕。大地宛如被一面即将碎裂的鏡盤壓在穹宇之上，怵目驚心。而在這一片龜裂之內，日月同天，異象懾人，怵目驚心。

日月同天，穹宇碎裂！

這全都是大兇啊！

萬萬想不到，以為是災難的黑雲退去後，等待他們的卻是更大的災厄。而随着雲層退去，最後一層保護也沒有了，大地上立刻生起巨變，地面熾熱難當，宛如蒸烤，一道道龜裂呈現，可是一盞茶的時間後，又突然下起鵝毛大雪，氣溫陡降，河流冰凍，驟冷驟熱，植物枯萎，鳥獸殒命……

這是阮青梅在從前三十六次都不曾見過的，這震撼的末日景象讓她一時發不出聲，最後只低頭攥緊令荀的衣襟。

“怎麽才能救他們。”

這裏不只有鈞天的仇人，還有更多更多的無辜的人，還有許多的生靈，她的親人，她的朋友也在其中，阮青梅看不下去。

令荀看在眼中，此刻他面色意外的平靜，俯瞰衆生，無悲無喜，仿佛一眼已經看到了結局。但是當他的視線落在阮青梅身上時，眉間還是染上了溫柔和不舍。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青梅妹妹最是善良，一定見不得這樣的悲劇。

“別擔心，我會救他們。”令荀柔聲說道，“等吸收了心魔，我就能恢複鈞天的全部力量，屆時，就算阻止不了神州沉陸，我也有信心保住地面上的人。”

鈞天帝差半步飛升真身，作為本位面第一人，他是有這份實力的。若不是當初那些人封印了他，本不會有今天的悲劇。

阮青梅擡頭，看着神色有些陌生的令荀，突然心慌不已。

“一定要你去嗎？不是應該鈞天去嗎？”

“這個身體是我的，他需要我來對抗心魔，所以先把身體還給我了。”

“那你會不會受傷？”阮青梅擔憂極了。

令荀微微一笑，他在阮青梅臉頰捏了捏：“會受一點吧，但是不要緊。青梅，二狗哥哥很厲害的，你忘了？”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見他。”

心魔選擇在九重天對決，這很好，不然地面不知道還要波及多少人，剛好，有些事，他也不想阮青梅看到。

“我跟你一起去。”阮青梅着急地道。

令荀沉默片刻，覆上她軟軟的，握在自己手臂的手：“青梅乖，在這裏等我，心魔曾對你出手，你去，我會分心。而且，此一戰是我宿命，我得一人前去。”

阮青梅不想松手，她有不好的預感，她隐約覺得，若是自己此時松手了，可能就真的永遠失去他了。

“令荀，你沒有騙我吧？”阮青梅用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道，“你發誓，你要是騙我，就……就……算了，別發誓，你保證你沒騙我！”

令荀失笑，似乎對小妻子充滿了耐心：“我發誓，若我有半句虛言，就讓青梅妹妹再也不理我。”

她才不會不理他呢，她可喜歡他了，永遠不會不理他的。阮青梅在心裏想。

可是她幫不了他，系統也不在，她在幻境中都全不是心魔的對手，這場近神的對決，她參與不了。她去了，會成為他的累贅。

阮青梅第一次這麽恨自己的無力，而這種無力是注定的，就算她再來十次，從一醒來就不吃飯不喝水的修行，也改變不了什麽。

她不想讓令荀走，可是她想不出辦法。

——也不一定會輸，阮青梅安慰自己。

她的夫君很厲害，實力上從來沒有輸過，他現在重新掌握了身體，又得到了鈞天的力量，還是有很大勝算的。

“夫君，你真的打得過他吧？”

“打得過，為夫保證。”令荀回答得很篤定。

阮青梅卻并不覺得安心：“所以，你一定會回來對嗎？”

令荀又笑了，還是她最喜歡的溫柔的笑容，他看着她的時候，就好像把整個春天都給了她。可是他卻沒有給她她想要的承諾，只是俯身對着她的唇瓣吻了又吻。

——你該走了。

識海裏有聲音催促他。

“保護好自己。”令荀用力抱了抱阮青梅。

……

——真的不打算和她說實話嗎？

鈞天元神的聲音在識海傳來。

“不必，能再見她一面，親口和她解釋，我已經沒有遺憾。”令荀此刻眉間清冷，仿佛已無凡人感情。

——可是你騙了她。

——這一戰無論輸贏，你都回不來了。

若輸了，他與鈞天同滅，若贏了，鈞天元神合二為一，他作為一個嶄新的人格，大概會被本體直接吞噬。

此一戰，無論輸贏，令荀都将不複存在。

——你在不舍，你有很多留戀。

是啊，昔年垅頭陌上，山間樹下，青梅竹馬；

他時共赴仙路，一路相随，生死與共；

昨日山海盟誓，紅绡帳暖，連理同心……

他這一世過得很辛苦，雖然幼年颠沛流離，沒有慈愛的家人，可是他遇到了很多好人。若他只是令荀，管什麽天崩地裂，此刻便與所愛之人攜手，同進同退，生死與共，亦不覺遺憾。

可他偏偏是鈞天轉世，他有能力救下許多人，包括他最愛的人，他不能退縮。

“我會贏的。”

當年鈞天半步成神，致死才明白，凡人無法只靠着自己飛升為神，除非他有了想保護他人的心。他何其有幸，比鈞天更早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想她活着，恣意泰然，不再受任何天道束縛，超脫宿命。

“若我只是令荀就好了。”這是令荀最後說的一句話。

接下來的事，不能分心了。

良久，識海內只傳來一聲嘆息。

……

當抱緊自己的力道消失，阮青梅已經被送回毓秀峰山腰，被送到百煉宗陣營之內。面對周圍的嘈雜，阮青梅卻只是望着空中，看着令荀消失的方向。

手中攥進又松開，攥進又松開，似乎在尋找什麽。

她怎麽就松手了呢？為什麽就松手了呢？

她該和他一起去的，她就該撒潑耍賴，抱着他不松手。二狗哥哥什麽都聽她的，從來不會讓她不高興的。

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多說，是因為知道一定會被拒絕嗎？

怎麽就松手了呢？

阮青梅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只凝然地望着天空。

她知道，在這片寧靜之下，在九重天上，那裏正在進行一場曠世之戰，是半步天神之間的對決，那裏有……她喜歡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神州界再度發生劇烈的動蕩，山崩地裂，江水倒流，山川被夷為平地，而平原卻皺起山巒，穹頂的裂痕同樣映射在大地上，遍布溝壑。整整九日，大地被煙塵籠罩，塑風飛卷，靈力枯竭，仙靈鳥獸絕跡，宗門大廈盡毀，世家零落，生靈塗炭。

九天之後，大地停止震蕩，天空中的裂痕消失，神州界回歸寧靜，這片土地上的凡人與修士都還活着。

劫後餘生，衆人已經在不間斷的噩耗中麻木，遲遲不敢相信老天爺真的放過他們了。直到氣候也歸于正常，大地靈脈再無動蕩，人們才相擁而泣。雖然神州界幾乎淪為凡界，再也感受不到一點靈力，修士也在這場災禍中靈根盡損，但是他們至少還活着。

就算從今以後做個凡人，仙途陌路，但總歸現在，他們還是活着。

可是，令荀沒有回來。

阮青梅等了十三個日夜，直到她渾渾噩噩地被抽身出位面，看着如畫卷靜止的結局，耳邊傳來系統音。

“劇情進度100%，恭喜你完成True End結局。順利通關，可喜可賀。”

他騙了她；

他沒回來。

作者有話說：

乙女游戲一般是有好幾個結局的：

Bad End壞結局，一般有好幾個

Normal End 就是一般結局，主角不死，也沒什麽成就那種。

Happy End  好結局，單線好結局，但是通常不會這麽叫，是個比較籠統的說法。也有的叫Dream /IF什麽的，一般比較圓滿，包含隐藏結局之類。覺得好的都可以叫HE。

True End 只有一個，通常是所有伏筆劇情線都展開了的，比較現實向的結局，留有遺憾，但True End是算通關的。

春水從來不虐人，大家放心。